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君三思、三思!”命格星君摆手说毕,又赶紧去拽不远处的桑芷,道:“桑芷你也快劝劝,平乐镇有个什么闪失,你这个土地神也脱不了干系啊!”

桑芷闻言却不动也不语,眼睛只直勾勾地瞪住火凤凰,一瞬不瞬。好熟悉,真的好熟悉,这种对峙的场景、变身的过程、凤凰的长相…果然他就是四百年前蟠桃大会上的大公鸡。

甩了甩脑袋,小狐狸自嘲,怎么到这种紧要关头,还想着吃鸡。踌躇间,抬头再去看浚束,却见凤凰眼眸流转,竟也微微睥睨自己,只是眼神中说不出的…怨恨。

命格星君见小狐狸傻呆呆,又只得回来劝解执笔判官与命簿上君,拱手且道:“两位大人所言正是,当日玉帝派遣两位大人看守命格簿,即是保护天命不被他人任意利用。既然现在桑芷并没有铸成大错,所谓不知者无罪,也就是还有回旋的余地。但若两位今日执意要刑罚,凤君这荒火烧下来,试问又要逆反掉多少凡人的命数?修仙的小妖小怪?”

命格星君一席话说得振振有词,末了终一字一句道:“倘若真铸成大错,老夫与凤君等人自然无法逃脱干系,但两位大人如此咄咄逼人也敢说毫无责任吗?还望两位大人斟酌!”

执笔判官与命簿上君面面相觑,对视一眼已有计较,偏面子上过不去,还是执意问上一句:“我二人自知斗不过凤神之子,但今日不肯迎战且不是贪生怕死,而是为平乐镇百姓着想。但本座依旧有句话问你,这灵狐与你毫无干系,你何以要如此护卫?”

凤凰收敛光彩,霎时再化作浚束的模样,玉树临风地立于众人面前,负手淡笑:“谁说没有关系?”语毕,浚束轻飘飘一抛,一道金光就准确无误地落在桑芷头顶,顷刻,小狐狸便觉头清脑明,定眼一看,竟是金铃铛完璧归赵。

小狐狸左瞧瞧、右看看,原本的金铃铛现在却变成了朱红色,唔~~竟与闷骚凤凰身上的羽毛颜色相似,桑芷正道奇怪,就听契乐惊道:“凤、凤凰泣血…”

这边执笔判官与命簿上君见状,心领神会,终于端正伫立,片刻便见两人化作一黑一蓝两道光彩,再回命格簿中。命格簿哗啦啦翻上几页,终于合上。

见状,小狐狸知大难解除,狠狠地吁了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命格星君道:“真没想到凤君大人您…此乃天意!天意!”

七水亦乐呵呵地奔到桑芷面前,仰着发光的小脸说:“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桑芷惊,什么叫一——家——人——

七水还在喃喃:“唔,我还是第一次看凤君定血契,和壁女姐姐那次,我还没伺候凤君呢!”

小狐狸咋舌,被七水越说心底越慌,心里暗叫不好地问:“什么凤凰泣血?什么血契?什么…”什么一家人。

桑芷话还没问完,就见浚束从自己身边擦过,手臂上还依稀可见血迹,桑芷默了默正欲言,闷骚凤凰就忽然回眸,微眯凤眼冷冷哼了声,拂袖而去。

桑芷:-_-|||

好端端的,你火什么火?谁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第十六章

桑芷和契乐、命格星君赶到凤凰的清梧居时,浚束已换了干净衣衫,闭眼任由七水帮忙自己包裹手上的伤口。小狐狸撅嘴,闷骚凤凰就是闷骚凤凰,虽然刚才和浚束擦肩而过,她看得不大真切,但也知道浚束手臂上的伤口没什么大碍,要是换了阿爹,或者别的狐狸伯伯,这么点小伤肯定不放在心上,结果浚束却急着赶回来包扎,哼,跟个娘们似的。

见一席人赶到,浚束权当没看见,搭着眼皮不言语,七水也认真包扎,不发一言。倒是很少在众多生人面前露面的壁女兴奋地从墙这头窜到墙那头,最为夸张的是,身上的衣衫也变化得五颜六色,大红大紫好不喜庆。

小狐狸囧,“我差点被执笔判官他们打回原形,你很开心吗?”

向来冷言冷语的壁女竟然咯咯娇笑:“自然高兴。这么多年,终于有第二个人愿意和小凤凰签下血契,我有伴儿了——”

桑芷越听越糊涂,抱头道:“什么血契,什么凤凰泣血,你们倒是告诉我啊啊。”

命格星君看浚束一眼,见对方并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才小心翼翼道:“传言,凤族在危机时刻可浴火涅槃,获得重生。而若凤凰流泪,泪是血的话,也就意味着失去了重生的机会,必忍受世间六道轮回之苦。是以每代凤神及凤神之子都会用血契的方式保护凤族血脉,假若真有一日自己凤凰泣血,再无重生机会,与其签下契约的人便可循着凤凰的血气找回主人魂魄,使其复生。”

听此一言,小狐狸捂着嘴巴差点叫出来,“你、你是…是说,我刚才和闷骚凤、凤凰牵了契约?”

契约一词,桑芷并不陌生。青丘国也偶有狐狸和人类签下契约者,而所谓的契约即是双方通过某种信物的交换而订下互相约束牵制的盟约。但所谓的“互相约束”,往往都是一方受益一方被利用。

那么刚才——

看了看已被凤凰血染得鲜红的金铃铛,桑芷摇狐狸脑袋,自欺欺人地跳脚:“你们胡说!胡说,我才没有和臭凤凰签什么契约。血契血契,一定要有他的血才算定盟约的,我从没喝过浚束的血,总不能他给我套个血铃铛,我就成他家的狐狸了吧!”

壁女伸长玉臂碰了碰桑芷头上的铃铛饰品,笑嗔道:“小狐狸你说得没错,凤族的血契,是要你先喝过浚束的血,再将一件你贴身的饰品给他,他染上自己的血,为你亲手戴上,才算契约奏效。哎~姐姐我当年也是稀里糊涂,就被他老爹骗来护着小凤凰。”

契乐在旁听得也是稀里糊涂,抓头道:“可是小妖也记得,似乎桑芷公主从没饮过凤君大人的…”桃树精话未毕,脑海中就自动浮现出小狐狸露出尖尖小狐牙,暧昧地贴在浚束身上,浚束则半露胸怀,搂着桑芷任其在自己颈间啃噬的诡异景象。

契乐瑟了瑟,再去看浚束却见对方眼眸灼灼,正犀利地盯着桑芷。拂袖而起,浚束清冷开口,“我累了,你们都回去罢。”

命格星君咳嗽,知道浚束定是想起了四百年前的不快事,识时务地欲往门外退,却被小狐狸一把拉住,硬生生又拽回浚束面前。

“命格星君你不能走,今天就在这做个见证人,我…我和臭凤凰没有任何瓜葛,我才不要让他做什么主人蒸人,本公主现在就取下这个血铃铛,和他一拍两散!”

说罢,桑芷果真刨着爪子去解腰间的铃铛,谁料却越解越紧,越解越打不开。一直沉默的七水伸脖子去看,吐舌头道:“解不开?解不开就说明契约已经生效了。就好比壁女姐姐,她也必须等着契约失效,才能离开凤君大人住的地方。”

壁女叹息一声,幸灾乐祸:“哎,我老了,在这呆惯了倒也无所谓自由不自由的,倒是小狐狸,似乎不太甘愿做某人的奴隶呢!”

话音刚落,果然赤火准确无误地招呼过来,壁女咯咯笑着逃窜到另一角,这边桑芷已经急得额头冒汗。

“呜呜,怎么会、怎么会!为什么会解不开?我明明没有喝过臭凤凰的血。他那么臭屁,谁喝他的血,谁愿意喝!”桑芷一边嘀嘀咕咕一边扯着头上的铃铛。命格星君见状,抬眼终道:

“桑芷公主,你确实饮过凤君大人的血,就在…四百年前的蟠桃大会上。”

……

一室清风。

命格星君话毕,刚才还热闹非凡的清梧居霎时噤声。浚束负手凝望窗外,眼眸明明灭灭,深邃难猜,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桑芷眨眼看看身上的血铃铛,再瞅瞅仙风傲骨的浚束背影,眼前一闪,霎时想起某些片段。

绚丽五彩、祥云瑞瑞。

金色的小狐狸匍匐上前,猎倒漂亮的大鸟,雄纠纠气昂昂地挺胸。

“母后,芷儿抓到一只好大好大的鸡。”

“嗯~我有在它身上打记号哦~我故意在它脖子上咬了个狐狸牙印,嘿嘿嘿。”

………

桑芷跌坐在木凳上,终于明白,什么叫自食恶果了。

——————————————我是上贼船的分割线———————————

这之后的几天,风平浪静。命格星君应允,十日之期的承诺依然有效,他先返回天宫随机应变,但若十日期限到后桑芷和浚束依旧没想到解决办法,他也只得呈报王母。

而浚束这边,更是波澜不惊。契乐每天来报:清梧居今日在后院开辟了地;清梧居今日种上花了,清梧居今日…闷骚凤凰千奇百怪,一会儿种花一会儿修栅栏,但偏偏就是对自己置若罔闻。而正是这样的置若罔闻,让桑芷挠心挠肺。

臭凤凰设计害她签下血契不就是要整她吗?不就是要她当女仆整的自己惨兮兮吗?为什么现在反而按兵不动了。最终,小狐狸还是率先稳不住气,杀到了清梧居,却事有不巧,浚束不在家。

桑芷一个人在屋里转了大半圈,连个鬼影都没找到,正准备离开,却听身后传来壁女的声音:“小狐狸,怎么来了就要走?”

桑芷回头,就见壁女从墙里现身,正笑意盈盈地凝视自己:“找浚束?他出去了。”

桑芷撅嘴,想到闷骚凤凰就浑身不自在,闷声闷气挠爪子道:“那我待会儿再来找他。”说罢,小狐狸就提腿往外走,却被壁女伸长的手臂一把挽住,咯咯笑道:“急什么?来了就坐一会儿,过不了多久小凤凰就回来了。”

壁女一边说,一边顺势将桑芷按在凳子上坐下,又伸长手臂去旁边取了上好的碧螺春,用真火烧了开水给小狐狸沏茶。桑芷曾听七水和契乐八卦,言壁女向来独来独往,若是心情不畅,就是其主人浚束也未必能唤得她出来,平时也是冷冰冰,一副舌毒刻薄的模样。

可现在壁女如此给自己面子,又是笑脸迎人,又是端茶送水,桑芷也就实在不好意思走了。喝了口茶,小狐狸闲话家常:“壁女姐姐,你被缚在这屋子里,是不是很闷?”

壁女闻言托腮,眼眸流转,“时日长了,也就不觉得了,更何况现在不是还有你和七水陪着我么?”

桑芷咂舌,自然明白壁女意有所指,说来说去就是表明自己和她现在境况一样,都是臭凤凰的奴隶。想到浚束、平乐镇的设计、金铃铛变血铃铛…桑芷的火气就噌噌直往上冒。

“难道就真的要一辈子做臭凤凰的奴隶?!”

听了这话,壁女捂嘴咯咯笑出声,“那倒也不是,其实也还是有法子不做他奴隶的。”

桑芷闻言眼眸闪亮,“真的。”

壁女勾唇,附耳桑芷道:“不做主仆可以做夫妻呀~”

桑芷:-_-|||

知道壁女拿自己开涮,桑芷情不自禁叹息声,转了转眸子忽又想到什么地环视四周,确定无人后才悄悄问:“壁女姐姐,那到底有没有办法可以解除契约关系?”

“有,自然有!”桑芷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传来阴阳怪气的诡笑声,桑芷背脊僵硬,只觉如芒在背,不用回头也知道某人拿眼神已经刺自己百次千次。

浚束冷哼进屋,阴测测又道:“想要解除契约,办法就是…”浚束故意顿了顿,咬牙切齿道:“我——死——”浚束故意咬重“死”字发音,又冠冕堂皇地站在小狐狸面前屹立不动,挑眉一脸“有本事就来杀我啊”的闷骚表情,恨得桑芷牙痒痒。

“你和我本来就是你不情我不愿,我想解除契约关系,有什么错啊?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小气的男人,四百年前的事情,我早忘得一干二净了,你却设计害我,当年我还是小孩子,你连小孩子的仇都记这么久,臭凤凰死凤凰!”

浚束似乎听不见桑芷说什么,绕过小狐狸对壁女道:“给我沏壶茶。”

桑芷气极,指着壁女又呱呱道:“你根本就是残忍阴险,因为和你签下血契,就要把壁女姐姐关在这个鬼屋子里,千年万年都出不去。就算你死了,她获得自由,还要凭着你的血气再帮你复活,凭什么啊?凭什么要任由你摆布?”

咬住下唇,桑芷见浚束脸色渐渐泛青,拽着壁女说:“壁女姐姐你不要怕,你倒是把你心里的想法都说出来给这个坏凤凰听!我们想解除契约没有错!”

语毕,壁女表情寂寂,终于望天叹出口凉气:“哎~~~~你们小两口打情骂俏,做什么扯上我呢?”

“……”桑芷呆掉,正想开口挽回点面子,壁女的手已经轻飘飘地搭在了自己脑袋上,拍了拍笑靥如花:“还有小狐狸,不要那么说浚束哦,其实是我自愿签下血契的,做壁女在屋子里穿来穿去也是我自愿的。从某种程度上讲,我的命也是凤神给的,所以只有还他儿子这份情了。”

壁女明显话中有话,大概是念起往事,言语间竟也透出丝淡淡落寞,语毕伸了个懒腰,只道累了便缩回墙中无影无踪了。小狐狸囧,屋子里的气氛越发诡异。

良久,浚束终于睥睨一眼,哼笑:“最残忍的人是我么?我看倒像桑芷公主你,好端端的,何苦去揭别人的伤疤呢?”

实然,若是有选择,壁女怎会甘愿被禁锢在屋子里,一定有…不为他人所知的辛酸过往吧?桑芷戳手指,心里懊恼刚才得罪了壁女,兜转间,又想起来清梧居的目的。

命格星君临行前,对小狐狸千叮咛万嘱咐,言她改景乐命数之事还没有完,应该以大局为重,先给闷骚凤凰道个歉,让他帮自己出主意解决了这件事情再说。念及此,桑芷咬紧牙关,正踌躇着如何低声下气赔罪,让眼前这位凤君大人消气,就听外面传来银铃般的笑声,裹着风窜进屋。

“哟~我就说谁呢,大老远就听见吵吵嚷嚷的,竟是桑芷公主。”

如意簪压髻,百香锦衫在身,红莲履、相思扣,流云丹凤扇,这样姹紫嫣红,喜好盛装打扮者,在天宫也就唯恐一人了——桑芷目光灼灼,回眸盯着那张娇俏动人的面额,不禁磨牙:

“璎珞!”

第十七章

璎珞是只仙兔。

说起她升仙的经历,倒不同寻常。璎珞原本为跳跳山的兔妖,修炼不过百年,连人形都不会幻化,谁料某日出门不利,被跳跳山的银狐白涧逮了去,小银狐童心未泯,对兔子肉也不怎么感兴趣,叼着璎珞玩耍一阵也就腻了,突发奇想间,竟指挥璎珞去吃窝边草。

白涧彼时的想法很简单,兔子不是不吃窝边草吗?那我就看看,这只小兔妖吃了窝边草会怎样?谁料,璎珞因祸得福,这窝边草却是一株仙草,食下没片刻璎珞便觉脚下噌噌生风,踩着祥云升了仙。

原本故事到这,与桑芷毫无半点瓜葛,但偏偏璎珞兔精升了仙后,不忘旧仇,重返跳跳山,将白涧倒挂在云彩上,围着跳跳山示威三圈,警告银狐族不要仗着灵力强大,欺负跳跳山其他的弱小动物。如此这边羞辱白涧一番才算解了吃窝边草之恨。

事有凑巧,这白涧不是旁人,正是桑芷拐了十八道弯子的远方亲戚,虽然关系甚远,桑芷儿时却常与母后去跳跳山玩耍,自然与小银狐打成一片,对这个弟弟很是喜爱。

听闻初入天宫的兔子小仙就如此嚣张,竟羞辱白涧,最后还害得小银狐在族里抬不起头,被迫去凡间散心,桑芷就气不打一处出,哭诉着找到姨母姨父要为弟弟做主。

王母娘娘听罢来龙去脉,却只是笑笑,称小银狐去凡间历练番也不错,这事就此不了了之,桑芷和璎珞的仇却就这么记下了。此时此刻,平乐镇重逢,一狐一兔仇人相见,自然分外眼红。

璎珞闪了闪黑白分明的眸子,嗔笑得珠花都要歪了,“听闻桑芷公主做了土地神,小仙还没来得及祝贺您就已下凡,现在补上一声恭喜了。”

桑芷拳头握紧,却不吃璎珞这一套,咬牙道:“你到这来干什么?这不欢迎你,你走!”

璎珞桃眼微瞪,还没来得及开口,小狐狸身后就传来好听的男声,“放肆,璎珞姑娘是我请来的!”浚束扇着扇子,闲庭信步地到两人中间,挑衅地瞪小狐狸一番,这才回头扬声:

“七水。”

七水答应一声,从璎珞后面露头,嘿笑道:“凤君。”

浚束吩咐了七水去沏茶,这才笑道:“璎珞姑娘失礼了,因为刚才突然感应到好像家里来了些不速之客,是以赶了回来,没能亲自为你接风。”说罢,浚束眸光一转,狠狠剜了桑芷一眼。

桑芷恍惚,不速之客?什么意思?是说自己咩!

“你——”这边小狐狸话还没说完,璎珞已羞红脸颊地福身,“凤君大人多礼了,璎珞也只是奉命办事,这才前来叨扰,您别见怪才是。”

“哪里,璎珞姑娘能来,真是荣幸之至,请!”

“谢凤君大人。”

“一直凤君来凤君去,何以见外?叫浚束即可。”

“那凤…浚束也叫我璎珞吧,如您所言,姑娘来姑娘去,甚是绕口。”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男唱女随地迎进了里屋,完全视桑芷为无物,小狐狸这时才恍悟,怪不得臭凤凰这些时日一会儿修栅栏,一会儿种花,竟都是为了接这兔子小仙!桑芷越想越恼,目瞪口呆地盯着浚束和璎珞勾肩搭背,终消失在玄关处,忍不住炸毛,嚎叫出声:“闷骚凤凰你给我等着!!!!!!”

——————————————我是吃醋的分割线————————————

桑芷站在案几前,抱着书簿翻白眼。对面,一对狗男女正卿卿我我。

璎珞一边替闷骚凤凰斟茶,一边娇滴滴道:“璎珞奉娘娘之命,特意前来叨扰,于心不安,在这里以茶代酒,先敬凤君一杯。”

浚束接过茶杯,嘴角溢出淡笑,说不出的温柔体贴:“不是说好了互称名字吗?怎么又叫凤君了?讨打!”

璎珞见浚束打趣自己,两腮微粉,水袖半挡着脸颊娇嗔:“哎呀,奴家一时忘了嘛,浚束要怎么罚,奴家都甘愿…”

浚束深情款款:“要本座怎么下得了手?”

桑芷抖了一地鸡皮疙瘩:(╰_╯)#你们当本公主是透明的吗?!

原道,凡间盂兰盆节将至,即凡人所言之“七月半,鬼乱窜”的中元节。中元节乃地官赦罪日,地府新老亡人(三年内死的称新亡人,三年前死的称老亡人)都会趁着这段时日回家探望亲友。

因需要分批释放鬼魂进入凡间领域,为防止孤魂野鬼趁机作乱,各领地土地神本就忙得不可开交,到了桑芷管辖的平乐镇,就更麻烦了。初到平乐镇之时,桑芷就因平乐镇周边设下的结界,不允许任何妖魔鬼怪进入而大惑不解,害得她堂堂一个土地神,要亲自勾人魂魄然后再送出镇外给鬼差。

时至鬼节,王母便特外开恩,在结界交缝处开道小口,赦免鬼魂们分批次由此洞穴归家探望,是以这才遣了璎珞来帮忙,而凡间御使总管浚束,自然也坐镇平乐镇,以免有变。

对于平乐镇到底有什么秘密,千百年来要这样由结界保护着,小狐狸没有兴趣知道。但她郁闷纠结加抓狂的是,那位所谓来帮忙的璎珞姑娘和凡间御使大人,到底在做神马!!!!

几天来,桑芷、契乐,连着七水,因为鬼节忙得鸡飞狗跳,就连壁女姐姐,也帮忙整理回来探亲的鬼魂报名簿,唯独这对狗男女,不是在屋里品茶谈道,就是打情骂俏。天气好时,再肩挨肩、头并头地出来晒晒太阳,下棋吹箫,围着东青湖散散心。

小狐狸掰着指头算来算去,和命格星君相约的十日之期最后一天正是鬼节,为此桑芷一再隐忍,低声下气跟臭凤凰说了好几次这个事情,偏偏浚束不闻不问,只陪着璎珞风花雪月,气得桑芷牙痒痒。

这日,桑芷因为鬼节的一些安排,不得不来清梧居,这才有了开头的一幕。桑芷拳头握紧,磨牙只当看不见眼前两个肉麻兮兮的人,冷冰冰道:“凤——君——大——人——后天就是鬼节了,我是专门过来请示你…”

话未毕,璎珞托着腮已笑开:“别人都说凤君为人冷淡,难以相处,好几次我在天宫遥遥相望,都觉得你…可是这次相处,哪里像他们说的?”

小狐狸呆,面无表情继续:“专门过来请示你,新亡人和老亡人到底怎么分批次,谁先进?”

浚束若有所思地抬眸,顿了顿却是凝着璎珞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和你一见如故,或许,冥冥中就是这般安排的。”

“……”小狐狸倒抽口冷气,终于忍无可忍,一爪挥到案几上,准确无误地用法术把桌子劈成了两半,不顾兔子小仙假兮兮的惊叫,露出小狐狸牙阴测测道:

“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本公主说的话!!!!”是可忍孰不可忍,臭凤凰一而再、再而三地欺侮桑芷,这段时间更是当她为透明,让小狐狸好不恼火。此时此刻,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眼冒小火苗,噌噌两下肩头的两盏八荒狐火也现身,闪着幽蓝色的危险光亮。

璎珞见状,吞了吞口水,下意识地往浚束身后缩。虽然听闻桑芷这只狐狸不学无术,没什么真本事,但这八荒狐火璎珞却是认识的。传言每只灵狐出生,皆有两盏保卫真身的狐火,生命攸关之下,便会出现为主人护驾,威力无边。

这一刻,显然是小狐狸动了真气,这才没控制好,弄得八荒狐火也出来了,浚束看了,却丝毫不见畏惧,淡淡扯扯嘴角责备道:“你这个土地神到底是怎么当的?新亡人先回,老亡人后归,这样简单浅显的道理,连乡间孩童都知,你竟巴巴跑来问我?”

桑芷目光如炬,厉声道:“好,我不会做土地神,那么你呢?请问凤君大人你这段时间做了什么?”除了调情喝酒说笑,眼前这只渣凤凰,做过一件正事吗?!

浚束闻言,却不以为然,挑眉道:“区区一介土地神,何时轮到你来质问我了?”

“你!”小狐狸气极,在青丘国时,娇纵可爱的小公主哪有被别人如此这般羞辱过。今时今日,前仇新恨,小狐狸终于一并爆发了——

“我和你拼啦~~~~~~”桑芷话毕,金光乍现,眨眼间就已幻作小狐狸原身,张大血盆大口扑了过去。四百年前,浚束就是受此一击,落得如斯下场,早长记性,水袖一挥,桑芷连对方动作都没看清,就被反击摔在了地上,疼得呲牙咧嘴。

“呜呜,痛!”桑芷摸着狐狸屁股,哭。死凤凰臭凤凰,居然真的打自己,好公不与母斗,他不懂咩!

这边浚束见桑芷摔得眼泪汪汪,冷哼一声回头,霎时又唤作柔情似水的模样,捧了捧璎珞头上的珠花:“歪了。”

璎珞头一次与这样的美男子贴得如此近,俏脸也殷红,搓着手绢忸怩道:“浚束——”

浚束道:“这几日风和日丽,河边的紫英花开得甚好,我陪你去看看。”语毕不容分手,就牵起璎珞的手出了屋子。桑芷依旧趴在地上,看得一愣一愣,待两人走远,终回过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