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说哪里话?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事儿我肯定不会不管的。”

孩子们吃完了,在院子里玩了起来,许珠儿的声音似银铃一般,还夹杂着许小宁的笑声,以及轩哥儿的笑声。

魏氏心头大石已去,又问起许小宝,听得他在国子监读书,不由艳羡:“振哥儿前两年就不肯读书了,跟着你哥哥做生意呢。他主意大,为此你哥哥气的着急上火,揍了他好几回,都没能将他的念头给扳过来,一气之下丢到铺子里去做学徒,他倒喜欢的很。我想着这次带他到长安城来,指望着妹夫能够劝一劝他,也好让他回去继续读书。”

胡娇在孩子们的教育上向来信奉自主,虽然文化教育是必须普及的,但孩子的兴趣也不会强烈反对。此刻才见,她不好武断的说些什么,便问起二侄子:“轩哥儿呢?可喜欢读书。”

提起轩哥儿,魏氏神色里也带着难掩的欢喜之色:“轩哥儿倒喜欢读书,这次是自己嚷嚷着要跟我来呢,他觉得妹夫学问好,还想着跟妹夫请教学问呢。”

许清嘉与人在朝堂之上唇枪舌剑的交锋,回头又去了户部,等回到家已是掌灯时分。

魏氏带着孩子们与许清嘉厮见完毕,胡娇便提起胡厚福生意困顿,陷入绝境,自己想前往江南一趟。

许清嘉有半月时间要将户部交接给太子,便要与宁王前往江南查地方财务。原本想着回来之后要与老婆细细分说,也好在自己离开长安之时,她好心中有计较。

不过回家来听得她不放心胡厚福,要往江南而去。

胡娇心性,许清嘉十分了解,老婆既然开口,那定然是阻拦不住的。索性跟着自己一同前往更好。

只是,还有另外一个问题。“那孩子们呢?”

胡娇胸有成竹:“这不是嫂子来了嘛,正好在家里看着孩子们,再跟宁王借几个侍卫住在前院,跟韩大人请托,让京兆衙差巡街的时候多看顾着一点就好了。”

尚书大人幽怨的看着老婆:你都安排好了,还有我什么事儿啊?

他在朝堂之上凭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大战群儒,向无败迹,偏偏回到家里以后,在老婆面前常常词穷。

次日大早,许清嘉就去户部跟太子进行交接,回头就找机会去求宁王派几个侍卫给他,“下官离家日久,怕家里人有事无人看护,特向殿下借几个侍卫。”

宁王也想到了这点。上次清查银库,许家与翁家就受人袭击,这次核查的官员数量更多,地域更广,难保碰上哪个狗急跳墙的,不敢朝着许清嘉下手,就向许府众人下手。

就算那一位敢与人拼命,可是到底宁王还是希望她能够安安稳稳的坐在后院,被人保护着。

从宁王府借来的人手很快到位,许清嘉也亲自上京兆府拜会韩南盛,请求他对许家多加照拂。

等许小宁从国子监回来之后,胡娇又细细嘱咐了他一回,又有武小贝在旁保证,定然会跟许小宝一起看着弟妹。

“这次你父王与爹爹一起查案,事情比较棘手,你们两个在国子监也要万分小心,一定要机灵一点!”胡娇拉着两个孩子,总觉得很不放心。

不过两个孩子都已是半大的小子,他们倒没觉得胡娇离家有多惆怅,相反,还因为胡娇将弟妹以及魏氏两表兄弟都托付给了他们,倒让他们生出一种兴奋的感觉,似乎他们瞬间就长大了,能挑得起重担了。

因此,等胡娇与许清嘉出门的那日,许小宁哭的稀里哗啦,许珠儿也抹眼泪,轩哥儿给妹妹递帕子,“珠儿别哭,我天天陪着你,姑姑很快就回来了!”

武小贝在许珠儿耳边轻语:“等娘走了,二哥带你出去玩儿。”

许小珠的泪水立刻收了闸。

第一百七十一章

宁王是出了长安城才知道胡娇与他们同路的。

此次行程紧急,三司官员外加御史台监察御史可以后面慢慢跟上来,但宁王与许清嘉却要紧急赶路,且还携带着户部录下来的各处的帐务簿子,到时候好查帐。

而马车是许清嘉从工部讨来的,特别加固的马车,堆了半车厢的帐务簿子,许清嘉从出发那天开始就埋首在帐务簿子里,似乎很忙。

胡娇身着男装胡服,第一次下马车,正撞上下马活动的宁王,见到她足足看了好几眼,好半天才似回过神来:“许夫人怎么在这儿?”

亏得他还以为她在长安城,特意挑了几名侍卫住到了许府里去。

“家兄在苏州出了点事儿,我不放心,过去瞧瞧。”胡娇上前与他见礼,又谢他:“这次多亏了殿下府里的侍卫,我才敢留下孩子们去苏州。”

宁王眉头都皱到了一起,不怪他走的前一日武小贝在王府里跟他道别,一大早就跑到许家去了,他还当武小贝是送许清嘉的,原来是去送她的。

“许大人也真是胡闹,我记得你家幼子尚不足五岁吧?”

提起许小宁,胡娇面上便溢满了笑意:“难得王爷还记得他,那淘小子四岁了。不过家嫂这次从苏州过来了,还有俩侄子,家里有她看着,出不了什么乱子的。”

宁王唇边涌上笑意,暗道:但愿她那位大嫂能够吃得消!

他是后来回长安见过好多小孩子之后,才发现似乎只有胡娇亲手带大的幼童才过于精力旺盛,淘气了些。他早年间是领教过的。武小贝与许小宝的精力就极旺盛,闹腾起来很是让人招架不住,想来许小宁也不例外。

而府里的孩子从宏哥儿到曜哥儿,就没一个能淘得过武小贝的。

宏哥儿打小怯懦,这几年跟着小贝倒还有所长进,胆子大了许多。而曜哥儿…宁王唇边的笑意隐了下去,眸中也涌上了黯然之色。

马车帘子被掀起来,上了马车就一直埋首案卷的许尚书朝着才下了车的胡娇喊:“娘子,茶凉了。”又隔窗与宁王打招呼。

此次与宁王同行,之后还会有别的官员陆续赶上,为避闲胡娇一个丫环也没带,只身跟着许清嘉上路。

好在她自理能力极强,当年小夫妻俩才成亲,家中没有一个丫环婆子,日子全靠夫妻俩亲手打理,也过的甜甜蜜蜜。

尚书大人隔着车窗喊一声,胡娇也要给他面子,与宁王打了个招呼,就上了马车去给许清嘉煮茶。

结果胡娇进了马车之后一摸裹在暖套里的茶壶,还有点烫手。

“这不是有茶吗?”

尚书大人以下颔示意:“杯子里的茶凉了。”

“难道你手断了?官越当越大,连自理能力都没有了!”胡娇叨叨两句,还是顺手给他的杯子里加了茶。

这会儿车队正停在路边休息,胡娇坐了半日车,才下去松散就被许清嘉给唤了回来。等宁王走开了,这人还问她:“你刚跟宁王聊什么呢?”

胡娇自然不知道心机男许抠抠这会儿小心眼发作,十分随意道:“也没说什么,只谢了宁王借侍卫给咱们家。宁王还问我小宁小小年纪,放在家里我放不放心。”

见老婆似乎还要下马车去透风,他放下卷宗,“真是拿你没办法,要我陪你出去走走直说就好嘛,这点功夫我还是抽得出来的嘛!”

胡娇推辞:“不用不用,你忙你忙,我自己出去活动活动就好,在马车上半日腰都要给颠散了。”

尚书大人坚持要陪老婆散步,下了马车还一脸的无奈:“宁哥儿都没你这么缠人,出趟公差都要跟着我!”声音刚好能让还未走远的宁王听到。

胡娇: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不过她此刻一颗心分了半颗在孩子们身上,还有半颗在远在苏州的胡厚福身上,压根没空理会这么多。

事实上,胡娇还是过于天真乐观了些。

她走的第一天,许小宁与许珠儿两个哭包被武小贝哄乖了,而武小贝安慰弟弟妹妹的代价就是放着国子监假期的功课没做,大半日功夫都陪着许小宁与许珠儿去逛街。当然两位表兄也陪伴在侧。

出门的时候,武小贝还问起许小宝:“小宝不出去玩玩?”

许小宝笑的不怀好意:“我还要做功课呢,哪比得上你这么悠闲,还有空逛街。”这次休假他们的先生布置了许多课业,送走了父母许小宝才准备写,晚上还要回国子监呢。

武小贝自觉答应了弟弟妹妹,不能失信于人,便带着孩子们去逛街了。

这天下午,武小贝要回国子监,已经逛了大半天的许小宁回来后才想起来爹跟娘都已经走了,家里以后是舅母当家,立刻巴着武小贝不肯放,猴在他身上,哭着喊着要跟武小贝一起去国子监。

——没有娘亲的家里没温暖!

许珠儿这会儿也想起娘亲不在家的事情了,她羡慕的看着猴在武小贝身上的许小宁,暗暗期盼武小贝能够答应许小宁的要求,这样自己也可以顺势跟着他们去国子监了。

武小贝脸都绿了!

哪有带着弟弟去上学的?

许小宝在旁笑的幸灾乐祸,他对许小宁这小坏蛋的本来面目十分清楚,别瞧着他求人的时候嘴甜,平日蔫坏蔫坏的,不定肚子里憋着什么呢。

以前他还当弟弟老实,上了几次当之后就对这小坏蛋提高警惕了,许小宁说什么他都要考虑一下,省得再上当。

上次就是因为听了许小宁的话闯进房里去,被娘亲打的满头是包赶了出来。

真是惨痛的教训啊!

魏氏尴尬极了,胡娇将家里托付给她的时候只道不管接了谁的贴子都不必去赴约,只管关门闭户照顾好孩子们就好。

没想到才走的第一天,许小宁就闹着要跟武小贝去国子监读书,哭着喊着十分凄惨,武小贝差一点就要心软答应,还是许小宝当机立断,上前去从武小贝腿上将许小宁撕下来,扔到了一边,用目光威胁他:“再胡闹,十天以后国子监休假,我都不让你二哥回来,看你找谁带你逛街去?”

许小宁虽然眼泪汪汪,还是没敢再往武小贝身上猴。

他们兄弟俩向魏氏以及俩表弟道别,走的时候许珠儿与许小宁手牵着手眼泪汪汪送两位哥哥去上学,许珠儿还一遍遍叮嘱:“二哥放假你一定要快回来啊…大哥你也要回来…”瞬间又回到了童年的小哭包状态。

——总觉得娘亲不在家好孤单!

许小宝对待妹妹可温柔多了,还拿出自己的帕子给小丫头拭泪,“娘亲不在家,你就是家里的主人,一定要照顾好舅母与振哥儿轩哥儿,他们是客你是主人,可不能给爹娘丢脸!”目光扫过许小宁,再三叮嘱:“看紧这个猴儿,可别让他自己跑出去玩!”

自从许小宝在国子监遇袭,又得知娘亲也曾被人伏击,他对弟弟妹妹的安全教育就上升到了新的高度,再三叮嘱自己没回来,弟弟妹妹不许跑出去玩,又吓唬许小宁:“小坏蛋你若是不听姐姐的话跑出去玩,小心被人拿刀追着砍!”

许小宁扁着嘴瞬间就哭出声来:“娘亲…好可怕!我要娘亲!”

武小贝气的在许小宝肩上狠拍了一巴掌:“都说了让你别惹哭他了你还吓他?!好不容易才哄乖的!”他蹲下身与许小宁许了一大堆东西,这才将他哄乖。

二人上了马,身后还跟着两名宁王府的侍卫。走出去老远了扭头去看,但见许府大门敞着,许珠儿还与许小宁手拉着手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小坏蛋许小宁声嘶力竭的喊:“哥哥你们一定要早点回来啊!”

“真是个小笨蛋,难道我们想早点回来就早点回来啊?国子监又不会早放假!”许小宝忙扭转头,咕哝了一句。

武小贝频频回头,还向他汇报:“胡舅母过来哄他们了。”又感叹:“总觉得娘亲走了之后,珠儿跟小宁很可怜似的。”真让人看着怪舍不得的。

“你觉得小坏蛋可怜,回去陪他啊,我替你向先生请假!”许小宝嘲笑他,又偷偷朝家门口看了一眼,似乎魏氏与振哥儿轩哥儿都在旁边哄着,不过许珠儿与许小宁站在原地不动,还巴巴朝他们离开的方向使劲瞅着,他一夹马腹,马儿就窜了出去…

“你等等我——”

武小贝与许小宝倒是一甩手走了,剩下魏氏对着两个哭的稀里哗啦的孩子束手无策。

许珠儿只是默默流点眼泪,被她揽在怀里安慰会儿就乖了,也没说什么。许小宁从出生就没跟胡娇分开过,原本跟娘亲说好的要高高兴兴,可是等胡娇真的走了,俩哥哥也去上学了,他倒哭的比谁都伤心。魏氏哄了他好半天,轩哥儿振哥儿一起哄他,他才不哭了,只是无精打采,似乎受到了很严重的打击,拄着下巴坐在院里台阶上。他身边趴着花猫与大牛,一只小人两只大狗,说不出的落寞。

胡娇离开家的第一天,许小宁很忧伤。

十日之后,武小贝与许小宝从国子监回来了,落寞了很多天的许小宁与许珠儿欢呼一声,就扑了过来。

虽然魏氏对两个孩子已经竭尽了全力照顾,但两个孩子从小没离开过胡娇,就算是断奶期也得适应一阵子,因此不免情绪低落,也影响了食量。

有天半夜,许小宁还从梦中哭着醒过来,直喊娘亲。

为此腊月不得不让海哥儿晚上陪着许小宁睡,白天也陪着他去上课,又有轩哥儿一起陪着上课,课堂上也算是热闹了些。

自许珠儿开始学针线,胡娇就发话让海哥儿跟许小宁一起去上课。

海哥儿七岁了,正是上小学的年纪。不过他自小陪着许小宁玩,许清嘉与胡娇也向来不曾轻视过他,但腊月与永寿却再三告诫海哥儿要懂规矩。小时候他还很活泼好动,跟着许小宁在正房里窜来窜去,后来就渐渐知事了,没事不肯跑到正房里来。

胡娇让海哥儿也去上课的时候,腊月还曾来向她磕头,胡娇心中倒颇有负罪感。她对义务教育的观念深入已心,因此看到小孩子就觉得六七岁应该进课堂读书,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压根没想到主仆之分。

腊月的意思是让海哥儿跟在许小宁身边跑跑腿,做个贴身小厮,识字就不奢望了。没想到胡娇让海哥儿有个识字,也算是意外之喜。

这次出门,许清嘉就将永寿留了下来看家,而永禄跟着跑腿。

武小贝与许小宝再次从国子监休假回来,顺便安慰忧伤落寞的许小宁,以及忧伤完了自觉应该承担责任,跟着魏氏打理家务的许珠儿。兄弟俩带着一弟一妹,连同胡家俩小子,还有眼巴巴盼了长兄十日,等到国子监休假也不见人影,不得已摸到许府来的宏哥儿,一起出门玩了一圈。

孩子们在享受悠闲假期的时候,许清嘉与宁王已经在路过的地方政府清点库银,合完了帐,发现贪渎严重,已将当地的首官给绑了,等后面三司的官员以及御史台的监察御史一起前来过堂审案,按律判案,砍了首官,下面的副官被查出有牵连的也被流放。

宁王与许清嘉各写了奏折,还有三司官员分开写了奏折向今上呈报处理结果,剩下的事情就是吏部与今上的事情了。如何保证下任官员能够及时上任,以及后续的地方工作顺利进行,都不是他们这次的任务。

临出发之时,今上早有旨意,但有地方官员贪渎,皆按律处置,不必姑息。

而随行的官员都是从各司抽调来的,除了宁王,其余户部,三司,御史台的官员皆抽调了一部分,要在各地方政府衙门进行一场本朝最高规格的案件审判,远远够格。

这次组队核查各地方政府的经济问题,简直就是大杀器,才过了两个月便有几十名官员落马,有的被砍头有的被流放,已经被地方政府官员闻之而色变。

而今上每次接到代天巡守的钦差送来的奏折,看完都要消沉好几日。

他自己被本朝官员的贪渎给触动了神经,已经召了太子进行了好几场谈话,从治国谈到了驭人,似乎十分感慨。

而朝中官员也不断听到从地方上传来求救的声音,有的是同门有的是亲朋宗族兄弟姻亲,总之已经感觉到自己危在旦夕的地方政府官员们想尽了一切办法想要躲过这一劫。

朝堂之上,不断有弹劾宁王与许清嘉的奏折似雪片一般飞向了今上的案头。一路之上虽然有三司官员以及监察御史,但主事的却是宁王与许清嘉。

不过今上对此一概置之不理,就任由那些弹劾的奏折落灰也不去动。

他还曾指着堆在紫宸殿内地上的那一堆折子给太子瞧:“这是大郎的刀锋所指,又不知要伤到谁的利益,都急着呢,快忍不住吧?”

太子淡淡一笑:“皇兄历来心性坚毅,少有人能够憾动他,许尚书也是个不留情面不恂私的,都是实实在在做事的人,有他们下去清理一茬官员,大约也能清明个十来年罢。”

这天下,表面上盛世太平,但实质上吏治贪污,贪渎成风,是时候应该整治整治了。

他一直以为今上下不了这狠手,说不定这狠手就要自己来下了,哪知道今上临老幡然醒悟,竟然顾惜自己当政几十年的仁德名声,开始下了杀手。

翰林院已经外放了一批翰林以及考核通过的庶吉士,而今上已经颁下旨意加考恩科。天下学子闻听旨意无不欢欣鼓舞,这就好比原本只有一次机会,错失了就只能再等三年,如今是在三年之间再多出一次补考的机会来,怎不令人欢欣雀跃!

而全国的官位只有那么多,一个萝卜一个坑,拨掉了一批再种上一批就是了。这个国家,从来不缺想要当官的士子,总有人前赴后继想凭着读书科考入仕,宦海弄潮,出人投地。

今上倒不惧无人可用。

许清嘉一路人马到达苏州的时候,已经是七月头上,沿途的官员已经换了一茬,撞在宁王与许清嘉手里的官员只能暗呼倒霉,天不佑人,而代天巡守的钦差不曾路过的地方官员也在暗自庆幸自己躲过一劫。

这途中还发生过一件事情,沿途地方上一名姓邬的县令探听到代天巡守的钦差途经本县,也不知是傻大胆还是到了绝境铤而走险,竟然先下手为强,生怕自己丢了官,买凶前去劫杀许清嘉。

想来邬县令提前也做过一番功课的,早就知道宁王武功了得,因此就拣软柿子捏。听说户部许尚书查帐功夫一流,但凡从他眼里过的帐务就没有看不出问题的,最妙此人乃是个白面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只要砍了此人,想来也会给代天巡守的钦差们造成工作上的困扰。

那县令的想法是没错,而且许清嘉查帐之时,的确与宁王不在一处,派出去的人也颇为用心,竟然真教他们将查完了帐准备回驿馆的许清嘉给堵在了路上,只不过…后来的结局就匪夷所思了些。

是谁说过许尚书是个白面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的?

前去解决许清嘉的人全军覆灭,最后被拖到那县令面前当人证指证他卖凶杀人之时,邬县令亲眼目堵了自己派出去的人,手筋脚筋全都被挑断了,完全就是个废人,似被吓破了胆子,一股脑儿都倒了出来。

邬县令亲眼见过了传说中的许尚书,但见他生的十分俊美儒雅,听说年近四十,但瞧着不过三十出头,言谈之间十分亲和,似乎对自己买凶解决他一点也不介意,还假惺惺表示:很遗憾邬县令在关键时刻做出了错误的决定,这才终止了他的仕途之路!

邬县令破口大骂:姓许的你明明手段十分狠辣,落到你手里哪有好结果?看看眼前这几个废人就知道,老子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你何必唧唧歪歪假装禀公还要走这一套审案的流程,给谁看呢?不如直接将老子拉出去剁了!

尚书大人为自己辩解:本尚书从来奉公守法决不滥杀无辜,犯在本尚书手中的官员再没有错判枉杀的,再说这些人也不是我下的手!

来来来咱们还是开始审案吧。你肯定贪了吧?不贪你派人劫杀我干嘛呢吃错药了吗?!

邬县令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

这位邬县令也是位人物,等审完了案子证据确凿,不但贪渎,还欺男霸女,确认要被斩首,许尚书还十分遗憾:邬大人你真是犯了杀孽,明明凭你的罪行就已犯了斩首,你何苦还要卖凶杀人带累旁人,害的这些杀手也成了废人呢?!

许尚书倒好似十分同情这些杀手的遭遇,如果不是大家都知道这些人是犯在他手里才落到了这般境地。

同行的三司以及御史台的官员除傅开朗之外,都在内心十分唾弃许尚书这种白莲花的行为!

唯独傅开朗内心捧腹,真的相信这些人并非许清嘉下的手,等大家都散了他还向许清嘉玩笑:“尚书大人带着夫人倒省了侍卫的俸银。”

许清嘉便明白傅开朗猜出来这些杀手是何人下的手了,还摇头叹息:“唉,我家娘子也是关心则乱,谁要向我下手,她都恨不得扒了人家祖坟!”被老婆这么关心爱护,他真是看看那些杀手心里就美滋滋的。

——下这么狠的手,可见她心里对向自己下手的人有多深的恨意啊!

反之,则说明老婆对他的爱意深沉。

尚书大人脑补的很动情,虽然老婆常常在他面前很凶悍,嘴里很少有句甜言蜜语,不过没关系,她不愿意说甜言蜜语,他来说。

他总归明白她的一片心的!

傅开朗很想说:秀恩爱的都去死!真是腻味死了!

他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

傅大人也不理许尚书了。

至于那些前去解决许清嘉的凶手,结案之后就全部落到了宁王手里,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代天巡守的钦差一行人到达苏州之后,胡娇准备只身带着银票前往胡府,许清嘉不放心,自从发生被刺杀事件之后,他虽然对老婆的凶残有了新的认识,但也害怕她着了别人的道儿,因此总是将她带在身边,很少让她离开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