“昔者共工与颛顼争为帝,不胜,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

那个强横冠绝古今的叛逆者,一怒而遗祸天下??这是有莘不破等人在旧藉上读到的历史。但阿?所知道的历史呢?

“族老们说,很久很久以前,我们是居住在平原的。那里有肥沃的土地,有丰饶的物产。”水族的记忆到此被腰斩了。在对土地和王权的争夺中,“我们被打败了,共工祖神用?的生命推倒了不周山,阻住了追兵,我们族人得以退入西北、西南,从此开始了在这片荒芜的大地上流浪,直到在大镜湖建立我们的新家园。”

有莘不破奇道:“大镜湖?”

“不错,”阿?道:“大镜湖。那是一片大泽,水草丰饶,我们在那里,一过就是十一代!当年的战败慢慢变成一个传说,过了这么几百年,仇恨早已不再被族人们挂在嘴边,我们生活得很平静,没有历史的包袱,也失去了振作的野心,直到几十年前…”

那是三十年前,还是四十年前?阿?也说不清楚,那时候她好像还没有出世。但就在那几年间,水族的几个去过天山探险的少年才俊突然拥有了惊人的力量!族中长老参考残存的典籍,知道他们所拥有的神奇力量和当年共工祖神所拥有的力量十分类似。

“那是一次觉醒,力量的觉醒,同时也是野心和仇恨的觉醒。不知为什么,随着力量的日益强大,男人们开始对平原的人??那些把我们驱赶到这苦寒之地的民族产生彻骨的仇恨。”

这仇恨不仅是野心,不仅是妒忌,还有留在血里的刻骨深仇!只是水族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埋藏在骨血深处的仇恨会在这一代爆发!

“‘是共工祖神在引导我们!是我们复仇的时候了!’这个答案被大多数人接受,一位英勇的男人把大家鼓动了起来。不单是族里的勇士都愿意追随他,女人和小孩更把他视为部落的英雄!当时大家都相信他将带领我们洗刷数百年前的屈辱!带领我们回到本应属于我们的平原!那个男人,成了这一代无陆一族的王??水王•溯流伯川!”阿?眼中露出无限憧憬的色彩:“他是那么英俊!那么威武!即使离开大镜湖的时候我还很小,即使我没见他已经十六年了,但我至今仍然记得当年崇拜他的那种快感!他是我们所有人的偶像!也只有他!才配得上我族最美丽、最善良、最聪明的女子??这一代无陆一族的后!”

有莘不破等心中一动:“看来,这个水王就是采采的父亲了。只是为什么如今水族没有一个男丁?难道因为什么原因尽数罹难了么?”

“共工的力量本来已经消失于天地之间,三十年前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都雄虺沉吟着。独苏儿的这个问题,正是他这些年来最大的困惑之一。十六年来他耐住性子不动水族,这也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祝宗人非不得已不愿多造杀孽,藐姑射生性疏懒,独苏儿厌倦人间世事,因此都雄虺在这事情上不牵头,大家竟然把这件事情给遗忘了!这才让水族有多了十几年的生机。

“应该是隔代血继。”都雄虺道:“共工临死前的诅咒把仇恨和力量一起藏在血脉的最深处!直到有适合的传人才爆发出来!”

“可是即使是有适合的子孙,一般也需要一个引子。”

都雄虺道:“那你的意思是…”

“我没有什么意思。虽然说唤醒隔代血继是你们血宗最拿手的本事,可我知道那不是你。”

都雄虺冷笑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想把我们的约定修改一下。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或许有一个你有兴趣的消息。”

都雄虺冷冷道:“我很久没和人做交易了!”

“我没资格和你做交易?”

都雄虺沉默半晌,道:“也罢,先说说你要干什么!”

“我要小‘水之鉴’。”

“咦?”

“我也不会独吞。我只要雌镜就行,雄镜归你。”

“嘿!我要这玩意儿来干什么?”都雄虺冷笑一声,又不禁奇道:“你都已经达到心魂神化,不滞于物的境界了,还要这东西干什么?”

“你想知道?”

都雄虺道:“你会说?”

“不会。”

沉浸在往事中的阿?继续叙述着:那一年,年幼的她还不懂事,意气风发的年轻水王率领水族精英越过高山大河,沿着天山南道的沙漠之径,向东方进发。

他们要复仇,同时也是为了给族人争取更大的生存空间。

“可是,可是…”阿?的语音颤抖起来:“在那里??那个后来被称为‘剑道’的荒径上,我们遇到了那个人??不!他是魔鬼!天上地下最可怕的魔鬼!”

阿?恐惧的眼睛中噙着泪水。有莘不破等不禁好奇:看来水族在那个人手下吃了大亏,所以后来没有发生水族入侵中原的事情来。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竟能以一人之力让一个鼓起侵略心的民族知难而退?

“当时随行的队伍中唯一的女子,也就是我们后来的水后描述说:那个夜晚,绿洲不远的荒道上,一个白衣人很寂寞地走来??他只有一个人,一把剑。”

有水族的人迎了上去问话。男人只是一个过客,没人知道他要去哪里,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说的话不多,但水族终于从他寥寥的言语中知道他来自平原,来自那些被水族憎恨着的民族。有一个骄傲的水族勇士上前挑衅,剑光一闪,那个勇士在血光中倒下了,冲突开始。

阿?脸上两行眼泪不绝如缕,描述着她从旁人那里听来的夜战:“那个晚上是用血染成的??用我们族人的血!我们的勇士一个接一个倒在那男人的脚下。没有人挡得住他的一剑!共工祖神赋予我族勇士的神奇力量,在那神魔般的血色剑光下变得那般无用!”

有莘不破的瞳孔突然收缩,“神魔般的血色剑光”!江离、于公孺婴、桑谷隽…所有人都为水族的勇士们担心,但却不禁对那柄剑悠然神往。众人隐隐猜到那个白衣剑客是谁了!

“东征的勇士们在那一役几乎尽数死难。我王挡了那个魔鬼三剑,身受重伤。水后没有动手,绝望地坐在尸体中束手待死??在那把魔剑前面,人类的力量根本没有抵抗的余地!可那魔鬼却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是踏着我族勇士的尸体,继续向前西走去。他到底要到哪里去?追寻夸父的足迹一直走到日落之山么?”

天山…剑道…有莘不破眼中呈现那个荒芜的沙漠,那条用尸体堆砌起来的道路!他连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风姿绝代的男人,天下无敌的剑!是他!一定是他!

第十一关共工遗恨(下) [6333 2006041115:06:16.0]

天山剑道,那个冷漠的人影踏着风沙逐渐远去。

凄冷的月色下,只留下一堆逐渐冷却的尸体,一个心死如灰的女人。

“水后把重伤垂死的水王从死人堆里挖出来。本来已经生机断绝的水王最终竟然活了下来。这里面似乎还有隐情,可是这事水后对谁都不肯说!”

溯流伯川回到水族以后,他的声望跌倒了最低点。但水族的男人们依然誓死跟随着他!而且他们对东人的仇恨也更深了!不久,水族开始启动了另一项复仇计划!

阿?犹豫了很久,终于一字字道:“我们的计划就是??灭世!”

江离一怔,摇头道:“灭世?不可能有这样的力量。”

阿?道:“为什么?”

江离道:“你知道么?在东土还有几位人物,实力与剑道上和你们族人冲突的那个剑客相当!”阿?心中一紧,想起了都雄虺。而有莘不破听江离提起那个剑客,知道江离心中的猜测果然和自己一致:那个白衣剑客,一定是他!

只听江离继续道:“光是那柄剑,你们以举族之力也无法与抗,又怎么有可能对抗整个东土世界?所以我敢断定:水族不可能存在灭世的力量。”

有莘不破和于公孺婴蓦地想起桑鏖望与有莘?大战的场面。那一战真称得上惊天动地!“我们之间不是战斗,而是战争!”有莘?这句话有莘不破犹在耳际。可即使是这等力量,诚如江离所言,依然不足以“灭世”!

阿?叹道:“不错,当年水后也是这个意见。她说平原上也许还有其他像那个魔鬼一样厉害的人,正是这样,我们才别寻蹊径啊!”

师韶道:“所以你们想到了召唤‘水之鉴’?”

众人心中一震。遇到采采以后,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这件宝物的名号了,可它到底是什么样的宝物呢?如果真的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天山剑道上为什么不用?

阿?黯然道:“其实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我们许多水族自以为是的不传之秘,竟然有那么多人知道!唉,不错。水王的意思是利用水月相射、阴阳和合的秘咒,召唤出‘水之鉴’,来改变水的冰点。”

芈压奇道:“什么叫水的‘冰点’?”

阿?道:“就是水结冰的冷热度。”

芈压还没听懂,江离已经悚然动容:“你是说把水的结冰点大大地降低?”

阿?道:“不错。”

江离喃喃道:“你们是水师之后,确实有可能做到这一点…可是,可是…”他突然暴怒道:“这怎么能够!这会扰乱整个世界的平衡!这,这!…你们太过分了!”

有莘不破见一向温文尔雅的江离骤然间有些失态,不禁有些奇怪,道:“水结冰点的冷热度大大降低又怎么了?”

江离怒道:“你呆子啊!那意味着水冷到现在会结冰的寒度,它也不会结冰啊!”

有莘不破皱了皱眉,于公孺婴却先一步猜到了,往车窗外一指,却是远处若干雪峰!有莘不破心中一动,惊道:“如果那样,那,那这整个西原的雪山…”

桑谷隽沉声道:“融化!然后是漫天的大水!据说极北之处还有更广袤的冰山!如果你们真的成功,那只怕,只怕会演变成比上古的水患更大的灾难!甚至人类的文明都有覆灭的可能!”想到首当其冲的正是地势如盆的蚕丛,全身不寒而栗!

于公孺婴道:“这样虽然能对平原各国造成近乎毁灭性的灾难,但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

阿?道:“‘水之鉴’的威力只能维持这冰点一百八十天左右…”半年以后,冰点恢复正常,平原上不但人类,只怕连其它生物也会灭亡殆尽。“那时候地形也许和现在大不一样,但洪水退却、陆地重出的可能性仍然很大。水族就能趁势而下,重新夺、夺取平原了…”她对这个计划本来叙述得很流畅,但到后来却有些说不下去了,因为她发现陶函众人的眼神中开始出现不安,甚至蕴涵敌意。

这也难怪,有莘不破等对水族本来很有好感,但一听到这个计划,马上对这个近乎疯狂的民族警惕起来:“这真是采采的族人吗?打算毁灭人类文明的那个男人,真是采采的父亲吗?”有莘不破离家出走,并不意味着他不牵挂那些此刻正生活在平原上的亲人与族人的安危!

江离道:“你这个计划听来不像是杜撰出来的。只是这样重大的秘密,你为什么要说出来?你要知道,这个秘密的泄漏可能会给你们一族带来灭族的灾难!”江离这句话问出了大家心中的疑虑。平原上的民族,无论他们之间有什么样的罅隙,但只要与闻这个消息,一定会对水族群起而攻之!

阿?默然良久,道:“如果在三天以前,打死我也不会把这个秘密泄漏给外族的人。”

“现在呢?”

阿?低着头,看着桑谷隽投在地板上的影子,痛苦地道:“不久前我才知道,原来这个秘密早有平原的人知道了。甚至在当年,水王启动水月大阵以后不久,就有几个平原人在一旁窥视!”阿?抬起头,继续道:“那几个名字我都没听说过,不知你们知道不。”

江离问道:“哪几个人?”

“祝宗人、藐姑射、独苏儿…还有葫…都雄虺。”

四野平静,但江离等人耳边却如同响了四次霹雳!

祝宗人、藐姑射、独苏儿、都雄虺!

天底下最强大也最神秘的四个人!四大宗派的宗主!有莘不破和江离等都没听过“藐姑射”这个名字,但却马上意识到他是谁!洞天派掌门人!四大宗师中最神秘、最美丽也最飘忽的天魔!也只有他才有资格和其他三人并驾齐驱!

陶函众人出神良久,这才一起长长叹了口气。这四个人当年真的曾为了水族而齐聚大镜湖么?那将是怎么样一个令人神往的场面!一想到这里,有莘不破不由热血上冲:“难道这次他们也都来了吗?”

阿?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是见到了其中一位。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对你们说这些话。”

于公孺婴道:“你见到的是哪一位?”

阿?摇了摇头,众人也不知她是不知道、不想说还是不能说,但也都不再追问这个问题。

采采坐在大镜湖畔。这里真是自己出生的地方么?

小镜湖的美是精致的,而这里却是这样雄伟!

“公主,你怎么了?”旁边的怪鱼阿呆说。

“没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叹气呢?”

听到阿呆这句话,采采不禁又叹了一口气。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突然多出来一个迷恋自己的弟弟,突然多出一个野心勃勃的父亲,甚至连最亲近的母亲原来也隐藏了这么多自己不知道的过去!此刻陪伴在自己身边、能令自己感到安心的居然是曾经袭击过自己的怪鱼!命运啊,你也太任性了。

“是这四位前辈阻止了你们的‘灭世’行动么?”有莘不破问道。

阿?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们根本不知道这四个人的存在。我刚才说过,我也是不久前才听到这四个人的。他们…很厉害吗?”

“厉害?”桑谷隽失笑道:“他们四位根本不是厉害能够形容的!”

于公孺婴道:“你说你们水族并不知道这四位前辈窥伺在旁。莫非当年他们只是暗中阻止?”

阿?道:“不是。阻止这个计划的不是外人,是…是我们水后!”

“啊!”

众人惊叹声中,阿?继续道:“自从天山剑道一役,男人们越来越疯狂,报仇心越演越烈。但水后却越来越冷静。她对我们说,就算我们布下水月大阵,把传说中的水之鉴召唤出来,也不一定能够实现灭世!只能把族人推向毁灭的深渊!而且我们不想再死人了!大镜湖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地方了,在这里我们可以很快了地生活下去。”

江离道:“最后水后说服了你们族人,是不是。”

阿?叹道:“水后说服了我们,可是说服不了那些男人!他们一个个都疯狂了!不但为了世仇新恨!更为了野心!他们需要更广阔的空间去释放他们的热血!”终于,水族分成了两派。

有莘不破道:“后来你们因此而反目成仇了?”

阿?苦笑道:“怎么会!他们是我们的父亲、我们的丈夫、我们的兄弟、我们的儿子;而我们是他们的母亲、他们的妻子、他们的姐妹、他们的女儿!”

有莘不破奇道:“那后来你们是怎么组织他们的?”

“我们是女人。”阿?说:“我们选择了最软性的方法。”

“最软性的方法?”

阿?说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办法:“水后带着我们集体离家出走。”

芈压大是惊奇:“集体离家出走?”

其实想起小镜湖清一色的女人,江离等已经隐隐猜到了,但听到水后这个方法还是不禁莞尔,随即暗暗佩服水后的智慧。

“那天,”阿?说:“在水后的安排下,男人们集体出猎。我们就在那个时候开展我们的计划。水后留了话:只要水月大阵一天不撤,我们就决不会回来!”

桑谷隽叹道:“你们就这样坚持了十六年?”想到不知多少女子因此而独守空闺,他不禁心生怜惜,也没注意到阿?故意不理会他的问题。

于公孺婴道:“那水月大阵撤不撤,你们又如何知道呢?”

阿?道:“我们、特别是水后一定会有感应的!正如水后和采采一旦发动大水咒,水王有可能感应到一样!”

江离道:“如果你们走了以后,水王一意孤行,仍然要召唤出水之鉴呢?”

阿?摇头道:“没有水后的力量,不行的…”她顿了顿说:“我已经和你们说了太多话了,关于水之鉴的事情,你们别问了,我也不会再说。那人还要我告诉你们一句话:水族两脉已经复合了,而且水月大阵也已经重新发动。那人是谁,你们别问了,我不会说的!”

有莘不破道:“你以后怎么办?回大镜湖么?”

阿?眼睛一红,眼眶中泪珠滚动:“回去?回哪儿去?我被族人抛弃了,我又已经背叛了族人!我哪里还有脸回去?我,我要到东方去。”

有莘不破奇道:“东方?”

“是的。到东方去,到平原去。”阿?说:“有一个男人说他会养我。如果你们成功了,我会在那里度过剩下来的生命;如果你们失败了,就让族人发动的大水把我淹死!”

阿?站了起来,打开车门,苦笑一声,投入大江,一个浪花顺流而下。没有人阻止她,也没有人挽留她,因为大家想不到一个阻止和挽留她的理由。

月光下,一个被抛弃的背叛者永远地离开了她的根。

阿?离去以后,陶函众人默然相对了许久。铜车内的气氛,竟是少有的压抑。

桑谷隽首先打破了沉默:“大家以为怎样?”

师韶道:“她说的事情有一些我在夏都略有耳闻,这大荒之西确实存在这样一个隐患,只是以前没心思关注它,因此也没去把这件事情搞清楚。但就我所知的那一部分,她都没有说谎。”

江离道:“阿?说的话基本应该是可信的。虽然她说的是她族内的事情,但她其实只是个传话人罢了。”

芈压奇道:“传话人?”

于公孺婴道:“不错,传话人。应该是四宗师中的一位,为了让我们知道这件事情而布局让她来说了这一席话!”

有莘不破道:“不错!当初血…那个家伙也说来这里是为了两件事情。其中一件似乎是要来杀我,另一件事情多半就是为了水族的这个隐患!现在我们可以确定至少有两位宗师已经到了附近!或者他们四位全到了也说不定。”说到这里,他几乎难以抑制自己的兴奋:四大宗师齐聚,一想起这个场面就令人热血沸腾!

桑谷隽道:“只是四位宗师为什么不直接来跟我们说这件事情?若由他们中的一位前来说明,岂不是省了我们许多莫须有的揣度?”

他话音方落,众人一齐向雒灵望去:她很可能已经见过她师父了,也是这里唯一可能知道事情真相的人。

雒灵向江离看去,两人眼神相交,江离点了点头,道:“她才和师父见面,还来不及说什么,有莘那边就出事了。”

于公孺婴道:“这四位前辈间关系之复杂,只怕我们这些人都理不清楚。或者因为互相牵制,而陶函商队的身份又太过敏感,”说到这里他望了有莘不破一眼,众人都知道他所谓的身份敏感指的其实是有莘:“他们互相牵制着,反而都不好出面了。因此才设法由阿?来传讯。”

桑谷隽点了点头,道:“多半如此。”

江离闻言不由一阵怅惘:“师父也来了吗?如果他来了,为什么不见我?难道是因为于公孺婴所说的那样受到其他人的‘牵制’?那为什么雒灵又见到了她的师父?”

“那个女人是你派去的?”

都雄虺道:“不错。”

“你是怎么让她顺从的?她看起来并不像一具被你控制住身体的行尸走肉。”

“哈哈!控制?”都雄虺道,“我不是控制了她,而是征服了她!”

“嘿,是吗?”

都雄虺笑道:“也许因为她和我一样,是一个身体决定思维的人。”

“什么叫‘身体决定思维’?”

“这是你所达不到的境界。”都雄虺颇为得意地道:“像我们这样的人,拥有永恒的肉体快感就够了!你们心宗追求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心灵啊、灵魂啊什么的,我们根本就不需要!”

“是吗?但在我看来,那个女人的样子怎么像是伤透了心才故意作贱自己身体啊!”

都雄虺脸色一沉。

“咯咯,你说你们是一样的人,莫非你也曾…”

都雄虺怒道:“住嘴!”

“怎么,要和我打上一架吗?”

都雄虺眼中的怒色只是一闪而过:“你不必激怒我!哼,就算你你搞得我心神大乱,也赢不了我的。”

“唉,不错。你确实达到了超迈前人的境界。又有谁会想到当初最不起眼的那个小子,今天竟然成为血宗历代以降最了不起的传人?”

“不用你来拍我的马屁!”虽然这么说,都雄虺还是难以完全掩抑心中的得意,微微一笑,转换了一个话题:“你觉得这些小辈会怎么办?”

“如果是你那几个不成材的徒弟,也许会等着看我们怎么收拾水族吧。至于他们…”

都雄虺道:“如何?”

“他们一定会抢在我们前面动手!换作我们,如果当年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也一定会抢在那些老头子前面干的!因为他们都是有野心的年轻人!他们要向我们这些已经成为老家伙的师尊们证明他们的实力!证明他们已经长大了!”

都雄虺笑道:“不错!”

“所以我就奇怪了。”

“奇怪?”都雄虺道:“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奇怪你的传人怎么这么没出息!你所有的徒弟加起来,只怕还打不过现在的江离。”

都雄虺淡淡道:“那又有什么所谓!反正我已经练成不死不灭之身!有我在,血宗便在!徒弟没出息也无所谓。”

“原来如此。”

都雄虺道:“什么‘原来如此’?”

“原来你还是怕了那个诅咒!”

都雄虺脸色再次阴沉下来。

“第一代血祖为第二代血祖所弑,临终前下了绝大诅咒:血宗世世代代,必然死于传人的篡弑!至今为止,这个诅咒都没有失灵,我说的对么?”

都雄虺的脸色越来越是难看,突然狂笑道:“无论是什么诅咒,都将到我这一代为止!难道你以为,就凭我那几个脓包徒弟,能把我杀了?”

“嘿!你果然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留了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