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云蘅还是很高兴。刚刚心中那恨不能把全世界都给销毁了的愤恨忽然就随着李翊的这句话随风飘走了。

李翊走过来,在她面前停住,习惯性的又去揉她的头发。

“阿蘅,作为我的徒弟,不需惧怕任何人。”

这样不大好吧师父?你是不是有点自信心爆棚了?

虽然心里是这样想的,可是云蘅面上还是带了很大很大的笑容,一边很用力的点着头:“嗯。”

李翊他都这样说了,那是不是代表她以后再也不用对赵泽兰客气了?

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李翊看着她这样明媚的笑容,心情也莫名的大好。

而云蘅很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她决定趁着他现在的好心情,好好的问一问他和赵泽兰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师父,”她仰头,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问着,“这个赵姑娘,她到底是谁啊?怎么看起来她跟师父很熟呢?”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满以为李翊会仔仔细细的跟她说一番这赵泽兰是何等人,以及他和她之间是如何相识,如何分离,说不定还能狗血的引出来一段要么是单相思,要么就是两情相悦,但迫于门第迫于时势而不得不分开的一对怨侣,或者就是两个人明明相恋,但由于什么误会而心生怨恨,再次相见恍若仇人巴拉拉吧之类的。

云蘅觉得,如果李翊和赵泽兰之间的关系属于最后一种,那她还是悠着点吧。

是误会就有澄清的时候,不要到时候赵泽兰成了她的未来师娘,那小鞋她可穿不起。

不想李翊却是极简洁的跟她说着:“我与她并不熟悉。”

然后就没了。

可云蘅正伸长了脖子,眼巴巴的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可是这就没了。

云蘅傻了。师父你好歹多说几个字成不成?

李翊瞧着云蘅的那傻愣愣的样子,由不得心中忽然一软,右手又习惯性的伸了出去,揉着她的头顶。

“天热,早些回去洗洗睡吧。若是洗了头发,仔细要用手巾擦干才能睡,不然明天早上起来会头痛。”

经过这些日子以来他每天逼着云蘅喝那调理身体的药之后,她体寒的症状较前些日子好多了。只是这孩子素来不听话,只要天热了,必然每天晚上会洗头发。

酷夏再热,晚间洗头发,依然会有寒气入体,所以李翊就经常嘱咐她要待头发全干了后才能去睡觉。

他觉得这些日子以来他真的是有一种身为人父的感觉了。这么天天的操心着她生活琐事上的一些小细节,可他反倒是觉得很安心。

但云蘅此刻的心理活动却是,师父你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了啊?你嘚啵嘚啵的跟我说了这么多要洗头发的注意事项,但是对着赵泽兰的事你就用了简简单单的七个字就交代了。

看着李翊那清风明月的表情,她估摸着,她这会就算是再往下问,那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

所以她决定曲线救国。

口中答应着李翊待会就会回去睡觉,以及待会洗完头发后一定会仔仔细细的将头发全都擦干了,然后等到头发全都干透了才会去睡觉的琐碎小事之后,云蘅却待在了原地没有走。

她在等叶肖。

从李翊那里问不出来什么,可是她还有叶肖的嘛。

叶肖洗完碗出来之后,正甚是不习惯。不时的就抬起手来看看。

他觉得他的手上此刻滑腻腻的一片。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真的是,真的是,十分的不好。

耳中忽然听到一声咳嗽,而后是云蘅压低了的声音在叫着他:“叶肖,叶肖。”

叶肖左右一望,就见到云蘅正站在阴影里踮着脚对着他招手。

慢慢的走了过去,叶肖眯着眼睛打量着她,不怀好意的打趣着:“这么背着你师父过来等小爷我,怎么,想我了?”

云蘅直接一巴掌呼了过去。

叶肖头一偏,躲开了这并没有使什么力气的一巴掌。而后笑嘻嘻的说道:“得了,得了,打趣几句也不成么?”

云蘅从鼻子中轻哼一声,以示回答。

军中鱼龙混杂,且又都是男子,自然就会有好男风的人。而有些人原本也不是很好男风,只是整天眼前晃荡着的都是男人,情-欲无处释放,索性便都凑在一起搞-基算了。而云蘅因为原就是个女孩子,自然较一般的大老爷们长的精致。要是搁现在的话来说,那就是一完美的小受。所以也不是没有其他男人对她垂涎的。只是迫于李翊和叶肖的威信和手段,也就只有看着她白流口水的份了。

而云蘅自己心里也很清楚的知道这一切。这也就是为什么她最近越来越迫切的想要离开这军营的原因。

只是进来容易,出去那就是千难万难。

门口的重重守卫,还有城门的重重守卫,无论哪一关,她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所以她只能依附李翊和叶肖。

这会猛可的听到叶肖打趣她,她心中就有些气恼,也就很严肃的说着:“叶肖你听着,对于我而言,李翊是我的师父,而你是我的朋友,仅此而已。我不希望我的朋友以后再拿这种事来打趣我。这对我来说,是一种侮辱。”

于是叶肖也就收了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同样严肃着一张脸说着:“好吧云军医。只是云军医,不知道您这么晚了拦住了小的去路,是找小的有什么事呢?”

云蘅听着他这看起来虽严肃,但内里其实还是透着戏谑的语气,再是看着他那一本正经的脸,憋不出,笑场了。

而叶肖也随之笑场了。

抹着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云蘅道:“别贫了叶肖。我找你来,是有事要问的。”

“关于赵泽兰的?”

云蘅撇嘴:“你倒很清楚我要问什么的嘛。”

叶肖洋洋得意:“那是。今晚这么一闹啊,你要是不想问关于赵泽兰的事才奇怪呢。只是你要是跑去问李翊,依照他那惜字如金的性子来说,肯定是什么都问不出来,所以你就只能来问我了。”

云蘅听了叶肖的话,在心里默默的吐槽。李翊他在唠叨我的时候,惜字如金这四个字估计都要羞愧而死了。

而叶肖还在那讲着条件:“告诉你赵泽兰的事情可以,可是云蘅,有没有什么好处呢?”

云蘅转身就走。

叶肖急忙拉住了她:“哎,哎,你怎么这样呢?我不过就是想让你给你再做一次拉面嘛。你做什么这么小气。”

云蘅回头,咬牙切齿:“成交。”

于是叶肖拉着她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开始跟她说着赵泽兰的事。

如同先前云蘅所猜想的一般,这赵泽兰果真就是赵御医的女儿。也是被送到这冀州军营来做军-妓的。只是有一点云蘅没有猜对,那就是,赵泽兰之所以能来这医药院,不是将军大人钦点的,而是她自己跑过去争取的。

一般来说,朝中获罪的大臣,子女被发配到这里来之后,很少有见到将军大人这种大BOSS的机会。只是军中向来不养闲人,军-妓闲暇之时还得做一些杂事。而偏生那么的巧,那日有一士兵晕厥倒地,赵泽兰正好在侧,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将那士兵瞬间救醒了过来。

那个士兵是展穆的手下。闻听此事过后,展穆亲来看望了一番赵泽兰,确信她有一身医术之后,上禀了将军大人。于是将军大人亲自接见,仔细的询问了一番过后,那赵泽兰竟然自己请愿要去医药院。

正好医药院此时甚为繁忙,将军大人略一思索,也就答应了。

这个中曲折,云蘅委实不知啊。

也就是说,这个赵泽兰,肯定原本就知道李翊在医药院,所以这才自己要求要来这里了?

云蘅摸着自己的下巴,有些不明白。

想她一个闺阁千金,两耳不闻窗外事,如何得知李翊在何处?还是说,她来了这军营之后,打听到的?可要是按照常理来说,一般她不知道李翊在这里,不大可能会跑去跟别人打听,哎,你们医药院的军医叫什么名字?而且她和李翊初见的那时,她那样子,看不出来一点惊诧的表情,反倒像是早就知道会在这里碰到李翊一样。

云蘅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她决定,算了,还是不要想了,反正她这智商也就那样,还是不要去想这么复杂的问题了。

搞不好人家真的只是无意之间听别人说了这医药院的军医是李翊而已呢。自己也许是把原本简单的问题想复杂了。

其实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云蘅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那李翊和赵泽兰当初是怎么相识的呢?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相识始末

叶肖拼命的忍着想出言打趣云蘅其实是不是吃醋了,所以这才巴巴的站在这盛夏的晚间,不顾浑身的蚊虫叮咬,只是为了问李翊和赵泽兰之间的事,

可是他不敢啊。他估摸着他这句话要是问出来,依照云蘅那小心眼的劲头,弄不好就得三天不给他饭吃。

所以他唯有将这话给囫囵吞了下去,转而去跟她说她想知道的事。

原来李翊那句话确实说的对,他和赵泽兰之间,并不算熟悉。

也可以这么说,赵泽兰对他很熟悉,但他对赵泽兰不熟悉。

八年前,十八岁的李翊单枪匹马闯京城,前去挑战当时还没有成为御医的赵冶初,也就是赵泽兰的父亲。

一番医术之间的较量过后,便是名满京城的名医赵冶初也对李翊赞不绝口,言是此子医术精湛,假以时日,他都不会是李翊的对手。

而此次较量过后,李翊便在京城开办了一所专门教人学医的学堂。

其时赵泽兰便是第一个报名前去就读的学生。

李翊与她父亲较量之时,她便在旁观望。彼时李翊一身白衣,容颜俊雅,气质沉稳,真乃浊世佳公子。所以虽然赵泽兰当时才十四岁,可也一见倾心了。

入了学堂之后,她时时刻刻欲接近李翊。但可惜的是,李翊真的只是将她当做普通的学生来看待,没有流露出一丝特别的情绪来。

至于说赵泽兰的情意李翊心中是否明白,经过叶肖和云蘅二人的一番商谈之后,二人皆一致认为,李翊他一定是知道的。

他又不是个傻子,而且还是个心较比干多一窍的玲珑人,这个他岂会不知道?

也就是说,面对着如此美人,李翊他都能坐怀不乱?

云蘅第一反应就是柳下惠,第二反应就是鲁男子,第三-反应就是,丫的该不会是有隐疾吧?还是他其实是喜欢男的?

联想到这段时日以来他对自己的亲密举动,云蘅不由的打了个冷战。

她默念,一定是她想多了,一定是的!!李翊长的那么正人君子那么禁-欲的一个人,他怎么可能会这么重口味呢?

“哎,叶肖,”云蘅急着开口说话,以转移她心中那隐隐的不安感,“所以你那时候也就是跑到李翊开的那个学堂里学医去了?”

叶肖撇嘴:“我不过就是陪我阿姐去的而已。我才懒得学医。好男儿就应该驰骋沙场,跃马杀敌。”

言下之意就是看不上学医的这个行当。

云蘅也撇嘴:“那有本事下次你上战场受伤了别来找我师父啊。”

叶肖觉得这辈子他能碰上云蘅那就是他的劫。

明明云蘅比他小了个六岁,怎么看那都应该是他在她面前撒欢欺负她,可末了却是倒了过来,经常没事的就要被她给挤兑几句。

关键是,还挤兑的他没话可说。

叶肖嘿嘿一笑,手拍着云蘅的头便道:“小云蘅,你说你要是个女孩儿该多好啊。那我肯定得想方设法的把你娶回家去,然后被你挤兑一辈子都乐意。”

云蘅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朝着他摸着她的手拍过去,鄙视的说着:“其实你是想着,把我娶回家了就不用再请厨子了吧?还能天天想吃啥就吃啥?”

叶肖接着笑:“云蘅你真是太不可爱了。小爷我为了你都纡尊降贵的亲自洗碗去了,你怎么就是不感动一下呢?”

云蘅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和碎草叶,拿眼斜他:“您老那碗好像不是为我洗的吧?而且我还纡尊降贵的亲自给你烧饭了呢,你怎么就是不感动一下呢?”

“我感动了啊。我怎么没感动了?你没看到今晚你呛赵泽兰的时候我都对你竖大拇指了么?小云蘅,往后有小爷我罩着你,甭说这赵泽兰了,就是这整个冀州军营里你都能横着走。反正吧,往后要是谁敢欺负你了,甭客气,照死里打,小爷我给你兜着。”

......

云蘅无话可说了。

听着本来该是很感人的一句话,可怎么自他的口中说出来,就是透着那么股嚣张和自负呢?

往后的日子还是照旧的忙。

夏药配制了出来,云蘅每天的工作就是熬药,然后分发给各个营地里的士兵。不过好在有个赵泽兰,在医术上比她厉害多了,所以云蘅比以往反而是轻松了些了。

至于说赵泽兰和李翊的关系,依旧是那般。一个是想尽了法子想靠近,一个就是淡淡的没有任何回应。

云蘅也习惯了。没事的时候还能和叶肖打个赌,赌最后李翊到底会不会对赵泽兰动心。

然后叶肖就被她逼着赌李翊最后会动心了。

叶肖气的直跳脚,一叠声的嚷嚷着,你这不是摆明了让我输的吗?就李翊那个石头人,我怀疑他压根就不知情字怎么写,怎么可能会动情?还是对赵泽兰?你还不如让我赌他会对你动心算了。

云蘅得意的笑。一边啃黄瓜一边抖腿:“大不了我答应你我要是输了就连做十天拉面给你吃怎么样?”

“一个月!”叶肖斩钉截铁的讲着条件。

云蘅不以为意。怕什么,反正他肯定会是个输。

所以她也就斩钉截铁的回答:“好。就一个月。”

击掌为誓!

捧着被叶肖击的有些发红的手掌,云蘅喜滋滋的乐着,看来这一个月的菜都不用她洗了。

但是她很快的就发现,只怕她真的要给叶肖做一个月的拉面了。

夏末秋初时分,她好不容易清闲了点,没事还能捞个闲暇时分晒晒太阳了。

这天她正猫在一运药材的木板车上晒太阳。

药包堆的很高,她躺在里面,轻易有人看不到她。

晒的时间长了,身上暖洋洋的,她正要昏昏入睡之时,忽然听到了很轻的脚步声。

从药包后面微微的探起了身,她不甚在意的望过去。

一眼看到的却是展穆。

展穆俊脸肃穆,依然是她前几次看到的那个冰山样子,一丝一毫融化的迹象都没有。甚至准确点来说,连一个小小的冰碎屑只怕都没有少。

他所去的方向正是李翊的帐篷。

云蘅知道,李翊这几天一直都待在他自己的帐篷里看医书没有出来。

因为前两天来了个小士兵,得了个什么不确定的病。李翊不敢下确论随便的开药方,所以这几天都待在自己的帐篷里翻医书了。

展穆来找李翊,这原也只能算是个平常的事。毕竟李翊是军医,他来找他,也许是有要事。

可是,展穆的身后却跟着赵泽兰。

赵泽兰粉面低垂,正款款的跟在他的身后向着李翊的帐篷走去。

这两个人走在一起,云蘅莫名的就觉得有些奇怪。

然后她就趴在药包后面一直看着。

他们两个人在李翊的帐篷里待的时间并不算长,前后也不会超过十分钟就出来了。

出来之后,展穆大踏步目不斜视的走了。而赵泽兰是低着头去了她自己的小帐篷。

云蘅从木板车上坐了起来,尚且觉得还是有些发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