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再过几个小时就十九岁了,眼下还是个处男,一身精力无处宣泄快要把自己逼疯,却又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对象。荷尔蒙躁动不堪,见了女孩子总想认识,却又觉得一切不该是这样的,想不当处男很简单,可为了不处男而不处男,这有半点意思吗?

天和:“需要我帮你追她吗?”

天和则想起了其他留学生对关越的评价,认为他很无趣,结合关越每次把各种点心与礼物带回家的现象,大致猜测关越每谈一段时间的恋爱,都因为不懂讨女孩的欢心无疾而终。所以他决定帮帮关越。

关越:“你有这么无聊?”

天和拍干净手上的面粉,正要过去,关越却抓着天和,把他拉了回来,说:“别闹。”

午后,大家开始跳舞,等北京那边过十二点,花园中弥漫着白雾,关越在花园里搭着天和并肩而坐,一起给家里打视频电话,问候了关家父母、爷爷、奶奶。其间天和回别墅里去,拿着一支玫瑰花,敲了敲女孩子聚集的小会客室的门,走到那个长发女孩的面前。

“哇——啊——”所有女生见天和拿着玫瑰花,走向目标对象时,顿时尖叫起来。

“姐姐,你有男朋友吗?”天和笑道,背着手,把玫瑰花递到她面前。

那女孩听到这声“姐姐”差点当场心梗,满脸发红,正色道:“不要卖萌,你几岁了?”

“待会儿就十五了,不过我哥哥,想请你跳支舞。”天和温柔地说。

“切——”所有女孩一听是帮忙的,同时发出嘘声。

那长发女孩当场无语,说:“是你的话我就跳。”

“要不要先见见我哥?”天和眉毛一扬,认真地说,“不喜欢咱们再另想办法?”

“好吧。”那女孩愉快地起身,乐了。

关越打完电话,转过花园,正要进别墅里时,忽听到一阵小提琴乐声。天和站在雕塑后,借来一把主人家的小提琴,稍稍低头,拉起了“the last waltz”。

那长发女孩站着看关越,正面确实很漂亮。

天和拉着小提琴,抬头看了关越一眼,使了个眼神,意思是快请人跳舞啊。

关越无可奈何,只得上前请她跳舞,两人在雾气里跳了支舞,乐声停后,关越便请人回去,别冷着了。

关越从侧门出来,进花园里,走过白雾,四处寻找天和,听到角落里传来天和的声音,闻天岳给弟弟打了视频电话,天和本以为关越还会聊一会儿,就在喷水池旁坐着接了。

“…我发现关越实在太心计了。”闻天岳说,“你老实告诉我,他是不是把你一个人扔着不管,自己出去泡妞?我还怕他天天被你折腾得没空去约会,结果他根本就没理你!是不是?每周拍几张照给我,你自己不会自拍吗?管家不会拍吗?我以为他二十四小时都陪着你,结果一周拍个十来张,存着当票据,三不五时发我一张看!”

“哥!”天和说,“他要上学!他每天都会回家的,就是通勤时间太长了,子蹇告状吗?我就随便说说。”

闻天岳:“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天和:“你上班的时候,不也每天把我一个人扔家里,你还说别人?你回来得比关越还晚呢。”

“回来吧,”闻天岳说,“不读了,你太小了,答应让你出去就是个错误。”

天和:“我这不是过得好好的吗?我不小了,他们好多念高中就来了,也是一个人在这儿。”

闻天岳:“妈给我打电话,把我骂了一顿,说你在伦敦一个人没人理,也交不到朋友,都抑郁症了!”

关越:“…”

幸好天和没有说什么“与关家非亲非故,愿意照顾我就不错了不要贪得无厌”这种话,否则关越铁定更郁闷。虽然闻天岳背后怼他让他很不爽,至少有一点还是保留了基本原则——即天和将关越彻彻底底地当成了家人,丝毫没有半点见外。

闻天岳心烦意乱,说:“我下礼拜过来,不读了,带你回家。”

天和:“你别来,我能照顾好自己的,你等复活节再来玩一下吧,我们带你去逛逛。”

闻天岳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说:“宝宝,你能不能别什么都憋在心里?你有什么想的,可以告诉我吗?”

天和:“想你们,不过越哥放假,回来很早了,好多了。”

闻天岳的眼眶顿时红了,那边他正在江家过除夕,刚吃过饭,在陪江子蹇放鞭炮玩。

闻天岳:“关越就没把你住的地方当家,别人在伦敦市区早就买了房,还带游泳池!每天纸醉金迷地泡着妞,在家里开party呢。剑桥郡的房子只是买来给你住住,就你个白痴,才成天‘回家’‘回家’地喊。”

天和:“哦是这样吗。我只是觉得他太折腾了,那也挺好的。”

关越又顿时火起,却不知道朝哪里发。天和自从过来求学以后,每一个晚上,关越哪怕再晚都会开车回来,虽然大多数时候到家时天和已经睡了,早上他出门时天和还没醒。却是从来没在外面过过夜!

闻天岳:“不然呢?你觉得关越会去住牛津的宿舍吗?”

兄弟俩沉默片刻,天和有点难过,不过想想也是正常,于是说:“他实在是太累了,开春以后我让他住伦敦吧,别老两边跑了。”

闻天岳:“你在哪儿过年呢?”

天和:“在朋友家里,不过我不太喜欢一些客人,他也许觉得我也需要朋友吧?其实我只想和他一起过,不想认识新朋友。”

闻天岳身后,江子蹇跳了跳,朝天和比了个鬼脸。

“同学没什么共同话题,”天和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哥,一辈子有一个朋友就够了,两个就太多了,你自己说的。”

江子蹇大喊道:“是我吧!说的我吧!”

天和朝江子蹇抛了个飞吻,江子蹇也跳起来,朝天和抛了个飞吻,又朝天和霸气地一指,喊道:“等我!宝贝!再过八个月我就去找你了!”

关越沉默地站在长椅后。

闻天岳说:“你搬出来吧,在剑桥宿舍找个两人间,至少还有个室友,每天能和你说说话,我看你中文磕磕绊绊的,几个字几个字地蹦,都快不会说了。你老实说,你每天是不是几乎不和人说话?”

天和笑道:“我和诺依曼说,但我不知道中文它能听懂不。”

关越:“…”

家里管家佣人保留着还在德国的习惯,只要没事,从来不会与雇主闲聊,更别说感情交流了。

天和:“越哥是家人,就像你一样,有时候忙,顾不上我,又有什么的。他交女朋友,我也很开心,好了,就这样吧?哥,我爱你,新年快乐。子蹇!不要那样点炮!你会炸死他的!”

江子蹇正把一截烟花朝闻天岳裤兜里塞,喊道:“不会的!”

闻天岳叹了口气,说:“照顾好自己,我都心疼死了,你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叉,算了,挂了。”

天和挂了电话,四处看看,起身绕过花园,在落地窗外看客厅里,想偷看关越和那女孩发展得怎么样了,却没见人。

天和:“?”

天和到处转了圈,一脸疑惑地转身,差点撞在关越身上。

天和:“…”

关越忽然道:“在伦敦很寂寞吗?”

天和笑道:“不会!玩得挺开心的。”

关越:“对不起。”

天和心想该不会是听见我在视频了吧,不对啊,刚刚明明看着他们进去的。

天和观察关越的脸色:“什么?失败了吗?”

关越看着天和,忽然别墅里的音乐响了起来,留学生们开始跳舞了。

“会跳探戈吗?”关越岔开话题。

天和摇摇头,关越说:“我教你,来。”

关越伸手,天和笑了起来,关越说:“一、二、三…progressive link…不要着急,head turn…”

天和:“你其实可以浪漫起来的嘛。”

关越:“不知道为什么,总没用对地方。”

天和艰难地跟着关越,在雾里学探戈,说:“不对!你不该找那姐姐跳吗?”

关越说:“和女孩跳舞总觉得全身不自在,和你就轻松多了。可惜你是男生,不然等你长大我就娶你了。”

天和哈哈笑,被关越搂着转来转去,示意不玩了。

两人于是在长椅上又坐了下来。

“过去的半年里,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吗?”关越想了想,说,“我在检讨,作为监护人,我对你…”

天和看了眼关越,打断了他的话,说:“晚上如果你回家很晚,我睡着了,你可以来陪我睡会儿吗?”

关越说:“当然可以。我会想办法,早点回来。”

天和:“这段路太远了,你总是很累,其实只要每周回来一两天也一样的。”

关越:“我会想办法解决,要么在伦敦与剑桥郡中间找个地方住,或者别的什么办法…总之,交给我吧。”

天和非常高兴,点头道:“好。”

当夜,众人各自坐着,等卫星电视上,中国春节倒数完毕,一年又过去了。

天和还是没与陌生人说几句话,也没认识朋友。关越拿着个饭盒,站在桌前,开始挑饺子,一筷子一个。

天和:“…”

关越示意天和看,里头十六个饺子,就像被亚瑟的骑士们碾过一次,伤兵满盒。

天和炸了:“你居然都找出来了!”

关越:“小意思,我们回去了,jerry,谢谢招待。”

“还是不要吃了吧,”天和说,“全破了。”

关越在车上给管家打了个电话,到家时晚上七点半,桌上放了一盆和好的面与打好的肉馅,旁边还有小烟花,关越便捋了袖子,开始包饺子。天和在一旁笑着擀皮,把皮擀得五花八门,饺子皮过去一张,关越便包一个,时不时还得停下来等天和。

“包点芝士进去,”天和说,“我喜欢吃。”

关越:“待会儿你自己吃,我可不吃。”

两人吃了饺子,关越与天和站在围墙下玩小烟花。十二点时,关越递给天和一个红包,说:“长大一岁了,给你压岁钱。”

天和笑了起来,就和在国内一样,年年除夕都有。

晚上天和想拆红包,但红包得年初一早上拆,可是现在已经是国内的年初一了,那伦敦算年初一吗?天和纠结良久,最后还是拆了。

红包里是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两匹马,一匹是冯诺依曼,另一匹是白色的公马,两匹马并肩而立,那公马相当漂亮,就像魔戒三部曲里精灵的白马一般。

天和:“!!!”

普罗:“他送了你另一匹马。”

天和:“确切地说,他给自己买了一匹,不过他刚开始学马球,真的挺笨拙。”

那天开始,关越在郊区买了一个小牧场,将天和的马带了过去,与他的白马养在一起,下课后几乎总是能准时来接天和。

天和在黑暗的长椅处坐着,大家都觉得天和与关越这个时候一定在一起,便各自玩了,只有坐在高处的关越听着江潮生的话,低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斜下方的天和。

天和抬头,看他们聊完了没有,关越轻轻比了个手势,示意快了。

普罗:“我想那两匹马…”

天和:“不,不是在荣和的那匹。本科毕业以后,间隔年去环球旅行时,我说服关越,把马儿赠送给皇家赛马场,牧场也一起转交给赛马协会打理,盈利拿来做慈善。否则整整八个月时间不管它们,马儿也会很寂寞吧。”

“荣和的老阿基米德,是从子蹇的马术队里退役,被他买下来送我的生日礼物,关越离开伦敦去华尔街上班的时候,是它偶尔陪我打打球。它已经不太能跑了,让它吃好点没关系,等复活节我决定把它送回伦敦去。”

江潮生还在感叹他的人生。

“许多事情如果早点发觉,江曼理应拥有更好的未来。”江潮生不无唏嘘地说。

“可是您给了家庭您的爱,与陪伴。”关越最后说,“总要有所取舍,拿得起,放得下,这是我最佩服的一点。”

“我曾以为,陪伴家人、爱人,日子还很长,总有机会,可时间就像沙漏里的沙子,过去就是过去了,错过的许多事,永远不会再回来…”

江潮生点头道:“世界上的钱、物质,不可能只属于一个人。所以钱是永远赚不完的,可对我们重要的人而言,咱们就是他们的全部。”

关越点了点头,望向天和。

江潮生说:“人生路上,有太多的东西拉着你,扯着你,捂着你的眼睛,让你偏离自己的路,稍一不小心,行差踏错,你就什么都没了。”

“我们也总有一天,会被打趴下,百战百胜的,是神,不是人,没必要当神——阿喀琉斯也怕射向脚踝的毒箭。打趴下了,爬起来再战,对不对?最重要的人在身边,我们就无所畏惧,也不会真正的一无所有。”

关越说:“我曾经差一点就一无所有。”

江潮生拍拍关越的肩膀,笑道:“我相信你能拥有整个世界,哈哈哈哈!”

夜十点,江潮生进去了,关越沿着山坡下来,从西服内袋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天和,天和转头看他,接过红包,却没有拆,收了起来。

两人轻轻地吻了下。

关越说:“回家给你包饺子吃。”

天和马上道:“怎么知道我想吃饺子!太好了!”

江家的年夜饭只是应个景,天和也没吃多少,正是宵夜时间,关越、天和、闻天岳、张秋一家四口,坐在饭桌前,闻天岳用绞肉机打了馅,天和终于见识到关越与张秋双剑合璧的威力了。

姐弟俩从小就跟着爷爷奶奶过活,包起饺子简直就像机器一样,张秋拿着个红酒瓶,唰唰几下擀出手心大小的皮,随手一扫扫给关越,关越两下一包,搞定。

天和:“…”

闻天岳:“你俩这是机器人么?”

张秋:“少废话!几点了都!快点!”

闻天岳包了半天,捏来捏去捏出三个,关越已经包了两打,天和擀的那面皮歪瓜裂枣的,关越却直接搞定了,没一个露馅。

十一点半,关越一身睡衣,在厨房里煮饺子,闻天岳与张秋拿了两个饭盒,装出去给值班的保安吃,天和站在一旁看,忽然觉得偶尔做做家务也挺有趣。

“我想起那年在伦敦包饺子了。”天和说。

关越:“我就知道你在想那时候。”

白白胖胖的饺子浮了起来,关越说:“那天他们是不是背后说我什么了?”

天和想了想,答道:“说你无趣不懂浪漫,这不挺浪漫的么?”

十二点,大家开始吃饺子,每个人都吃到了一枚硬币,也包括关越。天和拆开红包,看见里面是一枚米德加尔特的小岛通用金箔,正面印了海浪与繁花,鹦鹉、猫与小鳄龟,反面印着‘一百’,当即大笑起来。

过完年初三后,闻天岳主动提出,打算带张秋去闻家的旧宅里住几天,把家里留给关越与天和二人世界。天和心想鬼才信你,铁定你自己想二人世界,想朝张秋示爱重新培养感情,又怕被我们搅黄了而已。

年初七,天和稍微有点紧张,站在镜子前,不时看关越。

这座城市渐渐地热闹了起来,经历了年节撤得干干净净,如同一座空城后,人一天比一天多,春光晴好,回暖后的阳光晒得人懒洋洋的很舒服。

关越穿了另一身衣服,示意天和看,正是年前天和母舅家为他做的,天和记得那天为了给他送衣服,等了四个多小时,还在办公室里吵起来。

“不要翻旧账,”关越适时地阻止了天和的回忆,说:“我已经有心理阴影了。”

天和自己换上衣服,关越在身后替他系上马甲带,天和转身,给关越别上袖扣。

“我有点紧张。”天和一身衬衣,西裤修身,马甲上身后显得腰身修挺,他知道今天对他们来说都很重要,需要与andy进行正面交锋,关越却半点没有异常,就像平时一样淡定。

关越“嗯”了声,说:“宝宝不紧张。”

“你在想什么?”天和侧头问。

关越正在给天和别袖扣,闻言看了他一眼:“我在克制自己。”

天和:“???”

关越彬彬有礼道:“克制自己不要乱来。”

天和:“…”

天和转身,抱住了关越,两人在衣帽间里安静地站着。

“还有不少时间。”天和倚在关越肩上,看着更衣镜里关越挺拔的身材与背脊。

关越呼吸变得粗重,说:“你在邀请我。”

天和感觉到关越的手拉起他背后衬衣,抚摸他的背脊,这个熟悉的举动顿时让他平静下来,继而侧头,迎上了关越的唇。

一小时后。

天和坐在车上,活动手腕,上面还有领带勒出来的淡淡痕迹,哭笑不得道:“我已经忘了要做什么了。”

关越淡定地打方向盘,随口道:“忘了它,现在感觉怎么样?”

“不是很好。”天和开始后悔今天的提议,确实不紧张了,但焦虑感却被挪到了别的地方,“你该留点时间让我再洗个澡。”

“来不及了。”关越说,“你身上有股香味,我还沉浸在镜子带来的视觉效果里,晚上回家我申请再来一次。”

天和很想扁他。

“关总!闻总!两位晚上好!”小周今天亲自出来接待,天和已经不需要请柬了,与关越礼貌一点头,走进宴会厅。

“我真的…”天和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来形容这个摘帽庆典。

关越:“后悔没有多花点时间在中文文本上,否则你就可以精准地形容自己的感受了。”

“是的。”天和进了中庭,环顾四周。

江家的股票摘帽宴会比圣诞节嘉年华的浮夸度超出了两个档,总店的布置在喜气洋洋的特别宴会厅面前,惨遭无情的碾压。

迎面而来的大红色给天和的第一感觉是电脑的显卡烧了,四面八方的锦锻以腾飞状分散开去,四道螺旋楼梯簇拥着宴会主厅上恢弘的洛神赋图,中间一张汉白玉方桌,摆着待会儿庆祝用的礼炮与香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