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土蕃那边又有异动,地震之后年成不好,吐蕃那边有的部族已经断顿了,饿着肚子的吐蕃军在边境制造了好几次挑衅事故,杀了大周夷族好几户牧民了,武琛时不时就要带兵巡守边防,真是要忙疯了,至于起名这种事…对于榜眼郎来说,很难吗?

皇长子殿下忙着调兵遣将呢,哪有那闲功夫给儿子起名。

许清嘉给自家儿子起名字的时候不知道翻了多少书,有时候翻着翻着就沉迷其中了,等醒悟过来已经到了晚饭时间,就儿子的名字他都起了三个月,这才定了东鸿二字。

可是凤子龙孙能随便叫叫吗?总不能叫个武阿狗武阿猫吧。

许清嘉与胡娇想也知道不可能。最后只能先随便起个小名儿叫着,方便教育孩子。虽然还小,可是孩子如果没名子,万一叫他“哎哎哎”,万一印象太过深刻,他长大真当自己名叫“哎哎哎”可如何是好?

后来皇长子殿下的儿子就有了个武小贝的乳名。

这还不算完。比起起名字来,生活之中照顾孩子的各种琐碎的事情那才是重中之重。

胡娇一手抓小朋友的吃喝拉撒,一手抓小朋友的精神文明建设,果然在许小宝八个月的时候就教会他能够清晰流利的叫出“爹,娘”这两种称呼了。

武小贝年纪小,县令夫妇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每日下了衙的县令大人听着儿子稚嫩的童音叫“爹——”,一颗心都要化了,恨不得此刻许小宝就已经会跑会跳,能跟他讨要小吃,他一定能立刻满足这小子。

直到有一天,县令大人下衙回后院的时候,乳母抱着孩子站在正房屋檐下看胡娇让人从集市上买回来的两尾锦鲤,看的正高兴的武小贝笑的咯咯咯的,抬头看到迎面而来的许清嘉,想也不想吐字清晰的朝着许清嘉喊了一嗓子:“爹——”兴奋伸手求抱抱。

县令大人差点吓了一个跟头!

这让旁人听到了可怎么好?万一传到皇长子殿下耳边怎么办呢?

他晚上头一次揪着老婆忧愁的想对策,连努力再造个小闺女这等床帏大事都暂时搁一边了。

“阿娇啊,能不能别让小贝叫我爹,我听着瘆的慌。”

胡娇比他还忧愁,好歹皇长子殿下还活着,武小贝小朋友对着她第一次清楚的喊了一声“娘”的时候,她头皮都发麻了。——他的亲娘如今早已经埋身黄土,成了一把枯骨了。

“小宝整日在他耳边叫,孩子的模仿能力又很强…”就跟个小鹦鹉学舌似的,她也曾经试图阻止过武小贝小朋友这种吓死人不偿命的称呼,可是许小宝小朋友不干,笑的可爱无辜,对着她“娘…娘…”叫个不住,武小贝听到许小宝的叫声,更加兴奋,叫的比原来还大声,两个人一唱一合,简直是两只聒噪的鸭子,胡娇头都大了。

“小祖宗,求你别乱叫了好吗?”胡娇向着自家儿子求饶,直恨不得这小子说话晚,再忘了爹娘怎么叫,顺便影响下武小贝忘记还有这个称呼。

许小宝歪着脑袋,黝黑的瞳仁里映出他娘趁着丫环乳母都不在房里不惜折节求他的模样,十分不解,扶着小床的围栏伸手求抱:“娘——”,他身后还不会站的武小贝只当许小宝是在应和他,坐在小褥子上画了一幅热热的地图,这才慢吞吞开口:“娘——”

胡娇:…

替宁王殿下养儿子,除了称呼这个糟心的问题,旁的都还好说。

武小贝是个精力旺盛的孩子,许东鸿小朋友简直是胡娇小时候的翻版,从能够在小床上施展开拳脚之后,这哥俩就每日“勤练不辍”,一个不注意就掐到一起去了。等到大一点能走路了,更是趁着丫环乳母不注意,攻击对方。

到底许小宝早生了三个月,大部分时候他还是稳赢的。但有时候,也会出现意外。就跟现在,他自己太小摘不到葡萄,站在他身后的武小贝便很利索的在他背上推了一把…一心记挂美食的许小宝毫无防备,顿时坐了个屁股墩,却不甘示弱,索性朝后一躺,两只小脚丫子向着武小贝而去。

胡娇抚额,几乎有些不忍直视。

这躺在地上无赖的小子,真的是她亲生的吗?

“快…快将他们分开。”

武小贝被他伸腿绊倒,哥俩已经忘记葡萄这回事了,圆滚滚的小身子挨到了一起便手脚并用的掐了起来。

一旁侍立的小寒手脚麻利的上前,熟练的将两只从前襟衣领之上拎了起来,一边一只的提着,两只小人儿犹不放弃,在小寒手里张牙舞爪朝着对方示威,嘴里还喊着,显然两国交兵正在要紧处,完全不在意被小寒打扰中断。

这种事情在县衙后院已经上演习惯,胡娇也无能为力。她就一个人,总不能将两孩子分开了抚养。将武小贝放在一边完全由乳娘照顾她不放心,将自己的儿子丢给乳娘照顾她舍不得,当真不能两全其美。

好在这俩小货掐起来快,和好的速度更快。等到小寒将他们放到地下之后,腊月立刻奉上了新鲜出炉的点心,胡娇端着点心碟子深吸一口:“好香好甜!”那俩小货便立刻合好了,争先恐后往胡娇身边跑:“娘——”

等到他们到了面前,胡娇一个小嘴里填一块点心,看着两个鼓着腮帮子的小白胖子专注美食,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在他们额上轻点:“你们俩什么时候能长大啊真是愁死我了!不许再打架知道吗?”

这种话每天都要叮嘱个十几遍,可是没有一回能管用的,还不能不说。

胡娇觉得再这样下去她会未老先衰,提前进入更年期,唠叨不止,最近她都觉得自己说话的重复频率越来越高,这真是个可怕的现象。

跟随着许清嘉一起从前衙回来的高健男子狭长的眼神里尽是沉思,许清嘉小声替自家老婆解释:“殿下,已经纠正过好多次了,但是小郡王…他完全是跟着下官的儿子叫,总是不肯改过来。”

皇长子殿下将孩子随便一丢都一年多了,初次上门看孩子,就看到孩子对着别人的老婆叫娘,许清嘉自己也觉得…颇为尴尬。

院子里,两个孩子连着吃了好几块点心,又被胡娇逮着一人灌了好几口白开水,其间武小贝不肯喝凉白开,被她在额头上弹了两下:“小坏蛋喝水!”这才乖觉了,委委屈屈喝了几口。他喜欢有味道的蜜水儿不喜欢喝白水。

不过胡娇觉得不能以糖水来代替白水,所以不肯惯着他。

等他们喝完了,胡娇又拿帕子细心的替两个小人擦干净了唇角的水渍,还有点心渣子,连小手也擦的干干净净了,才嘱咐丫环与乳母:“带他们回去在房里消会儿食,再睡午觉,不然刚吃的点心积在腹中下午就不好生吃饭了。”

两个孩子正欲被丫环牵走,忽然抬头发现了不远处站着的许清嘉,立刻伸开双手求抱抱:“爹——”

胡娇笑着转头,一瞬间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许清嘉被这声爹唤的差点又栽一个跟头。

“殿下——小郡王他…”他愁苦而真诚的望着武琛:你儿子他就这样了,下官也没办法了!

当初真不该接这个差使啊!许清嘉悲愤的想,不但落不着一点好,还提心吊胆了一年多。不过此次武琛前来,他总算有了指望,立刻请罪:“殿下,下官家中内人…生于市井,小郡王一日日大了,当真没办法担负起教养小郡王的重任,殿下…”您看是不是将孩子送到长安去?

反正王妃也闲着!

武琛是公务前往云南郡,办完了事想起来自打儿子丢到南华县,就再没瞧见过,索性拐个弯来看儿子,一过来就看见自己儿子叫别人爹娘,当真是…有点心塞。

他也没理许清嘉的请求,长腿几步便进了院子,胡娇已经向他见了礼,垂着脑袋不肯抬头瞧这位宁王爷的脸,心里在想对策。反倒是两孩子瞧见家里来了陌生人,都仰起头瞧来人,奈何武琛身高太高,他又没有许清嘉的体贴,回来看到孩子们自觉矮身,尽量能够保持跟孩子们双目平视的对话。

武琛低头,俩孩子吃力的仰着脖子瞧稀奇,仰着脑袋也坚持不久,便双双垂下了小脑袋,非常默契的一人抱了武琛一只腿,手脚并用…似乎想攀爬上去与武琛对话。

这是…做什么?

武琛被两个小胖子柔软的小身子抱着腿,动都不敢动了,感觉到孩子身上传来的柔软温度,有别于年成男子在战场上贴身近搏的坚硬的肌肉,他简直完全不知道要拿这两只怎么办才好。

胡娇太了解这两只小货的尿性了,立刻毫不犹豫的上前去从腰带上将两只从皇长子殿下的腿上撕了下来,准备往后提的时候忽然想到这是武小贝他亲爹,便顺手将武小贝塞进了武琛怀里,这才提着她家儿子默默往后退了两步。

听风院里,武琛看着在床上兴奋的爬来爬去的儿子,很是头疼。

“他什么时候睡?”

“玩累了…就睡吧。小贝…小郡王这会还没玩累。”

乳娘经过了胡娇一年多的汉话洗脑,如今已经颇有几分样子了,一般的沟通无碍。

自中午胡娇将武小贝塞进了武琛怀里,美其名曰:让父子俩亲近亲近。并且教导武小贝:“小贝乖,这是爹。”武小贝兴奋坏了,他一点也不怕生,似乎还模模糊糊觉得自己比哥哥多了个爹,真是不能更高兴,哪怕跟着武琛到听风院都一直保持着这种兴奋的情绪。

武琛发现,这孩子一点也不怕生。

乳娘还是当初送来的乳娘,不过现在沟通无碍,他就顺便问问儿子的情况。乳娘也十分愁苦,“夫人每日里总要纠正小郡王不能叫爹娘,可是…小郡王是跟着许小宝叫的,根本改不过来。”她这个乳娘当的很不称职,如今正头主子来了,只能跪下请罪。

武琛却觉得颇为有趣:“许小宝”

乳娘生怕哪里惹的这位殿下不快,她如今算是知道了武琛的身份地位以及引起这位不快的后果,这是胡娇用了一段时间向她普及的,总算让她记住了。

“许夫人在家里让我们都喊小郎君的名字,据说这样好养活。”

“那小郡王呢?你们平日喊他什么?”问完这句,武琛忽然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似乎…一直也没给儿子起过正式的名字。他目光复杂的回头瞧正在大床上兴奋的爬来爬去的儿子,圆滚滚的小白胖子似乎爬的开心无比,许家的丫环正守在床边生怕他掉下来。

“小贝…”

乳娘的脑袋都磕到了地砖上,反正宁王殿下也听到了,再糟糕还能比小郡王对着许县令夫妇叫“爹娘”还糟糕?乳娘转动她那寻常就只懂服从的大脑,绞尽了脑汁的想到,如果她有罪,按照夫人的说话,许县令夫妇算是主犯,她…大约只能算从犯吧?

武琛在心里默默的念叨:小宝…小贝…就是一对宝贝…再看看儿子奇特的造型,总觉得哪里不对。

县令夫人的审美…是不是略为奇葩啊?!

别看武小贝白天活蹦乱跳,又不怕生,但到了太阳一落山,吃过了晚饭,外面天黑了,他便开始找“娘”,大眼睛四下转转不见胡娇,且听风院这个房间又是个陌生所在,白天新认的亲爹日头底下尚可接受,天一黑…大约就被妖魔化了,看他一眼哭一回,双眼汪着两泡眼泪不住喊娘。

乳娘也没办法。

武小贝自来了之后晚上就跟县令夫妇过夜的,到了晚上就算她也没辙。

武琛是没见识过这么小的孩子哭闹过,呆了一瞬才问乳母:“他…这是怎么了?”哭什么呢?

他又不会带孩子,从小在宫里养成的性格,各种规矩压下来,从来也不记得自己还有过随便放声大哭的时候,据说连小时候也是不被允许的,一大帮宫女嬷嬷守着,这么大的时候想想也没有武小贝的日子滋润。

瞧瞧他那无法无天的模样就看得出来。

乳母只能十分委婉的告诉宁王殿下,倦鸟归巢小儿寻娘,都是极为正常的现象。到了晚上小孩子就要在熟悉的环境中睡觉,还要有亲近的人陪着,不然就会不安。显然,这个亲近的人不是宁王殿下。

武琛挥挥手,“快将他抱走!”这小子中气十足,哭起来魔音穿脑,他的脑仁都有点疼了。

县令大人的卧房里,今天晚上许小宝似乎一直不对劲,心不在焉的坐在那里,许清嘉逗他他也不太有精神,还一遍遍的朝外瞧,到了最后胡娇才瞧明白:“他这是…在等小贝?”一起掐架掐出兄弟情谊了,这可真不容易。

“过阵子就好了。小贝…宁王殿下原本是说他年纪小,送到长安去路途遥远,这才暂时寄养在咱们家。现在小贝大了,宁王殿下就会派人将他送到长安王府里去,由王妃娘娘抚养。说不定这两天就要启程,你回头收拾收拾小贝的东西,给他带到路上用。”对于这个养了一年多的小婴儿,许清嘉亲眼见证了他的成长,除了觉得肩上的担子颇重之外,还是很有感情的,夫妻俩都有几分舍不得。

“也不知他睡了没宁王殿下…应该不会照顾小孩子吧?”胡娇很是放心不下。

宁王殿下一瞧就是没照顾过人的,怎么能照顾个小小婴孩呢。她下午也是没办法了,当时总不能等着让宁王殿下治她们夫妇的罪,这才将武小贝塞进了他怀里,反正这孩子平常就一点也不怕生人,说不定瞧在他们夫妇尽心尽力将这孩子照顾到这么大,就…不会怪罪了。

正想着,外面腊月来报,乳娘抱着武小贝来了,还未进来就听得这小子哭的气噎难言,胡娇忙下地趿拉了鞋子迎了出来:“这是怎么了?怎的哭的这般伤心?”

乳娘道:“小贝到了晚上就要找夫人,又认床,这才哭了起来。”

“宁王殿下…没发火吧?”

“是殿下让抱过来的。”

胡娇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将伤心已及的小胖子抱在怀里颠了两下,他就不哭了,里面的许小宝听得他的哭声倒好似听到提神药一般,立刻兴奋的笑了起来。

听风院里,没有了小孩子的哭闹,房间里一下显出安静来。武琛瞧着眼前的烛火出神,忽尔露出个笑容来,第二日便告诉许清嘉,武小贝他不准备送到长安去,但养在军营又太小,就将他寄养在府上好了。

“本王瞧着,尊夫人带孩子颇有一手,这孩子身体健康,也不怕生,就暂时要麻烦尊夫人了。”

许清嘉很想跟这位龙子凤孙讲讲道理:别拿我老婆当保姆!但是话到了嘴边又被他默默咽了下去。其实…他与胡娇都有些舍不得将武小贝送走,又可怜他没有亲娘,虽然送到长安城有王妃照料,但到底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小婴孩,没有亲娘还是不能让人放心。

他想的与武琛想的不谋而合。

武小贝是武琛目前唯一的儿子,送到长安城他还真是不放心,就说王妃护着这孩子,可是…趟进长安城的浑水,这孩子真能保得住?

长安城里,不见得谁都愿意他有儿子健康长大。

太子目前,可还没儿子呢。

而且他亲自考察过了武小贝的生存环境,发现比他从前在宫里不知道要舒服多少倍。宫里或者王宫规矩太多,终究不是养孩子的好地方。似乎看来看去,目前武小贝最适合成长的地方,还是许县令身边。

这日临走,宁王殿下难得笑意盈面的吩咐胡娇:“以前怎么养这小子,以后还怎么养,本王瞧着夫人养的极好。”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获得了宁王殿下的肯定,又有纹银一千两的加成,胡娇再当起保姆来就得心顺手多了,哪怕俩小子掐的再厉害,她也不觉得头疼了。

这一年多她家的存款在持续增加,县令大人的政绩也在不断刷新,尤其上司韩南盛极为看重他,云南郡各处的汉语言现学都办的不错,这直接导致了汉人与夷族之间因为语言不通而产生的摩擦案件减少了。胡厚福的生意做的越来越大,还雇了伙计,大概明年就可以组建自己的商队了,一切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就连她在南华县的闺蜜高娘子也在去年底生了个儿子,倒是较高娘子生产前两个月,文姨娘生了个闺女,她的希望落了空,对这小闺女的怨愤尤其强烈,因此很不肯上心照顾。高小娘子在发过一次烧之后,差点送了小命。高娘子看着瘦骨伶仃的小婴儿心生不忍,等自己生了儿子便将这孩子抱到了自己院里,由心腹嬷嬷照顾着。

至于文姨娘,生了儿子的高娘子挺起了腰杆子将她撵了出去。

据说文姨娘出府当日,哭的声嘶力竭,起先是求着高娘子,见求也没用,便开始威胁:“…等郎君回来,看你怎么交待?”

高正跟着许清嘉去州府了,估计还得三五日才回来。

高娘子坐在院子里,身旁丫环婆子鸦雀无声立着,其余高正的妾侍通房们都被她拉来围观现场,顺便树立下正室的威信。她淡淡一笑:“郎君回来如何交待,就不麻烦文姨娘替我操心了。”

押着文姨娘的婆子力气奇大,将她抓的动弹不得,使得文姨娘无数次挣扎着想要扑向高娘子都没成功:“我的女儿…你个恶毒的贱妇,居然想生生拆开了我们娘俩!”

高娘子拿起茶盖撇了撇浮沫,轻饮了一口,向来温婉的眉目间也添了一抹寒意:“你好意思提二娘子?如果不是婆子来报,她能不能保得下小命儿都没准儿!我这个当娘的难道能看着她送命不成?”

身为嫡母,侍妾生的孩子也在她膝下。

文姨娘自生下孩子,见是个闺女,便日日盼着主母也生个闺女,结果天不遂人愿,最后高娘子生下了嫡子,她心中怨毒可想而知。看着自己生的小闺女就跟看着隔世的仇人一般,总觉得是这孩子毁了她的梦想。

如今要被赶出去,却又拿闺女来说事儿,不止高娘子觉得齿冷,便是其余高正的妾室们也露出了鄙视的眼神。

其实怪她看不开,哪怕生了闺女,也是高正的骨血,就是文姨娘在这高家后宅的依靠,偏偏她心高,非要想着跟高娘子一争高下,最后就落了个被扫地出门的境地。

解决了文姨娘,高娘子索性将高正后院里拔花除草,彻底清理了一遍,留下乖觉老实的继续侍候,掐尖要强挑唆生事的能卖的卖,能撵的撵。等到高正从州郡回来一看,自家后院清空了大半,唯下的人员唯有三分之一。

高娘子还振振有词:“要她们不过是为着侍候郎君,为我高家开枝散叶,那留老实乖巧的就行。如果各个都想着当太太,那这院子里还有我的立足之地吗都跟文氏似的,养个闺女就不肯好好教养,那还不如打发出去呢。”

高正一向在高娘子面前夫威甚重,没想到跟着许清嘉也了趟公差,回来院子就空了,可人疼的心上人儿都不见了,偏高娘子这事还跟婆婆通过了气,又因为她生了嫡子,最近婆婆待她也不错,获得了婆婆的支持,等于有了免死金牌,那气势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高正在她面前竟然有了气短的错觉。

——这是跟着县令夫人呆久了,被县令夫人带坏了?

高正忽然很怀念以前的高娘子,在他面前低眉顺眼,不驳半个回字。他还纠结在“让老婆跟着上司的老婆继续混有利于仕途”还是“尽快把老婆拘在家里修身养性别被坏人带坏了”的艰难选择里,高娘子已经带着丫环婆子走了。

她就是来通知他一下的。

有空闲的时间她还不如回房去抱儿子呢。

高正忽然觉得,他有种被娘子抛弃的错觉。似乎…生下儿子以后,她已经用不着他了,于是便放开胆子可劲折腾了。而且,等他贴上去的时候,竟然被高娘子推到妾侍那边去睡。

“我晚上要跟儿子睡,要照顾他呢,没空服侍夫君,夫君还是找别的妹妹服侍吧。”

这就是明晃晃的打脸了。

高正的夫威等于被高娘子扔在地上,踩了好几脚。他一拂袖子出了正院,凄凉的站在正院门口思考了一下,如今后院里全是老实听话的侍妾,如果是以前还有跑到正院来抢人的侍妾,如今这些却全都缩在自己房里,高正不驾临便不肯贴上去,倒是真乖。

最后他宿在了外院书房里。

其实高家后院的这次较量,还是胡娇从中出谋划策。

高娘子多年郁郁,一朝生了儿子扬眉吐气,胡娇建议她趁胜追击,将高家后院好生打扫一番,省得不止是养大了侍妾的心,各个都想着当太太,就连丫环都想着要爬床。

当晚高娘子搂着儿子睡,看着他细嫩的小脸偷笑。她从来就没指望过高正能做到县令大人的体贴专一,可是这后院是她的天下,以前是她自己气短,从今之后为着儿子也要将自己立起来。

第二日起床,她开始清理后院的丫环婆子,但凡品行不端的,有别样心思的俏丫环们全都发卖了出去,撺掇着丫环们爬高正床的婆子,就卖一送一直接送给了人牙子当添头。

一时高家院子里鬼哭狼豪,有丫环报到老太太的佛堂,她闭着眼睛似乎极为平静:“也是时候清理了。”她似乎早料到了这一天,“后院以后都听太太的。”似乎是决意不再插手高正房里的事情了。

过了几日高娘子抱着儿子前去县衙后院专程谢谢胡娇给她支招,两人好生乐呵了一回。就连已经怀着身子的高家大娘子听到亲娘这般作为,也让贴身的陪嫁婆子来捎话,夸奖她娘:“做的好!”

胡娇捏了捏高正儿子的小胖脸,非常可惜这小子到底比许小宝小了一岁,不然倒可以放到他们哥俩中间,来个三国拼杀,看看哪个小子的体质更好。

小床上,许小宝与武小贝正大打出手,只不过力量所限,招式也有不足,指甲剪的又比较秃,杀伤力不大,才不容易酿成血案,胡娇也就由得他们俩摔打,由小寒跟俩乳娘看着。

武小贝的来历,许清嘉没有对外说过,就连胡娇也不曾讲明过,只道是故人寄养在家的孩子,平日里只叫小贝,无人知他姓武,高娘子还当武小贝父母双亡,因此还有几分怜惜他:“这小子若不是托付到大人与夫人的府上,不定还要怎么遭罪呢。”

胡娇心道,如果不是寄养在我家,这小子哪里有机会体会这种穷日子?

她家的物质水平与皇宫或者王府的特质水平差距太大,这点胡娇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高正儿子生下来的时候,满月酒摆了三天,当时胡娇带着俩小子去参加,南华县的许多胥吏富绅们的家眷见到这俩小,以前没机会见,都送了见面礼,十分的大方。胡娇也不好全部推拒了,也向这帮家眷带来的小孩子送了表礼,一来而往,便渐渐有了走动。

现在大家也知道许县令清廉公允,而许夫人更不喜敛财,又是个豁达好相处的,也乐于跟她亲近,于是县学的善款也一直在增加。

既然县令大人不收银子,本地的富绅们便将孝敬银子都当做了善款捐了出去。尤其…县令夫人还管理着县学,送她银子未见得讨得了好,但向县学捐款却决对能博得县令夫人的好。

而且女眷们总是细心许多,每逢过节,还会遣了家里的婆子丫头往县学送些应节的吃食,当真是官民相得,鱼水和谐。就连许清嘉也曾经疑惑的问过老婆:“阿娇你是怎么哄的那些太太们往外掏银子的?”

自家老婆他也算了解,武力打击还行,怀柔就…有所欠缺了。

通常情况下,县令夫人轻易不向县令大人施展怀柔政策,都是武力打击居多,特别是生完了许小宝三个月后,她的体能训练再次开展,县令大人也时不时被老婆捉回后院锻炼身体。

其实许清嘉觉得,老婆是缺个对打的吧?

让他胜任这一点,委实有点辛苦,不过跟着练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发现自己的体力越来越好,于是也就继续练下去了。

“这还不是跟你学的?!”胡娇难得拍了一回县令大人的马屁,又向他吹枕头风:“高县尉最近痛失美人儿,许大哥不如看着多给他派点活儿。”免得他失落之下再从外面补充人员进府,给高娘子添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