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衡看她那样儿心里一软,叹口气放柔了语调,“然然,许多事情你就是把自己的搭进去也无济于事。许墨林已经死了不可能再活过来。可你总还要继续生活下去,难道你打算这一辈子都笼罩在他们家的阴影里不出来?”

“我是打算继续生活下去的…”说着安然一脸疲态地闭上了眼睛,后面的话却刀一样锋利无比,“可不是和你一起!”

“那我只能和你说抱歉了!”

“陈远衡,我到底上辈子欠了你什么?”安然睁眼,两行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你非要让我这么生不如死的你才高兴!”她很累,真的很累很累。仿佛忽然之间,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安然,只要你不提许墨林,不提和他相关的一切事情。我和你保证,所有问题都不是问题!至于我对不起你的,我会慢慢补偿。”

“补偿…”安然轻轻咀嚼着两个字,忽然翻身一把抓住了陈远衡衣角,满眼的坚决,“陈远衡,如果许伯伯真的无视法纪,我无话可说!可如果事情不是这样,我希望你能帮帮他,不至于让他晚节不保还要受牢狱之灾!如果你能做到,我保证,以后我的命都是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绝对没有半个不字!”

许墨林这一生最敬重最崇拜的人便是他父亲,若是许天华真的是含冤,他泉下有知怎么能够瞑目。她什么都做不了,可这半条命若是能换一个真相,也值了!

可陈远衡却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她,久久不曾说话。

直到她几乎绝望,以为根本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时,他忽然开了口,“安然,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心甘情愿!”说完把她的手扯开,转身出了卧室。

chapter 62(上)

陈远衡说的没错,他要的不是安然的命,而是她的心甘情愿。可就算这辈子他都等不来她的真心,他也认了!

当天晚上,他前半宿打了无数个电话,后半宿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看着窗户外面的月亮发呆。

安然说她只要个真相。可事情哪里有说的那么简单。

这种敏感时刻,他不过调查许墨林的死因,就引起各方。更别说是直接插手许天华的事情了。

他手上的势力既叫人觊觎却也叫人忌惮,所以这些年来明哲保身是他一直奉行的原则。可这一次,为了安然,就算真引发一场海啸他也认了。

果不其然,外面的人还没反应,自家的人就先炸毛儿了。

第二天清早,陈远衡刚一进办公室,陈九便找上门来,张嘴第一句话就是…“陈远衡你为什么要放弃治疗!”

陈远衡看她一眼,脸色不是很好,“有话回家找你儿子说去,我不想听!”

“艹…”陈九茴爆了声粗口,“腊肠比你省心好不好!”

他自顾自地开了电脑,没搭理她。

陈九茴一坐到了沙发上,用某种很诡异的眼神盯着他看了一阵儿,“不就是为了个女人么,你傻B了是不是!”

“你自己也是女人!蔑视同性是不对的!”

陈九茴扶额轻叹,“我这么美貌与智慧并存,叫其他女人可怎么活!”

“你可以滚了!”

陈九茴脸一黑,神情倏地严肃,“陈远衡,顾家和夏家死磕这么多年,这回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明白人躲都来不及,你自己往里撞不要紧,就不怕连累了整个陈家?”

陈远衡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却是一副听见笑话的表情,乐了出来,“陈九茴,我早怎么没发现你家族责任感这么强呢!”

“你有眼无珠呗!”

陈远衡有几秒钟的沉默,忽然叹了一声,“九茴,不管你理不理解,我都必须告诉你。哪怕这辈子走到头儿安然都没爱上我,我也不会放开她。算我之前强要她现在还债也好,总之我决定的事情不会改变。”

“你有病!”

“是,我有病!有时候我连自己都鄙视自己!从小就他妈都教育我要狠要没有感情,可我他妈真心受够了!安然恨我都无所谓,可有她在身边儿,我至少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是热的,没那么冷没那么硬!”

这回换陈九茴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他沉默了。

老半天,她从沙发上站起来,“你还是放弃治疗吧,省着浪费国家卫生资源!”然后摆着手走了一半又停下来,扭头补上一句,“你想弄点儿惊天动地的事儿感动她,可就怕你该做的都做了,最后结果却还不如不做!到时候可别找我磨叽!”

陈远衡敏感地听出她话里有话,眉峰一凛,“你把话说清楚!陈九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陈九茴耸了耸肩,“不过萧贱人知道我调查许墨林死因的时候倒是说过,这事儿不光牵连甚广,还渊源深厚。所以,你好自为之咯!”说完,她飞了个媚眼儿,拉开门彻底闪人了。

偌大的办公室又重新恢复平静。

陈远衡盯着紧闭的门扉,目光逐渐幽深…陈九茴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可她不想说的事,谁也撬不开嘴。

可明知道他要插手许天华的事,她知道却又不说。实在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罢了,车到山前必有路,那么多风浪都经过来了,还能叫这点儿事儿就绊倒了?

他长长吁了口气,拿起手机熟练的播了个号码出去,“泽宇,找个时间吧,我和你家小五聚一聚!”

chapter 62(下)

陈远衡和顾家的高调联手,的确引起了某些人不小的反应。然而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这一切最后竟成了一场高调开幕却草草结局的闹剧。

等到尘埃落定,已经是深秋季节。

陈远衡傍晚回到别墅的时候,安然正抱着本子窝在床上玩儿小游戏呢。她听见动静儿抬头,正好和他的眼神撞个正着。

两个月没见,真心感觉这男人说不出来的陌生。

不知怎么,她那呆愣愣地表情叫陈远衡心里有些不舒服。他眉梢微挑哼了一声,“看什么?不认识了!”说完闪身直接进了浴室。

安然坐在床上眨了眨眼睛,完了低下头继续专注于网页上的图片。

陈远衡这个澡洗的时间有点儿长。安然好不容易一路通关,刚打到终极大BOSS那里,就听见浴室里的人喊她,“然然,然然…”

安然拿着鼠标的手一顿,过了片刻才扯着嗓子问道:“干嘛?”。

“我浴袍忘带进来了,你递给我!”

她盯着浴室的门,没吱声儿,也没动弹。

里面的人等了会儿没听见动静儿,便冷笑道:“其实我就这么出去也无所谓的,反正你又不是没见过!”

‘腾’地一下满脸通红,“你等着!”安然把鼠标一摔,咬牙切齿的去了衣帽间给他那浴袍。

这男人一走就是两个月不见人影。上个月人没回来倒是带口信,可却是把她软禁起来的口信!好吃好喝供着,可就是不让她出门上街,手机没收,电话线不准对外转接,甚至连网都不让上!

犯人蹲监狱还得先审判定罪呢。可他倒好,连个理由都没给她!然后现在一回来就把她当老妈子使唤,真没见过比他更恶劣更讨人厌的了!

安然从衣帽间拿了浴袍回来,把浴室门扒拉开一个缝隙。然后背对着他,扭着胳膊递到了门口,没有好气儿,“给你!”

可里面的人却迟迟没接。

安然有些不耐烦,“你要不要!玩儿人呢是吧!”

“唉…”陈远衡在里面轻叹了一声,隐隐透着几分无辜,“然然,你离那么远,我根本够不到啊!”

安然原地挺了一秒,脚下挪了挪。

“还是够不到,你再过来点儿!”

她吐口气,这次把胳膊往往那边伸了伸。结果…她的手才刚从门缝儿进去,便被人握住手腕,一个大力给拽了进去。

安然一头撞上他硬实的胸膛,瞬间炽热的男姓气息笼罩。紧接着,温水便兜头盖脸的喷了下来,下雨一样。

“啊…”安然本能地惊叫挣扎。

可陈远衡却恶劣地紧紧将人抱住,直到她彻底变成落汤鸡才关了手喷扔到一边。边手不老实的四处游走,边趴在她耳边轻轻吹气调笑,“然然,想我没有?”

刚刚有少量的水呛进鼻子里,安然咳了一阵儿才缓过劲儿来。怒气冲冲地冲他喊,“哪个神经病院大门儿没关严,给你放出来了!”

陈远衡却看着她炸毛儿的样子一脸愉悦,“然然,你许伯伯没事了,你不该谢谢我么?”

安然怔住,方才还一副打算拼命的架势,这会儿只剩下惊愕。老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许天华一场牢狱之灾算是免了。身体重大疾病提前退休,该有待遇照旧。”

“到底怎么回事?”震撼太大也太突然,她仍然有点儿反应不及。

“到底就是你许伯伯逃出升天了!”陈远衡在她的脸上掐了把,“瞧你这高兴的,连谢谢都不会说了。来,赶紧亲亲我!”

“我…”安然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却被他轻轻点住了唇。

“嘘…过程不重要。你想要的结果我已经给你了,别忘了你说过的话,以后老老实实地跟着我。”他低下头在她嘴角轻轻一吻,“洗个澡,等下和我出去。”说完放开仍旧深思呆滞的人,转身出了浴室。

……

boss有难言之隐,不知道乃们感觉到木有

等下出去照相,哇哈哈哈哈…快要结文了,咩哈哈哈…

chapter 63(上)

两个多月没见面,陈远衡今天特意在海鲜酒楼订了位置,就为了晚上两个人消停的一起吃顿饭。

这个时候的大闸蟹很是肥美。上午刚刚从湖边运过来的,一道带壳清蒸,一道专挑肥壮的母蟹剔了黄儿做羹。都是这家酒楼的招聘特色。

的确让人食指大动,可安然刚吃了半只螃蟹就把牙龈划出了血。

倒是不怎么疼,可血腥味儿在嘴里扩散,在加上刚刚的酱汁,那味道混在一起实在叫人恶心。

安然皱着眉,赶紧拿纸巾把嘴捂住。

陈远衡见她那一脸痛苦的表情以为出了什么问题,“怎么了?”

“被螃蟹壳儿扎了!” 她挺了一会儿才,口齿不清地哼哼着。

他一怔,“严重么?很疼?”说着把筷子一扔就伸手要扶她起来,“走,去医院!”

“嗯~”安然摇头往边上躲他,“我去下洗手间就好了。”然后捂着嘴站起来,就出了包厢。

结果也不知道这家酒楼的设计师是不是武当派出来的,整个布置的都深得奇门八卦之精髓。她问了两个服务生也没找对地方不说,反倒还把自己给绕迷路了。

这会儿嘴里的血已经止住了,恶心的感觉也散了不少。安然踩在的红毯上,看着空荡荡走廊,忽然一阵无语。

包厢号儿没记住,手机在包儿里,包儿在房间里。

她也够出息的,出来上个卫生间在饭店里把自己给弄丢!得了,自己慢慢转悠吧。她记着那包厢门口儿貌似有两盆长青来着。

可安然这一圈儿转悠下来虽然没找对地方,却意外的遇见了熟人。

她这边刚走到拐角,前面一间包房的门便开了。里面四五个人寒暄着,先后出来。其中一个,竟然是许天华。剩下的有两个是他原来的同僚,剩下的不认识。估摸着今天应该是在这里给他压惊的。

许天华比原来瘦了些,不过精神到很好。不知道的人根本看不出他前不久就刚刚经历场浩劫。

安然边上有个一米来高的盆栽,正好把她挡个严实,所以那伙人也没注意到她。

其实她很想过去和许天华说两句,问问他身体如何,家里许伯母好不好。可却又钉在原地,动弹不得。虽然这一切的个中细节她不知道,但是从某方面来讲她算是拿自己和陈远衡做了交换。见了面,她总会感觉心里发虚。

就在她站在原地犹豫不决的时候,现实已经替她做出了选择。

“你跟这儿站着干嘛?”熟悉的男声在背后响起,带着些许的惊喜,却吓得她一个激灵。

安然扭头,看着身后近在咫尺的人刚说了个“我”字,就发现陈远衡目光已经往那边看了去。

“原来是看见熟人了。我说你怎么这么半天不回来呢!”陈远衡眯眼,明明是笑着的,可却让她一阵心底发凉。

果然…

“你一定挺惦记他的把!”陈远衡扫了她一眼,说完拉起安然胳膊就要过去,“既然碰见了,就一起去打声招呼。”

“不…”安然赶紧往后挣,明明急的要哭了,却还不敢大声怕引起那边人的注意。

陈远衡没松开她,不过也没继续勉强。只是阴沉着脸明知故问,“为什么不,嗯?”

“别去…”安然眼泪汪汪地摇头,“求求你!”

“成!”陈远衡放开了她,“安然,今天你既然不见许天华,那以后也别在见他!我不妨告诉你,我能让他平安无事也能再把他推下地狱。”

“陈远衡…”

“嘘…”他轻点她的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我不喜欢自己的女人和其他男人的父母扯关系。没别的,只要你以后别在和他接触就好!走吧。”说完拍拍她的脸蛋,若无其事的率先转身走了。

boss的威胁是有目的的,乃们猜是啥?

答案就在结局…

chapter 63(下)

所有的一切到这里都平静了。

安然不和陈远衡尥蹶子的日子果然让他觉着无比惬意。

不和他顶嘴找别扭了不说,甚至偶尔还有点儿小柔顺。晚上的时候虽然还是一副不愿意配合的样子,但却也不会满脸痛苦,又哭又闹的像是要她命一样了。

只是这惬意没持续几天,事情就来了。因为他发现安然不愿意和他一起出现在除了别墅外的任何一个地方。

这让陈远衡心里酸酸痛痛的总像是拧了大疙瘩一样,不好受。

他们俩是正当男女关系,又不是搞地下那啥,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还是他在她心里,根本就是见不得人的存在!

可更严重的问题其实还在后面。

安然不光不愿意和他出去见人,她根本是连自己都不愿意出去见人!

顶层有个阁楼,宽敞而且采光很好,陈远衡便吩咐人给她收拾出来改成了画室。打那以后,安然经常的在里面一呆就是一天,出来时满脸油彩一身疲惫。

陈远衡想,搞艺术的人总会那么有一点儿忧郁气质。所以这种程度倒是还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

直到某天清晨,陈远衡做完有氧运动回来时间还早,便转身上楼去了那间画室的门。

安然最近在画一副大型的油画,刚刚完成了一少半。画板就立在窗户边上,怕落灰上面盖了层布。

陈远衡过来原本只是出于好奇进来看看,结果把布掀开那一刻却结结实实地被惊倒了。

他对画儿倒是没什么研究。但是对于人心,他却是在了解不过。

虽然只是副半成品,可他仍然能清晰的感受到画中流露出的不同寻常。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就有种不寒而栗的阴冷。

陈远衡一把扔了手里的布,转头看见旁边案子上有几张素描稿,便拿在手里翻了起来。

然后越看,他就越觉着心里一阵阵的发凉…压抑、阴暗,充满了血腥和戾气,最后却又回归于绝望,无一不是这种风格。

多久了,安然这种状态究竟持续多久了…

控制不住的,陈远衡的手开始微微发抖。他吸了口气,困兽一样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然后开始四处翻腾起来。

最后,他在墙边的抽屉里翻出一个厚厚的本子,是安然平时随手用来涂鸦的。页脚上都标着日期,但是顺序却不是按照时间的。

陈远衡开始一页一页认真翻看,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一副画上,瞬间疼得他整颗心疼都透不过气来。

密实的网上体型巨大的蜘蛛挥舞着前腿,正准备扑向眼前的小飞虫,将它拆吃入腹。而那只小虫一只翅膀已经残破,垂死挣扎的姿态看上去是那样的悲伤、绝望。

在看看日期,是许墨林去世后的第二天。他记得,前一天晚上,是自己强要了她。

陈远衡是个从都不知道同情心为何物的人。活了30几年,只有在遇见安然之后才发现这世界上竟然还有个女人能牵动他的心绪。但一直以来也只是看见她难过,他便也觉着不欢喜罢了。

然而此时此刻,他忽然间对安然那晚的痛苦和绝望感同身受了。那一夜在他看来不过是一场不合时宜的,原来之于她却是意志上的毁灭打击。在加上许墨林刚刚去世,怪不得那天葬礼出来她想自杀。

其实他也一直觉着安然在怎么样也是女人,是女人就会矫情。所以他一路威逼利诱她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