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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出乎意料的是,画末竟然毫不犹豫的应答着她的话,以双臂将她笼入怀中后,又望着她的眼眸,认真道:“你不是说过要靠自己的本事把姜家的铺子开到京城里去?”

“哈,是啊…”姜怜心被他一本正经的表情逗笑,“咯咯”几声后,便又使坏的寻着他的薄唇吻去,心满意足的看着宛若谪仙的他渐渐窘迫的模样。

姜怜心正玩得不亦乐乎,却发现画末的身子忽然僵硬起来。

她惊恐的撤出他怀中看他,他竟果真成了一座雕像那般纹丝不再动弹。

他仍然维持着凝视她双眸的那一刻,甚至连看着她时眸中泛起的那一丝潋滟波光也还锁在那瞳眸之中,就好像时光在这一刻停滞。

“这是怎么了?”本就像惊弓之鸟的姜怜心再度陷入恐慌之中。

她一遍又一遍的唤着画末的名字,可是无论唤了多少便,他都始终没有回应。

就在她欲再度变得歇斯底里时,洞口外却传来了窸窣的声音。

“是谁?”隐约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姜怜心警惕的起身往洞外行去。

白衣翩跹的仙君方乘云而至,清俊的面容与画末如出一辙,却唯独少了那双瞳眸里的七/情/六/欲。

“徒儿拜见师父。”姜怜心跪伏于地,向着他磕了三次头,自幻化人形时开始的东西,千万年来亦不曾改变,他始终是她的师父。

“你既已重拾仙元,想必也知道,他只不过是你修仙途中的一个劫。”

表面的顺从并没能骗过神君的双眼,他俯视着匍匐在面前的爱徒,毫不掩藏的直入主题。

姜怜心仍保持跪坐的姿势,却缓缓直起身子,抬起头来望向那位被无数世人甚至神仙憧憬的神君,在他满怀悲悯的目光中,她忽而嫣然一笑:“是不是在师父眼里,怜心也只是师父修仙途中的一个劫?”

在这个她曾经怀着无数复杂的心情,崇敬过、倾慕过的上仙面前,她总是害怕忤逆他,却又控制不住一再的忤逆他。

这或许即是劫之所在吧。

姜怜心面上的笑意,渐渐转变为自嘲。

玄清尊者只是默然俯视着她,不容亵渎的面容仍旧满怀悲悯,许久之后,方才道:“你勾结外人私闯仙岛,犯下重罪,还不快随为师回去思过?”

话说至此,姜怜心忽然受到提醒,一脸紧张的向玄清尊者道:“你把他们怎样了?”

玄清尊者却兀自叹惜:“想不到那桃花妖已修得凡人之义,竟肯牺牲自己护着同伴逃走,可妖终究是妖,就如同他一样,唯有除之,方能免除浩劫。”

他说着,竟抬起仙袂指向洞内的画末。

姜怜心已为桃夭的消息陷入惊惶,眼见着玄清尊者又欲向画末下手,便不顾一切的扑上前去。

她死死抱住玄清尊者的衣角,带着哭腔苦苦哀求:“徒儿愿随师父回去,自此思过于海底,千年不出…求师父…放过画末…”

玄清尊者虽停下朝画末行去的脚步,却未再说出一句话。

见他不肯应允,姜怜心便仰起头看他,眼中闪烁的晶莹俨然就要夺眶而出:“否则,徒儿只能以死明志…”

她说得甚是决然,玄清尊者再度沉默,也不知僵持了多久,才终于摇头浅叹:“当真是孽缘。”

姜怜心知道,他这是终于应允了,忙跪在地上磕头。

“谢师父…”她的身子还因方才的恐慌而微微颤抖,却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

玄清尊者则甩开先前被她攥着的袖角,转身往山洞外行去,临行前又侧头对她吩咐道:“与他道个别吧,你一定有办法让他不再靠近蓬莱。”

“谢师父成全。”姜怜心又朝他磕了一次头,直起身子的一刻有两行清泪顺着双颊缓缓滑落。

第十九章 :尘封的记忆(七)

待姜怜心回到山洞里时,画末终于恢复过来,只是他的时间似乎还停留在方才的那一瞬。

看着方才还依偎在他怀中的姜怜心,此刻却立在距离他数步远的地方,一脸凝重的看着他,画末显然有些不能理解。

“怎么了?”他满怀关切的相问,抬起雪袖下的手臂,欲握住她垂在身侧的柔荑,却被她忽然后退,躲了开来。

“我要走了。”姜怜心面无表情的定定看着他,似乎要将什么镌刻进眼眸里。

“去哪里?”他亦似不经意的随口问着,落了空的手却还顿在原处。

“蓬莱。”她再次面无表情的启唇,语调里却有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他垂眸停顿了一刻,复又抬起头,锁着她的双眼笃定道:“我和你一起去。”

“你还不明白吗?”姜怜心忽然激动起来,提高声音朝他吼道:“千年前背叛你,让你等了千年的那个人就是我!因为有和师父一样的这张脸,所以才把你当做了替代!”

她说完,胸口仍剧烈的起伏喘息。

画末似乎并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紧蹙眉宇的清俊面容满是诧然与受伤。

他再度朝她伸出手,薄唇微启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她再次蓦地侧身避开。

她接连后退两步,眸中的身影却逐渐变得模糊,于是别过头去不再看他,可结满眼帘的那一层雾气竟越来越迷蒙,眼眶里似乎有什么就快要因盛装不下而决堤。

袖下的那只手,指甲都嵌入了血肉里,她努力的隐忍着,强撑着说完后面的话:“我师父来接我了,我要跟师父一起回蓬莱,不是和你。”

画末陷入了沉默,抬眼朝姜怜心的身后看去。

从他的方向恰好可以瞥见那云端之上乘风而立的玄清天尊,与他同样的白衣翩跹,同样的眉眼清俊,唯一不同的是,他是仙,而他是妖。

他便犹如怔愣般,痴痴的看了许久,忽然语调清冷对她道:“可是若没有你,我会死的。”

那原是她往日里,因为害怕他离开自己,故意说出来吓唬人的。

她每每说过后,总是得意的看着他渐渐蹙紧的眉宇,直到他再三保证了不会将她一个人扔下,才肯作罢。

而今这话被宛若谪仙的他说来,听着甚是别扭。

凝望着他落寞的神情,姜怜心终于再也忍不住,再度提高声音朝他吼道:“你死与不死,与我何干!”

吼完她便转身往山洞外跑去,泪水也在那一瞬间汹涌而出。

直到踏上云端,她都不敢再回头。

无数的云霞在她的脚底掠过,就好像遗落在过往的无数时光。

身在凡尘的时候,她总是觉得人的一生太过短暂,总是胆战心惊的害怕自己会死去,而今恢复仙身,不死不灭,记忆里凭空多出了数千年,却又莫名的觉得无措。

在某些事上,人与仙其实没有区别,都是一样的反覆无常。

回到蓬莱后,玄清尊者曾数次劝说,让她回长极殿中闭门思过,但姜怜心却十分坚持,下定了决心般要留在海底的寒冰监牢里。

见劝说无果,玄清尊者也不再坚持,将她送回个蓬莱海域巨大的漩涡中,便兀自往仙岛去了。

顺着甬道往下沉去,姜怜心架着仙气缓缓而行。

周围的冰壁岿然而又坚硬,携着源自于远古的寒冷,在黑暗中流转幽蓝的冷光。

沉寂的黑坛深不见底,仿佛一块镶嵌在寒冰中的墨色玉石,结满冰晶的水面下看不到一丝涌动的波涛。

这是一个绝佳的监牢,寂静的没有半点儿声音,就连汹涌的波涛也被隔绝在外。

一切恢复如常,这里平静的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又哪里还有那时候打斗的痕迹。

起初姜怜心还四处查看了一番,然而除去那过于安静的,没有了镇守巨兽的水潭,她什么线索都没有发现。

她最终失望的回到冰壁前坐下,在这一刻,目光却无意识间扫过了满目雪白中的一抹殷红。

她于是慌忙起身,凑到近前查看,用指尖抹去冰晶表面覆盖的寒霜后,一枚粉瓣桃花便出现在眼前。

看到这一幕,她不觉连呼吸都变得滞纳,柔荑在冰壁上抓得鲜血淋漓才终于想起来自己还可以用仙法。

姜怜心结了个仙诀将坚实的冰壁凿开一条裂缝,伸手去触摸那朵娇柔的花时,它却好似从封印里释放出来,缓缓升至半空。

一时间冰室里花香四溢,迷醉人心的香氛仿若桃色的迷雾笼上人心,让人忘却寒冷,顷刻间好似置身十里桃林。

还记得微弯了桃花眼的男子曾经说过,那是他的家乡,有终年花开不败的桃花林,还有甘醇甜美的桃花酿。

“桃夭…”姜怜心在唇间喃喃着他的名,行至那粉瓣之下,举头仰望。

仿佛是听到了她的召唤,那朵盛开的桃花停了下来,忽然有桃色的光晕以那花蕊为中心,向四周弥漫开来。

不过一瞬的时间,整个冰室都被温暖的光晕所充盈,恍惚间仿佛到了三月的桃花境。

迷幻的色泽映照在冰晶上,流转回旋,似乎正在构筑着某个幻象。

很快那幻象已成形,姜怜心不可置信的掩住朱唇,双眸之中涨满了晶莹。

她伸出手去,欲触摸那悬在半空中虚无的影,然而颤抖的指尖却自桃色的衣摆穿透而过。

浮在半空中的桃衫公子,眉宇间盈着暖如春风的温雅笑意,依旧是端和翩然的模样。

他那般安静的看着她,亦如过往无数次的默然而视。

姜怜心痴痴的凝望着那双笑眼,泪水终于禁不住自眼角滑落。

若是过往,见到她落泪,他定要以调笑的语气,说些臊人的话,惹得她红了双颊,只顾和他争执,连伤心事都忘了才肯作罢。

眼下那仿佛近在咫尺的幻影,却再也没有感知她喜怒的能力。

泪眼朦胧之中,桃夭的笑意却渐渐加深,仿佛凝望她道:“你一定又在哭了,同样是姜家的管家,你为他落了那么多次泪,而今是第一次为我落泪,可我却看不到,真是可惜了呢。”

当略带着调笑的语调回荡在冰晶之间,姜怜心眼眶里的泪已然决堤。

她又一次向他靠近,却再也不敢伸手触碰。

近在眼前的桃花目缓缓低垂,他的笑容里忽然多了些别的东西,这让她想起那时他立于海上,说着让她先离开的样子。

若知那一刻便是诀别,她又怎会甘愿就此离去。

悔恨与痛苦,宛若洪流般侵袭着她的心,姜怜心下意识的抬手攥紧了胸口。

沉吟许久的桃夭发出一声清浅的叹息,似是无奈,又似在怀念着什么。

他低声喃语,早敛起了调笑,从来不曾这般认真的说道:“还记得那夜,你被妖怪追得狼狈跌进我怀里,我便将你这半颗心视作囊中之物,却不曾想在那时,真正丢了心的那个,是我。”

他说得很轻,声音很柔软,浮在眼眸中的笑意却丝毫未减。

或许当真是宿命,自第一眼相逢便已注定。

姜怜心已分辨不出,那句话是他的自言自语,还是对她的告别。

他或许早已知道结局,所以才会将妖法封印在冰晶里,留下这最后的一面,所以才会坚持留在蓬莱,掩护他们先行离去。

或许他接近她,是为了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而她做出了选择,他最终也成全了她的选择,以千年的修为作为代价。

在桃夭说完这句话后,桃色的光晕开始变的清浅,桃色衣衫的身影仍浮着那一抹温雅笑意,逐渐如云雾消散。

他倾注在那朵桃花中的妖法已然散尽,泪眼婆娑的姜怜心却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不…”她噙着泪呼喊着朝那幻象扑去,可无论她怎样用力,都没有办法留住一丝一毫的影像,那无法触摸的无力感仿佛绝望的阴影,将她笼罩其中,不能自拔。

狭小的空间里,回荡的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冰晶上浮动的桃色流光逐渐被幽蓝的冷光所取代,一切又回归平静。

姜怜心无力的跌坐在地,在泪水的冲刷下,她看到自空中飘摇的那朵桃花。

娇柔的花儿,缓缓遗落在她的掌心,带来柔软的触感,像极了桃夭留下的最后一抹端雅笑容,凝结在不可触摸的眼角眉梢,转瞬即逝。

姜怜心慌忙将那朵孱弱的桃花握进掌心,却又小心翼翼,生怕下一刻它便会如那幻象般消散。

毕竟这是他留在世上,最后的一点儿证明。

泪水不知在何时才流尽。

玄清尊者曾经说过,既然选择了修仙悟道,就该将所有的尘缘放下。

他说缘本是劫,自有天定。

然而守着孤寂的寒冰,姜怜心却悟出了不一样的箴言。

缘由天定,而情却在人心。

她还有那半颗心,或许一开始就错了,苍生池中懵懵懂懂的六瓣莲心,向往的并不是不死不灭、天地长存,或许从开始,她就注定了要为尘缘所纠缠。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第二十章 :魔君现世(一)

寒冰监牢中的时光就像无穷无尽那般漫长。

在没有日月更替,没有四季交叠的海底,度过了多少年月,姜怜心自己也不知道。

过往的记忆被无数次的温习,然而世间之法总是违背人心,越是想要忘记的,越是牢记,越是努力铭记的,却一天天变得模糊。

再一次闭上眼睛,姜怜心觉得那思念了无数次的面容竟不再清晰,然而纵使时光与记忆消散,可心底的执念却是与日俱增。

无从消解的痛苦日复一日的折磨着她的心,才不过百年,已是如此,她无法想象忘川里的时光,他又是如何度过的。

或许这正是因果循环,她曾令他在忘川中守候千年,如今也叫她尝一尝这没有尽头的等待是何滋味。

这样想着,姜怜心的唇角泛起了一丝苦笑,又再度低下头去,以指尖在冰面上描绘着那记忆中的清俊眉宇。

薄薄的一层霜雾,因触到她凝聚在指尖的仙气而融化,露出被覆盖在下面的透明冰晶,但也不过转瞬便又因为过于浓重的寒意而重新聚集。

冰壁上的画像一次又一次被寒霜抹去,她就一次又一次重新画上,孜孜不倦,不厌其烦,仿佛在和自己较着劲儿。

姜怜心正全身心的投入其中,耳边却忽然传来一声鸟啼,这在寂静的海底,远比千年铁树开出花来还要难得一见。

她于是仰起头来查看,才发现那是披着七彩翎羽的凤凰。

“你怎么来了?”她伸出手来与盘旋在头顶的凤凰打着招呼,正诧异着它是如何冲破海上的封印进来这里。

说到这只灵鸟,与她也颇有些渊源。

初到蓬莱岛时,她对什么都好奇,几乎踏遍了岛上的每一寸土地,数遍了每一根仙草,而这只凤凰起初是她四处探索时在某个树冠上发现的一个蛋。

后来在它破壳的时候,那只母凤不知怎的并不在旁边,倒是怜心仙子目睹了整个过程,且在它破壳遇到劫难时助了它一把,于是凤凰出世后见到的第一眼并不是母凤,而是她。

或许因为她的原身本就是六瓣幽莲,又或许是与这只凤凰缘分匪浅,它说的那些啼鸣,她竟也都能听懂。

后来,这只小凤凰就成了她的玩伴,陪她度过了千年时光,还时常将岛外见到的奇闻趣事说与她听。

“你寻到这里来,可是仙岛上出了什么事?”见凤凰不停的在她头顶盘旋,姜怜心隐约觉得事情似乎不像她想的那样简单。

那只凤鸟过了好一阵子才缓下情绪,收起翅膀停在了她肩头,而后唧唧喳喳的鸣叫开来。

姜怜心的眉尖渐渐的越蹙越紧,原本盘腿坐在地上的她,猛地跳了起来,不可置信的惊呼:“你说什么?什么金佛落泪,什么魔星出世?”

想不到在她避世的数百年间,外面竟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不仅蛰伏于人间的妖物闯入天山仙宫盗取了可阅过往累世的芙蓉镜,藏匿于凡尘和各仙岛的许多上古法器也被相继浮出的妖邪夺走。

一时间,人间妖孽横行,灾祸不断,更有妖物仗着数千年的道行化身为魔,盘踞于一方天地,自封为魔君,甚至与天界分庭抗礼,而今连地府也被其收入麾下。

得知这个消息,连一贯从容的天君都坐不住了,遣出镇守八方的抗魔天王下凡,可找了一圈,竟连那魔君的老巢也没能寻到。

天君于是震怒,正打算亲率天兵,和众仙一起下界讨伐。

这一切似乎正应了百年浩劫的预言,然而对于姜怜心来说这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个盗走芙蓉境和化身魔君的妖孽是同一个,而且是一只画皮妖。

“不会这么巧合吧?”她失魂落魄的跌坐了回去,不过低喃了一句便又似下定了决心般,对被她刚才激动的情绪吓得抖落一地翎羽的凤凰道:“我必须得出去一趟。”

说罢,她便催动仙法,朝着冗长的甬道飞升而去,然而原本打算冲破封印的她却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的出了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