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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对了,两位,听说宫人之中,当属皇后娘娘身边的四大宫人身份最高,不知她们都是什么样子?”

煮雪偏要逗她们玩,那两人也是马上就掉入陷阱。

“哎呀,那当然都是大人物了,你们是想象不到的。”

“哦。”

念离微笑着。

“总归比你们戏文里唱的还好听。”沉鱼也不知从哪里听到的关于念离是个假宫人的八卦,捉住小辫子就不放手了。

“是啊,那穿衣打扮的,都和你们差好几个档次。”落雁也附和道。

念离顿时觉得煮雪亲手为她梳的这款“凤凰来兮”的发式都在哭泣了。

而煮雪,真真的是开始笑出眼泪了。

“她怎么了?一会哭一会笑。”沉鱼瞪了她一眼,念离正儿八经的说:

“她喜极而泣。”

煮雪终于忍不住离席了,一路狂奔撞飞了婷婷的时候,这丫头第一次听到了煮雪的大笑声。

“来,不要管她,我们吃饭。”

念离依旧坐得很端正,还把第一口菜夹给了葬月。

葬月听的有些懵懂,却是看着菜脱口而出:“大胆,怎么也不试毒!”

沉鱼和落雁着实被惊悚了,念离知道葬月这又是分不清宫里宫外了,马上圆场:“一个戏班子出来的,得罪了班主,遭小人暗算,脑子不太灵光。见笑了。”

“情同姐妹,理解理解。”

“你们得罪了班主还好说,我们可是伴君如伴虎。”

葬月听到这一句,又飞出一句:“你这个小鬼,王爷两个字贴在你脑门儿上都应该倒着写!”

念离慌忙给她嘴里一口菜,马上转移了话题。

“听说四大宫人里面有一位自打皇后娘娘进宫就侍奉左右的,但凡是宫人没有不认识的,叫做月娘的,两位肯定见过的吧。”

“自然。”

“不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

“那肯定是威风凛凛气宇轩昂——”

“这不是形容男人的么?”

“——那女人就是像男人似的——”

也不知道葬月是脑子还糊涂着,还是清醒了,听到这么一句,直接把几盘菜都扣上落雁和沉鱼身上了。

这一顿,吃的还真是五彩斑斓的。

小人得志

安以墨短短七天之内走了溯源周遭四个城县,借着联合作坊的人脉关系和当地的资深商客们把酒言欢。

酒过几旬,众人纷纷吐了真言。

“要说我们县令,那就是个草包啊,朱大人当县令的时候,他老小子就是个师爷,除了会跟我们要银子,别的是什么都不会!后来可好了,人家娶了宫里的人做老婆,发达了,听说京中认识好多人,过不了多久就能升到上面去了——你还别摇头,当初那朱湘朱大人不就是这么升上去的?”

“哎呀,一说到我们这父母官,我脑仁儿都疼。他三天两头的是蹭吃蹭喝,可谁也不敢吱声,谁也摸不清他的底细。总之,这么快升上去,肯定是有门路的,我们就全当发大水卷跑了半壁家财,哎,不说了,不说了——”

“安弟兄,我看你是大老远来的,才跟你多嘴,回头你可别把我卖了。没错,我们县令也娶了个宫人,就年前的事儿,自那以后就财大气粗起来,也不知都是什么来路,吱吱,谁敢多问啊,山高皇帝远,他就是太岁啊!”

“我跟你这么说吧,安当家的,在咱南通郡,能娶到宫人的那就不是一般战士!管你当初在宫里是烧水的丫头还是倒酒的奴才,总之只要嫁进咱南通郡来,立即就能让男人升官发财,不是说了嘛,宫人是旺夫相!”

……

安以墨一遭走下来,听了不少话入耳。

所谓的“上面有人”,他自是不信的,因为他连皇帝老子都见过了,家里四大宫人都齐全着,这么算来,他当个南通郡守都绰绰有余了。

所谓的“面相旺夫”,他也觉得是无稽之谈,那么多宫女散到了各地,怎么偏偏南通郡的宫女面相就这样的独特了?

安以墨看着酒友喝的还剩下半分清醒的时候,都会再问一句。

“那宫人都是什么时候嫁到本地的?”

“八月十五!”

“八月中旬!”

“中秋前后!”

……

怎么这般凑巧了,这是集体婚礼?

他和念离那狂野的猜想,越来越扣上了现实的壳。

安以墨的最后一站是南通郡的郡中“南通城”,父母官朱湘最近喜得一子,正是给了他一个“上门贺喜”的好由头,带着念离亲自准备的礼物,安以墨颇有些忐忑地敲开了郡守府的大门。

没有想到,来开门的却是个熟人。

朱湘的武官曲容。

不知为何,那曲容的眼神,总是让安以墨没由来地觉着森森的冷,不断地在撩拨着他已经深埋在心底的恐惧与不安。

“这不是溯源安公子么?朱大人正谈到你,你就来了。”曲容这话本是客套话,可是语气偏偏又是有些高人一等的,叫安以墨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外出务商,得闻朱大人喜得贵子,特地亲自来府上贺礼。”安以墨深深地拜了个大礼,一抬头,那曲容的眼神仍旧是考究地盯着他看。

“怎么,曲公子您——”

“安公子,不妨借一步说话。”

安以墨被曲容带到了偏院。院子在风口,这一日风声很大,话一出口,就能被刮得无影无踪。既便如此,曲容还是叫了个亲信守着院子口,这才请安以墨亭子里面坐下,此般小心谨慎,非普通武官所能及也。

“安公子,近日可好?”

安以墨小心翼翼地措辞回复:“生意做的很好,多亏官爷们多照顾。来日等朱大人亲下溯源考察,再一一汇报。”

“呵呵,安公子,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曲容拍了拍安以墨的手,这一拍不要紧,安以墨突然就抽回了手,猛地定睛瞧着他,嘴唇一直在颤抖着。

“安公子?”

这一摸,像极了一个人。

那个把人骨骰子放在他面前转,又拍拍他的手背的男人。

影者的头目,曲款。

曲款。

曲容。

这是个巧合么?

“安公子。”曲容显然觉得被冒犯了,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安以墨如梦方醒般连连道歉。“曲公子莫怪,莫怪,安某惶恐而已。”

“惶恐——”曲容听到这个词倒是很受用,有些得意,“安公子用词有趣得紧啊。我们言归正传。我是一个粗人,就不拐弯抹角了。我方才问你近日可好,可不是问你又进账了多少银子,而是问你,这为自己铺的仕途,可还顺利?”

“仕途?”

安以墨差点笑出声来,仕途二字,于他早在十年前就如浮云细土。

今时今日,他已经铜臭不堪,仕途二字,未免“清高”了些。

“安公子不要再装糊涂了,这不就是你娶了宫人念离的因由么?”

“曲公子误会了,你若去查查裘夔留下的档就知道,我娘子这宫人的身份上,白纸黑字写着待查。”

“安公子又在和我打马虎眼了。在你外出谈生意的时候,我已与贵夫人小谈,得知贵夫人和煮雪姑娘曾是同行。可有那样巧,后来煮雪亲口对我讲,她是魏皇后身边的四大宫人之一。”

曲容一番话说的安以墨脸色煞白,只见他摇着手指尖对着自己的鼻子,半是戏谑半是认真地说:“高明啊,安公子,高明。”

“我实在不懂曲公子的话,请明示。”

“你不会不知,南通郡为官的升迁符吧。”

“升迁符?”

“唯二字,宫人。”曲容那笑容十足诡异,就像一个杀手在展示他杀人的独门秘籍。

“我们朱大人为官多年,深谙其道,在新帝登基人心惶惶之中,眼光独到,看到这一方灵丹妙药。时局动荡,民心不稳,一句上面有人,一个宫人身份,可是大大的益处。”曲容说的风生水起,竟然与安以墨和念离早先的猜测,一字不差。

不知是他们看的太透了,还是古今官道,万变不离其宗。

“不瞒安公子,南通郡十二城县的几乎所有县令和知府,都在去年八月十五中秋前后娶入宫人。当然,这宫人有真有假,可是真真假假,只有掌着户籍本的县令知府才知道,外人不足议。”

安以墨一脑门子汗,感情好,当初念离是把真的做的假的,这些混蛋却在把假的做成真的。仗着地方父母官的权势,文过饰非,掩盖真相。

这样一想,裘夔没有随大流,八成是因为念离。生怕造出个假宫人,被念离戳穿了。

怪不得这老小子如此憎恨念离,除了他妹子那层关系,还因念离阴差阳错的成了他请“升迁符”的绊脚石。

“当然,这升迁符虽然可以造假,但总归比不得真的。朱大人的小妾就是名副其实的景妃娘娘身边的红人,就算到了今天,京中大员也熟络的很。可是,这也比不得安公子你的胃口大,居然一求,就求到了最大的真佛——”

曲容满眼的贪念,如若不是有煮雪挡在中间,安以墨甚至怀疑这小子胆大包天要强抢他的夫人了——

靠之,我家娘子就连皇帝老子都没抢走,你这个从哪条地缝钻出来的老鼠,还不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

安以墨当场就想插瞎了他的眼。

可曲容依旧不知轻重地继续说着:“实话跟你说,吕枫是京官,得罪了皇上被下放的,朱大人放心不下来,怕日后这小子想爬到他头上去——大人的意思是想给安公子一个机会——”

和你们结党营私沆瀣一气?加入你们的宫人小团体?让我花钱买官?

安以墨是何许人也,不点都透。

“大人器重,安某感激不尽。只是有一事怕不妥,若曲公子所言非虚,那我家娘子的地位可在朱大人的小妾之上,就算朱大人不介意,那小妾也不会安生吧——”

“安公子不愧是首富,脑子转的就是要快一些。这就是我邀公子偏院一坐的因由。贵夫人并煮雪的真实身份,我自当替你们保密。而作为回报,还请安公子全力促成我和煮雪的好事——”

安以墨愣住了。

天雷滚滚日月同辉,以笙啊,你这个连皇帝老子都能压一压的活佛,今日若听了此话,会不会将此等小人直接剥皮拆骨,找个四处透风的棺木把他一埋——

“此事不急,等朱大人携小妾下溯源前,安公子定下心意便可。曲容只是提醒安公子,容你斟酌的时间,可是不长了。”

是,离你死翘翘,也不长了。

安以墨笑得灿若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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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以墨把礼物赠上,那朱湘的小妾连个正眼儿都没瞧。

本来她这个小妾抛头露面就已经很匪夷所思了,现在开口说话、吩咐收礼的,都是这个鼻孔朝天的女人,这让安以墨着实同情起朱湘来。

可看那朱湘,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倒是自在。

“让安老爷从溯源亲自跑来一趟,真是太客气了。听说贵夫人也是和宫里颇有些渊源的,想来等我带着峦翠去府上告饶时,两个女人还能说说体己话——你也知道,她们宫中多年了,就像姐妹似的。”

那唤名峦翠的,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气势十足的说:

“出宫在外,念想着宝殿里面的好,想找人说说,哎,俗家女子,也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好在我有几个还算相好的姐妹,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还算谈得来。”

安以墨一瞥站在一侧的曲容,显然他并未将念离的煮雪的真实身份报给朱湘。

现在这郡守大人盘算得好,想占了他的家产,也想用一个什么县令的小官栓死了他——

呵呵一笑,安以墨翻着白眼递了一句话:“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好一番景象,真个儿的一出——天上人间——”

曲容憋不住竟笑了出来,那峦翠一瞪他,开口就对安以墨说:“说的好,可不就是堪比天上人间么,那些粗人啊,只会打打杀杀的,不通词赋。”

“夫人教训的是。”曲容依旧没能忍住唇边揶揄,这峦翠仗着自己有几分人脉就作威作福的,不把他放在眼里,这让他这个早早战死沙场的名门之后不满很久了,今日安以墨将她暗地损了一番,大快人心!

“我们下个月再暖和暖和的,就去你们园子玩。你园子里的女眷跟着我一道,保准不吃亏的,我给她们好好讲讲宫里的规矩,也让你们这些商人家满身铜臭的知道什么叫档次——”

朱湘听着峦翠有开始得意忘形了,咳嗽了两声,峦翠毕竟也是宫里混过,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于是话锋一转,“玩的好了,日后还可以常走动走动。”

这话说的到位,哪一次走动,不得带着金银珠宝来孝顺父母官哪——

安以墨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内人并女眷们一定会欢欣鼓舞的。”

说罢,再寒暄一二,就退下去了。

安以墨人走了,朱湘这才递给峦翠一个眼色,峦翠火速扑向那礼物,十分暴烈地掀开那看似平淡无奇的小盒子,里面竟然是一块烧焦的破布。

只能勉强认出那本是明黄的本色和五彩的针脚。

“这是什么?”

峦翠将那盒子递给了朱湘,朱湘左瞧右瞧,也没看出什么端倪,又拿给曲容,仍是没个答案。

“这安以墨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朱湘着实糊涂了,曲容毕恭毕敬地说:“大人,这恐怕还要看看他日后的表态了——”

“还什么表态?!这不是再清楚不过了!见面礼送了块破布,摆明了是不想跟我们一路!”峦翠倒是直截了当,曲容忍下一口气,又解释道:

“安以墨在溯源有个外号,叫溯源第一怪。他怪的很有本事,在短短半年就能以一成不到的家产重新起家,如今不仅是溯源首富,就算在南通郡,都排的上名号。我看这礼物送的蹊跷,不如等大人和夫人到溯源去的时候再当面问问,说不准别有洞天。”

曲容一番话说的朱湘很满意,却让峦翠很不满。

“什么嘛,一块破布能有什么洞天?别的不说,我可是见过各式各样的布料!别说这么大一块,就算针脚那么大,要是有什么玄机,我也一眼就瞧得出来——不过是他们故弄玄虚罢了!”

“夫人怎么会对布料这么有研究?”

“我——我——”峦翠一翻白眼,“这个你们就别问了。”

峦翠并不知道,这一份念离特意为她准备的礼物,乃是那件明黄色的“牡丹玲珑衫”的残骸。

如若她地位足够高、见识足够广,此刻就该知难而退,求个自保。

可惜,峦翠是个有眼无珠不识真佛的,活该一个月后,在安园活活地被吓个半死过去——

第二天下午,快马加鞭连夜赶路回到溯源的安以墨一进家门,就见好端端地家里摆着戏台唱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