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讲你的,是讲我们的。”暗卫掏出一本小册子,“快些背熟。”

“又有新故事了?”说书人顿时眼里发光,打开后匆匆看了一遍,却不由失望起来,“这回似乎没什么看头啊,都是些寻常洗碗做饭过日子,是哪个秀才写的?”

“这你就莫管了,总之等会要来两位客人,你到时候讲一遍就是。”暗卫往桌上放了一锭银子,“若是讲得好,这些都是你的。”

“好好好,没问题!”说书人眼前一亮,火速答应下来。

于是等温夫人吃完午饭,与自家老爷一道来到茶棚的时候,就听说书人刚好一拍响木,大声道,“然后就见赵大当家将温大人扶到了桌边休息,又泡了上好的红枣茶,自己转身去了厨房洗碗!”

“好!”暗卫雇来的托在人群中大声喝彩。

其余百姓不明就里,也跟着一起鼓起掌,并且还觉得这种故事也好听——毕竟秦宫主与沈公子就一直在天地之间爱恨痴缠,换成赵大当家与温大人,自然要有一些不同才行。

苍茫城里很穷,有银子也买不到猪肉。于是赵大当家便在数九寒天,顶着漫天飞雪前去山中替温大人打猎,每回都能扛回来一头野猪,一听便知道非常孔武有力,高大威猛,让人十分有安全感,很值得托付终身。

下头有婶子暗中掐自家男人,听着没有,赵大当家这样才叫疼媳妇,以后多学着些。

温如墨与温夫人坐在下头,也不知自己该是什么心情,直到说书人将赵大当家与温大人送入洞房,也还没有缓过神来。

周围百姓还在感慨,果真是天生一对啊,也不知皇上会不会赐婚,那可就闹了。

温如墨脑仁子直疼,脚下如同踩了棉花一般回了温府。

“咦,爹娘你们去哪了?”温柳年正在书房,听到后迎出来。

“去外头逛了一圈。”温夫人帮他整整衣服。

“怎么也不叫上我。”温柳年道。

“皇上那头三不五时就宣你进宫,想来事情也多。”温夫人拍拍他的手,“你忙你的,就不用管我与你爹了。”

“那怎么行。”温柳年往后看了一眼,“爹,你没事吧?”怎么脸色煞白。

“没事,就是外头太晒,所以有些头晕。”温夫人道,“躺一阵子就会好。”

“可别是中暑了。”温柳年赶忙扶着他进了卧房,又打发府内下人去找大夫。

温如墨心里叹气,闭着眼睛也不想说话。

“去忙你的吧。”温夫人拍拍温柳年,“我来照顾你爹。”

温柳年点点头,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你也别再生气了。”温夫人坐在床边继续劝,“事情都这样了,现在满城都在说,两人之间又如胶似漆蜜里调油,你我就是再不愿意,又能怎么样。”

“你说他好好的,怎么就偏偏要找个男人呢。”温如墨坐起来,还是有些头疼。

“自打十五岁起就在外头,小柳子向来做事就极有主见,这回只怕也是铁了心。”温夫人又压低声音,“而且都睡一个屋了。”

温如墨又开始眼前发黑。

“差不多也就只能这样了。”温夫人道,“只要能对小柳子好,我也就认了。”

“唉。”温如墨揉揉眉心。

温夫人帮他拍背:“况且除开是个男人,那位赵公子也没什么不好,虽说父母早亡,却也品行端正没有长歪,家底殷实,会些武功还能保护小柳子。”

温如墨也承认,若是不带偏见,赵越是的确还不错,做女婿自然是上佳人选,但自家可是个儿子啊,这…

“好了,去给爹送过去。”厨房里头,温柳年亲手煎好药汁,然后端给赵越,“要我一同过去吗?”

“我去便好。”赵越笑笑。

“嗯。”温柳年点头,目送他出了小院。

温如墨自然不会想到会是由他送药,抬头看清后被惊了一下。

“伯父。”赵越双手将药碗递过去。

“多谢了。”见自家老爷迟迟不接,温夫人赶忙将碗接到手中,又盛了一勺喂过去。

温如墨闭着嘴。

“你看你这脾气,快喝!”温夫人催促。

温如墨只好张开嘴。

赵越一直守在床边,直到看他将药喝完,方才接过药碗:“伯父好好休息,有事随时找我便是。”

“好。”温夫人点点头,“辛苦你了。”

“这是我分内之事。”赵越笑笑,“伯母不必客气。”

看着他出了卧房,温夫人拿了手巾替自家老爷擦嘴,“看着也是个老实孩子,就算会功夫,也不会欺负小柳子。”

“你说你,这才认识多久,怎么就事事都向着他?”温如墨不忿。

“不向着他又能怎么样,小柳子都认了。”温夫人道,“就算将他二人说分了,难保下回再找个还不如这回的,到那时你我又能怎么样?”

温如墨语塞。

温夫人替他盖好薄被:“先别想了,睡醒之后便将脾气收一收,现在闹僵了,往后吃亏的还是儿子。”

温如墨继续唉声叹气。

晚饭时候,温夫人又去了厨房,将中午就腌好的鱼煮出一道菜,又做了些温柳年喜欢的江南菜肴,一道端上了桌。

“娘亲怎么自己做饭。”温柳年道,“还当你在卧房歇息。”

“总不能时时睡觉。”温夫人道,“难得在王城,煮菜给你又不累。”

其余人都各自回了自家吃饭,陆追也在酒楼照看,因此饭桌上只有赵越温柳年与温夫人三人,温如墨还在卧房里头睡觉。

拿起筷子吃了口鱼,温柳年鼻子都皱起来,“怎么这么酸啊。”

“吃别的,这不是你的口味。”温夫人替他夹了一块红烧肉。

“那…”温柳年眨眨眼睛。

“多吃些吧。”温夫人将鱼挪到赵越面前,“先前也没做过,赵公子切莫嫌弃。”

“自然不会。”赵越意外,赶忙道,“多谢夫人。”

“娘…”温柳年鼻子也有些酸。

“好了好了,快些吃饭。”温夫人拍拍他,“忙了一天了,吃完饭快些休息。”

温柳年点头,低头大口扒饭。

赵越心里也是五味杂陈,虽说父亲与师父都待自己很好,却还是头一回知道,原来有娘亲疼是这种滋味。

一时之间,饭厅里头有些安静,温夫人又给两人各自盛了鸡汤,方才自己拿起筷子。

“咳咳!”屋外响起温如墨的咳嗽声,然后便见他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怎么下床了。”温夫人赶忙上前扶住他,“还想着睡醒之后,再替你煮些面吃。”

“睡够了。”温如墨坐在椅子上,淡定吃饭。

温夫人替两人使了个眼色,也跟着一道拿筷子。

温柳年又喝了口汤,眼底总算有了些偷偷的笑意。他自然清楚自家爹爹的脾气,看这个架势,将来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日子也不会很远了啊…

吃过饭后,温如墨便又被温夫人扶着回了卧房——其实他是想与赵越聊一聊的,但是又还没想要聊什么,只能暂时作罢。

“你看,我就说爹爹不会倔很久。”温柳年道,“他比娘亲还要疼我。”

“我也会好好疼你。”赵越低头他的额头。

温柳年笑:“嗯。”

“晚上还要忙吗?若是没事,我带你出去走走。”赵越道,“回来便早些休息。”

“还有些地方送上来的卷宗要看。”温柳年道,“明日要上报皇上的。”

“那我陪你一道去书房。”赵越道。

“好。”温柳年笑嘻嘻,与他手牵手一道往外走,连扫地的下人也忍不住停下多看了两眼。

果真是恩爱得紧。

书房里头烛火摇曳,赵越坐在一边运气练功,温柳年撑着腮帮子看卷宗,时间倒也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便已经是四处寂静。

“好了。”赵越从身后捂住他的眼睛,“再看下去要花眼了,早些休息。”

温柳年伸了个懒腰:“背回去。”

“不行。”赵越拉着他站起来,“坐了一个多时辰,要自己走走路。”

温柳年道:“腰酸。”

“腰酸也不能背。”赵越拉着他的手往外走,“听话,走两步就好了。”

温柳年目光很是哀怨,直到回房被扒光衣服抱进浴桶中,还在讨价还价:“那明天要背。”

赵越哭笑不得,伸手捏捏他的脸蛋。

沐浴后温大人又香又暖,而且大概是因为最近经常被皇上喂,自家又开了酒楼,所以更软了一些,一看便知道非常好摸。

赵越帮他穿裤子。

温柳年:“…”

赵越又帮他穿里衣。

温柳年干脆坐了起来,用非常狐疑的眼光看他。

赵越停下手里的动作。

温柳年目光一路往下挪。

赵越:“…”

“你…没事吧?”温柳年谨慎问。

“当然没事。”赵越帮他系好衣带。

那是为什么!温柳年索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

赵越拍拍他的背:“我——”

“又有些累?”温柳年扯住他的脸,“老实交代,到底出了什么事?”

赵越:“…”

温柳年与他对视。

赵越叹气:“我原本也没打算瞒着你,只是想着先自己查一查。”

“查什么?”温柳年坐在他对面。

赵越将昨晚之事说了一遍给他听。

“怎么不早些告诉我!”温柳年倒吸一口冷气,“这么轻易就跟着人学功夫,若是对方居心不良怎么办?”

“若他居心不良,昨晚大可以杀了我。”赵越道,“既然留了我一条命,还说要教我学功夫,我自然想看看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要是他教你下三滥功夫呢?走火入魔那种,或者是气血逆行越练越虚那种。”温柳年还是不放心。

“我虽然不像秦宫主那样武功盖世,却也不算三脚猫。”赵越道,“天下武学出同宗,就算招式心法不同,最基本的规律却都是一样的,都讲究循序渐进顺势而为,之所以会出现气血逆行走火入魔,大多是因为练武之人急于求成逆天行之,才会将自己害进去。”

“所以呢?”温柳年问。

“所以若是他想教我下三滥的功夫,我不可能觉察不到。”赵越道,“凡事必有因,平白出来一个人想要收我为徒,我想知道个中缘由。”

“但是…”温柳年眉头紧皱。

“相信我。”赵越握住他的双手,凑在嘴边亲了亲,“好不好?”

“那你自己务必要小心。”温柳年道,“还有,他教了你一些什么,全部都要丝毫不漏记下来,然后在第二天找秦宫主与沈盟主讨教,免得误中奸计。”

“好。”赵越答应。

温柳年躺回被窝,过了一阵又扭头,目露凶光道:“还有,去问他要禁欲到什么时候!”十天八天倒也算了,要是要禁三年五年,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功夫,还是不要练比较好!

赵越翻身压住他,低头亲了下去。

温柳年愣了愣:“不是要禁欲吗?”

“要禁欲的不是你。”赵越在他耳边低语,然后一路亲下去,双唇带着烫意。

温柳年有些脸红。

临近子夜,赵越穿好衣服,拿着霁月刀出了门。

温柳年趴在被褥中若有所思——平白无故的,到底为什么要教功夫呢…

所以说文曲星就是文曲星,就算方才还在缠绵悱恻,完事之后立刻就能一脸严肃想事情,寻常人谁能比得过。

而另一头的宅子里,云断魂刚打算出门,便撞到无影从墙外跳进来——虽说有大门,但明显还是翻墙比较快。

“又跑去哪里了?无风刚才还在找你。”云断魂摇头,“快些回去休息吧。”

“先生,我有事要同你说。”无影跑得气喘吁吁。

“又没银子买糖吃了?”云断魂敲敲他的脑袋。

“不是。”无影道,“我方才在夜市吃东西,遇到了那位温大人,他好像会功夫。”

“会功夫?”云断魂倒是意外。

“是啊,而且身边还有不少姑娘小姐,看着都喜欢他。”无影撇嘴,“而且都不是什么良家女子。”不过话说回来,这种时候还在外头的,也只有青楼勾栏院的姑娘。

“这…”云断魂目瞪口呆。

“我原本想问的,又怕说太多会打草惊蛇,便回来先告诉先生一声。”无影道。

云断魂揉了揉额头。

“不如我们明早去会会他吧?”无影道,“随便找个借口,起码先看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若真是水杨花朝三暮四,那还是早些带少爷回海岛的好!”

“好。”思索片刻后,云断魂点头,“明天早上,我们一道去会会这位温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