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希，你是不是认为我很脆弱？”
“如果你不脆弱的话，为什么会成为堕神，最后又半陨落呢？”南希侧过脸看着他。
“我成为堕神半陨落？”塞西尔微微皱眉，南希已经不止一次这样说了。先前他以为她在胡诌，但当她再一次这样说，他就开始认真起来，“你真的是从几千年以后来的？”
“你不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就是觉得有点难以置信。”
南希想了一下，缓慢地说，“塞西尔，我觉得你半陨落，我要负一定的责任。米洛斯大人和伊比利斯之所以比你状态好，是因为他们掌握了大量信息。而你什么也不知道，猛地听到一些话，就会炸裂。”
“他们掌握什么我不了解的信息？”塞西尔问。
“本来未来的你录了一颗水晶球，那里面讲的就很好，但是被伊比利斯看了。水晶球是一次性的，不可能恢复了。”南希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试探着问，“要不……你跟米洛斯大人共看一个？可是那要经过他的同意。”
塞西尔刚准备说不用管他，就看到床头柜上发出柔和的蓝光。他勾勾手指，一个黑色的本子飞出来。他保持着仰躺的姿势，把本打开。
这是他跟米洛斯和伊比利斯的群聊本。最初他不愿意加进去，他烦那两个人。
但是伊比利斯说如果他有了南希的消息，就会写进本里。米洛斯也这样保证。他只好委委屈屈地加进去。
当然，这六百多年几乎没人说话。只有一年伊比利斯发了句丰收节快乐。他注入一丝灵性力，发现对方的字迹上有一股酒味。
这次又会是谁发酒疯呢？
他将目光投到本上，上面落着一行十分跳跃的字迹，一看就是伊比利斯的。
【我和米洛斯在冥土大门外，你把禁制打开，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塞西尔从空气中抽出一根羽毛笔，回了一个【滚。】
【塞西尔，不要做混账事。南希现在还是人类，你打算把她关多久？】
很老派的花体字，是米洛斯的。
塞西尔连回滚的兴致都没有。
但转瞬一想，活人确实不能一直待在冥土，再加上南希刚才说他信息量不够，有东西让他和米洛斯看。
行吧，那就进来吧。
他刚把禁止卸掉，虚空就落下巨大的光束。
南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用胳膊挡住视线，遮住光芒。
下一秒，就被人拉了起来，懵怔中，看到了伊比利斯的脸。再往他身后看，米洛斯抱着手臂，依着门框，眸光沉沉地看着她。
是浅蓝色的眸子，太好了，米洛斯大人也还没成为堕神。唔……似乎他们上次是一起堕的。
“我看到了什么？”伊比利斯的嗓音里冒着浓浓的柠檬味，“你跟他躺在床上？”
“对，但是……我们什么都没做，就是再说话。”
“把领口系起来再骗我吧。”伊比利斯嘲讽地说。
南希偏过脸一看，才想起刚才塞西尔把她领口的丝带抽开了。虽然没有露出太多春光，但是一看就是衣衫不整。
她连忙把丝带用力一抽。
“这就是你说的重要的事？”塞西尔冷冰冰地问。
伊比利斯没有理他，依旧对着南希说，“我看你使用戒指的时候，窗外一片阴沉，担心你会被塞西尔劫走。所以我跑到南大陆确认了一下，你果然不在那里。”
“我说，”塞西尔把南希往自己身边一揪，“我带自己的女朋友回家，你也要管吗？”
“谢谢，我是她的未婚夫。”伊比利斯冷淡地说。
“要这么说的话，我们神主也是。”
南希扭过脸，看到米洛斯肩上站着一只白鸟，听声音应该是天使长。
“我没见她戴你的戒指。”塞西尔微微勾唇，看着伊比利斯说。
伊比利斯立刻沉下眼，想起南希根本就没接他的戒指。
“好了，别浪费时间争论，”南希掏出一颗水晶球，“米洛斯大人，这是未来的您录的影像。他说您看了就会相信我说的话。”
米洛斯走过来，有一瞬间他仿佛看到站在篱笆后面的少女，也是这样跟他传递金球，当时她的眼睛里只有他一个。
他沉默地接过球，准备设一道结界。
“不是说里面有我不知道的信息吗？”塞西尔说，“我的水晶球被伊比利斯看了，我想看你的。”
米洛斯犹豫了一下，脸上写满了矛盾。让塞西尔看，塞西尔就会很高兴。塞西尔高兴，他就不高兴了。不让塞西尔看，又担心像伊比利斯说的那样，耽误南希的事情。
他犹豫了几秒，“行吧。”
伊比利斯想说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没张嘴。他懒洋洋地注视着塞西尔和米洛斯被结界罩住。
不过才三秒，塞西尔就从结界中飞了出来，狠狠撞在床柱上。
南希吓了一跳，连忙去看他有没有事。
伊比利斯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米洛斯大概还是受不了跟你共处一室。”
塞西尔恼火地站起来，瞥了一眼被他撞断的床柱，向南希告状，“不知道他发什么疯，影像里的米洛斯刚冒出来，举起左手说了个‘你看’，他就把我扔出来了。”
南希顿时明白，影像里的米洛斯大人，在用手心里种子的秘密，来证明他的身份。这个时候，米洛斯还不知道那是假车，只是单纯不想让塞西尔知道他掌心的秘密。
“很正常啊，”伊比利斯说，“米洛斯的左手上有道伤疤，那是种子禁术留下的。影像里的米洛斯一定在用这个证明身份。”
“我猜那个种子八成是他跟南希的重要回忆。什么重要回忆不让人看？该不会是激烈的亲亲吧？”
南希心里顿时一跳，假装没看见伊比利斯打量她的目光，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激烈的亲亲？”塞西尔看向南希。
“没那事。”南希连忙摆手。
“呵。”塞西尔和伊比利斯同时发出冷笑。
十分钟以后，结界消失。米洛斯拧着俊眉，若有所思地望着空气。
南希也不知道未来的米洛斯大人跟他讲了多少，她静静地注视着他，等他的反应。
“怎么样？”伊比利斯似笑非笑地问。
十几秒后，米洛斯才很缓慢地说，“挺震惊的……但仔细想想，都跟以前发生的事对的上。”
南希的心瞬间提起来。
米洛斯将目光投向她，在她有点慌张的眸子上停顿了一秒，“我会保护好命运的，也会照顾好其他神明，你不用担心。”
“至于成为堕神，那个米告诉我，因为始终找不到你，思念与愤恨相交，又带着点自暴自弃的心理，才会堕落下去。现在看到你，知道未来还会相见，就不会发生那种事了。”
“您知道了多少？”南希询问信息量。
“全部。”米洛斯轻轻说。
唔……南希顿时噤声，未来的米洛斯大人一出手就让人震撼，不过也不意外，他一向是用平静淡漠的神情，做着最生猛的事。辛亏把塞西尔踢出来了，不然当场就会出现一个堕神。
“您不生气吗？”
“当然生气，”米洛斯看着她重新变慌张的样子，眼眸里流转了一点笑意，“但是另一个米说，他已经惩罚过你了，既然他把三千年的气都出完了，我就不好再给你加六百年。”
“怎么惩罚？”塞西尔微微皱眉。
“那就跟你无关了。”米洛斯嗓音重新变得淡漠。
“他伤害你了吗？”塞西尔扭头问。
“当然没有，米洛斯大人很好。”他就是一开始傲娇了点。
“我们现在分头去找命运、爱情和财富，说服他们拿出一部分力量给智慧做系统。不要耽误时间，你现在还剩几天？”米洛斯问。
南希拿出口袋里的小柠檬，它身上会显示剩余时间。
“还剩……两天。”
唔，怎么就这么点？看来这里的消耗，还是超出了他们的预算。
“这么点时间吗？”伊比利斯很轻很轻地说。
其他两人的神色也微微变得凝重。
空气陷入短暂的沉默，几秒后米洛斯开口，“我去找命运，伊比利斯去找爱情，塞西尔去找财富。那么，南希你要跟着谁走呢？”
所有人同时看向南希。
南希犹豫了一下，立刻说，“财富之神我已经见过了，我想跟您走，我想去见命运之神。因为我还有好多问题想问他。”
米洛斯微微一怔，眸光立刻变得柔和。站在他旁边的塞西尔，眸色微微变得暗淡。
“但恐怕你得跟我走。”伊比利斯轻笑着说。
“为什么？”南希问。
“让她做决定，伊比利斯。”塞西尔说，“我认为比起爱情，命运更值得一见。”
“命运不需要她也会做出合适的判断，”伊比利斯说，“而财富，南希已经见过了，想必不用做太多的动员，对方也会把力量交出来。”
“只有爱情，你们都知道，那家伙每交往一个女朋友，都会真情实感地步入结婚殿堂。他极度厌男，宁愿把力量分给母蚊子，也不会分给男神明。我想南希去，会比较容易劝动他。他只听女人的话。”
塞西尔和米洛斯立刻犹豫起来，他们当然知道伊比利斯说的是事实。每次爱情见到他们，脸上露出的都是莫挨老子的表情，只有财富被允许靠近他。
但是这么轻而易举地被伊比利斯将人拐走，又十分不甘心。
“我跟你去见爱情。”南希做出决定。
“行吧。”米洛斯和塞西尔点点头，似乎也没什么选择。
伊比利斯勾勾唇。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米洛斯说。
“但是……”塞西尔皱皱眉。
“怎么了？”南希连忙问。
“你说的他们都知道，而我不知道的信息究竟是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要怎么跟财富说？还有，你们说的系统是什么？为什么大家要拿出力量给智慧做系统？”
南希这才想起，塞西尔除了知道她从几千年后来的，他未来会成为堕神半陨落，什么都不知道。
“财富知道，”伊比利斯连忙说，“你去了以后，就告诉她拿力量就好了，别的什么也别说。”
“你也不要问她发生了什么事，”米洛斯补充，“你不需要知道。”
塞西尔：“……”
伊比利斯、米洛斯同时在心里吐槽，你这个脆弱的家伙，
……
南希打量着粉红色的宫殿。唔……怎么说呢？像个不良场所。到处都是艳俗的大桃心、花瓣。柜子、沙发也是桃心状。
地上铺着艳粉色的地毯，每走一步，空中飞着的巴掌大的光腚小天使，就会从小篮子里洒下花瓣，嘴里喊着，“祝你幸福。”“要啵啵哦。”“床上的姿势可以多换几种。”
“不堪入目。”伊比利斯眼露嘲讽。
“找我做什么？”爱情之神阿莫斯虽然在问伊比利斯，眼睛却一直盯着南希。他失恋了一段时间了，看母蚊子都觉得清秀可爱，更何况是南希这样漂亮的女孩子。
伊比利斯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他让开点位置，让阿莫斯看南希看得更清楚些。
“南希想请你帮忙，阿莫斯。”
“哦，是南希，不是你对吗？”阿莫斯眼睛一亮，立刻涌起兴趣。
“当然，”伊比利斯点点头，“我想你也不会帮我的忙。”
“你知道就好。”阿莫斯快步走下来，殷勤地邀请南希坐在沙发上。两只小天使立刻举着装着饮料的杯子飞过来，塞进他们手里。
没有伊比利斯的。
“你需要我帮什么忙呢？”阿莫斯非常温和地说，“没关系，尽管说，不必拘束。其实我是一个很好的人，你多相处一短时间就知道了。”
“呀，主人恋爱了。”光腚天使宝宝们立刻冲过来撒花瓣。
“恋爱了，要啵啵哦。”
“没有那么快。”阿莫斯微笑着摆了一下手。
伊比利斯依在南希身旁的扶手上，懒洋洋地说，“悠着点阿莫斯，不要真的动心，别忘了向她求婚的都是谁？”
“那又怎么样？没有步入婚姻殿堂的人，在我眼里都是单身。”阿莫斯不以为然地说，“况且神明的结婚契约都得在我的见证下进行。我就不去见证，看你们怎么办？”
伊比利斯淡淡地笑：“你死了，契约就可以自动生成了。”
阿莫斯：“……”
南希把肩膀上的花瓣拂了拂，嗓音温和地说，“我想问您要一部分力量。”
“当然可以，你要多少？”阿莫斯热情地说。
南希没想到这么容易。
“阿莫斯，我们大概需要你现在力量的三分之一。”伊比利斯补充。
“这么多？”阿莫斯微微一怔，他立刻犹豫了起来，他原本以为十分之一就够了。
“是这样的，这部分力量不是给我，而是给智慧之神。”南希说。
“智慧之神？”阿莫斯立刻沉下脸，“哦，那不行。”
“您知道的，”南希细声细气地说，“我不是神明，没有您那样的力量。但我又想参与智慧、财富和命运的事业。”
“事业？”阿莫斯一脸不解。
“是事业。”南希轻笑着点点头，在来的路上，伊比利斯告诉她死亡对阿莫斯没有恐吓作用。
他是恋爱脑，就算还有一天生命，他也要死在情人的床上。
如果跟他说，智慧要杀你，拿出力量就能避免死亡的命运。他肯定满不在乎地一笑，抓紧时间快乐。所以要从别的地方打动他。
“命运之神说，未来您和智慧还有财富都会陨落。所以他们在造一种系统，一种可以帮助你们活下来的系统。”
“可我对活那么久不感兴趣。”阿莫斯生无可恋地说，“你知道的，我又失恋了，每一天都想死。”
“您应该这样想，”南希温柔地说，“下一次恋爱更香。只有活得久，才能该享受更多甜美的爱情滋味。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比爱情和生命的交织更能让人动情呢？”
“唔，你说的也有道理。”阿莫斯神色有些松动，“活着，才能有下一次恋爱。”
“而且我想见到您，”南希柔和地说，“我从第一次见您就觉得您是个善良的人。我不忍心让您就这样消散。如果可以，我希望在未来的每一天都能向您祈祷，在您的见证下享受爱情。”
阿莫斯眼里闪动着一丝动容，少女用最纯真的神情说着最动人的话，他感觉自己现在就恋爱了。
一瞬间，冲动压过了理智，像每一次求婚那样，他点点头，“行吧，那就给你力量吧，拿去，为了你的事业，也为了我们未来每一天的相见。”
“好极了阿莫斯，把力量注入到这个里面。”伊比利斯拿出一个方形的水晶块，递过去。
阿莫斯微微一怔，看到伊比利斯，他的冷静又回来一些，感觉有点不对，顿时又不想给了。
南希双手合十，歪着头很可爱地笑，“真想快点看到阿莫斯大人的力量是什么颜色？我猜一定是纯白色，婚纱不就是白色的吗？”
“哦，不不不，”阿莫斯连忙说，“其实是粉红色的，我给你看。”他把力量注入进水晶方块，一瞬间，方块变成了粉红色。
“真是太漂亮了。”南希赞叹。
阿莫斯一边微笑着，一边注入，很体贴地问，“要三分之一是吗？”
“对。”南希点点头。
“好了，给你。”分出三分之一力量，水晶方块颜色更深了。
“我替她拿着，她现在是人类，会被你的力量灼烧。”伊比利斯接过来，同时暗示南希该走了。
“真是太感谢了。”南希站起来笑着说。
“应该的。”阿莫斯被少女灿烂的笑容所迷惑，觉得自己还能再贡献三分之一。
“哦，恋爱了，恋爱了。”天使宝宝撒下花瓣。
“好了，阿莫斯，我们时间很紧，下一次再见吧。”伊比利斯没有啰嗦，东西到手立刻拽着南希消失在空气中。
阿莫斯：“……”哪里不对呢？
南希落在米洛斯的神国，有些担忧地问，“这样骗他没关系吗？”
“没关系，”伊比利斯笑着说，“那家伙本来也快被智慧杀死了，讲太多道理是浪费时间，他未来会明白的。”
南希点点头。
他们走进大殿，塞西尔、命运和米洛斯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他们面前的桌子上，赫然放着两个方块，一个是金色的，一个是灰色的。
“既然凑齐了，谁去把智慧找来？”米洛斯问。
“不必麻烦。”命运笑着说，“看我的。”
他伸出手朝虚空发射了一道灰色的光，下一秒，一个背着镰刀的纤瘦的身影就出现在殿门口，脸上挂着杀气，那是智慧之神。
“嗯，他追杀我有一阵了。”命运撇撇嘴。
他微微扬起下巴，笑着对智慧说，“看，这是本神为你收集的力量，你可以放下你的镰刀了。”
第105章
南希注视着莉莉。
与六百多年前相比, 他的样貌有了点变化。五官男性化了一些，但还是清秀的。没有穿裙子，穿了浅蓝色的神袍。
清清淡淡的气质与后背一人高的镰刀, 形成鲜明对比。就像文静美好的花园里, 突兀地立着一只染血的十字架, 平静中带着凶残。
看到南希, 他微微一怔, 脸上的杀意减去了不少。
“你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莉莉的眸光里流转着重逢的惊喜, 但是转瞬就被南希紧抿着唇, 复杂冰冷的神色浇醒。
他将目光暂时从南希脸上移开, 落在剩余人的脸上，嘴角溢出一个很轻的笑，“真罕见, 光明、黑暗和海洋？我以为你们彼此已经恨透了对方。毕竟那个订婚大事件……”
“喂, ”命运不爽地打断他, “我这么大个块头站在这里，为什么漏掉了我？”
莉莉淡淡看了他一眼, 没说话。
伊比利斯忍住笑, “因为在他眼里, 你已经是死人了。”
命运的眼皮微微压下一点, 咬着牙, “可恶。”如果不是因为这是米洛斯的神殿, 他早扑上去撕烂那张令人厌恶的脸。
“你的系统弄的怎么样了？”米洛斯淡淡地问。
莉莉猛地睁大眼, 目光如电盯着米洛斯。但是下一秒，他的神色就恢复如初，嗓音冷静地说，“不太好。”
“因为缺了几种力量是吗？”米洛斯微微勾唇, 食指微曲，在桌子上敲了敲，“这是财富、命运、爱情的一部分力量，够你用了。”
莉莉抿抿唇，没有理会米洛斯，转头看向南希，“你是怎么知道的？”
南希微微一怔，不愧是智慧之神，才几秒钟就理清了思路，把她揪了出来。
“你一回来，米洛斯就知道了系统的事，并且搜集了神明之力，这自然是你告诉他的，没别人。”
莉莉打量着她，“那么，你是从哪里知道的呢？我从没向任何人提起过，就连制造系统的场所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哦，我明白了。”不等她回答，莉莉就再次抢过话头。他不可思议地盯着她，嘴角轻翘，“竟然是你啊。真没想到……不过也不奇怪，瞧瞧你做的那些事。”
“你明白了什么？”塞西尔微微皱眉，“为什么我越听越糊涂？”
莉莉没理塞西尔，他有些开心地打量着南希，“你从什么时代回来的？未来怎么样了？那些神明……哦，不用说了。”
他再一次快速地自问自答，“我知道了，你是回来救他们的。看来他们都陨落了。那不是很好吗？”
“不太好。”南希淡淡地说，“海神最先陨落。他的陨落给世界带来一场灾难，到处山崩地裂，海河奔腾。许多城市都在这场灾难中消失了。”
“紧接着，黑暗神半陨落了。他失去神力后，把自己关在冥土，没多久就死了。他死后，带走了黑暗和轮回，从此天地间只有白天。”
“很快太阳就炙烤着大地，河流干涸、树木燃烧，植物腐朽，人类大量死亡。因为冥土没有轮回的能力，人类死后，魂魄直接消散。”
“但灾难还没停下来，很快米洛斯大人也半陨落了。你知道的，神明失去神力，随便一点意外就会导致死亡。”
“所以，光明没有了，世界陷入混沌的颜色中，分不清黑夜还是白天。但是更糟糕的是，氧气也渐渐没有了。”
“在濒死的前一刻，我意外地被命运的一缕神识带了回来。但是他的力量很薄弱，无法支撑我在这里待太久。如果我不救回三位神明，那么最后一个人类，也要马上死亡了。”
南希说完后，抬眼打量着莉莉，轻翘起唇角，“这就是你要的没有神明，公平的世界。”
伊比利斯听得有点无语，凭什么他要第一个死？他看上去有那么脆弱吗？南希真能胡诌。
“这不可能。”莉莉一脸震惊，“我计算过，未来人口大量膨胀，世界臃肿不堪。神明堕落引发的灾难，正好可以为世界减轻一些负担。”
“灾难过后，在没有神明绝对公平的环境中，人类重建家园，真正享受他们的时代。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失去了光明和黑暗呢？你看晨曦之神，他的诞生带来了黎明，死后黎明仍留在世间。”
“我们不一样。”米洛斯淡淡地说，“不止是他，几乎所有神明的诞生，都是为世间带来物质或者精神力。各类海神、水
神带来的是水。”
”各类山川神明，带来的是或巨大，或矮小的山峰。四季之神带来季节变化、花鸟鱼虫各类动物之神，带来生命。他们的使命跟他们本身是剥离的。”
“我跟塞西尔生来特殊，即便失去神明的力量，我们带来的东西，也不会从我们身上剥离。它们只会随着我们的死亡而消散。除非我们有后裔，这样，权柄在我们死后会自动依附在后裔身上。”
“原来是这样……”莉莉轻声呢喃。
命运微微皱眉，他看到莉莉眸光轻闪，就知道对方心里在快速计算。他还是没放弃弑神，想从刚得到的信息里，找出最佳的解决方案。
“又在动歪脑筋了，智慧？”他大肆嘲笑着，“你总是这样，好像你是智慧之神，其他人的意见就是愚蠢的。”
“你从来没有问过人类，问问他们是否想要过无神的生活。你只是想当然，一意孤行。这样的你，又与我有什么区别？你说你厌恶我掌管万物的命运。但是你反过来却要替万物决定他们的命运。”
“当然，你的决定挺好的，未来世界崩塌了，最后一个人类站在你面前，她很快也要死了。”
莉莉紧紧抿着唇，抿成一条直线。
“我有点不懂，”南希说，“你为什么执意要创造无神的世界呢？”
“因为这是最好的选择。”莉莉淡淡地说，“最初我只是同情人类。他们当中很多人拥有着聪明的头脑，就因为背负着贫穷的命运，越来越困苦。”
“我教他们知识，想要他们改变命运。但是这样的人太多了，我根本无法一一帮助完。”
“后来我觉得，既然神明的意义是造物，那么丰富完整这个世界以后，为什么就不能消失呢？一定要坐在权利的顶端吗？”
“神明的力量太大了，没有谁能驳回你们的决定。你们可以随意发布神谕，让糖消失，糖就必须消失。让三十岁以后才能恋爱，就没人敢在二十九脱单。甚至还有为一己私欲，将海洋封锁……”
“好吧，我想澄清，”伊比利斯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因为垃圾太多了。南希走后的这六百年，人类发展的非常快。但是相对应的，他们似
乎只在乎口袋变鼓。成吨的垃圾和废水倾入大海。”
“当然，这里也有你的贡献。你教会了他们发现石油。于是，每年都有六百万吨的石油废料流入大海。它们会黏住小鱼崽和鱼卵，造成它们缺氧死亡，还会污染海域。”
“单单这一项就已经够致命了，再加上农药污染、生活污水以及塑料垃圾。你知道这六百年间有多少鱼类、贝类和人鱼死亡吗？”
“你知道那些废弃的渔网随意丢进海里，缠住了大型鱼类的头部，使它们最终饿死在海洋的事情吗？你知道不光是海洋，还有陆地每年不小心吃掉塑料垃圾的动物有多少吗？”
“你不知道，因为你正忙着追杀神明，制造弑神的机器。神术没办法使一个物体真正消失。所谓消失术，只不过是将一个物体扔到了别的地方。”
“正因为海洋的修复能力低，于是我释放出将近一半的力量去吞噬这些垃圾，制定各种政策。”
“所谓说海洋生物是我的情人，只是因为变异的鱼类太多了，不管我怎么下达神谕，总有投机者冒险去捕捞。那些鱼类流入餐桌，造成的后果非常严重。”
“除了保护海洋居民，我也得保护陆地的人类。所以，我说我要天天跟它们做，包括虾米和海带。这话还是吓住一部分人的。”
南希：“……”做什么，做海鲜汤吗？
莉莉沉默地听着，他仔细想了一下，伊比利斯似乎除了喜欢疯狂种柠檬树，还真没下达什么太过分的神谕。“你是高尚的……”
“不，不是我高尚，”伊比利斯说，“是你捂住了眼睛。你应该比人类看到更多的东西。但你没有。你只想着弑神，就算没有我们，人类还是会有阶级存在，永远达不到你要的公平。”
“你只能不停的杀下去，直到最后一个人类消失。醒醒吧，南希说的未来还不够残酷吗？”
莉莉垂着眼皮，一声不吭。沉默了片刻后，他转身离开了神殿。
“这是什么意思？”命运皱眉，“他不做他的撒比系统了？还是没放弃回去憋阴招？”
“不知道。”米洛斯说。
“南希要怎么办？”命运又问，“你不是说她只剩两天时间了吗？”
“如果南希把小柠檬的力量耗尽，你能再分出一条神识带她回未来吗？”米洛斯问。
“不能，”命运说，“你不是说小柠檬是我临死前给你的吗？我想了一下，小柠檬应该是我窥探未来得到的。”
“它可不是普通的神识。想要重新获得时间的力量，我就得再窥探一次，那么我又要死了。”
“那你能往小柠檬里注入一些力量吗？”米洛斯又问。
“那就更不能了。”命运说，“只要南希拿出小柠檬被我看到，小柠檬就会立刻消失。”
“因为它是我体内的一条神识变异而成。同一个空间，相同的物质不能相遇。虽然我体内这条神识还没有变异，但它们确实是同一条。”
空气再次静默下来。
如果智慧不肯放弃，也不肯按照命运的轨迹继续做系统，那么两天后南希就必须回到未来世界。没有系统，未来会发生惊人变化。
南希觉得心里有点闷，没想到这次穿越让事情变得更不好了。她走出神殿到外面透透气。才站了不一会儿，塞西尔就跟了出来。
“南希，他们一直在说的系统是什么？”
南希转过头，瞳孔中映出塞西尔紧皱着眉，有些迷茫的神情。
“我刚才问他们，他们又说我不能知道，因为我太脆弱了，一听就会变堕神。”塞西尔有点无奈，“到底是有多刺激啊，听完我就堕落了？”
南希没说话，未来的塞西尔什么都知道，所以，现在的塞西尔什么都不知道并不影响。
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不告诉他的原因。但是这样会不会激发他的好奇心，就不知道了。
她想了一下，模糊地回答，“智慧想让世界再无神明，所以他杀死命运、财富和爱情，得到他们的权柄后制造了一个系统。”
“这个系统成功把你、米洛斯和伊比利斯变成堕神。你受的伤害更大些，在未来直接半陨落了。所以，我跟智慧说的话也不完全是撒谎。黑夜消失，世界就是末日。”
“原来是这样，”塞西尔轻笑了下，虽然他心里还有疑问，但是南希不说，他就只理解她说的这部分，“我答应你，即使你再次离开，我也会乖乖等着，绝对不变
成堕神。”
南希点点头，心里还是很沉闷。智慧不做系统，去想别的办法弑神了。等她回去，神明们会失去对她的记忆，世界也会有巨大的变化。是好是坏，就难以预测了。
……
南希回到布尔顿的家，这里早就没有道尔的后人居住了。米洛斯派人固定时间打扫，所以这里一直保持着干净整洁。
她躺在床上，一瞬间以为又回到了过去。她还有小n的陪伴，每天为了活命奔波。
“小n？”她试着唤了一句。
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