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真万确。”她信誓旦旦。

陈声点头,“做牛做马不用了,做一件事就成。”

“什么事?你尽管说。”

理发店外,男人盯着她,淡淡地说:“这头别剪了。”

“……”

“怎么,刚才说过的话,这会儿就不管用了?”

“队长,换一个要求,成吗?这头发太长,实在麻烦。”

“不换,就这一个。”

“……要不你在考虑考虑?”

“不考虑。”

路知意:“……”

行,她算是看明白了,他就是想让她不痛快。

对视片刻,她冲他笑,“行,那我今天就不剪了。”

陈声面色一松,瞥她一眼,“嗯。”

两人继续往回走。

路知意一路狗腿子似的找话说,也许是她终于听话不剪头发了,陈声看着心情不错,居然也有一搭没一搭回应了她。

虽然大多是“嗯”、“哦”、“对”之类的。

但总好过她自言自语。

一路回到基地门口,沙滩上海风阵阵,浪潮拍岸。

夜色下的海岸线极长,一路蜿蜒到无边夜色中,消失在视线尽头。

也许是满天星辰,也许是浪花阵阵,路知意忽然找到些许勇气,停下了聒噪而没有意义的独白,叫住了拎着塑料袋沉默着往前走的人。

“队长!”

男人脚下一停,没有回头,等待她的下文。

细沙钻入人字拖里,咸湿海风吹在面上、发间,她看着他被风吹得有些鼓鼓囊囊的棉质T恤,蓦地一笑。

下一秒,路知意轻声说:“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陈声默不作声,半晌,笑了两声,声音有些哑,“你说呢?”

她说?

她想了想,试忽而一笑,答非所问。

“我很想你。”

四个字,叫陈声立在海边,动弹不得。

他呼吸急促,听着海潮,听着风声,听着她在他身后的呼吸声。

有那么一刻,是真的想放下这些年的怨和苦,就这么轻易原谅她了。

她没心没肺地在他身后笑着,说:“那你呢?你想我了没?”

他心中波澜万丈,她倒是笑得这么气定神闲,仿佛刚才说的话只是一个玩笑。

也许真是她的玩笑。

是他太当真了。

陈声勉力定住心神,冷冷地说:“不想。”

那人在身后长吁短叹,“哎,那真是太遗憾了,我这么招人喜欢,你居然不想我。”

陈声:“呵呵。”

呵完拔腿就走。

可她一句话,他失眠一整夜,翻来覆去地想着那四个字。

说好要折磨她。

说好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可她居然四个字就叫他想要缴械投降了!

陈声烦躁不已。

不过等到第二天下午,午休完毕,众人陆陆续续来到训练场集合时,陈声才真的连呵呵都呵不出来了。

那个长发女队员不见了。

他大老远往训练场看,一眼望去,全是穿制服的汉子,个个剃着板寸。

他以为路知意还没到,走近些,才看见众人都将她团团围住。

他皱眉:“都干什么呢?”

一群壮汉立马散开。

然后陈声抬头望去,表情一僵。

简直是五雷轰顶。

“路知意,你昨晚答应我什么来着?”

“答应你我昨天不剪头啊。”她答得老神在在。

“那你这是???”

“但今天是今天,今天又没答应你不剪头。”

第三支队的队花,路知意同学,顶着一头比板寸长不了多少的“新式板寸”,站在太阳底下咧嘴笑着,摸摸头,一脸天真烂漫。

 

第七十七章

路知意顶着一头短发, 清清爽爽站在朝阳底下, 脖子凉飕飕的, 脑门儿像是轻了十斤。

与她相比, 队长的表情就很沉重了。

三队的队员们发现, 队长的怒气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飙升上来,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但秉承着感天动地的队友情, 大家赶紧给队花打马虎眼, 圆个场。

“嗨呀, 剪个头嘛,不至于不至于, 队长怎么可能生气呢?我们队长胸襟广阔就像那中国南海的嘛!”

“讲道理, 这么热的天, 我都恨不能剃光头,何况小路?”

“是啊, 无法想象身为女人要如何坚强地活下去。”

“而且她们还要戴胸罩——”

贾志鹏偷偷用胳膊肘顶了罗兵一下,低声说:“你说什么呢我操,人还站这儿呢, 你不要脸人家还不能要了?”

“我这话有错吗?不信你自己问问——”罗兵扭头,“路知意, 你戴没戴——”

话没说完, 罗兵被一旁的韩宏一把捂住嘴,勒住脖子带到一边。

韩宏拍拍他的头,指指天上, “那是什么?”

罗兵一头雾水,“太阳?”

韩宏:“还想看见明天的太阳吗?”

罗兵:“???”

训练场上,陈声盯了路知意好半天,明明脸色都黑了,却无从发作。

说她不听从命令?

可剪头发这事这不在队长的管辖范围内。

他只能恶狠狠盯她半晌,最后把牙齿咬得咯咯响,“集合,整队!”

这一天的训练从八千米跑开始。

众人都惊了。

训练正式开始,队员们挨个从陈声眼前跑过,到路知意了,他的视线里,她从正面变成侧面,最后只留下一个背影,陈声看了两眼,猛地别开头去。

短发背影。

性感板寸。

他的喉结动了动,脑中浮现出片子里的那一幕,呼吸都不对了。

操。

他暗暗握拳,青筋都浮了起来。

回宿舍了就把那片子删了。

删他妈个一干二净!

路知意的职业生涯就这么拉开了序幕。

在基地的日子过得很快。

人一旦忙碌起来,日子充实起来,就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每天睁眼就踏着紧张的节奏往食堂跑,为了补充体能,路知意的食量变大不少。以前两只包子、一杯豆浆就能满足她,如今至少两倍。

午饭就更夸张了,她能吃四两面,或者三碗大米饭。

每次吃饭时,路过的壮汉们都会给路知意竖大拇指。

“可以,女中豪杰。”

“吃这么多都不长肉,老天爷瞎了吧?”

“啧啧,看见你面前这一堆,我算是明白非洲为啥闹饥荒了。”

入队不过短短三个月,路知意很快和基地众人混熟了。

不只是本队人发挥出男子汉作风,处处照顾她这小姑娘,就连其他队的人也对她不错,有时候谁家里寄了点好吃的来,路知意也有幸能分一杯羹。

偶尔是家里做的梅干菜扣肉饼,偶尔是谁家妈妈亲手做的盐渍青梅,很是开胃。

某日一队队员送了半只真空包装的手撕烤兔给路知意,笑着说:“我家也是四川的,在滨城吃不着家乡的味道,就让我爸给我寄了点过来,喏,你也尝尝。”

路知意受宠若惊,连连摆手,“你吃你吃,我不用。”

“拿着,都是一个基地的,客气啥!”

路知意简直感动得抱着烤兔不知说啥好。

心里有个小人在给他哐哐磕头。

凌书成对此意见老大了,“吃着队里的饭,望着别人队的米!啧,路知意你吃里扒外!”

不过他的态度也是转换自如,当路知意把那半只兔子贡献出来,请大家一起吃时,酒足饭饱,他就立马改口了。

“一队是我们的好基友,大家要互帮互助,互相扶持。要知道,我们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既然都是一家人,你的就是我的,我的——”

韩宏接口:“那还是我的。”

众人哄堂大笑。

路知意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每个队的队员们处事风格都与队长很相似,仿佛带头的是什么样,底下的人就学什么样。

就好比第三支队,队员们都有样学样,和陈声神似,私底下插科打诨,但总是刀子嘴豆腐心,护短得不行。自己的人,自己可以欺负,但别的队休想动她半分。

郝帅那个队,个个都和郝队长一样和蔼可亲,看起来像是心眼没长全的傻大个。

当然,也有不那么友好的队。

比如刚来基地时碰见的那个烦人精,吕新易,传说中把财务部上一个会计姑娘肚子弄大的那人。他在第四支队的队长,负责陆地协作,陈声这队都不怎么待见他。

自然而然的,两队人的关系也不大和谐。

三队的人随陈声,心气虽高,但不会盲目自大。食堂里碰见,训练场碰见,基地的人员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哪怕不是一个队,也大多会打个招呼、点个头。唯独遇见四队的人,几乎从不打招呼,笑脸都懒得给一个。

起初路知意不明就里,还在状况外,四队的人来跟她打招呼,她也不知道对方是谁,傻笑着回应。

三队的看见了,总是有意无意隔开她和对方。

某日在食堂吃饭,吕新易和另外一人端着盘子坐在她对面,“一起坐?”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路知意对吕新易虽然没有半点好感,但也不好意思直说:“我不想挨你坐。”

然而不待她做出反应,不远处的凌书成已经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