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昂抓住她的手,脚往后一勾,毫无准备的程天籁,顺利地过肩摔倒在地。那力量是毫无收敛的,五脏六腑都剧烈颤抖。
“这是遇袭情况下的自保,先分散敌人注意力,出奇制胜,明白?”宋昂慢条斯理的整理衣服,“我安排车送你回去,程经理,竞标现场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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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酒店,就看到陆唯急冲冲的往大厅跑。见着人平安归来,松了气,“打你电话关机,房间也不见人影,担心死我了,呃,你怎么换衣服了?手怎么青了?”
程天籁意兴阑珊,“美少女战士看过吗?”
“嗯?”
“一遇到危险就变身,明白吗?”
陆唯紧张地围着她上看下看,“碰到坏人了?伤着哪里没?”
程天籁突然蹲在地上,怎么可能没伤着?腰上腿上背上,真是痛死了。男人狠起来的时候,一点也不手软。
陆唯当真害怕,连忙扶她起来,“哎,你说话啊,急死人了。”
“我被宋昂打了,抡起胳膊就是360度过肩摔,你去查查我的保险过期了没,赶紧续上,我死了,还能给你留份棺材本。”
她楚楚动人,话里却没个正经,陆唯只当她是开玩笑,“宋总怎么可能打你?他真要动手,你还能站在这说话?”
程天籁突然站起来,“你是谁的人啊!胳膊肘老往外拐!”
“好了好了,我有事儿跟你说。”陆唯正了正脸色,“晚宴的时候碰到岑蓝了,她透露给我,BY在第二轮的竞选上,会公布另则消息。”
他小心翼翼的,说:“除了我妈,还有一家企业支持。”
“谁啊?”
“傅氏。”
如今傅氏集团的当家人,是傅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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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家早年是傅明朗执管,直至傅家上下突然移民澳洲,据说这两年在澳洲的新市场开拓顺利,而国内的业务,都由其儿子傅添全权。无功无过,集团业绩倒也不失之前水准。
陆唯三言两语介绍完,静默了片刻,说:“岑蓝这次是下了血本,岑家声名在外,傅家是本地的大企业,只要有心,合作也是情理之中,天籁,你怎么想?”
程天籁放下手中的资料,不满的盯着他,“你和岑蓝单独见面了?除了这个,还说了什么?”
“没没没,就是吃饭的时候她喝了好多酒,没带助理,所以我就扶她去了洗手间。”
“没带助理?”陈天籁哼了一声,“知道你也去,才故意不带的,她是慈禧,你是太监吗,哪只手扶的?喏,刀在这,自己剁。”
明晃晃的水果刀还沾着西瓜汁,陆唯心情大好,“天籁,你这是在吃我的醋啊?”
“我想吃你的骨头。”
岑蓝追了陆唯十五年,从初中起的全部少女时光,都与之有染。
陆唯不是不知道,她今晚摆明了想醉,最后他看不下去,扶她出去醒酒,岑蓝漂亮的脸蛋挂满了泪珠,抱着他不撒手,一会骂程天籁是个贱人,一会骂陆唯狼心狗肺,最后,说自己才是最贱的那个。
酒后吐真言。
陆唯不是不心软。
他敛下情绪,“天籁,傅添那,你怎么办?”
她咬了一口西瓜,含含糊糊的说:“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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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招标项目第二轮。
“我们被安排在第一个讲解,BY是最后一个。”卢琳小声嘀咕,“这个排序,我们好吃亏,据说,岑蓝给市场部的人送了礼。”
“没证实的传言不要乱说。宋氏这种标杆企业,一定会秉公评判,如果歪心思太多,是不可能发展到如今的规模和地位。”
程天籁无比肯定,领导者的风范、人品、才是决定一个企业底蕴的根本。
她相信宋昂。
PPT展示的是宋昂修改过的方案,程天籁加以润色,整个过程讲解流畅,宋氏与信林的评估小组分工审查各项指标,方案内容扬长避短,覆盖全面,举证数据以及发展观念,逻辑性非常强。
唯一的弱点,就如宋昂所说,毕竟是小公司,实力和稳定性最容易诟病。
“程经理,对于贵公司的设计水准,我们非常信赖。但在推广上,等同于将所有流程分解,外包出去,是否会影响项目的整体质量?”
评估团的疑问一针见血,程天籁不慌不忙解释:
“外包也是一种行业,我们会对外包公司进行严谨有效的评估,释放出更多的精力和专长,专注于核心业务。人力资源,财务会计,这些确实是星飞的弱处,所以我们才要选择实力更强的专业公司,帮助分担这一块的工作,
“而且,设计推广的核心,就是推陈出新,融合各家所长,集思广益,是提升整个过程的良好渠道。星飞有专业的设计人才,不论是品质还是构思,都能耳目一新。”
她侃侃而谈,神采飞扬,一点也不怯场,评估团相继提出多个问题,她都能恰到好处的解释,不遮掩短处,也不惧怕挑战,举例论证,是非常务实的答案。
宋昂全程注目,曲凌凑过去,“不错,临危不惧,有条有理,要不要挖过来,我那正好缺个秘书。”
“我也缺个私人秘书。”宋昂头也不抬,“怎么,要和我抢?”
曲凌笑了笑,缩了回去。
提问环节结束,下场后,桌上多了一杯绿茶。程天籁一愣,看向前排的男人,低头冷漠,没有一丝温度。
卢琳竖起大拇指,满眼崇拜,“天籁姐,你美的都快飞起来了!”
“晚上多吃几个鸡翅,然后飞给你看。”她压低声音,对陆唯说:“我头晕,出去透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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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会议室,才觉得腿软。
这几年用心修炼,在正式场合还是有点后怕。程天籁溜到侧面的外廊,这里通气,清凉的风非常醒神,
脱了高跟鞋,她赤脚,撑着栏杆浑身放松,刚才的表现,不知宋昂怎么想?程天籁敲了敲头,关他什么事!
可好像,内心有一股潜意识的渴望,她的成长,她的历练,她吃亏吃苦换来的脱胎换骨,都希望得到他的认可。
曾经少女软弱,终于变成更好模样,渴望与你并肩而站。
她想得出神,却也没有忽略身后的动静,回过头,程天籁周身警惕,汗毛直立!
“十秒,反应还算快。”傅添站在门口,搭着手,漫不经心的姿势。
他笑,意味不明的说:“老熟人了,不来个拥抱?”
傅氏已与BY签好合同,支持此次竞标,岑蓝给了邀请函,时间得空,才到现场观战。程天籁上台,他惊讶至极,这个女人,竟然…回来了?
而后她的表现,更让傅添皱眉,果断干练,与记忆中的女孩大不一样。如果不是此刻看到她的反应,听到她的声音,傅添会认为,只是长得相像而已。
程天籁冷冷看他,不甘示弱,“是老熟人了,你还和以前一样,那么令人讨厌。”
傅添没有生气,挂着笑向她走近,“都这么说了,是不是,得让你加深点印象?”
他挽衣袖的动作,让程天籁警铃大作,回忆排山倒海携枪而来,十九岁付诸真心却变成笑话的初恋,进监狱前傅添冷漠的一句“是我”,让她两年的牢狱生活都是噩梦。
脚底失重,眼睛也开始泛花,铸造多年的铜墙堡垒,好不容易让伤痛得以修复,傅添的气息,一下子将其摧毁成灰。
她浑身发抖,眼睛也泛红。傅添皱眉,“我又没怎么你,干嘛呢?”
话刚落,滔天的踹门声响起!“咚”的一声,厚重的两扇木门从外往里震开。
岑蓝伴着尖叫出现,“傅总!你这么做太不厚道了!我是讨厌这个贱人!但你也不可以这么卑鄙!!”
她拦在程天籁身前,一把推开傅添,看见脱落的高跟鞋东倒西歪在地上,岑蓝更加确定,傅添想打程天籁的歪主意。
五分钟前,助理把傅添的调查结果拿给她看,程天籁与傅家的纠葛赫然在目,恰好两人的位置都落了空,不好的预感让她狂奔找来。
“多少年的破事了,傅总你当渣男上瘾了吗?三番两次的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岑蓝正义感爆棚——
“喂。”程天籁戳她的肩膀,皱眉道:“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讲解方案吗?”
话音落,又一声巨响震聋欲耳,刚才已经受伤的木门,此刻完全报废。
宋昂寒气大震,夹风携火闯了进来,就连空气都染了几分煞气,岑蓝的挺身相护的姿态,身后女人拧眉的表情,几乎没有任何理智,宋昂一脚踢中傅添的右腹。
程天籁闭眼——
宋昂的力气昨晚已经体验,这一下,才是十成功力啊!
而在地上滚了三圈的傅添,白着脸说不出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如无意外就是明天更,主要取决于,王老板是否会带我出去浪
砒`霜蜜糖
即便是自己的舅舅,傅添也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我草你妈!
如果不是用手护在腹部,肾都可能完蛋。内出血,软组织挫伤,留院观察。
傅添万幸。
程天籁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碰上岑蓝。
她刚从病房看了傅添,脸色很不好,阴郁地说:“看我干什么,被他一顿臭骂,你高兴了?”
岑蓝双颊微红,是受了气后的郁闷。
“你刚才踢门,是不是身体后倾略微转胯,用的提膝扫腿法?”
岑蓝:“…”
程天籁竖起拇指,“这种脚法果然厉害,那扇门是实木的,能被你一脚就踹开了。”
“每周两次搏击训练可不是白练的。”岑蓝微仰下巴,“你怎么知道?”
“昨晚一个混蛋教的。”
两人一前一后,通过走廊就是一小片阁楼花园,特殊病层的专属,岑蓝接了一个电话,口气很是不耐。
程天籁叫住她,“你不在,现场讲解肯定很糟糕。”
“BY从来不靠嘴皮功夫,我们有雄厚的资方支持,有行业人脉,就你们星飞?拿什么比?”
她眼睛里是大写的骄傲。
“我们有陆唯呀!”
从小痴迷动漫,把兴趣衍生到设计行业,高中就拿了一个全国大赛的桂冠,星飞成立不久,但所接案子笔笔精品,业界评价极高。可惜生在世家又是独子,家族责任硬生生的成了绊脚石。
程天籁的眼里,也是大写的骄傲。
岑蓝冷哼,“你猜我现在想干嘛?”
“给我一个过肩摔。”
“不对。是先撕烂你的脸,再来过肩摔。”
她们对视,一个气焰不减,一个淡然如常,几秒后,程天籁低下头,说:“谢谢你。”
“谢我救命之恩么?那好啊,把陆唯还给我!”
岑蓝的声音是清脆的,始终透着一股劲儿,强撑不住,她红了眼眶。程天籁懂这种眼神,深爱无望,却又心有不甘。
“我一定用十个旋风扫腿的力量去破坏你!你等着,这一次还指不定谁输谁赢,下一次,我还有无数个法子折腾你,我要折腾死你!
“老娘初中就喜欢他了,周围男生都是花里胡哨,恶俗!就他,天天顶着个板寸头,利索干净好看死了!我给他写情书,给他送早餐,我是个女的啊,当男人使也就算了,他干嘛不领情!”
岑蓝已经哭花了脸,混乱地说着,忆苦思甜的节奏里,只有苦。不对,被他抱着亲着哄着的时候,是甜的。
哪怕只是无数个春心蠢动的梦里。
“程天籁,你打哪儿冒出来的啊,怎么这么不要脸!那么多男人不去睡,睡我陆唯干嘛!”岑蓝暴力地吼着,“他的胸是不是很有力,他对你耳边呵气的时候是不是酥的要命,被他爱…一定很幸福吧。”
说到最后,只剩呜呜咽咽的哭声了。程天籁无言以对,给她递了纸巾。
“我今天也真是有病,以为傅添图谋不轨,脑子抽筋跑过来拦着,太蠢了!我应该隔岸观火,不对,煽风点火才是!”
程天籁笑了起来,“这成语一溜溜的,还挺合适。”
岑蓝也觉得可笑,于是又哭又笑,反而冷静了。
哭后的鼻音重,她还是忍不住问:“你这么拼,别告诉我是为了陆唯。”
其实,程天籁一路的变化,她是看在眼里的。
那个初出茅庐到处碰壁,偏偏倔强逞强的程天籁,变成如今八面玲珑非善茬,虽然不想承认但工作能力确实出色的程天籁,究竟是怎样一种信念支撑?
她久久不回答,表情落寞至极,这个答案早在心里复刻了几千遍,因为想看更多的世界,与曾经高攀不起的人,足以相配,也为了证明,离开他,自己可以变成更好的女人,以此来说服内心的执念和放不下。
岑蓝从未见过这样的她,没有任何面具,像是陷入难以启齿的回忆,煎熬备至,却又心存不舍。
“因为我想挣钱呀。”她狡黠,笑了笑,“为财拼命,懂吗?”
“我把所有的钱给你,你把陆唯给我。”岑蓝半真半假,问,行不行?
程天籁拿出手机假意拨号,“等等,我先通知秘书,脱光了送你床上。”
岑蓝却突然开怀,“你这人,哪里都不好,有一点最寒碜!”
她一副看笑话的表情,眨了眨眼睛,精明又无辜,“我对陆唯,虽然没落得好结果,好歹坦坦荡荡爱憎分明!你呢,把爱和憎,搅在一起乱七八糟,伤人伤己的事,爽吗?”
看到她迟疑不决的模样,岑蓝心里更欢快了,不客气地提醒,“你和宋总呀,真是可以脑补一部十万字的言情小说呢。”
岑家的调查手段一等一,之前是她不想细查,这次从傅添的调查资料上,知道所有。岑蓝哼着歌,耀武扬威的从她面前走过,“我要回去收拾烂摊子啦,就算是烂摊子,BY的实力也比星飞强!”
这个女妖精,一针见血的本事当属第一。
程天籁不是滋味,想了想病房里的人,收好情绪也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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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添的手上扎着吊瓶,空着的手拿着苹果咬。瞧见人进来,嘴里“咔嚓”脆响,当成了某人的脑袋。
“对不起。”
傅添动作一停。
“据我了解的岑蓝,就是少根筋容易意气用事,但她的工作能力担得起这份投资。你别迁怒BY。”
程天籁的是非观里,对的不能说成错的,岑蓝与她,水火不相容,却在某个时刻,像极了惺惺相惜的同类。
傅添吃苹果的声音嘎嘣脆,“你别自抬身价,投资与否有专业的部门评估,但这娘们今天这样对我,我一定不让她好过。”
程天籁笑,“那就好,拜托你,一定要让他她不好过。”
傅添终于抬头看她,皱着眉,“你的样子,和三年前一样讨厌。”
程天籁点头,“你也是。”
两人眼神藏刀互不相让,少女的初恋弥足珍贵,在知晓真像前,她是动过心的。而感情里最贵重的信任,被当成报复的筹码,这种恨,不同于宋灵,不同于任何人,是裹了冰霜的剑,又冷,又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