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一向淡定到有些温吞的路俏竟然在某一个瞬间有一点急切。

她想知道那人是谁,也想更快地知道自己是谁,是谁在秋风里声音低哑地向她求婚,微微颤动的手指间似乎紧握着他全部的勇气,是谁用骄傲的语气对她说总有一天会让她不再用自己的身体去对抗那些天空中的屠戮者,是谁明知道她是那么的强悍,依然在全副武装的军警面前站在了她的前面。

年轻的女人在自己的房间里慢慢摇动着自己的头,散乱的记忆让她有一点晕眩,包括前一段时间章宿灌输给她的那些资料都再也无法压制,它们全都在她的脑海中奔涌流淌,冲击着她大脑中固化的海堤,零星溅起的浪花里有鲜血,有死亡,有哀嚎,也有欢笑和幸福,尽管后两者是那么少、那么少。

也会让一无所有的人迷醉和追逐。

过了许久,路俏慢慢睁开双眼,慢慢地打个哈欠,临近中午,她要出去溜圈儿晒晒太阳,顺便给卿微带午饭回来。

是她的总会是她的,无论是迷醉也好,急切也好,这些情绪并不能直接转化为人前进的动力,而自来能力强大的人,哪怕步子慢一点,行动缓一点,也不会耽误她以预期外的高效去实现自己的目标。

这也是路俏的强大逻辑。

于是,她在进行了一次脑洞海啸之后,继续着自己日复一日的“病休生活”。

接近冬日的都城总是冷的很干燥,前几天的雨很快就变成了地上点点的白霜,最后消弭在了空气中。

只有枝头的叶子仿佛还是被湿冷空气冻结的状态,在骤起的寒风中被卷落到了地上,上面依稀还带着不浓不淡的绿意。

路俏出门之后按照惯例,先是跟用新棋桌下棋的大爷们打了个招呼,这些满脑子马走日字象走田的大爷们大概也都知道棋桌是路俏摆的,端着茶壶跟她晃了两下就已经是他们对小辈颇高的礼遇了。

年轻的女孩儿看见他们就会露出微笑,笑得还很甜很可爱,加上乖顺的发型和舒适为主的运动服,怎么看都是他们这一代人心目中最完美的孙女形象。

所以,路俏不仅在大妈们中的人气颇高,在这些大爷眼中也是一个值得爱护的后辈。

“小路,今天还休息呢?”前几天爆了暖气管道的老人头发都白透了,如果不是路俏这个小丫头,他们老两口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喷泉一样的热水流。

“是呀,吕爷爷。”路俏走近他,慢慢地摆了摆手。

正在下棋的宁老爷子摆了摆手既是打招呼又是让人噤声:“我这步重要着呢,别说话!”

旁边有人起哄:“就你这下法,每一步都重要,每一步都可能输棋,可不重要么?!”

他们这些人等这个新棋桌等了一上午,这个老宁头说自己下三盘就倒地方,好么,他那边两盘棋没下完自己这里都该回去吃午饭了,等下完了三盘棋,天都黑了。

宁老爷子不耐烦地又胡乱挥了一下手,一边挥一边吼了一句:“观棋不语啊观棋不语!”

最没棋品的人居然还让别人观棋不语,看棋的人中有人嗤笑了一声,好在到底再没有人开口损他了。

路俏被他们刚刚的抬杠吸引了过来,就站在人群外透过缝隙看着棋盘,两个老人体谅她个子矮,都给她空出了位置。

宋老爷子对着棋盘仔细端详,恨不能在在上面看出这些玉石棋子的前世今生祖宗八代,他的手拿起了卒子又放下,拿起了象又放下,拿起炮…他斟酌了两下,还是把手移向了自己仅剩一个的车。

坐在老宁头对面的老爷子正是陈大妈家的邢老爷子,老爷子当年在警察系统里干了四十多年,退休之后看起来仍是龙睛虎目气势逼人,他就坐在那里不出声也不动弹,偶尔喝一口茶等着对手下棋。

瞧见他这个样子,宁老头儿就越发地拿不定主意了。

终于,宁老头儿还是拖泥带水地动了自己的象,吃掉了邢老爷子的一个炮。

邢老爷子瞪了一眼棋盘,出手如闪电,转瞬间就用自己的车吃掉了宁老头儿用来看家的象,顺便逼宫将营,调兵遣将之间真是气势逼人如寒芒出鞘。

棋盘上的形势顿时明朗了起来。

宁老头的棋子都在对方一边根本难以驰援,眼下只剩了两个士还能苦苦支撑。

“哎呀老宁子,你终于下了至关重要的一步棋啊,这下你是要输咯!”走了半天走了一步臭棋,旁边看棋的几个老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宁老头从马扎上跳了起来就去抢自己被吃掉的象。

“不对呀!我走错了呀!把我的象还我!”

邢老爷子端坐着也不说话,手里握着红色字儿的象不松手,老宁头就算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那也是拿不着。

可怜宁老头一介书生,平日里也是养花逗鸟风度翩翩,现在为了一个棋子跳的跟个猴子一般,简直是不堪入目。

围观群众们是彻底笑开了:“老宁啊,只许你落子有悔就让别人观棋不语啊?”

“你这哪里还有棋品哟,分明是没品啊。”

“你也算是个老外交口的了,嘴皮子干架干了一辈子,真见真章儿就不行了吧?”

“可不,嘴上行了手上就怂了。”

一群平时道貌岸然的退休老干部说起风凉话来那真是比这天儿还要冷飕飕的。

路俏瞅了说得最起劲的几个老爷子一眼,得,全是军区和公检法口儿的,跟连任驻外大使的宁老爷子不搭嘎,难怪损起人来都带了职业歧视。

那边宁老爷子依然涨红了脸从邢老爷子手里抢棋子儿。

“听说啊,老宁子这么多年有三件本事最了不起,第一啊是装聋子,第二啊是说瞎话,第三啊是和稀泥。这第一样本事咱都看得很清楚了吧?”

“老宋,你这就说错了,他哪有三件本事啊,明明就一招鲜吃遍天,那一招啊就叫脸皮厚!”

哗哗啦啦,风吹打着叶子,好像有人在附和着这些老人的畅快笑声。

女孩儿走过去,把宁老爷子从位子上直直地拎了起来,然后放到了一边。

“一盘棋而已,何苦这么较劲?”

记得这个老人是心血管不太好,为了盘棋把自己折腾病了可不好。

虽然上蹿下跳地厉害,但是老宁头可没想过自己会真的跟孙猴子一样被人掌控在五指之间,被个小女孩儿这么面无表情地拎起来,他连话都说不囫囵了。

“小、小、小路…”

“大妈它们又要来催你们吃完饭啦,快走吧,早上宋大妈还跟我说不该摆棋盘的,助长了你们的嚣张气焰。”

虽然不知道下象棋与嚣张气焰之间有怎样的逻辑关系,但这并不妨碍路俏复述宋大妈的话语。

“不行!”这次说不行的不是宁老爷子了,改成了一直不动如山的刑老爷子,“棋不下完,我就不走了。”

一只白净的手捻起了红色的車别住了黑色的马,顺便正对着大本营里的黑帅。

局势瞬间颠倒,黑棋要吃掉红棋尚且需要两步,而红棋想要获得胜利只需要一步。

刑老爷子的眼睛里像是在散发着精光,他定定地看了棋盘几秒,只能选择撤相回援。

女孩儿并没有像旁边宁老爷子嘀嘀咕咕的那样撤回马来保帅,而是继续用象逼近了刑老爷子的車。

五分钟后。

“好了,你们快去吃饭,下午多穿点衣服。”天气预报说降温,从刚刚开始,这个温度就随着乍起的北风冷了下来。

一群老头儿一起摇头:“再跟我们下一盘儿,再跟我们下一盘儿!”

路俏看看已经更显灰暗的天色,有点无奈地说:“我得去买饭。”

“买什么饭啊!”老宁头把路俏往他马扎上摁,还偷偷捏了一下女孩儿的手臂,这孩子吃什么长大的呀,一身腱子肉都按不动,“今天你大妈炖的玉米排骨汤,我一会儿让她给你送家去。”

路俏顺着他的动作坐好,对面坐着的还是刑老爷子,即使输了一场他依旧气势十足:“快点,我家老陈今天做了青椒炒牛肉。”

作者有话要说:小路从此走上了卖身换肉的生涯2333333333333333

明天入V了,三更,晚上一起放出来么么哒~

大概又要跟一些妹子说再见了吧,山高水长,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爱我爱到掏钱来宠我!╭(╯^╰)╮

第23章 小白菜馅儿包子

一直埋头于完结旧文和开新坑的卿微过了好几天才意识到自己的伙食档次居然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提升了很多。

每天吃进嘴里的不再是被人拎回来的那种产自路边摊或者小店的小吃,而是变成了土豆鸡块、豆腐炖鱼、酸菜炖棒子骨、茼蒿焖小豆腐这种家常菜。

土豆很香糯,鸡肉也非常的新鲜,豆腐用的是特别好的北豆腐,炖在鱼汤里直到味道吸足了还不会碎掉,酸菜一吃就是家庭自制的版本,和它搭配的棒骨也是骨髓充盈肥瘦兼有的好骨头…这样的选料用心程度也只有家里才能做到,而且每餐不仅是口味非常家常,做法也是低盐低油荤素搭配非常的健康。

如果不是因为忙到昏天黑地,这样的“提升”绝对不会是卿微在连吃了一个星期之后才发现继而难以忍受的了。

“我怀念地沟油的味道。”她双手无力地搭在路俏的肩膀上,“无论是能辣到让不敢拉屎的串串还是一锅味精水煮上好几天的麻辣烫,就算是死猫烂狗耗子肉倾情出演的假冒羊肉串也可以,给我来一点吧,我快不行了。”

周末的早晨,蓬头垢面的言咒师大人对于垃圾食品的怀念即将突破天际,虽然每天都吃的很营养很健康,但是她的身体已经彻底适应了与那些东西相依为命,再加上昼夜颠倒的生活习惯,这才是她应有的健康状态啊,如今这样每天吃的跟老太太一样,让她写文的时候喷狗血都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路俏穿了一身淡粉色的运动套装,包括发绳和鞋子都是深深浅浅的粉色,这一身还是卿微替她从网上淘回来的。

如果路俏的表情能生动一点,那她看起来就是个十*岁的可爱少女,现在她顶着一张面瘫脸,只让人觉得整体有些违和,当然,这种违和感她自己毫无所觉。

连着一个礼拜被老爷子们围追堵截去下棋的快递员说:“今天你订可以自己外卖,尽情地享受你的美味吧,我要和陈大妈刑大爷他们出去一趟,十二点多才回来。”

“啊?”

卿微有些难以置信,认识这么久以来,路俏除了工作之外只有固定每个月的十六号出门一趟,因为她每次回来身上都带了一点消毒水的味道,卿微猜测她大概是做例行体检。

这还是她第一次说要和别人一起出门,她还特意为出门换了衣服?!

“去吧,好好玩啊。”抓狂吃货的状态迅速从卿微的身上剥离,她有下意识地变成了操心事儿妈,“老爷子们都是人精子,你多听少说…算了,你本来就多听少说,那你多照顾他们一下…不对,你已经很照顾他们了。”

卿微默默扶额,好像常规的嘱咐对路俏来说都是废话,多听少说尊敬老人她都没问题啊,那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啊?为什么我还是觉得不放心呢?!

“遇到了问题让别人解决,你在旁边看着就行了。”斟酌了一小会儿,卿微终于找到了正确的叮嘱方式,让一个奇葩保持沉默应该就能够保障所有人的生命安全和心理健康了吧?

劳碌命的卿姓鸡妈妈好心塞。

“哦,好。”路俏爽快地答应了,“其实你不用这么担心我出门,我的快递工作还从没被投诉过,出去玩一趟是不会有问题的。”

路俏觉得大概在卿微的眼中自己一直都是刚见面时候那副大脑一片空白的样子,不过这样的关心她能感受到,也非常地珍惜。

于是,作为回报,她拍了拍趴在自己肩上的卿微的脑袋:“你的睡衣扣错了扣子,淡蓝色的露出来了。”

如果是当年,如果自己是男的,大概卿微已经要嫁给自己几百次了吧?

某个前任救世主默默地想,任由随着门声响动趴在她身上遮住胸前的卿大言咒师在她后背上挠了两下来缓解尴尬的情绪。

于是,准备去打篮球的方来来推开门出来,看见的就是在楼上卿微抱着路俏,衣衫不整、表情很是痛苦。

这是…几个意思?

大型号少年的脸上一瞬间呈现出某种大脑当机的空白。

难道,他刚看上的美女,就这么和他的监护人内部消化了?

一向脑洞奇大的方来来懵头懵脑地走着曲线去开房子的大门,至少前几天饱受蹂躏的经历还让他记得自己得快点溜到小区外面,玩到晚上*点之后再回来,不然这个难得的周末他又要在大妈们的热情中度过了。

倒不是说他对跳广场舞多么的排斥,跳舞的地方就在小区里,周围都是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他们都热情得不让人生厌,让方来来的感觉很是不错。

只是想他堂堂壮汉一枚,每天晚上吃完了晚饭都要在一群老奶奶的包围下跳着动作挑战他个人耻度下限的广场舞也就算了,让人气愤的是,凭什么一样是跳舞所有人都说姚全全就跳得比他好?!碰什么一样是扭腰,姚全全扭的就是漂亮的水蛇腰,他扭的就是木桩子?!凭什么一样是抬腿,姚全全抬腿就是姿势正确,他抬腿就被人说动作夸张?!

更过分的是昨天跳舞的时候,姚全全不但非要站在他旁边把他比成渣,还讽刺他跳起舞来像是干架的猩猩。大妈们虽然并不赞同姚全全还让姚全全道歉,方来来的一颗水晶少男心依然碎了满地。

所以今天他要躲出去,坚决不要去跳舞了。

干架的猩猩打球兼干架去了,老子不伺候了!

打开大门,初冬的冷气从门外翻滚而入,方来来看见门外的景象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宋大妈、陈大妈、刘奶奶这几个小区广场舞的骨干份子都在他家的门前排排站。

越过她们的头顶,少年还看见了几个老爷爷在她们身后或坐或站。

“哟,来来你这么早就出来了?吃了么?奶奶今天早上蒸了小白菜的包子,你尝尝?”陈大妈热情地从自己手臂上挎着的包里掏出了毛巾包裹的饭盒。

包子的热劲儿穿过过不锈钢饭盒透到了外面包裹的毛巾上面。

在冬天的冷意里,这样一个饭盒让脑洞少年方来来感受到了春天一般的温暖。

“陈、陈奶奶,您不用这样…”昨天姓姚的那孙子(zei)我完全没放在心上,你一大早来安慰我我多过意不去啊。

“来来呀,小路起床了么?”陈大妈笑得一贯和蔼可亲,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是方来来脑补的那样。

小路?又关那家伙什么事儿?潜意识里一直避着路俏的方来来听见这个名字就觉得有一点点的不舒服。

一向比较严肃的宋大妈看见小孩儿这么傻愣愣的,忍不住想笑:“你放心,我们不是来堵你去跳舞的,我们是来接小路的,今天我们和小路一起出门。”

陈大妈偏头从方来来的胳膊缝里看见了走下楼来的路俏,她举着自己的包子招呼着:“小路啊,我给你带了包子,你是现在吃还是路上吃呀?”

看见了小路,陈大妈非常自然地从方来来手里把饭盒拽了出来举着跟路俏献宝。

一群大妈看见了路俏就都挤进了房间里,看见路俏只穿了一套粉扑扑的运动服都七嘴八舌地让她换掉。

“别穿得这么嫩,我记得你有件黑色的风衣蛮好的呀,穿那个吧。”

“哎哟,小路你的头发很好呀,又黑又长,以前都没看出来。”

“小路穿粉的也好看的,多显肤色呀”

在气温不过是个位数的天气里,路俏穿这身是真没觉得冷,可是大妈们觉得冷,还觉得她今天不该穿这样的颜色,路俏从善如流地换成了亚麻长裤毛线衣外面套着黑色的风衣。

临出门又被宋大妈强制地在脖子上套了一条围巾。

从大妈们进门就被忽略的方来来捧着自己心里的破碎水晶看着人们蜂拥而来又呼啸而去,只有被遗忘的他,觉得这个冬天真的好冷,好冷…

上了大巴车,路俏注意到今天的老爷子和老太太们都穿的很正式,陈大妈不再穿艳红艳紫的运动装了,所有人都是或黑或灰的上衣,无论擦到发亮的皮鞋还是一丝不乱的发型都在昭示着他们今天去的地方不一般。

陈大妈让她端着捧着饭盒暖手,兴致勃勃地跟她说:“今天咱们小区组织老干部参加爱国主义活动,坐车得一个小时呢,赶紧尝尝大妈的包子好吃不?”

路俏乖乖地咬了一口包子,菜汁和肉香味都很足,几个大爷闻到香气都跟陈大妈讨要起了包子,这位得意洋洋的老太太又一次成功地得到了别人的赞赏,那话就越发地多了起来。

“我还用高压锅炖了羊肉,等咱们从英灵塔回来就能吃啦,到时候我给你送一碗过去。”

第24章 玉坠

等我们从英灵塔回来…

路俏觉得自己嘴里的这口包子特别的难以下咽。

英灵塔,从章宿的嘴里说出这个词的那天起,这三个字已经在她的心里辗转了几百次,她一直想来看看,又一直觉得还不到时候,一个并不完整的她似乎并不该出现在她旧时战友的面前,或者说,作为一个活着的人,她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面目去面对那些已经远去的灵魂,。

没想到今天她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这些疼爱她的大爷和大妈们拉上了“贼车”。

车上的人们衣着肃穆,气氛倒还算轻松,几个老爷子在研究着棋谱,偶尔有妙招还状似不经意地偷瞄路俏一眼,路俏都没有注意到。

因为陈大妈一定要拉着路俏和她一起坐,所以刑大爷被赶去和同样被老伴抛弃的宁老先生坐在了一起,就在陈大妈和路俏身后的座位上。

话题从包子到早餐,然后到了这辆大巴的品牌和发动机构造,中间按照惯例依旧穿插着掐架和风凉话,一群人说着说着,就说到了他们今天的目的地。

“英灵塔呀,真是该常去,多看看先辈们都为我们做了什么,人的心胸就会更开阔一些。”一个头发全白的老爷爷说这么说道。

“坠星之战啊,我有个叔叔就是个弦炮兵,二代弦炮兵,十不存一啊。”说起那场战争,这些老人们远比别人有更多的关注点和故事。

“二代啊,还算是好的,总是能活几个,想想一代弦炮兵再想想铁骨战士,那真是用命填出来的。”有个老人叹了一口气。

宁老头儿扶了一下眼镜,今天为了参加这个活动,他不仅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黑色羊绒大衣,还用自己老伴儿的头油给自己梳起了一个大背头。

结果现在他都不敢碰自己的头发了,一碰就是一手的桂花香味,清了清嗓子他说道:

“当年追星之战,全球人口减少了一大半,说是战争不过是我们现在的说法,当时的人类是真的要灭种了,从结果上看,参战军人的死亡率远高于平均值,那些人就是抱着自我牺牲的信念去战斗的,所有战死的人都是英雄,所有参加了那场战争的人都是英雄。”

此时穿着黑色风衣没摘下粉色头绳儿的“英雄”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发呆。刑老爷子微微起身看了他前面一直低着头的路俏一眼。

从兜里掏出了一个橘子,轻轻戳了戳年轻的女孩儿。

“晕车就吃个橘子。”

路俏从沉思中被惊醒,抬手、道谢、接过橘子每个动作都没有一点问题,让人根本难以觉察她的深思已经在百年间游荡了几回。

“有时候啊,我就想,如果我活在那个年代了我该怎么办。”一位行伍出身的军区老干部嗓门很大,牵动了路俏的注意力。

“那个时候就是战即死啊,我问我自己有没有去战斗的勇气呢?我当了一辈子兵,打死的敌人不少,但是综合下来,每次的存活率都不会让人绝望。”

绝望本身,才是大型战争最可怕的地方。

宁老头扭头看向他,脑后几缕随着他的动作被甩起,跟他并排坐着的刑老爷子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溅到了脸上,拿手一摸。

好香!

那个老军人摸了摸自己现在已经并不灵便的右腿,笑了一下:“我如果现在斩钉截铁地说会,那是我不要脸,但是我说我不会,那是我自己瞧不起我自己五十年军龄,所以啊,我就不知道我会不会。”

临近座位的几个老人都笑了。

他们安享如今的宁和昌平,去自比英雄那是亵渎,去否定自己那更是对不起曾经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和奋斗了一生的自己。

幸而世间不会再来一次坠星,所以他们还能如此时一般闲谈自嘲。

一个多小时很快过去了,车子驶出都城,沿着山路走了一段就到了英灵塔的脚下。

大概是因为坠星战争胜利纪念日要到了,英灵塔外停着的车辆格外多一些,老人们相互搀扶着下了大巴,拿出自己的老年人优待证走了绿色通道进了英灵塔。

路俏的老年人优待证是从来不用的,退役军人证件她也没放在心上,大爷大妈们殷殷嘱咐,她一定要去找他们,才放她去入口处排队。

“妈妈,那是天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