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羽,段天明的死因你能确定吗?”

“也许可以,但看来用不着我这个不专业的人出手了。刚才我接到电话,说是派来援助我们的法医已经到了码头,你也认识,是老陈。”项泽羽转向项泽悠,“小悠,你到码头去把陈法医接来这里。”

“放心吧,一定完成任务。”项泽悠说完,片刻不敢耽搁,转身一路小跑离开了。

因为要等待验尸结果,项泽羽只对现场进行了勘察,留下方奕和紫茵在工作室内等候。不一会儿,陈远便跟着项泽悠返了回来。几人打过招呼,都明白此刻不适合寒暄,陈远还来不及休息,放下行李就开始查验段天明的尸体。

“老陈,怎么样?”

“经初步查验,死者全身只有头部有一处伤口,应该是被钝器打击后脑,但力道不足以致命,头骨没有碎裂,死因是失血过多。从僵硬程度和尸斑来看,死亡时间不超过四个小时,和你们预计的六点基本吻合。”

“我们刚才在拐角的小巷子里找到这个,你看看是不是凶器。”

项泽羽说着,拿出一个证物采集袋,塑料袋里装着个敦实的长形镇纸,通体碧玉的颜色,恰好与它顶端凝固的鲜红血迹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陈远接过来,拿在手里打量一下,又比了比段天明脑后的伤口,“从创面的大小来看,很有可能,但还需要化验上面血迹里的DNA做样本比对,这里什么地方能取血化验?”

“去岛上的医院吧。”项泽羽想了想回答,“正好林芸的尸体也存放在那里,可以一并检验。”

一行人来到岛上唯一的一家医院,在陈远查看尸体和进行化验的时间里,项泽羽对一起过来的方奕和紫茵进行了询问。

“方先生,上午段天明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方奕想了想,“听他的语气好像有点慌张。”

“那他是否透露了找你有什么事?”项泽羽追问。

“没有,他说得很快,只说见面再说,就匆匆忙忙挂了电话。”

“谁能证明你下午到晚上的时间一直在家?”

“我可以。”紫茵从一旁小声开口,“我也在家,可以为他作证,他在房里睡了一下午,并没出过门。”

“你是他的未婚妻,你的证词是不能采用的。”项泽羽提醒她。

紫茵咬着唇,低下了头不再说话。正在这时,陈远开门走了进来,将大家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验尸结果怎样?”

“女死者是氢氧化钾中毒而死,身上无致命伤痕,只有几道细微的划伤。根据你们所叙述的情形,应该是死前挣扎所致,死亡时间只能判断出是三天内,至于具体时刻,因为停放了一段时间,局限于技术问题难以考究。男死者的情况和我在现场说的基本吻合,头部受到重击,死于失血过多。”陈远说到这里顿了顿,拿出被证物袋装着的镇纸,“我检测了镇纸上面的血迹,血迹属于男死者,并有少量皮屑,皮屑里面也化验出男死者的DNA,但镇纸上面并没有指纹,看来是被凶手擦去了。”

“这个东西是…”紫茵看到陈远手里的镇纸,忽然捂着嘴发出一声轻微的惊呼。

“怎么?你认识它?”

回答的人是方奕,他先是倒抽了一口气,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随即皱眉道:“这是我的东西,是我放在工作室办公桌上用来压设计图的。”

几人闻言都有些惊讶,项泽羽沉声问:“你确定?”

“这是我从一个收藏家手里买的,只此一个,绝不会有同样的东西,所以,我敢肯定就是那个。”

“方先生,看来我们只能以谋杀嫌疑暂时扣留你了。”

“可是,方奕他并没出过门,不可能是凶手!”方奕还没开口,紫茵先焦急地替他争辩。

方奕握住紫茵的手,向她微笑地摇了摇头,安抚她道:“紫茵,没关系,我没杀人,警方自然会查清楚还我清白,很快我就能回去了,你先回家等我。”

紫茵双目盈盈地看着方奕,不安地低下了头。项泽悠送紫茵回了家,因为岛上没有看守所,方奕则被项泽羽他们送到工作室,由岛上警员看守,等待寻找更多关键性的线索。刚赶来的陈远,也住到了项泽羽他们三人居住的院子,以便开展工作。

项泽羽他们返回到住处再度聚齐时,已经是天明时刻,一晚没睡的他们却都没有去休息,而是坐在一起各自沉默着。

“师父,你看方奕是不是凶手?”项泽悠打破沉寂开口问道。

秦路影慵懒地靠在椅子上,微微一笑,“你要让我说,我会告诉你,方奕没杀人。”

“路影,方奕是你的同学,你当然在心里会有所偏袒。”项泽羽提醒她。

“我就知道会有人这么想,所以才一直没发表意见。”秦路影像是早料到项泽羽会这样说,嘴上虽然抱怨,脸上却依旧维持着微笑,“我只说一点,你们想想,凶手既然擦掉了凶器上的指纹,为什么不索性擦掉上面的血迹?如果凶手是方奕,他干脆一起擦掉,彻底抹去自己的嫌疑不是更好?”

“可是即使擦掉血迹,以现在的科技手段,也不难在上面验到血的残留。”陈远从旁开口。

“嗯,这也不是没可能,但凭小岛上的仪器和人力水平是无法办到的,况且凶手既然能细致地擦掉指纹,又怎么会随便地把凶器扔在谁都能看到的附近垃圾箱里?”

项泽悠一拍椅子,“是有人想嫁祸给方奕!”

“那路影你觉得凶手是谁?”

“紫茵。”秦路影波澜不惊地吐出这两个字。

“怎么可能?她一个失忆的女人,有什么理由要杀了段天明?”项泽悠疑惑地问。

“那就要问她自己了。”

“她会自己坦白?”

秦路影抚了抚长发,丢了个看白痴的眼神给项泽悠,“当然不会,但我们可以让她说,这就需要大家配合一下,分头行事了。”

项泽羽沉声问:“需要我们做什么?”

秦路影柳眉一挑,向项泽羽兄弟俩钩了钩手,他们聚在一起,开始低声商议起来。

下午的时候,紫茵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这人便是面带微笑的秦路影。紫茵和秦路影并不熟悉,虽然不理解她的来意,但还是客气地把她让进屋里,为她倒了杯茶。

“我来是为了和你说方奕的事。”

秦路影的话引来紫茵的关心,她忙问:“方奕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放回来?”

“这恐怕比较难。”秦路影露出遗憾的神色,语气中也流露出几分凝重,“警方现在掌握的唯一线索,就是那个属于方奕的凶器,所以打算把他当做嫌疑犯来立案调查,明天一早方奕就会被送到岛外的公安局去。”

“什么?!秦小姐你是方奕的朋友,又和警察比较熟,不能帮帮他

●第3章染血的嫁衣_5

吗?”紫茵闻言,略显激动地抓住秦路影的胳膊追问。

秦路影平静地拂开她的手,遗憾地说:“抱歉,这我帮不上忙。”

紫茵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失神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秦路影也不打扰她,只坐在一旁静静打量她。良久,秦路影才开口,“不过,紫茵你和方奕的感情还真的很好。”

“是啊,他一直很照顾我。”紫茵喃喃地应着。

“你真的对以前的事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紫茵连连摇头,急道:“我确实想不起来,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处处麻烦方奕照顾。”

“别紧张,我只是随便问问。”秦路影凝视紫茵片刻,拍拍她的手安抚,“方奕的事我会继续关注,有新的进展会第一时间通知你。”说完,站起身向外走去。

“谢谢秦小姐,我送你。”

“不用了,你休息吧。”秦路影走到门口,忽然身形一晃,轻呼一声。

紫茵忙问:“怎么了?”

“没什么,这双鞋前几天来的时候在船上沾了水,鞋跟有点儿松动了,看来一会儿得去买一双新鞋了。”秦路影不以为意地一笑,蹲下身整了整脚上的鞋子,她翩然出了门,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

入夜,月明星稀,朦胧的月光笼罩着大地,一片暮色沉沉。从海上吹来的风席卷着潮湿的味道,空气中带着几分窒闷,似乎要拧得出水来。

方奕在工作室内踱着步,不时停下来叹气。白天虽然他跟紫茵说得洒脱,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暗中的那份焦躁不安。段天明的死绝不是偶然,多年前他一念之差犯下的错误,仿佛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压在心上,使他喘不过气来。他知道自己早晚要赎这份罪孽,段天明死之后,就该是轮到他了吧?

像是终于走累了,方奕在一张小凳上坐下,从上衣兜里拿出一张照片,仔细端详着。不知沉默地注视了多久,他重重叹了口气,用手抚了抚照片又收了回去,闭上眼把头靠在身后的墙上,似乎陷入了沉思,又像闭目养神。

忽然,门口处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方奕睁开眼望去,发现门被从外面打开,进来的人竟是紫茵。

方奕脸上露出一丝惊喜,忙站起身快步迎了上去,“紫茵,你怎么来了?”

“我听秦小姐说警方明天要把你送出岛,我不能跟着你走,只有今晚先来看看你。”紫茵悄声道,“我请门外值班的警察通融一下让我进来,你今天晚上都没吃什么东西,我给你带了些吃的,你先尝尝看。”紫茵说着,从随身的包里拿出几个饭盒,放在方奕面前。

“还是紫茵你想得周到。”方奕端起饭盒,安抚紫茵道,“别太担心,我没事,他们调查几天就会放了我的。”

“话虽这样说,但警方要查到什么时候谁也说不准。”紫茵说着缓步绕到方奕身后,神情中闪过些许复杂,她失神了几秒,忽而像是下定了决心,坚决地从怀中取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高高举在手里。

“别动,放下刀!”

随着一声低沉的呵斥,工作室内灯火通明,秦路影、项泽羽、项泽悠、陈远,以及刚才紫茵收买过的警员,悉数出现在门口,项泽羽手中的枪正对着紫茵的方向。

“你们?”看到眼前的一切,紫茵恍然大悟,下午秦路影所说的话和她那时的表情都浮上紫茵的心头,“这是你们早就设计好的?”

秦路影嫣然一笑,“不错,不然怎么能逼你动手呢?”

最初的惊讶过后,紫茵面无表情地放下手,“那又怎样?你们顶多告我杀人未遂。”

“还有蓄意杀人嫁祸,你涉嫌杀了林芸和段天明。”

项泽羽边说边向方奕示意,让他站到他们身后的安全地方。方奕显得有点迟疑,并没马上移动脚步,而是站在原地面色凝重地看着紫茵。但紫茵始终紧抿着唇,脊背挺得笔直,没有转头看项泽羽一眼,而是指了指方奕,“段天明不是他杀的吗?”

方奕闻言,先是震惊不已,随即露出苦涩与颓丧。他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垂头丧气地走到项泽羽等人身边,低着头沉默,谁也看不出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杀了林芸和段天明的凶手究竟是谁,相信紫茵你心里比其他人都更清楚。”秦路影缓缓开口,“紫茵你也算是运气不好,巧的是这小岛上不比城里,收垃圾的人每隔两天才会收一次垃圾,所以小悠成功地在林芸住处附近的垃圾桶里找到了咖啡罐,罐口上面有林芸的DNA,里面化验出氢氧化钾成分,说明是林芸曾用过的,不过上面一个指纹都没有,连林芸的指纹都没找到,看来是被凶手擦过了。”

“你想说什么?”紫茵语气中不带一丝波澜。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发现林芸尸体那天,你的衣服被弄上了一块水渍,上面有浅褐色的痕迹,你说是去厕所的时候不小心弄脏了,其实,那时候你借口不舒服没和我们一起进屋,是去匆忙地处理咖啡罐了吧?咖啡痕迹也许能洗掉,但不可能完全清除,若现在拿你那天穿的衣服去做纤维化验,应该还能验出来。”

“所以,你想说是我杀了林芸?可我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你想杀的人其实根本不是林芸,而是段天明,林芸只是做了他的替死鬼。”项泽悠哼道。

“段天明之所以能熟知工作室内部的事情,是因为有人和他通气,而这个人就是林芸。林芸喜欢方奕,她因为方奕要和你结婚而心存怨念,段天明正巧想要破坏发布会,他联络上林芸,两人一拍即合,联手开始了行动。恐吓信和破坏工作室的事都是他们做的,所以在方奕没报警的情况下,段天明才会消息那么灵通。而林芸只破坏了你的结婚礼服,为的是发泄她心中的怨恨。”

项泽羽思索道:“看来林芸死的那晚,她出去见的人应该是段天明。那罐咖啡本来是你给段天明的,没想到段天明又给了林芸,才会造成林芸的中毒死亡。”

“你们刚才所说的,只能证明我扔过那个咖啡罐,根本无法确定是我杀了人。”

“没杀人你干吗扔咖啡罐?分明是想毁灭证据!”项泽悠撇撇嘴,质问道。

秦路影抬手阻止了项泽悠,“法医在捡到的镇纸上没发现指纹,凶手为什么会擦掉指纹,却留着上面的血迹?而且凶器被很随意地扔在工作室附近的垃圾桶里,很显然就是为了让警方能够轻易找到,从而嫁祸给方奕。”

陈远补充道:“从段天明的伤口力道和角度来看,也不可能是方奕做的,应该是女人所为。”

“段天明约方奕的事只有方奕和你知道,你用安眠药让方奕睡熟,自己则赴约杀了段天明。”项泽羽接着分析,“能知道工作室钥匙的位置并进去拿镇纸的,只有内部人。”

“那也不能说明就是我,可能是其他工作人员。那天我一直守着睡觉的方奕,没离开过家,不可能来工作室杀人。”紫茵平静地反驳。

秦路影牵唇而笑,“在为自己辩驳之前,你不妨先看看自己的鞋底。白天我去你家,在门口看过你换下来的鞋,你的鞋帮上有一些灰烬,想必在你的鞋底也沾有同样的粉末,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

紫茵疑惑地抬起脚查看,脸色立即变了变,没有开口。秦路影看着她,继续说下去,“你大概也发现了吧,这是你昨晚不小心踩到段天明扔在地上的烟头,沾到的烟灰。段天明是个好面子的人,烟都是高档货,这小岛上根本买不到,只要化验证明你鞋底的烟灰是段天明的,就可以确定你曾来过段天明被杀的现场。”

“你白天来找我,目的就是为了这个?”

“不,这只是我无意的发现,我想你应该明白什么叫做‘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的道理。”

“可我有一点不明白,一个失去了以前记忆的人为什么要杀人?”项泽悠不解地提出疑问。

“那是因为她根本没失去记忆。”秦路影的声音不急不缓地传来,“我打电话给薇薇,让她帮忙查了一下八卦消息。一年前,段天明身边有个情人叫做谢晚晴,但几个月前,这个和他形影不离的情人却不再出现在大家面前。我特地让薇薇发了一张照片来,照片上的女人和紫茵长得一模一样,或者说,紫茵和谢晚晴根本就是一个人。段天明要整垮方奕,自然要从他身边入手,把自己的情人安插在方奕身边也不奇怪。我想,失忆只是为了让方奕接受紫茵的借口。”

“既然谢晚晴是在为段天明做事,她为什么要杀了段天明?”项泽悠又问。

秦路影还没回答,紫茵先轻声哭了起来,“秦小姐说得没错,我就是谢晚晴。我也不想杀人,是段天明逼我这么做的!就像你所说,段天明为了自己的利益,让我想办法接近方奕,可没想到和方奕相处时间长了,我真的爱上了他,不愿意再为段天明做事,也不答应帮他破坏方奕的发布会。我知道是林芸破坏了工作室,那晚我看到林芸睡到半夜出了门,第二天看到工作室变成那样,就明白了一切,肯定是段天明又串通了林芸。后来我几次劝段天明收手,他不仅不听,还要挟我说要把我们之间的事情告诉方奕,所以我…”

谢晚晴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环视着众人,秦路影替她说了下去,“所以你就起了杀意。你约段天明出来,假装和他妥协,给了他那罐有毒的咖啡,却没想到那晚段天明随后也约了林芸,并将咖啡转送给了林芸,使林芸代替他中毒而死。林芸死后,段天明惊觉你想杀了他,曾跑到派出所去报案,但不想说出他自己所做的一切不光彩事情,便放弃了,改为约见方奕,想和方奕说出实情,你听到后就想办法代替方奕赴约,杀了段天明。”

“是段天明逼我的!”谢晚晴并没否认,转而哭诉道。

“恐怕事情的真相,不仅仅是如此。”秦路影话锋一转,“如果是这么简单,你就不会想杀方奕了。”

“你白天来我家和我所说的一番话,为的就是引我出来?”

秦路影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项泽羽,项泽羽会意地开口道:“根据路影的提示,我打电话回公安局查了资料。几年前,段天明手底下有个实习设计师自杀的案子,自杀的那个女孩儿叫做王璐,她死亡的时间正是方奕凭借一张礼服设计图得了大奖声名鹊起之后不久。”

“方奕和段天明不是竞争对手吗?他和段天明的实习设计师有什么关系?”

“表面上看是这样,但事实是不是如此就得问问方奕了。”

秦路影的一番话,使得众人的目光一齐转向方奕。方奕脸色一黯,他沉默片刻,终于承受不住大家探寻的视线,重重叹了一口气,“该来的总是要来,看来也瞒不住你们了。当年我得奖的那张设计图,确实不是我自己的作品,而是段天明拿了一个实习设计师交给他的作品给我,让我去参加比赛。”

“那个被盗了设计图的设计师,就是王璐?”

“不错,我和段天明以前曾在一起做过事,关系也很不错,那时候他已经小有名气。我们口头协定,他帮助我,如果我成功了,两人联手在设计界闯出一片天地,取得更大的成就。可没想到,那个实习设计师因为这件事而自杀了,我和段天明关系也因此慢慢变僵,直到破裂,最终造成了现在的局面。为了这件事,我一直承受着良心的谴责,后悔到了现在。”

秦路影拿出一支烟,不紧不慢地点燃,眯起眼看着升腾的烟雾,揭晓了答案,“薇薇帮忙查过,王璐有个好朋友,巧的是就叫做谢晚晴。”

秦路影说完,看向一旁的谢晚晴。谢晚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她幽幽笑起来,那笑声并不大,听起来却很是刺耳。

“既然你们都查到了,还要我说什么?说他们用多么卑劣的手段偷了王璐的设计?说他们是怎么逼死了我最好的朋友?说当时王璐已经准备结婚,却在还差半个月就结婚的时候,因为发现自己的设计图被盗用,找段天明理论的时候被他侮辱了身体而自杀?说给方奕那张照片上的凤冠霞帔,其实是当年王璐给自己准备的结婚礼服?王璐当年距离幸福只有一步之遥,为什么她就没有权利继续活下去?”

谢晚晴说到这里顿了顿,像是在调整情绪,“没错,我当初是故意接近段天明,成了他的情人,并利用这个机会靠拢方奕,为的就是找机会把他们两个人都除掉,替王璐报仇。是我把那张照片混在方奕的设计素材里,多么讽刺,方奕竟设计出一模一样的一套送给我作为结婚礼服。段天明也是我杀的,我听到他要约方奕,就知道他肯定是想告诉方奕我的事情,如果方奕有了防备,我就难下手了。所以,我在方奕的午饭里放了安眠药让他睡着,然后来到他们约定的工作室门口,趁他没防备,用偷拿出来的镇纸打了他的头。他临死前看着我,听我说出王璐的事情时那恐惧的表情,让我觉得很有成就感。后来我所做的事,就像你们说的那样。他难道不应该死吗?”

没有人能回答谢晚晴的质问,因为在这件事里似乎每个人都是受害者。段天明和方奕虽然过去犯过错误,但段天明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方奕今后也将生活在懊悔和孤单中。谢晚晴虽然是为了冤死的好友,但她也用罪恶来报复了罪恶,赔上了自己一生的幸福。

“都别动!”在所有人都还来不及反应时,谢晚晴又高举起手中的匕首,迅速拉住距离她最近的秦路影,将冰冷的刀尖抵在了秦路影的脖颈。她瞪着项泽羽,厉声道:“把枪扔在地上!”

“先听她的,小影的安全重要。”陈远沉声劝道。

项泽羽依言把手中的枪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谢晚晴冷冷环视众人,再次开口命令,“你们都退到门外去!”

这次没有人马上移动脚步,他们都不知道谢晚晴会做出什么举动,秦路影的安危令他们担心。谢晚晴见她的话没有奏效,心一横手上稍加用力,锋利的刀尖划破秦路影白皙的肌肤,几滴鲜血流淌下来。

“别激动,我们马上就走。”陈远拉了拉项泽羽和项泽悠,兄弟两人虽然面带不甘,但还是担忧地看了看秦路影,缓缓走出了工作室。一直凝视着谢晚晴的方奕,也被一旁的警员强制拉了出去。

“好了,谢晚晴,现在就剩下你我两个人,你打算怎么做?”秦路影看着眼前关闭的门,转头问道。

“别动!”

“好,我不动,但是所有的人都守在门外,相信你也明白,就算是挟持了我也无济于事,你不可能逃走的。”

谢晚晴冷笑一声,“逃?从我为了报仇委身给段天明的那天起,就没打算全身而退。”

“你这是何苦呢?方奕那么爱你,如果你及时收手,还有可能获得幸福,复仇对你来说就真的如此重要?值得你用自己的一辈子去换?”

“你们从小生活在有父母疼爱的家庭中,当然不会明白我的感受。我的父亲是个酒鬼,从我有记忆时起,就经常打我和母亲。那时候我和王璐是邻居,她父母经常来帮劝,还收留我在她家躲避,我和王璐因此成了好朋友。后来母亲因为忍受不了父亲的暴力而离家出走,父亲也丢下我不知所终。我是在王璐家长大的,我们虽然不是姐妹,但感情好得胜似亲姐妹。她的仇,我一定要报,我不会放过害死她的坏蛋!”

“也许你不会相信,但我能理解你这种心情。”秦路影在心中对谢晚晴升起一丝同情,“爸爸是我唯一的亲人,却也在几年前被人害死了,如果我知道真凶是谁,想必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去为他报仇。”

“想不到你也有这样的经历。”

谢晚晴有一瞬的动容,可很快便收敛了神色,重新恢复了凛然。她伸出没拿刀的另一只手,在秦路影身上摸索。不一会儿,从秦路影的衣兜里翻出了她方才点烟用的打火机,握在手中。

秦路影发现她的企图,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谢晚晴飞快地点燃身边桌面上的设计图,纸张遇到火很快便燃烧起来,祸及周围。因为工作室内几乎每张桌子上都少不了堆积的纸,很快屋里就燃起了熊熊大火,浓烟阵阵升腾翻滚,呛入口鼻。

“路影,屋里发生了什么事?我看有烟冒出来,你们还好吧?”

门外响起项泽羽高声的询问,秦路影想要回答,一张口却被呛得透不过气,欲向外跑,谢晚晴虽然松开了刀,但依旧紧紧拉着秦路影让她挣脱不了。秦路影回望谢晚晴,火光映红了她的身影,谢晚晴的神情看上去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悲壮。此时原本就不太结实的屋子,在高温的炙烤下开始落下粉末,在火光的噼啪声中,有些房梁也渐渐松动,摇摇欲坠。午后!书社!

忽然一阵火舌袭来,秦路影深吸一口气,准备闭上眼睛听天由命。在这一瞬间,她竟隐约看到谢晚晴脸上露出释然的笑意。一股强大的力量把秦路影推到门口的位置,秦路影眼睁睁看着谢晚晴在最后时刻将她推了出去,谢晚晴却被吞没在映得通红的火光之中。

突然,秦路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