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怪的斜视。

一非不知怎么的似乎有些狂乱:“电路板,电路板……电路!?纹路!”

他跳起来:“难道那些花纹,是类似于电路一样的存在?!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怪不得,怪不得会发光,但是却那么不均匀……能用电吗,似乎不能,能吗?”

想到就做,他什么都来不及和宣墨说,转身开始吼人打开玻璃柜,一边召集了一群人,嘀嘀咕咕,人群哗然,有几个看看宣墨,朝她竖起大拇指。

其实不少人有过类似设想,但实在是这金属上的花纹太古朴,太像文物了,以至于参与者研究的考古学家和文献研究者就有一半,此时宣墨明确提出这一点,也只是作为在研究瓶颈期一个另类设想被重视罢了。

宣墨当然知道自己的设想并不仅是设想,她直接指出了正确的研究方向,不过怎么利用就是蓝星人自己的事情了,说实话她也没研究过怎么利用人类的生命力,而那技术,似乎智慧等级越高的生物的本源能力作用越大。

看现在没人理会她,宣墨慢悠悠的走了出去,这时,宣妈的电话打来了。

“墨墨?你现在在上课吗?”

“没。”

“哦,小没良心的,这么久都不知道打个电话给妈妈。”宣妈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甜腻的慵懒,“天凉了,你一件秋衣都没带,冷不冷啊,有没出去买衣服?”

“恩,学校有发外套……陆宇辰也给买了。”

“呵呵,还好有个小辰在,否则真不知道你怎么照顾自己啊,墨墨,钱够用不?”

“够。”

“真的够?要不要再给你打点?”

“随便。”

“哦……”宣妈讪讪的道,“宣墨啊,学习还好吧,你们学校怪严的,妈妈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

“一般中午晚上都有空。”

“那跟同学相处的好不好啊?”

“这个你上礼拜问过了,当时我的回答是,好。”

“哎,你那性格,也不知道怎样才算是好,妈妈跟你说啊,你们那儿男生那么多,女生本来就少,你要是冷冰冰的,朋友会越来越少的,平时啊,也别闷头学习,多看看别人怎么交往的,学点那个,人际交往的诀窍,大学啊,是最好的熔炉,学好了,才算真正的人才……”

宣妈谆谆教诲基本每周一次,她是个十足的女人,但是很多地方却又像个男人,不擅长讲大道理,说来说去就这么一套。

好在宣墨的耐性是无与伦比的,她保持着认真倾听的姿态,有时候在宣妈忘词后还提醒一下。

她空白而规律的生活中,宣妈的叮嘱,已经成了其中极为有意思的一部分,总会让她想到诸如可怜天下父母心之类的话来,她并不觉得自己欠缺什么亲情,那玩意她不需要,可是当有人这样子来叮嘱她,却又让她极为舒服。

半晌,有人喊她,是康桥,宣墨应了一声对宣妈道:“妈,有人喊我,挂了。”

“哦哦好。”宣墨有人喊,宣妈显得很高兴,连忙道,“玩的开心啊。”说罢挂了电话。

宣墨收起手机走进房间,里面一非戴着手套捧着金石表情很严肃,金石上连接了各种线,不知道干嘛用的。

“宣墨,目前没有什么你需要做的,如果你没事,可以先回去休息,等有成果了再来叫你。”康桥又递给宣墨一些资料,“这些是一些学习资料,你可以拿回去看看。”

就这么来打个酱油?而且听口气,以后没通知的话都爱来不来了,宣墨耸耸肩,她无所谓,最近日子过得实在无聊。

她接过资料,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她直接回到寝室,寝室里没人,一般寝室里三人不是自修就是集体活动,翻翻资料又翻翻书,最后百无聊赖的躺到床上。

星际比赛也已经结束,大一不让接网线,战队的几个人都以为她大一不让玩,有活动都不敢喊她,而其他的网游什么的,她实在提不起兴趣玩。打开电脑,翻来翻去,忽然看到一本电影叫星河战队。

这是在宣墨常去的一个电脑技术论坛里的娱乐版,一个版主自己给自己加精的帖子,列举了一系列他最爱的科幻片,而星河战队就排在很前面。

她想起了曾经驻守在泰伦星星带边的时光。

那时她所在的队伍也被称为星河,因为他们驻守的星带远看就像一条磅礴的河流,里面的星尘如水流般流动,成为了他们与星际海盗的最后一道屏障。

她在那儿成为战士,在那儿处理了一群海盗,并在那儿正式成为精神力修行者。

可惜这电影讲的并不是她想象中驻守星河的故事,而是人与虫族在宇宙中的战斗,就好像星际主线故事中所讲的那般。

战争惨烈而悲壮,虫族狡猾而残忍。

不得不承认,蓝星人的想象力真的很好,虽然电影中的虫族与真正的波尔图虫族不一样,但是其残忍程度和族群生存方式却差不离。

这又让宣墨想起了她无数次战争中那与虫族的对抗,漫长而血腥的对抗。

生命力同样顽强的两个族群进行的战斗是可怕的,虫族有它们自己的生物信息,干扰着天蝎战士的精神控制,而天蝎战士却有着超强的武力,对虫族进行纯**的搏杀。

她在那儿曾经濒临死亡,连最灵敏的虫族都认为她只是一个消亡的精神体,却在最后关头,她奋起拼杀,吃掉了一只幼年的王虫。

那恶心的味道,那爬行在虫腿间的刺激,那被虫屎淋了一身的愤怒,那意外被虫屎遮盖住精神波动的无可奈何的而感激,这辈子都忘不了。

宣墨看完电影,陷入回忆中,不可自拔。

她想回去,任何触景生情的东西都让她更加的感觉,她想回去。

人血

忽然,她感觉精神有一种波动传来。

亘古,久远,没有任何预兆,突然的汹涌而来。

就好像全世界都震动了一下,又好像是身边有人在极为激动时说的“什么都听不到,只剩下心跳剧烈的声响”。

她没有心跳,跳动的是她的精神网,咕咚,咕咚,那波动冲击着她的精神,让她感觉全世界好像都有着这个声音。

时快,时慢,像是某种信号。

她慢慢的起身,警戒全开,环视着四周。

精神触手向四面伸展,探查着一切异状。

精神网敏感的坏处就在,一点波动都会注意到,然后反而很难找到来源,说不定这波动的源头在千米外,那也只能一点点探过去。

宣墨屏气凝神,不放过一丝风吹草动。

楼道外安全,宿舍楼外安全,楼外花园安全……没有蓝星人感到异状,表现正常……操场安全,教学楼安全……后山……后山……找到了!

金石楼内,顶楼两个年轻的战士炯炯有神的站着,玻璃柜中的假金石安然无恙,而地下室,层层保险后,一个战士竟然握着金石,痛苦的倒在地上。

他哆嗦着,脸色正在逐渐苍白,而地上的一滩血正在快速减少,直到没有后,小战士的哆嗦更加厉害,他似乎感到极为寒冷,另一只手不停地扳着金石,可不知怎么的,另一只手虽然摊开着,但是金石却牢牢吸附在上面,幽幽的闪着蓝光。

蓝光顺着纹路转折,那么一点点残缺的花纹每过一会就闪一下,然后闪得越来越频繁,却似没有尽头似的,一直闪,没有别的动作。

隐约可见,被金石吸附住的手掌上,有一道小小的伤口。

竟然是血!

在这儿的发动条件,竟然是人血!

宣墨没有感到意外,却依然觉得震惊,果然是联盟十大禁术,如此邪恶,照这情况看,这么一小块什么用场都派不上的碎片,把这小战士活活吸干那是绰绰有余!

她不禁有些庆幸当初因为一非的突然激动而没有摸到金石,否则精神力够多撑得住也就算了,撑不住岂不是当场被吸成一堆人形橡胶?!

虽然不知道这小战士为什么会划了伤口给这金石吸血,但看他那拼命嘶喊却没人听到的痛苦样,境遇可真够凄惨的,存放金石的小仓库是隔音密封的,联系外界只能用通讯器,小战士可真是叫破嗓子都没用。

其他情况也就算了,如果是爱尔歌文明带来的伤害,那就在星际联盟法案的管辖范畴内了,宣墨自认还是联盟公民,看到这种事情必须出手。

她当即下了床,以最快的速度往金石楼跑去。

直到十万火急之时,才开始抱怨皮囊之重,她恨不得能飞,可是她已经失去了飞的能力……

金石楼太远,穿越大片宿舍楼,穿越后山小花园,穿越体育馆,穿越管制地带,穿越停车场,一路跑,一直到后山,还要跑十几分钟的山路……

此时小战士已经一动不动了,他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全身都干瘪成了一条,两颊深陷,表情惊恐而痛苦。

宣墨站在地下室的铁门外,默然无语。

惊见有人大半夜跑来的楼外的战士跟在她后面,警惕的看着她道:“同学,现在不是研究的时候,请你回去。”

宣墨指着铁门:“开门。”

战士摇摇头:“你如果是不放心东西的话,那就不用担心了,里面还有一个小赵,贴身保护石头,不会有事的。”

“开门。”

战士皱眉:“同学,你有权限吗?有权限就行。”

宣墨一个有史以来最废柴研究人员,哪来的权限,她叹气,拿起手机,在战士骤然紧张的注视中拨通了赵靖磊的电话。

“喂。”赵靖磊接得很快,但是声音很迷糊,显然在睡觉。

“赵靖磊,过来开门。”

“……什么门?”

“金石楼地下仓库。”

“你有事?”

“恩。”

“哦……你让我跟楼外的人说句话,我让他联系地下室里的士兵给你开门。”他又解释道,“只有我和个别研究员有钥匙,突发情况地下室只能从里面打开。”

宣墨摇摇头:“那只有你过来了。”

“……地下室里面有人管啊。”赵靖磊打了个哈欠,“你让我跟楼外的士兵说,我给你权限进去,他会联系的。”

“可是……”宣墨顿了顿,道,“你迟早要过来的。”

“……哎,好吧。”赵靖磊那儿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还好我在学校,否则岂不是要大半天……你要做什么先做吧。”

宣墨把电话递给那个士兵,士兵应了几声,走到传达室在一个电话一样的东西上按了个键,喊道:“小赵!开个门,有人要看石头。”

没有回答。

“不会睡着了吧,才第一天。”士兵嘟囔着,又喊了一声,“有权限的!小赵!开门!”

“开门!你醒过来!”

“快开门啊!”

喊了数遍,士兵感到不对了,他头脑一热跑到地下室门口,冲着那铁门大力的锤了几下,铁门纹丝不动,只有沉闷的轻响。

他又跑到电话那儿喊着,一遍一遍喊,对方一点回应也没有。

他终于慌了,无计可施之下,一边喊着,一边给一非打电话:“主任!地下室的小赵没声音了!不知道是线路问题还是他……”他忽然看向宣墨,眼神狐疑。

宣墨抱胸站着,此时已经将近十点,夜风袭人,冰冷凛冽,而等到静下来,那波动还在,忽快忽慢的震动着她的精神网,越靠近地下室,感觉越明显。

十几分钟后,赵靖磊先到了,他是开车来的,路上也收到了那士兵的消息,脸色凝重的走过来,对着铁门其貌不扬的门锁位置贴上手指,嘟的一声,猫眼位置闪过蓝光,他又把右眼贴上去,又嘟的一声,门把手上露出一条缝,他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插了进去。

地下室缓缓地开了,里面的灯光渐渐泻出来,而此时只有赵靖磊一人直面里面的景象。

灯是普通的日光灯,再白的日光灯也没有他的脸色惨。

“这……”他低低的开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宣墨一动不动,她不用看就知道里面什么情况,现在让她关心的是,门一开,那波动就汹涌而来,频率虽然没变,震动感却极大,让她的身体都想随之颤抖。

她闭上眼睛,静静的记着那频率,一快,两慢,再两慢,再三快……

而另一边,战士已经扒着门口目呲欲裂:“小赵!小赵!”没有赵靖磊的命令,他不敢进去。

赵靖磊也一步都没有踏进去,他有些颤抖的看着里面死状惨烈的干尸,盯着那块闪着光的金石。

金石还在闪光,虽然越来越暗,却怎么看都怎么刺目,仿若挑衅,又似嘲笑。

一非也到了,很多研究员都到了。

他们全都被小赵的死状吓了一跳,转而对于金石的来历和用途有了更新的认识和更深的恐惧。

按照质量恒等定理,小赵的血肯定是会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但是金石既没变大也没变滑,据说只是亮了几下……难道一个人类全身的血只够让这石头亮几下吗?那石头又为什么会亮?有什么意义?

“是这个同学,晚上跑过来,直接要我开门的。”那战士自然把宣墨供了出来。

宣墨毫不意外被围着询问,她的答案很简单:“我感觉不对,就过来看看了,至于究竟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

和她不熟的人都半信半疑,而赵靖磊摆明了不相信,他把宣墨拉到一边严肃道:“宣墨,这可不是隐瞒什么的时候,你看这种情况,都出人命了,万一以后……”

“以后只要不拿血喂这石头,就不会出事。”宣墨笃定道,“我奇怪的是,为什么这个战士会割自己的手掌给金石喂血呢?”

赵靖磊也觉得奇怪,莫非是白天一些研究员的授意?

可是问了所有研究员,他们都表示从来没有过这种荒唐的设想,一团迷雾时,小赵生前的好友,在楼上站岗的一个战士从小赵手机上浏览器的阅读历史翻出了一篇小说的段落……主人公捡到了一个咒印石,滴血为契,从而得到了这咒印石的力量。

“该死!”赵靖磊咒骂一声,那样子似乎想摔手机,但最终忍住了。

夜色沉寂,金石楼彻夜亮灯,研究人员再次把金石拿到了研究区,金石上没有半丝血迹,就好像从来不曾吸血。

赵靖磊则开始找人给小赵安排后事,他的脸色非常差,或许根本没想到,即使是这样单纯的研究,也会在第一天弄出人命,他不禁真有些后悔插手这件事。

一非等研究员也面色凝重,这一次他们打量着金石,不再是只有好奇和探究,更有畏惧和厌恶。

这么一个吸血的石头,就好像是故事中邪恶的化身,怎么看,怎么狰狞。

“宣墨。你说你感觉不对,那是什么感觉?”康桥小声问道,他被小赵的死吓得脸色苍白,此时问的时候有些紧张,声音大了点。

周围那群盯着石头的人都竖起了耳朵。

宣墨低头组织了一下语言,斟酌道:“好像是频率,一阵又一阵的,有点冲击的感觉,恩,很不舒服。”

“频率……一阵又一阵……是不是时快时慢的?”一非问道。

“是。”

“莫非是电码?”有人立刻道。

“石头在发射信号?”

“是传递什么信息吗?”

“但是它内在并没有任何精密金属结构啊,怎么产生信号和波动呢?”

一个又一个的猜测,让人越来越混乱,却让宣墨眼睛越睁越大。

她曾经负责爱尔歌文明的一次大规模围剿,但是却是做战斗集团的总指挥,上头让往哪去就往哪去,指哪打哪,从不曾想过爱尔歌文明如此藏匿,怎么会被发现。

她习惯了没有前因后果的命令,也习惯了万能的情报部门。

她也曾听说过,一旦启动粒子分割传送技术,会有巨大的能量波动,而两个星际之门之间,会瞬间产生能量呼应,可是她从没想过,那会是以什么形式呼应。

如果大联盟的爱尔歌战线指挥部都是依靠这个技术的启动时巨大的能量波动来追缴爱尔歌人,那么刚才的精神波动……

她忽然走出房间,抬头看天。

霓虹灯映红的天空,那么浑浊而无害,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就好像外面,不曾有万千星辰……

但她知道,她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那是个更大的世界,星系与星系,空间与空间,什么生物都有,什么可能都有!

“宣墨,怎么了?”康桥受不了七嘴八舌的讨论,跟着宣墨走出来,轻声问道,“对了,你觉得那波动会是什么啊,你是当事人,更有发言权。”

“我不知道。”宣墨依然盯着天空,眼神极具穿透力,“我感兴趣的是,那波动,会招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