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皮笑脸的,横看竖看也不像冥帝。

她指向白染,质问赤炎:“那他又是谁?你们是什么关系?”

“他是会些仙法的和尚,至于关系……”赤炎搓了搓下巴,睨向白染,“敌人。”

和尚,敌人,如同双生?雾舞有一种被戏耍的感觉,于是她再次扬起双臂,一不做二不休,将他们统统打出洞口,随后默念心咒双掌一击,立刻在洞门处加注一道无形的铜墙铁壁。

赤炎悬在半空,抖了抖一头的渣土,歪头看向也正在拭灰的白染,不由捧腹大笑:“堂堂执法天尊竟被一个刚重生不久的小女子打得灰头土脸,哈哈哈——”

“……”白染用手背蹭了下额头,“你还不是一样,还有心情笑我。”

赤炎边笑边飞到白染身旁,收起玩乐之心,撞了下他手肘,分析道:“我感觉雾舞的法力又精进了不少唉,如今她对你我成见颇深,如何让她相信咱们的动机出于善意?”

“你是善意?”白染狐疑地挑起眉。

“废话!”赤炎立刻崩起脸,“倘若我有心害她何必助她重生?”

“既然如此你就把雾舞交给我,回你的冥界为非作歹去。”

“她是我娘子!”

“那是三世前,倘若我未记错的话,你们并未圆房,”白染伸出一指警告道,“正因为你曾承诺不再招惹雾舞我才容忍你的所作所为,此刻她已恢复仙身,我要带她回天界上任。”

“……”赤炎白了他一眼,他确实不想让悲剧重演,但是也并代表他不能与雾舞做普通朋友吧?!单纯地对她好也不行?!

“玉皇大帝要是再看上她呢?她还是会下界躲清闲,你身为执法至尊对此事插手不得,届时你又该如何处理?”

白染长吁一口气,飞到湖畔,落地,一撩袍子坐到岩石上,随手抓起一块石子丢入河中,赤炎则将抛入河中的石子变成巨大的岩石,轰隆入水,溅起千层水花泼向白染的衣袍。

白染弯身拧着衣角上的水渍,待赤炎也坐下时,方道:“有些事你并不知晓,玉帝当初娶她自有原因,此刻令雾舞远离情感纠葛的方法只有一个,那便是让她自愿加入佛门,反之,她若自愿嫁给玉帝……也是她的选择。”

赤炎双手支在岩石上,仰望湛蓝的天空……“她才不会嫁给那玉帝老儿,她的前身乃是满载的魔女,会像冥界所有的妖女一样喜欢美男。”

这便是他们必须遮住五官的一部分原因,并非自诩,亦正亦邪,霸气十足又不失儒雅之风,这对孪生兄弟的容貌在三界之中堪称完美。别说雾舞记得他们,就算完全不认识恐怕也难逃桃花劫。

“性格会变的,当初她并非这个性。”

“你有多了解她?初次见面便被你打得魂飞魄散。”

这倒是句实话,从见面到结束他们只交流了一句,准确地说,是雾舞单方面开口——你逃不掉的,等你。

当时雾舞那意味深长的笑容令他时而产生一种错觉,她才是掌控全局的执旗手。当然,事后证明她确实是狠角色,知晓天界众神对她又敬又怕,所以她主动承担起保护天界安危的责任,制造出无界灵宠将天界保护其中,有了坚不可摧的屏障,天兵天将自然松懈守卫,一旦无界灵宠集体撤离或灭亡,天界必然乱作一团。

思于此,白染望向雾舞所处的位置,其实她也挺不容易的,看似风光无限的位置却又高处不胜寒,为了不变成众神监视的对象,她唯有绞尽脑汁保护自己吧。

“她是何种个性,说来听听。”

赤炎拇指抵在腮上思忖许久:“……我觉得吧,应该属于风轻云淡的个性,她很少说话,可一旦开口就跟念经似的喋喋不休,正因如此我们总是打冷战。”

“或许她想感化你,替你去除心魔,毕竟她来自天界。”

赤炎耸了下肩:“谁知道,尤其我是对她……”他忽然卡了壳,沉默片刻,又看向白染,神色中颇有恍然大悟之意,“雾舞或许知晓那时的我有意利用她瓦解天界势力。”

白染等待他道出下文,有些事不能细想,一旦仔细斟酌便会发现事有蹊跷。

“雾舞明知我厌烦说教,她却讲个不停,此刻想想,是故意的……”赤炎只是给出笃定的态度,却未说为何这般肯定。

不过白染从中猜出分,应该是赤炎并未与雾舞有过肌肤之亲脱不了干系。

赤炎自顾自分析会,又给出否定的答案:“不对,倘若是故意的,那她可以不嫁我。”

他们相处不到半年便决定举行大婚。婚宴当日,冥界欢腾,雾舞当时也很高兴,喝了许多酒,甚至为了助兴展现婀娜舞姿。当时,雾舞倾倒众生的容颜以及天女撒花般绚丽法术令整个冥界沉浸在一片沸腾之中。身为新郎的赤炎,原本意兴阑珊,但当他收到从四面八方抛来的羡慕与祝福时,初次认认真真地凝望起他的娘子,说是虚荣心飙升也好,被美色冲昏头脑也罢,总之,他那时真的在想,他一个十恶不赦的魔王能娶到如此善良美丽的娇妻,夫复何求?即便没有她的加盟他照样会与天界为敌,只不过辛苦些而已,要不然,善待她吧。

然而,他忽略了一点,他娶的是威胁到天界地位的神魔双修圣女,即便雾舞的态度不偏不倚也会令天界众神感到惶恐不安。于是就在大婚不久,白染便将雾舞就地正法,快得令赤炎反应不及,恨不得撕碎白染。

一股妖气冲天而上,赤白染悠悠地看向赤炎:“总活在仇恨之中惩罚的是自己。”

倏地,赤炎伸出一指怒指他:“你说服雾舞遁入空门我没意见,但是若硬逼她嫁给玉帝我一定会来抢!”他扬起附着熊熊烈火的狭眸,“你懂我的意思,不惜玉、石、俱、焚!”

白染平静地点下头:“不过,倘若是她自己的意思……”

“且不说我,你真的能做到视若无睹?!”赤炎斜唇冷笑。

白染与他面面相觑,话就盘旋在唇边,最终,他抿了下唇,望向碧波荡漾的湖水,道:“既然我助她重生,便我责任保护她,尽皆所能。”

赤炎敛气眸中烈火,依依不舍地看向雾舞所处的山洞,将满满的思念之情压抑起来,冷冷地道了一句拭目以待,便化作黑烟消失在白染的眼前。

白染坐在河畔,坐了许久,直到天黑,他才返回山洞洞口,透过若隐若现的屏障看向雾舞,雾舞则机警地转身怒视,白染扯起嘴角,干笑两声,朝她摆了摆手:“饿了吧?”

雾舞对他翻白眼吐舌头:“少与我套近乎,只要你离开我便可以自己去找吃的!”

“我若是不走呢?有本事你出来轰我。”

说着,他悬空打坐,竟优哉游哉地诵起经。

“……”咦?无赖?

第五十八章

雾舞确实可以强行轰赶白染,不过这假和尚挺气人的啊,就坐在洞口正前方打坐念经,既然如此她倒看看这和尚能坚持多久,谁消耗法力谁知晓,嘿。

于是,一场持久战就此拉开帷幕。

翌日清晨,雾舞一觉醒来,懒腰刚伸到一半便定在半空,还未走呐!

她索性躺倒继续睡,没饭吃的时候是个不错的法子。

第二日,雾舞感觉脑袋睡得都肿了,捂着干瘪的肚子坐起身,望着依旧悬浮于空,稳如泰山的白染,她脸都绿了。

第三日,天空作美下起倾盆大雨,雾舞心想他终于可以消失了吧!

可是他就那么顶着瓢泼大雨继续诵经,甚至连眼皮都未动一下。

雾舞饿得头晕眼昏,又不甘愿认输,所以慢慢悠悠地爬到睡觉的草垛旁,活动活动腮帮子,一口咬在稻草上,用牙齿截断几根,随后学着白染的模样盘膝而坐,双手环胸,咬牙切齿的,如骆驼般使劲咀嚼着干巴巴的稻草,饿急眼吃什么都香,嗯嗯,味道不错。

白染虽然未睁开双眼,但是对于雾舞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他微微蹙眉,逼得一介女神吃稻草是否有些过了?

想到这,又联想到他初次带领雾舞步入凡间的情景,那时猫娘也在,从未吃过人间美食的她们满脸堆笑,尤其是雾舞,险些给一块酱肘子行大礼。白染不自觉地扬起唇,后来他为了让雾舞早日踏上修仙之路,未付账先走人,将雾舞独自留在酒楼面对咄咄逼人的掌柜与打手,她胆怯过也悲伤过,最终却勇敢地承担起还债的责任,此刻回忆,他那时真挺狠心的。

白染睁开双眸,罢了,何必将她逼得这般紧,日久见人心,慢慢来吧。

他刚欲起身,一只蓝色大鸟掠过头顶,轻而易举穿过雾舞所设的保护屏障,化作少年模样,单膝跪在雾舞面前:“主人,洛宝终于找到你了。”

“……”雾舞一边咀嚼稻草一边注视跪在眼前的美少年,再看向坚不可摧的屏障,顺便又瞪了白染一眼。

“无界灵宠?我怎不记得我曾饲养过你?”雾舞自然知晓这位少年的身份,因为三界之中也只有她可以制造出无界灵宠,说制造也不准确,应该说是生产。

她抬头望天,变过身了吗?没有吧。

“说来话长,主人知晓我是谁便可。”洛宝难得一笑,只因他自认笑起来太过天真烂漫。

咕噜咕噜……

雾舞与洛宝双双捂住胃,又彼此相望,同时问对方:“你也没吃饭?”

洛宝几日来一直在寻找雾舞的踪迹,哪有心情吃饭,此刻见雾舞平安无事才知道饿。

“……”本指望小灵宠会带点吃的来,真倒霉。

她抓起几根稻草递给洛宝,洛宝则一脸嫌弃:“咱们又不是牛,为何要吃草?”

“就怪那假和尚!我在与他斗耐力。”雾舞将稻草塞进嘴里,又瞪了白染好几眼。

洛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难以置信地问:“你说的他……莫非是指白染?”

雾舞没好气地应了声,命道:“去,把他踢飞!”

“……”洛宝飞出屏障,悬空蹲在白染面前,一本正经道,“主人命我对你动粗。”说着,他用手指轻戳了白染肩膀一下。

明明是不疼不痒的一个小动作,白染却借机飞上云端,自当雾舞胜出。

见状,雾舞跳出屏障仰视湛蓝的天空,无界灵宠的本事有多大她比谁都了解,怎可能一指头就将假和尚弹飞?除非对方故意放水。

“主人,我已经将白染请走。咱们去吃饭吧。”洛宝一副“使命必达”的忠诚态度。

“……”果然是她饲养的灵宠,两饿死鬼。

雾舞心里还惦记着猫娘,所以在离开前在岩壁上幻化留言,告知猫娘她三日后会回来寻她或者留下新的见面地点。

饥肠辘辘,她头重脚轻地飞离地面,洛宝则化身大鸟,托起她的身体,仰天啼鸣,大展羽翼,顷刻间,霸气的身影翱翔于青山绿野之间。

雾舞压住飞舞的长发,俯瞰地面,看到远处的一片炊烟,心情无比舒畅。

“去那里!吃饭喽!”

洛宝得令,向繁华的城镇飞去。

然而,当他们步入城镇之际,立刻引起百姓的驻足围观——凡人看不见洛宝,但是可以看到一位长发披肩,只穿一件白色衣衫,□一双漂亮美腿的,光着脚丫子的雾舞。

“好美的疯婆子啊!”某公子哥挤到前排,伸手就摸,不等雾舞动手,洛宝已挡开此人的手臂,因为他深知一点,雾舞一旦动手非死即伤。

公子哥不知是何物挡住了自己触摸疯美女的手,不过他也不敢勇往直前,毕竟那种感觉挺真实的,别真遇上鬼神之类的。

雾舞打量自己的穿着,再看百姓,很快察觉到不妥之处,于是她跑出人群拐入胡同,不等好奇者追来,一跃身跳入某家宅院,洛宝自然是随后而来。

她见院中无人,晒衣杆上又挂了些衣裳,刚欲伸手抓却被洛宝制止:“不问自取便是偷,这种行为在凡人眼中视为贼。”

雾舞见洛宝严肃教育,受教地点点头:“那我去问问这家主人?”

“……”洛宝困惑地眨下眼,“主人初入凡间对诸多事物不甚了解,要不还是请那位被我踢飞的白衣公子回来吧?”

“行了你,假和尚根本是自己走的。”雾舞可以察觉到洛宝的意图,他对假和尚非常敬重,但碍于自己是她的主人又必须服从命令。

“才不用他!就是他害得我饥肠辘辘。”雾舞忽然想起习得障眼法之事,但需要有摹本才能照猫画虎,于是她跳上墙头望向站在高台上搔首弄姿的女子们,洛宝顺着望去,刚准备阻止,她已幻化出一套露骨的墨绿色纱裙。

“嘿嘿,漂亮吗?”雾舞托起袖口原地转了圈,胸口处一片雪白明显地起伏着,并且透过轻薄的衣料,隐约看到雾舞肩头酷似彩色纹身的花卉印记。

洛宝也不好一而再再而三说教,艰难地应了声,总比光着大腿满街跑强多了。

衣服有了就该考虑吃饭的问题了,雾舞一边整理着长发一边走向香气飘来的酒楼,洛宝依旧跟随,时刻注意周遭百姓的目光,唯恐有人上前调戏主人。

然而,他的担忧很快来了。还未走出几步,一匹黑马便拦截了雾舞的去路。雾舞抬头望去,马上坐着一位容貌清秀的男子,男子回望片刻,轻盈下马,抖开折扇,笑着询问道:“看姑娘左顾右盼一副寻路的模样,小生猜想姑娘并非本地人吧?需要帮忙吗?”

雾舞见男子的眉宇间夹杂少许阴郁之气,倒退一步,习惯性地试探对方是否真乃凡人。

“怎了,小生哪句话得罪了姑娘吗?”男子拱手抱拳,态度彬彬有礼。

洛宝对气息的辨别还要高于雾舞,他也感到哪里不对劲,但是凭这点妖气并不能断定对方就是妖,也有可能是佩戴了不干净的玉器。

雾舞不愿冒险,何况并不相识,她俯首:“多谢公子美意,我并未迷路,就此别过。”说着,她绕过男子身旁,男子则将纸扇伸到她的眼前,继而微微一笑,抱拳致歉:“看姑娘神气灵动容貌脱俗,小生其实有个不情之请。”

“请讲。”

男子上前一步,沉默片刻,方难以启齿地悄声道:“三日前,小生前往大隐寺拜佛烧香之时,主持方丈见小生气色欠佳便好意提醒,问小生近日是否遇到桃花良人,倘若有,此桃花乃大凶之兆。小生听罢大惊,因为小生确实打算迎娶一位来自外乡的女子。方丈掐指一算便断定对方是狐狸精,但是凭借小生的能力定是斗不过那只狐狸精。因此,方丈好心赠予一则破解之法:若有缘遇见一位肩头纹有花瓣的年轻女子便可助小生拜托狐狸精。所以……若有冒昧之处还望姑娘多多见谅。”语毕,男子深鞠躬赔罪。

听罢,雾舞看向一旁的洛宝,原来这位男子沾染的少许妖气来源于狐狸精,这便说得通了。

“算那老方丈有些未卜先知的真本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铲除狐狸精之事交给我好了。请公子带路。”雾舞扬起下巴,别的不行,降妖除魔一门灵。

男子喜出望外,一手牵马缰,一手摊开:“多谢姑娘出手相助,小生感激不尽,不如先请姑娘吃顿便饭聊表心意,晚些时候再去抓那狐狸精。”

吃饭?好啊。她替人消灾,不算不劳而获,那走吧。

…………

酒楼中——

按照雾舞的要求,不大会的功夫,丰盛的素食宴便端上桌。男子自称姓药名迟延,祖辈皆是读人,到他这一代本也该考取功名,但他更向往无拘无束的生活,这才在游走四方之时与狐狸精一见钟情,带回家中本欲选个黄道吉日完婚,却得知此等噩耗。

雾舞大口吃着米饭青菜,还不忘蹲在一旁的洛宝,边与之交谈边给洛宝喂食儿。

“药公子不必担心,倘若那狐狸精企图加害于你我定不会饶她。”

“有姑娘这句话小生便放心了,不过,敢问姑娘为何如此有把握?”

“并非我自吹自擂,莫说修仙未满千年的狐妖,就是万年老妖我都不放在眼里,药公子大可放心。”雾舞只是感觉凡人的胆子真小。

药公子也不再多问,殷切地为她斟茶夹菜。

饭后,雾舞便随药公子一同返家,然而,越是靠近宅院,雾舞的步伐越发慢下来,因为那股妖气异于常态,换言之,此妖道行极高!

洛宝同时感应到危机,他立刻在雾舞与药公子身旁施以结界进行保护。

药公子见她站定不动,礼貌性地催促道:“前方便是小生暂时的住之地,姑娘不必多虑,此处宅院中除小生之外只剩下那只狐狸精。”

雾舞神色凝重,沉默不语,虽然还未见到狐妖真身,但通过妖气的传递基本可以确定这只狐狸精绝非善类,且寿命已超过万年。

“药公子且慢!”她将对方拉到身后,光天白日幻化仙身太过张扬。

“怎了姑娘?方才你可是信誓旦旦地答应小生定能铲除妖孽,此刻为何又畏首畏尾了?”药公子变脸也挺快,话里话外透着不满。

雾舞吃人嘴短,尴尬地笑了笑:“莫急莫气,这只狐妖我抓定了,待月上枝头之时才是最佳的抓捕时机。”

药公子没好气地应了声:“那姑娘先在此地候着,小生今晚留宿友人家中。”

“好,药公子慢走,明日午时之前我会给你一个交代。”雾舞欠身相送,真想抽自己一巴掌,这等恶灵岂是说抓就抓的,日后万不可再口若悬河了。

到了傍晚,身着金色战袍的雾舞跃入宅院,指向妖气弥漫的卧房,喝道:“滚出来受死!”

话音回旋许久,院中陷入一片沉寂,可突然之间,伴随一声尖利的嘶吼,一只生有七头的红色狐狸如一团烈火般破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