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宋星辰想明白了之后,轻松许多。虽然她依然厌恶余庆,但至少她不恨他了。
你瞧,她这不也没缺胳膊少腿吗?
那些年里,有人追她,有人仰望她。
北京这座城市,快节奏,冷漠又热情。冷漠的是高速发展的一切、有目标有追求的年轻人,热情的反倒是些平凡小老百姓,说着京片子,走进电梯也能与你寒虚问暖大半天。
有七八年了吧?
宋星辰攒了不少钱,却从未谈恋爱。
不是刻意不谈,是没遇到那个人。仿佛心在很早之前就死了,后来宛如一波死水,动弹不得。
后来有一天,她站在大厦楼下,仰头望去,一阵迷茫。
密密麻麻的高楼大厦林立在中关村,她坐在格子间里,眼前只有一小片蓝天。那蔚蓝苍穹仿佛被人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米田,每个人就只能分得一小份,且这天还常有雾霾。
她想,她每天坐在这里干什么?
她竟然在这里坐了这么久!
那蓝天叫她想起一个人来。
凌书城。
这么久了,你看,她还能一口叫出他的名字。
她望着那片天,忽然想着,他的苍穹是否比这逼仄的蓝天要美丽多了、辽阔多了?
他现在在干什么?
坐在星辰漫天的南海上,分不清星星究竟在天上还是在海里。
螃蟹船摇啊摇,晃晃悠悠,随波起舞。
宋星辰躺在地上,双手搁在脑门儿后,讲着这些年的故事。
“就好像死了那么多年的心,忽然一下就活了,你知道吧?”她这样对凌书城描述。
凌书城一动不动坐在那,没说话。
“后来我就跑来滨城看了一眼,发现这儿的日子很悠闲,天也和我想象中一样蓝。我还去你们基地看了一眼,你猜我看见谁了?”
凌书城不用想,淡淡地说:“陈声。”
宋星辰一下子笑起来:“是啊,他好像都不记得我了。我问他凌书城是不是在里面,他还问我是谁。”
“你没了一头粉卷发,他会记得你才怪。在他眼里所有女人都长一个样,除了他的路知意。”
“那你呢?”
“我什么?”
“在你眼里,我也和其他女人长一个样?”
空气仿佛静止了。
过了好一阵,才听凌书城说:“没有其他女人。”
宋星辰一顿。
凌书城低头,对上她的视线:“除了你以外,从来没有过其他女人。”
不是刻意不谈。
七八年过去了,没谁会一直困在回忆里出不来。
可是没有心动的,没有遇见那样一个想要不顾一切追上去的人,也再没有陷入一场轰轰烈烈盲目而认真的恋爱里。
然后一眨眼,就到了这个年纪。
宋星辰笑了,支着甲板爬起来。
“那老板,你看我怎么样?”
“还行。”
“够你心跳扑通扑通乱跳吗?”
“好像还差点。”
“那——”她眼珠子移动,笑吟吟凑过来,用唇亲亲他的下巴,“这下呢?”
“还差一点点了。”仿佛是在替她加油鼓气。
宋星辰哈哈大笑,反而正襟危坐,双眸亮得可怕,也漂亮得惊人。
那些年那些事也许早已过去,可眼前的人却没有过去。
他也许会是个新的开始。
带着旧日里唯一的美好,在这大年夜里,给她一个新的春天。
不。这一次,她要给他一个春天。
她把手伸出来,停在半空,含笑说:“来,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宋星辰,天上的那个星辰。”
凌书城定定地看她片刻,笑了,仰头看了看天。
他说:“好的,我记住了。星辰万里那个星辰。”
第105章 番外终篇
岁月知云意
路知意二十五岁那年,嫁给了二十七岁的陈声。(搜索格格党小说每天得最快最好的更新网)
婚礼举行了两场,一边在蓉城,一边在滨城。
苏洋从香港飞回蓉城,还穿着飞行员制服呢,就拎着小小的行李箱往婚礼现场赶。
路雨一见她穿着制服就推开了化妆间的门,傻眼了:“怎,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
苏洋咧嘴一笑,把行李箱打开,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伴娘礼服:“小姑姑别急,该带的我都带上了,不会误事儿。知意结婚这种大事,我怎么可能出岔子?”
一旁的陈郡伟西装革履倚在沙发边上,随手松了松领结,嘴角一弯:“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她这张嘴。”
苏洋眼珠子一瞪:“皮痒痒了你?”
顺势站起来朝他伸出手去,陈郡伟以为要挨揍了,赶忙闪身,哪知道衣领还是被人揪住了。他认命,挨揍就挨揍吧,反正打是亲骂是爱。
可那只手在揪住衣领后,又很快松了开来,只是替他又紧了紧那深蓝色领结。
苏洋这人,嘴皮子是利了些,但动作还是很温柔的。
陈郡伟笑了起来,趁她不留神,飞快地俯身碰了碰她的唇。
一旁坐在椅子上化妆的路知意扑哧一声笑起来,拉了拉陈声,努努下巴。
陈声正烦着呢,他一大老爷们儿化什么妆啊?可那化妆师硬要替他画眉毛。
一抬眼,看见镜子里的两人浓情蜜意。
他不咸不淡地说:“两位雅兴啊,还记得今儿是谁的好日子吗?”
陈郡伟嘻嘻一笑,退后一步,侧头看着他哥。
“你就纯属羡慕嫉妒恨。”
陈声掀了掀嘴皮子:“是,我这合法夫妻,嫉妒你俩非法同居的。”
“这你就不动了,非法同居有一种刺激感,你俩马上步入老夫老妻的行列了,柴米油盐酱醋茶,够你熬的。”
多少年了,陈郡伟和他一钻到一块儿,还是这模样。
恰逢陈老爷子推门进来,预备瞧瞧孙子和孙儿媳妇准备得如何了,一听陈郡伟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持着拐杖就朝人背上敲了一记。
“兔崽子,说什么混账话呢!大喜的日子就开始在这儿唱衰。”
陈郡伟:“……”
总算消停了。
他可怜巴巴扭头去找苏洋,试图寻求安慰,苏洋却给了他一个“活该”的表情,转头就去扶着老爷子,甜甜一笑:“爷爷,您坐。”
陈郡伟:“…………”
彻底绝望。
未来的家庭地位可见一斑。
婚礼是繁琐而忙碌的。
还未到中午十一点,新人与伴娘伴郎就开始站在大门口迎接客人。
路知意是最后一个离开化妆间的,苏洋陪着她,替她拎着白纱裙摆,两人一个齐耳短发,一个还是齐耳短发。
苏洋替她整理裙摆时,抬头看见她那头干净利落的短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都是新娘子了,还留着这短发。”
路知意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也笑了:“习惯了。成天在基地忙里忙外,谁有闲心去打理长发?”
“陈声没意见?”
“他能有什么意见?”
苏洋看她那笑吟吟的样子,翻了个白眼:“算我问了句废话。他那人,你就是剃光头他大概都会赞不绝口。”
路知意被逗笑了,定定地瞧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有些恍然如梦的感觉。
镜中人一头齐耳短发,双颊的黑发被固定在耳后,一簇簇洁白似雪的细碎小花环绕一周,轻盈的白纱从头顶垂坠而下。
因为长发的缺失,她不是公主。
但她摸摸额头上的小花,笑起来,觉得自己像个精灵,比公主倒是更有灵气。
那身鱼尾裙是陈声亲自挑选的,她说只穿一次,租婚纱便好,可他不同意。
他说一生一次的日子,要重视。
成为陈指挥官的队长如今更加惜字如金了,可他说那话的时候,路知意抬头望着他,看见他眼里的认真郑重,像个成熟稳重的男子汉,却又无端多了几分小孩子的稚气。
她便也笑起来,说:“好,都依你。”
苏洋替她整理好裙摆,站起来,也没急着出去,只是与她在镜中相望。
片刻后,苏洋说:“没想到你就嫁了。”
路知意笑吟吟地坦白:“我也没想到。”
“他是怎么求婚的?”
“怎么求婚的?”
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陷入回忆里。
大概每个姑娘都憧憬过那一日,毕竟少女时期的偶像剧总是不厌其烦上演着这样的情节,冰淇淋里藏着的戒指,游乐场升腾而起的告白气球,城市中心忽然亮起的求婚大屏幕,亦或是简简单单的一束玫瑰、一只戒指。
白马王子总会单膝跪地,说出那句亘古不变的台词:“嫁给我吧。”
而她呢?
那一天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接到任务,在凌书成的安排下上了二号救援机,却不料在驾驶座上看见了陈声。
“你怎么在这儿?”她问陈声。
陈声说:“指挥中心坐腻了,今天来找找感觉,和你一起出一次任务。”
路知意笑了:“就是送个补给,我一个人就行,哪里还敢劳烦陈指挥?”
陈声瞥她一眼:“见好就收吧,不是谁都有这个荣幸让我当司机的。”
那就是个十分寻常的日子,滨城在过冬,事实上南海的冬与夏素来没有太大差别,总是一样的晴空万里,一样的天高云阔,一样的蔚海无垠,一样的美。
两人都穿着制服,墨蓝色,缀白纹。
她素面朝天,而他也只不过带着那幅飞行墨镜。
送完补给,回程途中,陈声忽的将直升机悬停在半空。
路知意奇道:“怎么停了?”
他却摘下墨镜,平视前方,说:“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