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和说:“凤凰山公墓,我们也好久没去了,过两天叫二哥回来,咱们一起去吧。”

闻天衡又问:“这些年里,给舅舅和外公打电话了么?”

天和:“经常联系,外公身体挺好的。”

闻天衡侧身,从沙发下那个破破烂烂的包里取出几个包装好的小礼物盒。

“正好,”闻天衡说,“一人一个,拿去分了。关越你过来上班了?在做什么?没啃老吧?”

“他现在是epeus的总经理,”天和说,“自己名下还有一家vc,刚开的,改天给你细说。”

闻天衡怀疑地看着关越,似乎在思考这“穷奢极欲”的家伙,能不能胜任总经理的位置,但也没说什么。

礼物盒排开,一共有八个,闻天衡说:“子蹇那个你空了给他,有个给方姨的。”

天和笑了起来,摇了摇,里头沉甸甸的,说:“给我们带的么?”

关越也拿了个,猜想分别是闻家三兄弟、父亲闻元恺、关越、江子蹇、方姨,以及…

“明天我找关叔叔去。”闻天衡又道,“好久没和他喝酒了。”

天和想了想,说:“爸爸去世以后,关叔叔也走了。”

闻天衡:“…”

关越马上补充道:“他去阿根廷了,不是…不是去世,就走了。”

“对对。”天和忙道,“他说,他想追逐自己想要的生活。”

“哦。”闻天衡有点伤感,疲惫道,“物是人非呐。”

闻天衡靠在沙发上,十分疲倦,天和心想还是先去睡觉吧,今天实在应付不过来了,于是朝关越使了眼色,关越会意,点了点头,正要说回去睡时,闻天衡又问:“你姐最近怎么样?嫁人了吗?”

关越:“…”

半小时后。

“大哥你冷静点!”天和与关越一身睡衣,追上楼道,闻天衡拿着根不知道哪里捡来的水管,杀进了旧家小区里。

“我的天啊!”天和道,“已经十二点了啊!邻居会砍死咱们的!”

关越好说歹说要劝闻天衡,天和却怕他被闻天衡打了又不敢还手,马上拉着关越。

闻天衡怒吼:“滚开!狗日的闻天岳!你给我开门!开门!”

闻天衡穿着浴袍拖鞋,一路开车过来,把兰博基尼扔在路边。天和与关越追到家门口,闻天衡上前一脚踹门,大门发出巨响,紧接着又是一水管敲了上去。

“让他爬水管逃生!”关越朝天和道。

“不行秋姐还在里面!”天和喊道,“二哥!开门!躲不过了!”

关越:“他不敢把我姐怎么样的…报警吧。”

天衡急怒攻心,一时居然没想起自己那个手环,转身怒吼道:“这是我的家!我的房子!你报警看看?!”

天和:“不要这样!大哥!都半夜十二点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吗?”

天衡突然想起来了,一刷手环,开了指纹锁。

天和心想完了。天衡推门进去,里面漆黑一片,背后闻天岳手持晾衣绳,从身后一套,突然将闻天衡制住。

天和开灯,闻天衡马上知道自己遭了暗算,一个前翻,将闻天岳甩得飞出去。

“别打了!”关越马上上去帮忙,闻天衡穿着浴袍,按着闻天岳就揍,闻天岳抱着大哥的腰,把他推开,关越喊道,“你抱你二哥!”

“别打架!”天和喊道,“秋姐呢?!秋姐别出来!”

旧家客厅里一片混乱,闻天岳怒吼道:“关你屁事!许你甩人,不许我谈恋爱吗?一回来就想打架?!”

闻天衡:“畜生!你这毛都没长齐的畜生!”

闻天岳:“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这些年里你管过家里没有?!”

闻天衡:“要不是老子,你能在这儿搂钱?!来啊!拿你的钱砸死我啊!”

天和:“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

普罗:“这句话总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关越!”天和马上转向关越,关越拉架,不留神挨了一下。

闻天衡挣扎时不小心一肘撞在关越脸上,天和赶紧放开二哥去看关越。茶几、书架,全部撞得乱七八糟,闻天岳抄起餐椅,一下砸在闻天衡背上,闻天衡将液晶电视掀下来,砸在闻天岳身上。

紧接着闻天岳一踩茶几,拉开格斗架势,旋身扫腿,闻天衡却一式军体拳,把闻天岳揍倒在沙发上,再锁住胳膊,拖着他来了个过肩摔,惊天动地地直摔出去。

“航模…”天和眼睁睁看着自家二哥被大哥抡出一道弧,直接砸在航模上,关越好不容易拼出一大半的航模被闻天岳一砸,顿时砸得粉碎。

“没关系…我再给你做一个…”关越道,“让他们打,打完就好了,你别插手!”

天和气疯了,一时难过得要死,关越把天和拉到怀里抱着,摸了摸他的头,天和却实在气不过,挣开关越,上前去朝着闻天衡怒吼道:“都给我滚!滚出我的家!我恨死你们了!”

闻天衡推着闻天岳,从客厅打到厨房,掀住闻天岳衣领,把他在冰箱上撞了两下,天和一把椅子砸在大哥的背上,把他推倒在地。

“住手!天和!”关越赶紧上来,夺过椅子。

张秋终于醒了,脸上还敷着面膜,从卧室里走出来,说:“这大半夜的,干吗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我了个去…”

客厅满地狼藉,到处都是航模碎片、书、摆设,关越拉着天和躲到一旁,闻天岳与闻天衡都被打得满脸血。

“都给我住手!”张秋的面膜顿时气裂了,怒吼道,“闻天衡!闻天岳!”

两兄弟终于一停,一起转头望向张秋。

张秋将面膜一揭,扔在一旁,扔了一把椅子,惊天动地地砸过来,喝道:“嘴上说着清贵人家,行事却像猪狗一般滚在地上打架!你们还要不要脸了?!”

张秋长发披散,气得直喘气。

闻天衡放开二弟,擦了把鼻血,四十岁的人就像小孩一般,怔怔看着张秋。

张秋:“老娘要睡觉了!再发出半点声音!你们两兄弟明天早上走着瞧!”

说着,张秋转身回房,狠狠摔上了门,发出一声巨响。

五分钟后,闻家三兄弟坐在沙发前,各自沉默不语。

闻天岳极小声道:“这些年里,你连爸爸死了都没回来过,你是谁?啊?秋姐嫁给谁,跟你有个毛的关系?”

闻天衡也轻声细语地,朝闻天岳骂了句脏话,又小声说:“你是不是猪狗?”

闻天岳抬眉,指着里头,小声地朝大哥说:“猪狗说的是你。你看把宝宝吓成什么样了?”

天和拿了冰袋给关越敷眼角被闻天衡手肘撞出来的瘀青,说:“你们还有完没完?”

“嘘。”闻家两兄弟与关越赶紧一起示意天和小声点,别吵醒了张秋。

天和:“…”

关越小声道:“大哥刚回家,不要吵了,明天再好好说,都两点了…”

天和也低声道:“大哥,你把航模撞碎了,我很难过,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闻天衡指着闻天岳:“他不还手我会——”

“嘘——!”闻天岳与关越又赶紧一起嘘闻天衡。

闻天岳小声道:“你他妈的把关越的心血全毁了。”

关越赶紧小声道:“没关系,我再做一个。”

闻天岳低声说:“绝版了,人家做给宝宝的,你看看你,闻天衡,你都做了什么?”

闻天衡轻声道:“谁让你们把航模放在客厅里的?”

天和小声说:“这一切可以结束了吗?我现在只想回家睡觉。”

闻天岳低声说:“你到底为什么,要半夜三更的跑来大闹?”

闻天衡小声说:“因为我有病啊。”

关越四处看看,小声说:“这样吧,大家现在的诉求是什么?我建议不如先回家,好吗?”

天和赶紧说:“对对对,先散了吧,有什么恩怨,咱们白天再解决。”

闻天衡低声道:“闻天岳你给我回去。”

天岳小声说:“凭什么?你是一家之主啊?现在的一家之主是宝宝。”

天和生怕两人又吵起来,赶紧道:“好,二哥,咱们一起回家,走吧。”

关越看看房门,朝天衡小声解释:“我姐和天岳没睡一间房。”

闻天衡小声说:“这我不管。”

闻天岳低声道:“我不去。”

闻天衡凑近点,小声说:“你去不去?”

天和朝闻天岳轻轻地说:“我给你零花钱。”

关越:“对。”说着关越朝闻天岳比了个“1”的手势,意思是给你一百万。

闻天岳马上说:“好,我去。”

关越拍拍手,大家都很满意,于是起身,一起回家。

“穷奢极欲,”闻天衡回到家里,还在念个不停,“穷奢极欲!”

闻天岳黑着脸,上楼去睡,天和简直被折腾得筋疲力尽,关越陷在沙发上,喝了点残酒。天和去给二哥处理完伤口,下来看大哥,棉花一碰脸,闻天衡避了避。

“睡吧,”关越说,“明天还有许多事。”

“去吧,”闻天衡说,“我再坐会儿。”

关越便随着天和起来,上楼回房,天和整个人趴在床上。

关越躺在床上,疲惫地出了口气。

“闻家人全有病,”天和说,“现在知道我的病算轻的了。对不起,把你的航模又撞碎了。”

“还不是做来给你赔罪的。”关越说,“改天给你买个真的吧,实在不想折腾它了。”

天和笑了起来,翻了个身,说:“停在外头喷水池里吗?”

关越:“停到米德加尔特去,关灯了,不做了,兴致都被你大哥打飞了。”

“穷奢极欲。”天和说。

关越熄灯,转身抱紧了天和,两人在黑暗里入睡。

翌日上午,关越刷完牙出来,闻天衡醒得很早,在书房里看过往一家人的旧照片,摸了摸相框里的父亲。

闻天衡听见房门开门声,见关越一身睡衣,走了出来。

“大哥早。”关越礼貌地说,进书房拿红包,准备装钱,后天给员工们发开年红包。

闻天衡点了点头,说:“早饭给你们做好了,下去自己吃吧。”

关越便一身睡衣下楼去。

天和也睡醒出来了,打着呵欠,闻天衡一脸奇怪地看着弟弟。

“大哥早。”天和说,“关越把红包拿了吗?”

“在我这。”关越一边下楼梯,一边答道。

闻天衡疑惑地看着天和,说:“天和,你和关越,你俩…昨晚睡一张床?”

关越与天和的动作同时停住。

天和:“…”

关越:“…”

闻天衡:“…”

早饭时间,天和与关越并肩站在厨房台前,关越磨咖啡,闻天衡坐在餐桌前,桌上放了早餐,天和的是一碗燕麦粥,天岳与天衡面前的是泡饭,关越面前放了一盘煮熟的速冻水饺,闻天衡按着以前在家里,大家的习惯给备齐了早餐。

闻天衡坐在以前他们父亲坐的主人位上,黑着脸,准备开始兴师问罪了。

关越回身,朝闻天岳比了个手指,意思是再加一百万零花钱,待会儿帮下忙。

闻天岳朝关越比了个巴掌,五百万,否则免谈。

关越比了个“ok”,两人纯手势交流。

“方姨元宵节才回来。”天和磨完咖啡做了四杯。

十分钟后,四人各自喝咖啡。

“所以呢?”天衡沉声道。

“然后…”天和把自己与关越什么时候在一起,以及为什么在一起的过程简单说了下,“我们就确定关系了。”

第60章 chapter60

鹦鹉突然说:“宝宝, 我爱你。”

天和:“知道了。”

关越:“这件事,我也朝我家里说过, 爸爸妈妈能够接受天和。”

闻天衡说:“关叔叔送我三弟去伦敦留学, 让你当监护人照顾他,你把他照顾到床上去了?那时候他才几岁?闻天岳,你管不到伦敦这么远,你连报警也不懂吗?!”

天和马上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 我已经十八岁了!成年了!大哥!”

闻天衡:“…”

闻天衡气得发抖, 关越说:“大哥, 我是真心爱天和,我们都准备结婚了。”

闻天衡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俩居然是同性恋?关越, 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是同性恋的?你祸害别人去我也就算了,你把我弟弟搞上了床!”

鹦鹉大喊道:“关越死了!”

闻天岳:“哈哈哈哈哈!”

“同性恋怎么了?大哥, ”天和说,“我实在不知道你到底…”

闻天衡:“你这是赶流行吗?觉得英国人搞同性恋很新潮?很酷?这里是中国!你明明正常得很,是他妈关越这小子把你带坏了!关越!”

关越:“…”

“哈哈哈哈——”闻天岳幸灾乐祸道,“我就说吧?我就说!”

天和说:“总之,我爱关越!就这样!”

关越:“大哥, 我也爱天和,我会好好照顾他一辈子。”

闻天衡难以置信:“你们说这话不恶心吗?!你们是两个男人!”

“大哥, ”闻天岳放下报纸,诚恳地说,“这世上许多事,都是自己闲着没事干恶心自己, 你先停下恶心自己的这个行为,自然就不觉得恶心了。”

闻天衡起身,走到客厅,三人目光尾随他的背影,闻天衡拿起自己破破烂烂的背包,低头看,从包里翻出一包被压扁的烟,回到餐桌前,点烟。

家里自从父亲去世后,就再也没人抽烟了,天和找方姨点蚊香用的打火机,找出来一个,关越起身,拿了个珐琅茶碟给他装烟灰。

闻天衡低头看了眼碟子,天和给他点上烟,闻天衡吁了口烟雾,劣质的烟草味有点呛人,天和忽然感觉一瞬间就像穿越回了二十年前,父亲坐在旧家里,大家一起吃早饭的日子。

闻天岳说:“大哥啊,我看你还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我现在觉得咱们三兄弟都有病,真的,有病的人,就该去精神病院。你先进去吧,过段时间我来陪你,行么?”

闻天衡说:“这么说吧,我接受不了同性恋,我不管你们怎么想的,我就是觉得恶心。”

天和欲言又止,闻天衡说:“怎么?现在家里已经没有我表达意见的地方了?我连在自己家也要政治正确吗?中国还没开始政治正确呢!”

“有。”天和已经不想再扯下去了,他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关越马上朝天和使眼色,示意他冷静,天和却道,“谁也别打断我!大哥,昨天晚上当我见到你的那一刻,有好长一段时间,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天衡叼着烟,捋起睡衣袖子,抱着胳膊,架在餐桌上,侧头避开天和的目光,烟雾呛得熏眼睛,含糊地说:“想什么?”说着一手抬起来,挠挠自己鸡窝般的乱发。

“我有好一会儿在想,”天和说,“这是你吗?会不会是我的竞争对手派来,冒充我哥的卧底?”

“哦?你们还有仇人吗?”闻天衡说。

天和:“有,现在商业竞争很激烈…我想说的是,我居然会怀疑你是谁,那一刻我觉得有点难受,没记错的话,咱们已经有二十年没见面了吧。”

“唔,”闻天衡说,“我在为国家办事,我没有办法。是大哥对不起你们,但这不是你成为同性恋的理由。”

天和:“我对你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

闻天衡摘下烟,按灭,又点了一根,点头道:“那会儿你才四岁,记不了多少事,能记得我是你大哥已经不错了,没多少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