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嘉许也坐了下来,问道:“还疼不疼?”

“…”桑稚低下头喝粥,声音低不可闻,“不疼。”

“我还挺疼。”

听到这话,桑稚瞬间看向他。

段嘉许把自己的衣领扯到一边,露出上边被她咬过的红痕,像是想要讨安慰:“你看,你咬的有这么重。”

语气浪荡轻佻。

跟恶人先告状一样。

桑稚没忍住,也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皱着眉说:“你没咬我吗?”

“…”

“这、这、这。”既然他开口了,桑稚也不给他面子,一个一个位置地指,“你是有吃人的毛病吗?”

段嘉许稍愣,而后笑出声来。视线从她的脸上往下,停在了某处,他的唇角弯起,饶有兴致道:“还有呢?”

“…”

“我不是还咬了——”

桑稚反应过来,猛地打断他的话:“段嘉许!”

段嘉许没继续说下去。他轻舔了下唇角,语气吊儿郎当的:“我家只只怎么哪儿都小。”

“…”虽然他说的是事实,但桑稚还是觉得受到了侮辱。她有些不爽,憋了半天才憋出了句,“你才小。”

段嘉许挑眉:“我这还小啊?”

桑稚硬着头皮说:“小。”

下一刻,段嘉许抓住了她的手,带到某处:“小不小?”

桑稚:“…”

他轻喘着气,而后,小幅度地往上,顶了下。

“嗯?”

在此刻,桑稚才开始有了一小点的后悔。她觉得这个老男人,在某些方面,好像因为昨晚的事情,而解开了封印。

不再克制,不再掩饰。

直白又张狂。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男人,在床笫之事上,既耐心又狂放,还格外…性感。平时那妖孽气息,再无半点藏匿,全数倾泻出来。

桑稚都算不清自己被他勾引了多少次了。

她揉了揉发酸的手,坐回桌上把粥喝完。

没多久,段嘉许从厕所里出来。他又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他坐到她旁边,神色温润如玉,面容极为有欺骗性:“今天想做什么?”

桑稚没搭理他。

段嘉许还想说点什么,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扫了眼来电显示,神色一顿,很快就接了起来:“您好。”

闻声,桑稚抬头瞅他。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段嘉许的表情没多大变化,只是偶尔应两声,到最后才说了句:“好的,我现在过去。”

等他挂了电话,桑稚问:“谁呀?”

段嘉许:“我爸的医生。”

“…”桑稚愣了下,“怎么了?”

段嘉许的情绪明显差了些,淡声道:“说是肺感染了,情况不太好,想把他转到市医院,让我过去办一下手续。”

桑稚把嘴里的粥咽下去,小心翼翼道:“我陪你一块去?”

段嘉许抬睫,盯着桑稚看了好一会儿,情绪不明。良久,他微扯着唇,缓慢地应了声。

“好。”-

桑稚去过不少次医院,但托养中心,她还是第一次来。

这儿的氛围比医院更差,安静得过分。在床上躺着的人,身体状况似乎都不佳,有些甚至一动不动,看不到一点生命的气息。

桑稚还第一次,见到了段嘉许的父亲。

男人的年纪已过半旬,五官有些变形,看不太出原本的模样。瘦得像是只剩下了骨头,全身的肌肉萎缩,又瘦又弱。

在他身上,桑稚完全找不到一点段嘉许跟他相似的地方。

医生在旁边说着最近的情况。

卧床已经接近十二年了,段志诚的身体抵抗力变得很差,加上长期的肺感染,引发各种并发症,情况不佳。这儿的理疗设备不行,医生的建议是转到市医院治疗。

虽然委婉,但字里行间的意思,就是段志诚应该快活不成了。

段嘉许只是听着,没多说什么。

作为一个跟段志诚完全陌生的人,看到他躺在床上的模样,桑稚觉得不太好受。她忍不住看了段嘉许一眼,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感受。

察觉到她的视线,段嘉许也看向她。

桑稚伸手握住他,像是在安慰。

像是不太在意,段嘉许回捏了下她的手,笑道:“去帮我买瓶水吧,刚刚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旁边有个便利店。”

桑稚点头:“嗯。”

“买完就回来,别乱跑。”

桑稚也能猜到,他大概是想支开她,跟段志诚说点什么话。她凑过去抱了他一下,小声说:“那你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回来。”

“嗯。”

见桑稚离开了,段嘉许才坐到段志诚病床旁的位置上。他敛了下嘴唇的弧度,轻声开了口:“听医生说,你应该是听得见的吧。”

“…”

“不过这些年,我也没怎么跟你说过话。”段嘉许情绪很淡,语气也很平静,“怕你不认得我的声音。我还是先说一句,我是段嘉许。”

“你的儿子。”

“算起来,这个事情也快过去十二年了。”段嘉许说,“如果你当时没跳楼,你这会儿,应该也早就已经出来了吧。”

“这些事儿,不知道妈有没有跟你说过。”

说出来的话,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病床上的男人,就连眼皮都不会动一下。

他就像是在自言自语。

“家里的房子卖了,赔偿款给了之后,剩下的钱,家里的所有积蓄,基本都是花在你身上。”段嘉许忍不住笑,“因为借钱,没一个亲戚再跟我们来往。”

“然后,你的妻子,许若淑,也过世快八年了。因为生病,得了癌症。”

“我考到了南芜的大学,只有寒暑假才回家。她其实也察觉到了自己身体有问题,但因为没钱,一直拖着,也不敢告诉我。”段嘉许说,“后来去医院查的时候,说是已经治不好了。”

“我不太相信,想带她去大医院再检查一下,跟同学借了三万块钱。她知道了之后,整个人直接崩溃了,一直跟我哭,求着我把钱还回去。”

“因为你这能压垮整个家庭的医疗费,因为我的学费,因为生活所需要的所有东西。”段嘉许的声音渐轻,“因为没有钱。”

“因为你。”

“妈过世之后,本来我是不打算回来的。”段嘉许低嘲着,“想在那边工作,定居,以后都呆在那儿。但又莫名,希望你能够醒来。”

觉得,就算你做了那么多的错事。

也是我在这世上,仅剩的,唯一的家人。

“希望你能看到现在的一切。”

“想看到,你愧疚,又痛苦至极的样子。”

“想让你明白,如果你当初没有逃避,而是接受惩罚,”段嘉许的眼眶红了,声音低哑,“我们现在的生活,会有多不同。”

许若淑一定还活着。

你也已经出来了。

所有的罪都赎完。

可能还是会因此抬不起头。

但却会过着可能不算特别好,但一定比现在好的日子。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只有我一个人在承受,这暗无边际,又无期限的牢笼。

作者有话要说“

作天那章,删减的其实也没差多少,就一点小细节,大噶脑补下就行如果我记得的话,完结之后应该会在微博给你们开个拖拉机。变态段老狗我还没写!!!

忘了就算了(。

第79章 藏不住

过了那么多年。

段嘉许再想起许若淑生前的模样, 依然觉得自责, 依然记得自己当初的无能。这成为了他这一生, 无法再弥补的, 最为遗憾的事情。

他盯着病床上的男人。

莫名想起了出事那天早上, 段志诚出门前, 温和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笑着跟他说:“阿许这次考试,如果继续保持第一, 爸爸会给你奖励的。”

一晃也那么多年。

他从未掉出过第一, 却没得到奖励。

段嘉许坐直起来, 敛了敛情绪。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突然扯起唇角,淡淡道:“不过也算了。”

“我现在生活很好, 遇到了想一直在一起的人。”段嘉许伸手掖了掖他的被子, “好像也不是,特别需要你了。”

“…”

“还是希望你能够醒来。”段嘉许笑了声, “自己看看这个世界的变化有多大, 又错过了多少东西。”

然后发现, 当初明明有千万种选择。

你却踏上了, 最不堪的, 一条不归路-

桑稚的包里有水。因为第一次来例假的尴尬经历,她有带包的习惯, 里边总塞了不少东西,跟段嘉许一块出门的时候, 还会下意识地多带一瓶水。

出了病房,她就靠在外边等。

这儿基本都是大病房。一个房间里,有八个床位。但可能是因为段志诚身体状况的原因,他被转入了单人间。

空间极为狭窄,隔音也差。

桑稚在外边,还隐隐能听到段嘉许的声音。她的脚尖动了动,下一秒又停了下来,沉默听着段嘉许的话。

怕他会突然出来,看到她在外面,桑稚只呆了一小会儿,但也知道了大致的情况。她的心口有些堵,过了几秒,鼻子也酸得厉害。

最后,桑稚还是出了托养中心,在旁边的便利店买了瓶水。

等她回去的时候,段嘉许也已经出来了,此时正在前台,给段志诚办理转院的手续。

桑稚走过去站在他的旁边,把水递给他。

段嘉许接过,问道:“怎么去那么久?”

“排队。”桑稚顺势牵住他的手,扯了个谎,“刚刚好多人。”

“嗯。”段嘉许回握住,眼眸稍弯,语气温温缓缓,“我还以为你找不到路了。不过也办好了,我们现在回去。”

桑稚点头。

两人顺着楼梯往下走。

回想起刚刚在外边看到的场景,桑稚的脚步加快,扯着他往下走,像是下一刻就要跑起来。

段嘉许任她扯着,好笑道:“怎么走那么快?”

“你也快点。”他一点力都没使,全靠桑稚拽着走。她忍不住扭头看他,认真说,“你这么重,我扯着你好费劲。”

段嘉许这才稍稍加快步伐:“怎么了?”

很快,两人出了托养中心。

外边还在下雪,零零星星的,像白色的羽毛,落到手上就化开。这个地段很偏,路道上来往的车也少,周围没什么人。

倒是很神奇的,出了太阳。大片的阳光洒在地上,不算猛烈,十分温和。在这冬日里,在细雪的搭配下,显得暖意融融。

桑稚给他指,眼睛弯成月牙儿:“你看,下雪了还出太阳。”

段嘉许从小就生活在这边,这样的场景看过几次,也不觉得新奇。但看到她的模样,也没扫她的兴,跟着笑起来。

她似乎就是想跟他分享,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我只看过太阳雨,但没看过太阳雪。”

“嗯。”

“你看,下雨和下雪之后,都会出太阳。”桑稚一本正经地给他灌鸡汤,“有时候,下雨和下雪的时候,也会出太阳。”

阳光,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吝啬的东西。

段嘉许听着她的话,又嗯了一声。

桑稚扬起脖子,圆眼盯着他,声音清脆又软,又凑过去抱住他。小姑娘的个子小小的,想摸他的脑袋安抚,都得踮起脚。

“所以不好的事情过去之后,都会有好的事情发生。”

生活都会好起来的。

你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