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江陵城主相邀回江陵城,商讨拜月教主留下的三月之约。沉吟一番后,我拒绝了城主的邀请,既已出江陵城,便继续上路游历,反正我也时日无多,呆在一个地方略觉不过瘾。拜月教主之约,自然是要赴。武林浩劫,若能只身阻止,如何能够抗拒。解决拜月教遗留问题,身为冲虚真人弟子,义不容辞。

江陵城主露出遗憾之色,珞珈山唐掌门却是眼中一亮:“不如,慕师兄去我山中小歇几日,看一看珞珈山风物?”

我想了想:“近么?”

唐掌门使劲点头:“极其非常的近!半日路程就到!”

就这样,我们离开巫峡,乘舟前往传说风景秀美的珞珈山。飘涯子带着一帮蜀山弟子奔上码头,闹不清我的意思,沉着嗓音喊:“师弟,你不回蜀山?”

我走上船头,沐着江上暖阳,已换下道袍穿上闲服,体态轻盈多了,心情也好,回望岸上黑压压一片人影:“吾乃闲云野鹤,蜀山还请师兄代掌。”

一个娇小身影耸出人群,站在岸上挥手,满脸不舍:“师叔祖,您早点回来!兰若给您把逍遥殿清扫出来,只待师叔祖回山!”

我站上甲板,笑了一笑,点了点头。

兰若脚下一软,险些扑入江中,被人及时拉住:“师妹你荡漾什么!”

船已开拔,千里江陵一日还。

千岁忧抱着旺财睡大觉,唐掌门领着弟子们吩咐回山后事宜。天玑跑来船外,站到我身边,同我一道看轻舟已过万重山。

“师父,你在想什么?”

“想晚上吃什么。”

“重九之约,一定要去?”

“拜月教主得了失心疯,为师得去治她一治。”

“师父胜算大么?”

“还可以吧。”

“什么叫还可以?”

“就是不那么容易败。”

她不再言语,静静低垂着脸。我看完远处妩媚青山,收回视线扫过船舷之下,水面波纹荡过之后,明镜照彻天地。天玑虔诚凝视镜面,那目光缠绵所在,好似,是我身形倒影。兰桨舟楫划过,水花泼起,打湿我衣摆。她目光追寻,忙要将我挡在水花之后,满眼关切回护不惜所有。

我避了避身,走下甲板,转身没再看她,径直入了船室。

唐掌门见我入内,忙遣散弟子们准备晚饭,我便在唐掌门屋内消磨了半个时辰,掌灯用饭时,又同唐掌门谈及江山风物,边吃边聊相谈甚欢。千岁忧诡异地看看我,再诧异地看了看被晾在一边呆呆吃饭的天玑,正想出言几句,被我一个眼神扫到,顿时噎了噎,接着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只大馒头。

就寝时,因唐掌门阔绰,船内房间较多,我随意挑了一间离群索居,吹灯入睡。

睡得迷迷糊糊时,床外好似蹲着一个人影。我因想着自己怕鬼,索性不睁眼,就当不存在,继续睡到天亮就好了。

一个时辰后,黑影给我把挣开的被角掖严实。两个时辰后,黑影给我把踢开的被子重又盖好。三个时辰后,黑影给我把散开的头发归拢,拾了一缕绕在指端。我伸出放在被子里的手,一把将其抓住,拖到床头,一手摸到火折子点了烛火。光影明灭,天玑一张惊惶脸色映入灯下,手里还拽着我的一缕头发丝,舍不得松开。

我默了半晌,哑着嗓音开口:“你半夜来吓为师做什么?”终究不能直言说透。

她脸上红白一片,抬眼飞快将我一扫,片刻又来一眼。实在不知道我此际睡意朦胧披头散发的模样有什么可看。憋了许久,她才张口:“我、我睡不着,师父为什么不理我?”

这倒把我问住了,踌躇少许,方道:“为师觉得有些事情做得不对,暂时不想理你。”

大约觉着这样的理由太过稀奇古怪,说服不了人,她便很不服气,抬眼直愣愣看我:“徒儿不懂。”

简直没办法,我把头发从她手心拽出来,端着火烛送客:“你回房去,为师要睡觉。”

僵持许久,她妥协。直起身,从我床头退开,却因站得太久腿脚不利落,一个踉跄,扑了过来。我忙着擎手里烛火,另出一手扶她,却没扶住,被她扑压到身前,直接给我压回枕上。脑袋撞下来,红唇从我嘴角碰了一碰。

她吓傻了。

我手里烛火也灭了。

这一夜混沌,也不知最后是怎么赶她走的,复归宁静,我将几只蜡烛丢去地上转移仇恨,倒头再睡。

半宿无眠。

翌日一早,船靠岸。我将自己整理妥当,谁也不想搭理,随唐掌门上岸,寻了处茶棚用早点。珞珈山弟子们三三两两围坐了数桌,唐掌门同我坐了一桌。兴许见我周身气压不太对劲,千岁忧自发趋利避害,同天玑旺财去了一桌。

落座后,等早点上桌的空当,我没撑住,打了个盹儿。唐掌门疑惑看我,敞着嗓子问道:“慕师兄昨夜里没睡好?”

我扛着老脸,淡定道:“喔,有些认床。”

隔壁桌挨着旺财的一个身影被茶水呛了一口。随即便闻千岁忧一惊一乍:“咦,小田鸡,一夜不见有了黑眼圈,昨晚干什么去了?”

“……”没干好事的人自然是一脸心虚表情,却是一本正经找解释,“今早起来怪累的,不晓得是不是昨夜梦游的毛病犯了,我家族有梦游隔代遗传。真是的,都不晓得有没有在夜里做坏事。”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呢!”千岁忧深信不疑。

我胳膊肘撑在桌上,曲指抵压眉间穴,只当没听见。

草草用完早饭后,一众人转陆路继续前行。我才知这大概是一场诱拐,遂转过脸问:“唐掌门,还有多远?”

唐掌门神采奕奕:“嗳,不远,就半日路程!”

我唔了声:“昨日你也是这么说的。”

唐掌门扭过脸,装作风声太大没听见。

人与人之间基本的信任,这半晌我算是领悟透了,但凡女子就没有不骗人的。

又是水路又是陆路,又是行舟又是步行,翻山越岭艰苦跋涉,懒了十来年的我不期然遇着这场锻炼,着实令人头晕目眩。体态肥硕行动不便的旺财更是不济,嗷地扑过来咬我衣摆,还指望撒娇让我抱它前行,分毫没有身为坐骑的自觉。

我攀住了一株柏树,准备倚着歇息,旺财瞅准时机,摊在我脚下不动弹。带着这么一只赖皮狐狸坐骑,我也只好就势往石头上一坐,歇口气。

千岁忧抱住一颗松树大喘气:“唐掌门,我们这是去往西天拜佛求亲么,要走十万八千里,过九九八十一难?”

唐掌门同弟子们面不改色,鄙夷地瞥他一眼,再怜惜地望我一眼:“慕师兄歇会,我们一会儿再走。”

天玑灌了满壶山泉水,穿林拂叶到我身边,半蹲半跪岩石下,两手捧了壶,奉到我面前,悄悄抬眼看我:“师父喝水。”

原本就做了既往不咎的打算,我也不多计较,面色自若,伸了手,捏住水壶,沉甸甸,送到嘴边喝了一口。山泉水清凉幽甜,几口便能解渴。喝完送还给她。瞥了她一眼,见这丫头还是不知悔改,定定望着我喝水。喝水又有什么好看?我简直要不明白了。

抬袖拭了唇边水渍,低眼不见她。她却愈发关心起我来,倾身凑近,兰香袭来:“师父可是哪里不舒服?”

简直是哪里都不舒服。我别了别身,抬眼掠过,视线落到她头上,一枝含苞待放的空谷幽兰插在她发间,青丝如墨,花坠期间,仿佛一只青白玉簪,淡墨点染,衬着眉目如画,晕染出一笔旖旎画卷。

眼中人,心中笔,不自觉就勾勒出一个剪影,一幅小像。

心口忽然一阵绞痛,我停了呼吸,一手捏紧了衣衫,揉成一团。

“师父!你、你怎么了?”她扑过来,扶着我,满脸惶急,身形摇曳,发间青玉兰摇摇欲坠,松风吹来,花落。

我呼吸都换不过来,还能下意识出手将那朵脆弱兰花接入掌中,递还给她。她又惊惶又愣怔,竟不知要接。

这番动静引了不少人来,唐掌门千岁忧几步奔来,一人出掌抵我后心,一人出指点我百会穴,一炷香后,我就,昏过去了。朝侧一倒,就被一处满怀兰香紧紧抱住。意识断裂,再分辨不了其他。

第46章 授剑桃花谷

识海翻涌,丹田焚烧,经脉凝涩,血液沸腾。烈火炙烤与冰水浇淋,轮番上场。神识被阻隔,如同要出离世间,不愿受这非人折磨。可又留了一缕恋栈人间。

“我师父是什么病?”惶恐焦灼,决绝哀伤,不知是谁在低泣。

“虽然我总说慕小微多愁多病身,还病入膏肓,其实不是病,他是中了一种诡异的东西,身体一直乱七八糟,越来越差。像几日前突然发作成这样,我从来没见过。要么就是那诡异东西潜伏期到,要么就是外因勾起。我也说不清楚。”

“这样一说,是离了神女峰后才如此,慕师兄该不是被那拜月教主下了什么蛊吧?”

“可师父说他百毒不侵,并不畏惧拜月教主的蛊!”

“慕小微若是真到了强弩之末,那便是一点小毒也扛不得,更别说拜月老妖婆那些千奇百怪的蛊了,万一真有能克制他的呢?”

“千叔叔!唐掌门!世间可有能救师父的人?你们告诉我,哪怕一点可能呢,我都要给师父找来试试!”

“唉!小玑,若是你师祖冲虚真人还活着,那慕小微还有一线生机。”

“难道再无其他了么……”一点绝望在某个深处蔓延滋生。

“对了,我听说西方宝卷往世书可解世间一切苦厄,会不会也能解毒救人?”

“这个我也听说过,不过总归是传说,不知真假。小玑你可别乱来,往世书上下卷根本不见踪影。”

“多谢千叔叔和唐掌门指点!”一点希望又在某处燃起,那么的孤注一掷,不计代价。

“我指点什么了?说了叫你别乱来,你给我回来!”

神识逃出烈狱,我撑开眼皮,爬起床,哑声:“我没死……”

奔出屋外的天玑,又旋风般奔回来,欣喜若狂,被门槛一绊,跌进屋内地心,又爬起来,冲到床边:“师父,你醒了?”

千岁忧和唐掌门也先后抢来。

“慕小微你他娘的终于醒了!老子守了你四天四夜,你可别再这样!”

“慕师兄你终于醒了!我、我被风迷了眼,我去洗把脸。”

我诧异,说起话来嗓子还是沙哑低沉:“老夫睡了那么久么?不过话说回来,这是哪儿?”

天玑又哭又笑地看着我:“珞珈山。”

被好吃好喝招待着,关键还被提供了很多的蜜糖,我很快便能下地行走。对于被当羸弱之身娇养,我颇有微词,但又不好表明,只好多吃几灌蜜糖补身子。

这日阳光明媚,我决意要外出走动,顺便观赏珞珈山风景。天玑亦步亦趋,片刻不敢离。做师父的做成这样,想必是千古第一失败人。放眼山物,恰有山涧桃树,我折了桃枝在手,心中略觉感慨。

这一趟出门,也不知能否再归桃花坞,还有两个徒弟在家中,是否盼来盼去终将盼回我魂归故里。

不再多想,还是赶紧给眼前小徒弟授点东西,时不我待。

将来,算了,不知我是否还有将来。且顾着眼下罢。

“天玑,为师再给你演示一遍桃花剑法,你好生看着,能记多少记多少。并不完全同你在江陵城武林大会上一样,你悟得太过锋芒外露,不是为师的本意。”

她脸上血色顿时褪去,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什么:“为什么现在要学?徒儿想日后再学,师父往后再细细给徒儿传授。”

又给我出难题。负手把桃枝,我想了想,做了个解释:“唔,为师现在心情好,想教你桃花剑法,你不乐意?”

她依旧警惕着,不入套。

“当初在桃花坞时,我教你们三人剑法,那时你还小呢,也没特地留意过你,不想你竟将全套剑法默默学了。”我望向山谷一片桃林,眉眼也柔和,“所以今日,为师就当是初次教你剑法,全了我们师徒一场,你可愿意?”

她将眼内凝重一点点抑向深渊,郑重点头:“徒儿愿意!师父请赐教!”

孺子可教。

依旧是以桃木枝代剑,恰好三尺之数。执一端在手,一手拂衣并指,口授剑中真意:“刀剑乃外物,剑意存乎一心,草木皆可为刃。”说罢,注力入桃木,带起飒飒风声,剑指一弹,桃枝铮铮若铁骨,破空屹立,隐有金石之音。

起式尚未出,小徒弟已看得目瞪口呆:“这就是剑意么?师父从前没这样注力过!”

从前是并不想现于人前,今日却是大不同。我没露太多表情,郑重道:“剑意便是你的心意,融剑入胸臆,剑随意动。”

回袖摆木剑在胸前,静谧清幽,不动不摇,神隐世外,静观天下,是为起式:“桃花剑法第一式,世有桃花。”

为了让她看清楚看认真,即便起式我也出得舒缓温吞,岿然不动唯衣袂与发丝以动衬静,让她体悟。她手忙脚乱收了惊叹,凝神学习,眼中神韵由叹服转惊艳再转痴迷。好像有哪里不对劲,近些时但凡让她静观久了总要出些不同寻常的神思。

旋身踏步,拂开衣摆,握枝翻腕,扬袖出剑,迅如闪电,刺入虚空,疾风骤雨,空灵出尘:“桃花剑法第二式,天外飞仙。”这招有点快,怕她跟不上,转头问过去:“看清楚了么?”

她一副恍恍惚惚的模样,忽而混沌忽而清明,见我发问忙收回小心思,点头:“嗯!”

这样不在状态还学什么剑。我扬手敲了一记桃枝到她头上,脸上一沉,直接喜怒于色:“为师一番心血,你是不稀罕学了。倒也罢,这剑法就跟老夫入土,不必污世人眼。”

被敲木了的徒弟面上一紧,愧容满面,急道:“徒儿错了,方才不该走神。师父创的剑法,必定举世无双,我是一定要学到师父亲传的!”

我欲擒故纵,不以为然,倒提木枝,神色清冷:“不必勉强,老夫这区区剑法,如何比得上你须弥宫大手印。你出手便是杀机,老夫出手只有桃花,中看不中用。”语罢意兴阑珊,转身提步便朝谷外走。

不出所料,身后她紧步追来,缩手缩脚最后一犹豫,果断出手,将我袖摆紧紧拉住,险些要拖入她怀抱:“师父别生气!天玑愚钝,惹了师父不快,您罚我骂我都可以,但不能不教我!不然……”

我停步,侧视她一眼,不然如何。

“不然徒儿就吊死在这棵树上!”她信誓旦旦,手指谷边一株幼桃树。

我哂然一笑,手里木枝指向另一边老桃树,纠正道:“这棵比较合适。”

她视线回望,同我注视,露出楚楚可怜神情:“哦。那师父没了小徒弟千万不要难过,至少有旺财陪着您。”

不过一句玩笑,不知是我想多了还是当真听出些虚虚实实的意味,目光拂过她,心底就空了空,略有些抓不住的感觉。斥她一句:“乱说什么!”回身继续传剑。

这回她认真了,专心了,学得一丝不苟。

世有桃花,天外飞仙,摘花换酒,酒醉花眠,半醉半醒,花开花落,痴顽得闲,笑我疯癫,愿老花间。

九招八十一式桃花剑法,创自桃花坞桃花纷飞时节,传自珞珈山桃花谷秋水枯落时。

她整个演练一遍,最后一式收招,落花尘埃后,愿终老花间,收得过急,步法不稳,被自身力道冲得收不住,倒坠不迭,直跌入我在后方拦住她的臂弯。后腰落入实地,有了倚靠,她紧张的全身松懈下来,完全把我当了靠枕。

臂间柔软,杨柳一般,有骨有肉有风情,同小时软糯是大不相同,其实也只是一转眼的光阴。竟是过得这样快。

“师父,我练得对么?”她仰头望过来,视线切切落于我脸上,呼吸带着热度,咫尺之间。

“嗯。”我收回思绪,低了目光,看在她眉间和颊边,“愿老花间而已,万千法相落定,归去来,韶华盛极后的平淡,至于收得那么用力么。”

她眉眼一深,幽潭不见底,离了我臂弯,温度一起陡然离去。

我也收了袖,低头抚弄桃枝,一个影子倏忽靠近,谁的青丝垂落到我指间,气息扑面,脸颊上被一点柔软一触即离。

我脑中被雷电劈中,木了。

手上一抖,掐掉了桃枝上一个苞蕾。老树发苞,简直岂有此理!

抬眼,徒弟早溜了。

珞珈山上风物奇秀,远山含碧,近树扶疏,更有后山桃花谷点缀,人迹罕至,和寂清静。唐掌门给我安置的屋子便在桃花谷内,每日饮食供应,甜品甚多,还有书卷解闷,更有唐掌门一日五次以探病为由,前来与我唠嗑。可我自从那日在山间忽然晕倒,又莫名其妙醒来,至今再没发生过更加离奇的事。他们也小心翼翼把我当正常人。

“慕师兄,愚妹可否打探一件事?”唐掌门坐于厅内,彬彬有礼,谦逊得体。

“喔,什么事?”我捧着茶,丢了三颗糖四颗红枣进去,想了想,又扔了颗糖进去。

“那个……咳,就是……不知慕师兄年齿几何……生辰八字是什么……”

我捧茶随口道:“年齿颇高,八字是庚午,丁亥,戊寅,壬申。”

唐掌门屈指速算,面露惊讶:“慕师兄当真如传言中的,容颜不老!”

品了一口茶,那么多甜物加入,也只品出极淡的味道,果然是……味觉开始衰退了么。我怔了怔,半晌才听清唐掌门所言:“啊?兴许是药喝多了吧,老得慢些。”天人五衰既能克毒,又能减缓衰老,只为了在最后一刻来临时,将所有堆积的东西一股脑儿送还,刹那青丝悲白发。

得了我八字的唐掌门欣然而去,不知是做的什么计较。

我又往杯中添了几颗糖。

第47章 陈年旧八卦

晚饭时天玑做了糖醋鱼,瞒着千岁忧和旺财,偷偷端来了我房中。这丫头门也不敲就闯进来,越发胆大妄为。这几日我都不想见她,她也知理亏,躲了我几日,今日大概是忍不住了,或者是,觉得我该消气了?

我原想打坐不理她,可看到桌上菜肴,又鬼使神差挪到桌边,不理她应该也不妨碍我尝尝鱼,这样想着,我就提起了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