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源懊恼不已,一旁的邱辞见他苦恼,问:“冯经理怎么了?”

冯源长叹一口气,说:“我可能要被南星小姐打死了。”

“…这么严重。”

“是啊。”冯源抱头直摇,嚷了起来,“是我笨是我笨是我笨。”

邱辞听他念叨了半天,但就是没说什么原因。

“汪——”

一直守在门口的大黄突然站了起来,朝巷子叫。邱辞和冯源同时往外面看,看见一个快递员装扮的人边看门牌边往店里面看,问:“请问南星小姐是住在这里吗?有人送了她一束花。”

冯源讶异:“竟然有人会送花给冷冰冰的南星小姐,谁这么有勇气。”

邱辞走过去,本来要说这里没有这个人,但他看见花束上的卡片,字迹略有些眼熟,拿起一看,那个落款…赫然是成洛加。他顿了顿说:“谁让你送来的?”

“网上下的单子,要我们代写这张卡片,网上显示下单人是成先生。喏,大概就是这位成洛加成先生了。”

冯源凑了过来,说:“竟然已经熟络到这种地步,都把地址告诉他了,难得。”

邱辞又看了看这花,一大捧的紫色薰衣草。薰衣草很漂亮,香气幽幽,只是他对花不了解,不知道送捧薰衣草是代表什么。

大概是…感谢?

冯源已经把花接了过来,要去交给南星。转念一想又停了下来,他想到那个套南星地址的人,该不会就是成洛加吧。

如果南星没有告诉成洛加,那就代表是他泄露出去的。

南星细究起来,他就完蛋了。

他可不能主动去送人头。

冯源摸了摸发凉的脖子,把花往邱辞手里一塞,肃色说:“我想起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一步。”

“喂——”邱辞拿着手里的花,像拿了一手的刺猬,扎人。

他只好拿着一大捧花回到后院,但看着那卡片上的名字,始终觉得…不自在。

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的南星有些虚弱,她洗了脸,正坐在后院里吃饭。菜是陶老板炒的,才刚上了一个。一碗白饭一碟青菜,看着素得很。

南星见他进来,一眼就看见了他手上的花。她微微垂了垂眉眼,夹菜,吃饭。

“成洛加让人送来的。”

“咝溜——”菜从筷子溜走了,南星没夹住。她没有抬眼,说,“哦。”

“你不看看卡片内容?”

“你念。”

邱辞真不想念,花要他拿进来,卡片还要他来念。

心上像挤了一堆小刺猬。

“南星小姐,愿你每日幸福开心——成洛加。”邱辞说,“念完了,花放哪里?”

南星随手指了个角落,邱辞过去把花放好,走回来见南星吃得太素,犹如小牛吃野草,忍不住找了厨房,见陶老板在里面忙,问:“陶老板,有肉吗?”

“有,冰箱里。”

邱辞说:“您出去吧,我来。”

南星动了动耳朵,陶老板也狐疑看他,问:“你会做菜?”

“会。”

“好吃吗?”

“挺好吃的。”

陶老板见他不谦虚,已经在想他做的一定不好吃。他放下大勺出去,见南星往这边看,明显是好奇了。

南星也会好奇人,倒是让他意外。

邱辞先去冰箱里找了一遍,菜很多,也很新鲜。他拍了两根青瓜,做了个凉拌。炒了盘鸡肉,炸了盘酥肉。他的动作很快,不过二十分钟三个菜就好了。

陶老板见到成品,尝了一口鸡肉,又滑又香,盐味也很合适。他这才相信邱辞真的会做菜,夸赞说:“年轻人手艺不错。”

“从小就得做饭,不然得挨打。”邱辞说,“您胃不好,就别吃腌青瓜了。南星,你刚醒,吃了醒神。”

陶老板笑了起来,说:“原来是专门给南星做的。”

还记得让她醒醒神,这年轻人,真细心。

南星还在想着之前那句话,不做饭,就要挨打。是不是又是那个厉婆婆所为?那个厉婆婆,严厉得犹如她的祖父。

但邱辞并不恨厉婆婆,就好比她也并不恨她的祖父。

大概是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为了南家好,所以从未恨过。

不知道邱辞是不是同样是这样。

邱辞见南星只是默默吃,没有任何评价,悄声问:“好吃吗?”

“嗯。”

一个“嗯”字,邱辞就打消了全部的担心。

南星没有再说话,她莫名喜欢这种安宁平静的气氛。

如果以后能有这么平静的生活,该多好。

第60章 星与月(七)

邱辞吃了饭把碗筷收拾好才走, 陶老板泡了一壶茶出来, 见邱辞走了, 朝南星问道:“你就没留人家?”

“没。”

“真薄情呀。”陶老板坐在桌前,给她倒了一杯茶,说,“这年轻人不错。”他早就瞧见墙角的花了, 笑了笑说,“送的花也不错。”

南星没有看那些花, 说:“不是他送的。”

“那是谁?”

“成洛加。”

陶老板皱了皱眉, 说:“这可就不好了。”

南星觉得话里有话, 问:“怎么不好?”

“你知不知道这紫色薰衣草的花语是什么?”前两天才去花市那边买了一堆花草回来养的陶老板仿佛上了一堂花语课, 这会正好派上用场了。

“什么?”

“等待爱情。”

南星心头咯噔一声, 立刻起身走到角落, 拿起花就往外面走,走到门口就把花塞进垃圾桶里, 随后给成洛加拨通了电话。

那边刚接通, 南星就冷淡说:“花我扔了,以后也请你别再送。”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成洛加听着这冷漠持续的嘟嘟声, 直到旁边的母亲喊自己, 他才放下手机。

成母听见电话那边是女孩子的声音,问:“怎么了, 是谁的电话?”

“南星。”成洛加说,“妈妈,我想去上海。”

成母微顿, 想拒绝,只是想到母子两人矛盾的根源,又忍住了。她温声说:“那等你脚伤好了,再去吧。”

“谢谢妈妈。”成洛加又说,“妈妈想让谁跟我去,您安排下吧。”

成母这才放心了些,儿子肯让人跟着就好,就怕他又抗拒。她笑笑说:“那妈妈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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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晴,是南星开的门。陶家店就像是一件很古老的古董,坐落在了繁华都市中,安静、肃穆,跟外面的花花世界格格不入。

南星当年之所以选择了陶家店,就是因为看中了它这点。

在这种地方待着,让她觉得很舒服。

她坐在门前的摇椅上,大黄在旁边蹲着,一人一狗,晒着初冬的第一缕阳光。

安静的巷子里传来脚步声,大黄连狗粮都没吃完,就跑了过去,叫声愉悦。南星光是从大黄的叫声里,就听出是谁来了。

她缓缓睁眼,看见了那从悠长巷子中走来的人。

沐浴在日光下的男子,更加明朗。

邱辞见南星在晒太阳,气色看起来已经恢复了,昨晚应该睡得不错。他昨晚却没怎么睡,他知道南星来自遥远的朝代,也明白了为什么南星待人待物都那样冷漠。

漫长的时间,早就将她的心磨得没有了感情,刻意地隐藏了真心。

南星明明很善良,却总是将自己的真心掩饰起来,让别人觉得她冷漠无比。

邱辞走到她面前,将手里的袋子晃了晃,说:“给你买了早点。”

南星问:“有包子?”

“有。”

“肉馅的。”

“有。”邱辞从四五种早点里找到肉包子给她,见她吃了起来,笑说,“你还记不记得,你说你不吃肉?”

“骗你的。”南星吃了两口,味道还不错。

邱辞也拿了一根卷饼吃,问:“陶老板呢?”

“遛鸟去了。”

“冯源呢?”

“他不住这。”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说的都是普通的家常话。虽然邱辞有许多想知道的,比如南家后来到底怎么样了,南星为什么能活到现在,南星收集眼睛又是为了什么。

南星应该是会死的,否则她不会惧怕雪山。但是为什么又能活这么久,不让自己死是为了什么。

但他都没有问。

问了,像在扎南星刀子。他不想伤害她,一点都不想。

南星吃完包子,见他吃的卷饼好像不错,又去翻了根卷饼吃。吃了一半,她饱了,也有了力气,这才说:“你还是不怕我。”

“怕你什么?”

“活死人。”

邱辞见她这么形容自己,伸手拎了拎她的手指,说:“有温度,软软的,是个正常人。”

南星默然,他果然什么都不害怕,不知道是因为他本身就懂这些所以不害怕,还是单单不害怕她。她一会又道:“不要捏我,我会揍你。”

邱辞不由笑了起来,他忽然看见门口垃圾桶里的那一捧花,分明是昨天成洛加送的薰衣草,他问:“花怎么扔了?”

“不喜欢。”

“噢…”邱辞知道薰衣草的花语了,回到酒店的他一直在想这件事,于是就问了百事通的林曼。结果林曼告诉他,花语是等待爱情。

成洛加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他喜欢南星,要追求南星。

但南星未必知道,只是因为不喜欢花,所以扔了。

南星刚咽下最后一口卷饼,邱辞就递了一杯豆浆来。南星禁不住看那个大袋子,犹如哆啦A梦的袋子,吃的应有尽有。

豆浆应该是现磨的,有些碎渣,但味道很香浓,不是用豆子香精兑成的豆浆。她喝了小半杯,肚子撑得满足,像把昨天失去的气力都吃回来了。

巷子里又传来了脚步声,有两个人正往这边走。南星往那边看,等看见是谁,胃突然就难受起来。她盯着那正朝这走来的一男一女,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的这里。

汤米看见她,目光微微生怯,不由抱着赵奇的胳膊靠了靠。赵奇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再看她看南星的眼神,明显是害怕。

他果然不该带她来这里,就算她生气了也不该心软的。

两人走到陶家店门前,见邱辞在这,略微意外。赵奇说:“你和南星,一早就认识了。”

他甚至怀疑两人根本就是同居关系,否则一个外人没有什么事,怎么会这么早就出现在这。

南星没有理会,淡声问:“你们来做什么?”

汤米低声说:“我只是想让他知道,你没有对我做什么,可他并不信。”

南星始终倚在椅子上,没有要招待的意思,她问:“你做了什么,让他觉得是我的关系?”

汤米略一顿,没有吱声。赵奇说:“我只知道那天你们在医院见过面后,她就一直睡不好,梦里哭喊的也是你的名字。如果这样你都要我觉得跟你没有关系,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

虽然听见她做了噩梦,但南星的心结略有些舒展,因为至少这样证明,她这个堂妹并不是一点良心都没有。

期盼安逸的生活,却也从没有忘记南家。

南星的心结,悄然解开。她十指微点,张张合合,一会才说:“你未婚妻八字弱,不该去医院那种地方。”

赵奇一顿,没想到南星会给出这个解释。汤米也没想到她什么都不说,甚至有种维护她的意思。

明明…她让她滚,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南星又说:“你如果不信,你换个想法,我要害你未婚妻的话,会让你发现?不会,我会做得很隐蔽,毕竟,在玄学的天赋上,你连我万分之一都不及。”

赵奇愣了愣,他一向自信,没想到被她当面数落,话里全是嘲讽。他承认南星是比自己厉害,但…万分之一都没有,这人说话简直气人。

“你连你未婚妻八字弱,不能去医院那些地方都不知道,这样做未婚夫,好像很可笑。”南星讥讽说,“还好意思来质问我。”

赵奇气得脖颈都红了,他克制住自己的脾气,说:“好,我明白了,希望如你所说,没有对我的未婚妻做什么。否则我还会回来找你,掀了这陶家店。”

他握着汤米的手要走,却发现汤米神情不对,像是不舍。

为什么不舍?这南星说话都已经这样刻薄了,难道不是应该生气?

汤米怔然看着神情淡漠的南星,她知道为什么她要这么说,只有把赵奇气走,从此连见都不想见她,自己才能算是真正地“安全”,不被赵奇怀疑身份。

她这个阿姐,待人从来都是温和善良,从不恶语相向。没想到为了她,却说了。

她忽然明白了,她找到自己,不是为了要抓她一起找到彭方元,而是只是想见她一面,见见她这个妹妹。

但她完全误解了。

“阿米?”赵奇有些不可思议,她怎么会露出这种神情。

汤米恍惚回神,她差一点就想叫她一声“阿姐”,但她依然不舍得如今的安逸日子,她不确定,赵奇知道真相后,还会不会对自己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