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感觉束手无策,严良微微思索道:“我想,他有可能等不住,直接行动了。”

赵铁民目光一亮,道:“你认为他会直接去…”

“他既然知道我们在跟踪他,也一定会想到,当警方发现他溜出视线后,必然会立刻抓紧找到他。所以,他在跟我们赛跑,他想先我们一步找到李丰田。”

赵铁民点点头,冷笑一声:“李丰田楼下也全是警察,他去了也是自投罗网。”

“是的,所以,等他去找李丰田后,警察就可以去抓他了。不过时机要把握得恰当好处,否则抓不住他的罪证。”

“我知道。”

64

出租车开到目的地后,骆闻下了车,向四周张望着。

这里依旧属于杭市城西区域,归留下街道管辖,其实距他所住的地方并没有多远,开车大约十分钟就到了。

等了八年,在杭市住了三年,原来答案离自己这么近。

十分钟的路程,他整整走了三年。

这么近却又这么远。他心里念叨一句。

他心里有几分紧张,少了往日的气定神闲。

终于,答案快来了,是吧?

面对即将揭晓的真相,他反而有了一种畏惧,他甚至觉得,如果一直不揭晓答案,一直这样过下去,也挺好的。

他在原地站了好久,深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一番情绪。

天色已经暗下来,想必警方也发现他从饭馆后面溜出去了吧,必须抓紧时间了。

他微微握了一下拳,抬起脚步,往面前的这座拆迁安置小区走进去。

地点已经深深印在他的脑子里,他看了几眼建筑,很快找到了目标,上楼,在302。

站在门口,骆闻犹豫了一下,又调整了一下呼吸,随后按响了门铃。

“谁呀?”门开后,里面站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旁边还凑着一名四五岁的小女孩。小女孩学着大人样子说话:“你找谁?”

在开门的一瞬间,骆闻甚至觉得前面站着的就是他的妻子,而那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就是他的女儿。

不过这只是一刹那的情绪,他马上就恢复了镇定:“请问李丰田住这儿吧?”

女人朝里喊了声:“丰田,有人找。”

“谁找我?”说话间,一个三十多岁,显得精瘦的男子出现在门口,打量了一眼骆闻,发现不认识,疑惑道,“你是…”

骆闻镇定自若地道:“还有个事要调查,跟你确认下。”他还没等对方表态,就往门里走了进去,随后关上了门。

李丰田一家都为之一愣,随即,李丰田转头对妻子道:“你们先进去看电视,我跟警察同志聊一下就好。”

妻子厌恶地看了眼骆闻,不过还是带着女儿走进房间了。

果然,他把我当警察了。骆闻心里冷笑一声。

“警察同志,还有什么需要调查的吗?”

“还是关于指纹,请把你的手再给我看下。”

李丰田眼中闪过一丝警惕,犹豫了片刻,把右手伸了出来。

骆闻抓起他的右手,看了过去,一秒钟后,骆闻的脸色渐渐开始泛白,他站立不动,依旧抓着他的手,盯着他的手掌,口中以极缓慢的语速说道:“八年前,宁市海曙区平康路,186号,天成公寓,2幢1单元201室,住在里面的那一对母女,现在在哪?”

咔嚓,李丰田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

“在哪儿?”骆闻依旧抓着他的手,抬起头,眼睛直接而锋利地看着他,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李丰田连忙把手抽了回去,畏惧地退缩一步,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骆闻苍白无力的嗓音,机械般地重复了一遍:“八年前,宁市海曙区平康路,186号,天成公寓,2幢1单元201室,住在里面的那一对母女,现在在哪?”

“你在说什么,什么宁市,什么八年前,我前些年一直在江苏啊。”话虽这么说,但李丰田的眼睛并不敢看着骆闻,他闪烁着眼神,本能地向后退却。

骆闻缓步向前逼近:“告诉我,她们在哪?”

“你在说什么啊,莫名其妙!”

“我知道你听得懂,不用装了,在哪?”骆闻继续缓缓逼近,随后一把抓起他的领口。

李丰田连忙打开他的手,叫道:“你要干吗啊!”

听到叫喊声,李丰田的妻子从房间里跑了出来,看到这情景,连忙喝道:“喂,你干吗呀,干吗呀,可可,你先回去。”她把女儿关进了房间里,“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吓到小孩了啊!你要搞什么!你警察能动粗吗?”

骆闻冷哼一声:“我没说过我是警察。”

李丰田妻子冲到他跟前,呵斥着:“那你是谁啊!”

骆闻一眼都不去瞧女人,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李丰田:“我是那户人家的男主人。”

李丰田连忙叫道:“你在说什么!有病,神经病啊!”

李丰田妻子一把拉住了骆闻,把他往门的方向推,嘴里喊着:“神经病快出去,快出去。”

骆闻一把推开女人,瞪着李丰田,冷声道:“我再问你一次,在哪?”

“神经病出去出去!”李丰田嘴里也是同样喊叫着,可是他并没上来推搡。

李丰田妻子被骆闻推开后,连忙跑上去抓骆闻头发,要把他推出去。骆闻做出了他这辈子从未有过的粗暴举动,抬起一脚狠狠地踹开女人,随后抓起凳子狠狠地摔在面前,“砰”一声,整栋楼都为之一震,他手上也割破,出了很多血。他丝毫没有疼痛感,歇斯底里地吼道:“在哪里?”

紧接着,李丰田和妻子啊啊大叫,两人一起朝骆闻扑来,厮打在一起。

骆闻并不是他们两个的对手,马上被他们俩压在地上挨了好多拳。

就在这时,门“咚咚咚”敲响了,外面传来好几个人的声音:“警察,快开门快开门!”

李丰田妻子又打了骆闻几个巴掌,才站起来,开了门,看到门外有七八个男子,都穿着便衣。

为首者举着证件在她面前晃了眼:“警察。”

李丰田的妻子吓了一跳,看着架势,肯定是警察,不过她很好奇,哪里突然来了这么多警察,邻居报警的话也没这么快到啊,而且一来就是这么多人。不过她没想太多,连忙道:“警察同志,这个神经病跑到我家里来闹事,快抓走他。”

马上,七八个警察都跑进屋来,把躺在地上、满脸是血的骆闻拉起来,随后立刻取下骆闻的包,打开搜了一遍,为首的便衣皱起了眉,转身到门口,拨了电话:“报告,他没带凶器。哦,我知道了,我们在原地等。”

挂下电话,那人随即回到屋子里,关了门,道:“几位都在这里稍等。”他听到房间里传来小孩的哭声,对女人道,“你先进屋带孩子吧,你丈夫留在这儿。”

打发她走后,几名便衣都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李丰田神色透着几分惊慌:“有…还有什么事吗?”

“等一下我们领导要过来,我也不知道。”为首便衣侧了个身,对向墙壁。

骆闻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只是看着面前的空白,似乎永远不觉得时间在流淌。

而李丰田,四顾左右,颇显几分紧张,但这些警察一个都没跟他说话,他也只能干站着。

过了将近二十分钟,门铃再次响起,便衣开了门,门口站了满满一堆穿制服的警察。

人群里让开一条道,一脸严肃的赵铁民从里面走了上来,进到屋中,看了眼李丰田,随后转过头,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位曾经的骆法医。

骆闻同样看着他,表情很淡然。

赵铁民朝他微微点了下头致意,啧啧嘴,道:“骆闻,跟我去趟局里吧。”

骆闻不慌不忙地点点头:“好。”

“带走。”赵铁民吐出两字。

门外的刑警马上进来,直接拿出手铐戴在了骆闻手上。

“这是做什么?”骆闻质疑道。

赵铁民冷眼望着他:“你很清楚。”

“是吗?我想一定有什么误会。”

“那就回去再说吧。”

刑警当即把骆闻押了下去。

赵铁民转过身,看了眼李丰田,手指了一下:“也带走。”

“抓…抓我干什么?前几天不是已经调查清楚了吗?”李丰田叫喊着。但刑警也马上给他戴上了手铐。

他妻子忙从房间里跑出来,看到手铐戴丈夫手上,拉着赵铁民大叫:“你们又要干吗?”

赵铁民毫不理会,一把伸手挣脱开,快步走出了房门,随后,一群警察在李丰田妻女的哭喊中,还是强行拉走了他。

已经到了楼下的骆闻,听到上面的喊叫声,停下脚步,抬头往上瞥了眼,随后嘴角浮现一抹笑容,从容不迫地坐上了警车。

第九部分:天才的殊途同归

65

骆闻被带回刑侦支队两天后。

一大早,严良走进办公室,瞥了眼正在抽烟的赵铁民,道:“他招了吗?”

赵铁民弹了下烟灰,冷哼一声,道:“从前天晚上到现在,我就没让他合过眼,看他样子已经困得不行了,可他意志力很强大,一直装无辜,什么都不肯交代。”

严良隐隐觉得他的话似乎不对劲,细细一想,瞬时瞪大了眼睛:“你正式逮捕了骆闻?”

“没有,我手里压根没他的犯罪证据,怎么签逮捕令?”

“那你是?”

“传唤他,协助调查。”

严良微微皱眉道:“传唤的话,最高控制人身自由的时限是24小时,前天晚上到现在都三十多个钟头了,这么做…不太符合规定吧?”

赵铁民不屑地道:“规定我比你懂。”

严良冷声道:“我最恨你们这帮人搞逼供那一套!”

说着,严良就往外走。

“等等,你去哪?”赵铁民站起身叫住。

“回学校,这事情我没兴趣管了,祝你好运,早点审问出来吧!”

“喂——等等,”赵铁民上去拉住他,道,“我知道你很讨厌逼供这一套,逼供确实会搞出不少冤案。可谁告诉你我对骆闻逼供了?”

“你都违反规定,超出传唤时间,他三十多个小时都没睡觉了,还不是——”

赵铁民打断道:“首先,我承认,以前有些地方是存在逼供的情况,不过现在至少我们杭市的环境已经好多了。其次,你知道我为人,我也一向反对逼供。第三,这么大的案子,我敢逼供吗?万一弄不好,我岂不是有麻烦?而且骆闻曾经是他们宁市的人,我要逼供让他认罪,最后他翻供怎么办?他们宁市的领导告我怎么办?”

严良不解道:“那你是?”

赵铁民拍拍他的肩,微微一笑:“你放心,我一切都按规定来。昨天傍晚的时候,传唤时限快到二十四小时了,我让人把骆闻带出公安局门口,让他下车,随后又拿了张传唤单,再把他抓进来。”

“这都行?”严良惊呆了。

赵铁民似乎颇为得意自己的创新,道:“当然,连续传唤也是不允许的,但法律没规定到底多久算是连续传唤,我这么做对付骆闻,也是情非得已。而且两张传唤单上他都签过字了,一切手续合法。”

严良张张嘴:“你…这样你天天把他送出公安局门口,再给张新传唤单又带回来,岂不是能把他关到死?”

赵铁民咳嗽一声,道:“理论上是这样,不过我希望他赶快招了结案,总不能一直这样搞下去。”

严良低下头,沉默了半晌,抬头道:“我能审他吗?”

“当然可以,”大概严良最近在警队出入多了,赵铁民这次倒是很爽快地回答,“这里不是市局,是支队,都是我的人。尽管你现在不是警察了,不过我跟手下都说过了,你是刑侦专家,反正老刑警都知道你,这事不让厅里的领导知道就行了。”

严良看着他,微微颔首:“谢谢。”

“应该我谢谢你才对,不是你的话,现在连谁是嫌疑人都不知道呢。不过,你有几分把握审得出来?”

严良坦白道:“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招,我只能试试看。原本最好的情况是,他去找李丰田时,从他的包里至少搜出一样凶器,那样他就无从抵赖了。我没想到他手无寸铁就去找了李丰田。”

赵铁民转过身,拿出一叠卷子,道:“好消息是李丰田已经招了,细节还待继续调查。”

严良接过卷子,看了一遍,把卷子交还赵铁民,默默转过身,吐了口气。

66

当严良走进审讯室时,看到的是一张布满疲惫的脸。

尽管骆闻还不到五十岁,年纪上算是处于壮年,但两天两夜未合眼,也快达到他的极限了。

他面前放着咖啡和香烟,但香烟没动过,严良知道,骆闻从不抽烟。而咖啡,应该喝了不少了吧。

赵铁民叫出主审人员说了几句,随后关了门,一同离开,把严良和一名记录员留在审讯室里。

骆闻看到严良,强打了一下精神,微微挺起背,朝他平静地笑了一下,道:“警方一定是搞错了,我说了很多次,案子与我无关。”

严良缓缓坐下,目光一直盯着骆闻的眼睛,情绪复杂,过了许久,一声轻叹,随后道:“你还不肯承认吗?”

骆闻深呼吸了一口,缓缓摇摇头,似乎是在冷笑:“我不知道该承认什么。”

“对于你的一切所为,我都已经调查清楚了,你一共杀了五个人,犯了六次罪。”

“杀五人?犯罪六次?”骆闻嘴角隐含一抹微笑,“数学老师也会算错数吗?”

严良脸上渐渐多了几分肃然,道:“徐添丁不是你杀的,但是,如果不是因为你的插手,不出三天警方就会抓到凶手。是你,你替凶手重新设计制造了一场犯罪。”

骆闻摇着头,脸上似乎写着不可思议。

“不得不承认你的犯罪能力很高,接连杀害多人,警方却始终抓不出你。你故意把犯罪搞得似乎很复杂,不用其他更快捷的工具,偏偏用绳子把人勒死;杀人后在死者口中插根烟;留下‘请来抓我’的字条;以死者的身份伪造三个字‘本地人’。这些一度使得警方根本想不明白凶手想表达什么,这些线索里面究竟有什么关联。”

骆闻很无奈地叹口气:“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这些案子跟我完全无关。”他微微抿了抿嘴,道,“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犯罪的吗?此外,我还想补充一点,作为一个曾经很成熟的刑技从业人员,如果真是我犯罪,我想,我有能力根本不留下证据,甚至尸体,都未必找得到。”

严良道:“我相信骆法医完全做得到这一切。但你之所以留下这么多线索,是因为,杀人,本就不是你的犯罪目的。”

骆闻摸了下鼻子,没有说话。

“即便我开始怀疑到你,认为这些命案跟你有脱不了的关系后,始终还是有很多疑问困扰着我。譬如,你为什么要杀人后在死者口中插上一根利群烟?是为了制造案发现场的疑点,扰乱警方的侦破思路,增加破案难度吗?如果换成其他人是凶手,这种动机出发点的可能性很大。可当我把你代入当成凶手,就否定了这个判断。因为你非常非常专业,你很清楚,最能增加破案难度的,是不留线索,而不是额外制造扰乱侦破的线索。可我还是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严良喝了口水,继续道:“直到我去宁市调查了你的往事,才让前面命案中所有的疑点都有了一个共同的答案。我这才发现,所有警方勘查得到的线索,均是你刻意留下,刻意让警方发现的。”

“按你犯罪时的行为顺序来说吧。你杀人时,不用效率更高的刀具等器械,而用了绳子。你在现场附近丢弃了凶器,当然是为了让警方找出上面的指纹。不过,刀具的把柄上也可以留下指纹,为何不选刀呢?对你来说,用绳子杀人有两个好处。一是绳子有两个把手,你可以在两个把手上都留下清晰的凶手指纹,方便警方的提证工作。二是用绳子杀人能够更容易让警方判断凶手是个左撇子。你曾是优秀的法医,你很清楚,如果你用刀杀人,即便你用的是左手,事后勘查现场时,法医也只能判断凶手用左手持刀杀人,由于缺乏右手的比照,无法完全判断凶手是个左撇子。而用绳子把人勒死,由于你故意让左手的用力远大于右手,再加上一些你在现场故意使用左手操作的细微证据,法医很容易认定凶手是个左撇子。”

骆闻笑了笑:“如果真是我干的,我为什么要做这么复杂?大部分人都用右手,我即便不伪造左撇子,警方的调查工作量依然会很大。万一我伪造失败了呢?岂不是更容易露出马脚?”

“你不会伪造失败的,因为你是骆法医。”严良很直接地看着他。

“这算是对我专业技能的认可吗?呵呵。”骆闻叹息着摇摇头,把杯里的咖啡喝完。

“其次,你杀人后在被害人口中插上一根利群烟。这个举动看起来显得很古怪,其实最直接的想法才是最正确的。凶手是个抽利群烟的人。”

“我不抽烟。”骆闻平淡地应了句。

严良道“:可你想让警方认为凶手抽烟,而且抽的是利群烟。”

“有这必要吗?”

严良继续道:“你借用死者的身份,留下三个字‘本地人’,其实也应该按照最简单的理解,凶手就是杭市本地人。此外,你每次杀人后,都故意在现场留下一张充满挑衅口吻的‘请来抓我’字条,就是想把案子闹得足够大。你很清楚,杭市这样一座大城市里,几乎每天都会有命案发生。你杀了人后,当然,区公安分局会很重视,会安排人手破案,但这对你太不够了。你需要做大案,需要引起更大的效应,需要让市局甚至省厅震惊,组织大量人手破案。所以你在现场留下挑衅的四个字,目的就是逼迫警方把大量的警力投入到你这个案子的侦破中。你这招确实管用,命案现场留下‘请来抓我’这四个字,简直绝无仅有,第一起案子一出来,立刻引起了媒体的高度关注,当然,也引起了警方高层的严重注意,随即安排大量人手组成专案组破案。”

骆闻淡淡一笑:“你既说我杀人,又说我故意想引起警方重视。我是不是能这么理解。在你看来,我既犯罪,也想早点被抓?”

严良点点头:“你确实是这么想的。”

骆闻笑道:“那也不用审我了,给我去做个精神鉴定,如果我是神经病,那么杀人也不会判刑。”

“你的真实动机是想让警方去抓另一个凶手。”

骆闻嗤笑一声,并不说话。

严良抿了抿嘴,道:“八年前,你从北京出差回到宁市,下了飞机后,你发现家里电话打不通,你妻子的手机关机了。你在回家路上时,又打给了你丈母娘,她说这几天没联系过女儿。你又打给你妻子的朋友,他们说这几天你妻子手机都关机。你打到她单位,她单位说你妻子两天没来上班了。这一下,你急了,赶到家后,打开家门,发现家里空空如也,你妻子、你女儿,还有家里的一条狗都不见了。家里地板擦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你一眼望去,应该感觉这个家里既新鲜,又陌生。那一刻,凭你的职业本能,发现了家里的不正常。”

骆闻看着严良,微微咬着牙。

对八年前他站在家门口那一刹那的感觉,直到现在,依旧宛如昨日。

他这一生中,从未有过那一瞬间的害怕,发自心底的害怕。那一份深藏心底的恐惧,八年来,不断将他从午夜睡梦中惊醒,他的面前总是冒出深不见底的那一套空房子,所有家具摆设,都擦得一尘不染。

“当时,你没有直接走进家里,而是很冷静地留在了外面,电话打给你的部门,让人带着勘查的工具仪器赶到了你家门口。随后,你和一位你认为能力最好、最细心的学生一起进了房子,对每一寸的地面进行了细致的勘查。那一次,你用尽了各种方法,把整个房子勘查了很多遍,一直从当天傍晚,持续到了第二天天亮。从当时卷宗你自己的记录上看,整个勘查过程还是发现了极其细微的线索的。首先,房子内的大部分地面,都被人用抹布用力地擦过了,没找到一个脚印。而你根据抹布擦地的施力情况判断,擦地的人用的是左手,而你妻子的习惯一向是用右手。其次,你几乎对整个房子都做了血迹显色反应,发现房子里没有出过血。第三,你在卫生间的水槽下方,找到了一小片灰烬和少量的灰质成分,事后,你通过实验室微物质鉴定,发现是烟灰,你又通过购买了市面上各种香烟,对之进行了燃烧后微物质比对,你通过微量元素的细小差别和烟纸燃烧后的不同成分判断,这里的烟灰是利群烟。第四,你找遍了整个房子,最后,在卫生间水槽旁的瓷砖上,发现了一枚指纹。这枚指纹经确认,不是你妻子的,也不是你的,而是一枚陌生的指纹。整个房间找遍了,就只找到这一枚指纹。这些情况都是八年前你自己写在卷宗里的,你应该记得很清楚。”

骆闻点点头,道:“我记得很清楚。”

“你妻女和家里的一条狗都失踪了,家里发现了几项不正常的线索,你判断两天前你家里一定发生了某种意外,于是你在市局报案,做了登记。这部分的卷宗依然保存完好。由于你在宁市市局的地位,所以你报案后,局里很重视,连忙派了大量人手进行附近的人员走访工作。很快,调查到有一名收废品的年轻人,在案发后失踪了。你亲自去了那人的出租屋,提取了此人留在出租屋内的指纹,发现该人的指纹和遗留你家卫生间内的那一枚完全相符。你又对他屋内的东西进行详细勘查,确认他是左撇子,并且抽利群烟。利群烟是中档烟,收废品里的人中,大都抽很便宜的烟,此点显得很奇怪。随后,警方将该人列为了嫌疑人,经过房东和其他几个相关人员调查,他们说此人刚来才两天,印象很浅,只记得身高170多点,体形略偏瘦,长相很普通,由于接触很短,无法描述绘出他的长相。但房东记得他来租房时聊了几句谈到过,他是杭市城西一带的农民。杭市人大部分都抽利群,所以你认为他是杭市城西一带的人是可信的。可惜八年前那个时候,手机还是相对的奢侈品,社会上大部分人没手机,否则房东租房一般都会留下对方的手机号码,一查身份立刻清楚了,再也没有后面的这么多事了。”

骆闻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