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追道:“哦。”

“都坐。”陶玉儿道,“难得团聚吃顿饭,看天色也暗了,今晚便别再出山了,歇在这小院内吧。”

陆追道:“好。”

“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子。”陶玉儿替他夹了一筷子菜,“爽快。”

阿六也抬了把椅子过来,卡在陆追身边,将萧澜与李老瘸挤到了另一边,恁远。

天边月升星稀,院中两串红灯笼染出晕黄,虽说冬夜天寒,不过有火盆在脚下,倒也不觉得冷。一顿饭吃完,阿六在厨房洗碗,陆追去他的住处看了一眼,就见只有一张单人板小床,两个人是必然挤不下的,于是敲开隔壁房门问:“你的床大吗?”

萧澜:“…”

萧澜侧身。

陆追道:“多谢。”

说大,却也大不了多少,两个成年男子躺上去,便是肩膀贴着肩膀,胳膊贴着胳膊,连被子也只有一床。

陆追也不嫌弃,洗漱后躺平,问他:“可要聊天?”

“聊什么?”萧澜心不在焉。

陆追道:“鬼姑姑在派你出墓时,除了红莲盏与我的命,还说过些什么话?”

萧澜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陆追半撑起身子,盯着他看了半天。

萧澜道:“你又要做什么?”

陆追道:“当真不说?”

萧澜闭上眼睛。

陆追踩着软鞋下床,一路出了门。一股子冷风灌进来,还没等萧澜弄清楚状况,他便已经敲开了对面的房门。

“怎么了?”陶玉儿问。

“夫人。”陆追打了个喷嚏,反手一指,“萧兄打我。”

第17章 李府 因为五湖四海皆兄弟

萧澜:“…”

陶玉儿不悦道:“好端端的,你打小明玉做什么?”

陆追纠正:“不小了。”

陶玉儿道:“明玉。”

萧澜觉得,自己此时无论说话或是不说话,说真话或是说假话,都显得有些…蠢。

“好了,快些回去睡吧,别着凉了。”陶玉儿拍拍陆追的肩膀,又埋怨自家儿子,“又不是七八岁的时候,睡觉就好好睡觉,打什么架。”

萧澜摇摇头,转身进了内室。

片刻之后,陆追也跟了进来。

萧澜靠在床上,问:“你究竟想做什么?”

陆追道:“这一路分明都是你在胁迫我,却反而问我想做什么?”

萧澜在黑暗中与他对视。

陆追很是淡定。

片刻后,萧澜道:“姑姑还说,你心思狡诈,要多加提防。”

“姑姑当真要你杀我?”陆追又问。

萧澜并未答话。

“还是,”陆追皱眉,“你要杀我?”

萧澜道:“有区别吗?”

“自然有。”陆追道,“我这人爱记仇,谁要杀我,这笔账便要记到谁头上,乱不得。”

萧澜道:“若当年伏魂岭一事与你无关,我自然不会滥杀无辜。”

陆追道:“那若有关呢?”

萧澜微微皱眉。

站在地上有些冷,陆追钻回床上,用被子捂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我只说人非我所杀,红莲盏非我所拿,可却从未说过,这件事与我毫无关系。”

萧澜道:“肯说出真相了?”

“我也不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陆追道,“待我去往墓穴的时候,那里已是血流成河,红莲盏也不知所踪。”

“你去禁地做什么?”萧澜问。

陆追道:“我想入墓。”

萧澜眉头一拧。

“你不好奇吗?”陆追侧首看他,“那墓穴中到藏了些什么?为何要有人专门守着,历任掌门提起时却都讳莫若深,就这么过了一代又一代?”

“你非冥月墓的弟子,墓穴中藏了什么秘密,与你又有何关系?”萧澜摇头。

陆追像是被他问住,想了一会,打了个呵欠,道:“也是。”

萧澜:“…”

也是?

“那睡吧。”陆追侧身背对他,将被子卷走大半。

萧澜倒也未说什么,头枕着手臂,一直在看着床顶出神。

这一夜,陆追睡得很是香甜,第二天起来时,身侧之人已经离开,院中很安静,只有厨房里传来细碎的锅碗声,想来该是阿六在煮饭。

陆追将脸埋进被子里。

萧澜推门进来,一眼便见他衣衫不整趴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于是道:“你这是打算将自己闷死?”

陆追道:“早。”

“起来吧。”萧澜道,“吃过早饭后,再去同娘亲说李府之事。”

“我的人一直在盯着他们。”陆追坐起来,随手扯过一边的衣裳穿,露出胸前一抹暧昧红痕。

萧澜停下脚步。

陆追顺着他的目光,也低头看了一眼,奇道:“咦?谁亲我。”

萧澜大步上前。

陆追试图掩住衣襟,结果反而被他一把握住手腕。

陆追很是冷静:“看够了吗?”

萧澜松开手:“你何时中的毒?”

陆追穿好衣服,随意道:“忘了。”

萧澜微微皱眉。

“否则你当我为何要三不五时药浴?”陆追漱了漱口:“不过无妨,我这人命长,至少在查洄霜城一事时,还死不了。”

萧澜又问:“与冥月墓有关吗?”

陆追未再说话,而是径直出了卧房。

陶玉儿正在院中缝衣裳,见着他后笑道:“看这神清气爽的,澜儿昨晚没再打你吧?”

萧澜觉得自己有些胸闷。

陆追伸了个懒腰,随手拉了把椅子坐下:“今天天气可真好。”

萧澜抬头看了眼混沌漆黑的天,这也叫好。

“不是天气好,而是你的心情好。”陶玉儿道,“这叫水月幻象。”

“阵法吗?”陆追问。

陶玉儿点头:“看澜儿一张脸乌漆墨黑,想来他此时的心情也不会很好,而若是心中烦躁杂乱,看到的便是过境乌云。你若觉得天气好,心里八成也是高兴的。”

陆追点头:“嗯。”

陆追又道:“夫人真厉害。”

“学吗?”陶玉儿问。

陆追意外道:“我也能学?”

陶玉儿道:“不是能不能,而是有没有天分。澜儿便不行,我曾悉心教了他几年,却也只能略知皮毛。”

陆追道:“好。”

“不过现在可不成。”陶玉儿道,“待到将来一切都消停了,我再带你回忘秋山八卦阵。”

陆追笑笑:“多谢夫人。”

“吃饭了。”阿六端着一盘馒头出了厨房门,抬头惊道,“嚯,好大的太阳!”

院中所有人都在看他。

这心情是得有多好。

早饭之后,萧澜将夜探李府所看到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又道:“我想去暗道内看看。”

“也不大容易能办到。”陶玉儿道,“遮目之法六分靠人,三分靠天,还是一分靠地形,并非处处都能布阵。”

“那就不是不行了?”萧澜问。

“旁人或许不行,不过你娘除外。”陶玉儿道,“先去将那书房的方位布局画来给我,再说其它也不迟。”

陆追道:“我去。”

萧澜道:“多谢。”

陆追咳嗽两声,这回似乎应承得快了些,没过脑,但还是可以补救的。

于是陆追又道:“我与萧兄一道去。”

萧澜似笑非笑:“方才你可没这么说。”

陆追道:“陶夫人。”

陶玉儿道:“好好好,澜儿与你一道去。”

萧澜:“…”

陆追挑挑眉毛,看似势在必得。

是夜,两人便下了山。

陶玉儿看着他二人的背影消失,将阿六叫到身边,问:“你与小明玉关系很好?”

阿六赶忙点头。

陶玉儿又道:“那为何不让他去帮你寻爹,却要找澜儿帮忙?”

阿六朴实道:“都一样,都一样。”

陶玉儿不解:“哪里一样了?”

阿六急中生智曰:“因为五湖四海皆兄弟,大家都是一家人。”谁找不是找。

陶玉儿被他噎得脑仁子疼,伸手揉揉眉心,道:“你还是别说话了。”

李府依旧戒备森严,陆追找了个高地,展开一卷白锦,用炭头大致画出了书房的方位。

萧澜坐在一边守着,夜风微微,偶尔会吹起身侧人的一缕头发,软软痒痒贴在脸上。

陆追往手心哈了口气:“真冷。”

萧澜道:“冷就快些。”

陆追手下一顿,扭头默默看他。

萧澜眼底有一丝戏谑与调侃:“下回夜探,知道该穿什么了?”

陆追裹紧身上单薄白衣,继续低头画地形图,耳朵鼻尖与露在外头的大半截手指都冻得通红。

萧澜解下披风裹在他身上。

陆追嘴角一扬。

萧澜抱着膝盖,继续看远处星河。

陆追道:“你不冷吗?”

萧澜问:“若我冷,你肯还我吗?”

“不肯。”

披风很暖,暖到像是能驱走所有寒意,还有一丝陌生而又好闻的味道。陆追将白锦小心翼翼卷起来,道:“好了。”

“走吧,回去。”萧澜跃到地上。

陆追建议:“不如去吃个宵夜?”

萧澜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