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和:“不要吓我。”

吴舜眉头深锁,解释道:“这次的亚太信息商务战略合作会议,我们遭到了一点…不太好解决的问题,青松的美国总部,显然仍在穷追不舍,以知识产权的问题,要求我们付一个高额罚款。罚款也就算了,这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本公司的名誉,引发欧美市场全面禁入的问题。”

吴舜打开投影,显然高管们在天和抵达前,已经商量了整整一上午,谁也没有解决方案。天和家里的事情还没结束,众人便给他扔了这么一个大难题,顿时有点手足无措。

在普罗于硅谷华丽登场的两个多月后,亚太信息商务战略合作会议将在三亚市召开。在这个合作会议上,Epeus的目标是签订进入欧美市场,与多家大公司共享技术,进行共同开发的议程。但青松就在一个礼拜前,朝Epeus提出了正式起诉,理由是侵犯知识产权。

这很明显是商业竞争中的打压手段,对方指控关越在离职时,窃走了青松旗下一家科技公司的人工智能研发成果,这明显是不可能的,别说关越看不懂代码与技术报告,总部的科研报告也绝不可能落到中国分部的CEO手里。

这种事说大不大,天和也知道,青松的官司不可能打赢,但众口铄金,三人成虎,对方名唤Blex的负责人还孜孜不倦地四处唱衰关越与天和。在接下来的战略合作会议上更不知道准备搞什么手段。初时关越得到这个消息,只简单地说:“冲着我来的,由我解决,你们不必操心。”

关越相当清楚青松的行事风格,按他的习惯,届时将在论坛上直面挑战并进行化解,当可反杀Blex。但麻烦就麻烦在,突然间出了关越失忆这件事,距离商务战略合作会议,只剩下两天了!后天大伙儿就要启程参会,而Blex见越和这边毫无回应,反而肆无忌惮地越闹越大,更在美国的预备会展望上,公然发表演讲,要追究到底。

现在许多家公司都纷纷对Epeus表达了疑虑,或致函或致电,询问越和将如何处理这个争端。

“首先,如何回函?”吴舜说,“其次,届时在论坛上,要怎么应对?我们要如何配合?提交什么演示材料?这些都需要准备,我们只剩下两天了,敲定之后,今晚还要加班。”

天和一手扶额,正在烦恼时,会议室里突然响起了普罗的声音:“没有这个必要,大伙儿交给我,当成去团建玩玩。”

“玩你个头啊!”江子蹇说,“我再也不信你了,普罗!”

听到普罗的声音时,天和忽然就灵机一动。

当天午后,天和问了方姨,得知关越今日一整天都在看家里的东西,其间又在书房中待了一个多小时,查看之前天和与关越签订的合同。

“关越?”天和说,“吃午饭了。”

“再等等。”关越的声音说。

关越正在渐渐找回状态,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这场突如其来的遭遇确实让他一时混乱无比,仿佛从在伦敦生活的某一天里,等待十四岁的天和过来上学,自己去机场接他,开车回家的那个时刻,直接就跳到了十几年后的现在。

其间种种,犹如一场浮生大梦,依稀记得许多碎片化的信息,仔细一想,却想不起来了。

关越早上捶了几下自己的脑袋,相当苦恼,却什么也想不起来。面对天和时,起初更有种陌生与畏惧,印象里小小的天和,居然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而且还变得不一样了!自己醒来时,更在床上抱着浑身赤裸的他…这一幕给关越的冲击实在太大了,让他头晕目眩。

我居然把视作弟弟的天和给…关越想到这里,差点就硬…不对,差点就崩溃了。但幸而天和没有对他们的关系说太多,反而十分自然,关越不知道自己先前到底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只能努力地想办法忘掉它。奈何这个景象的冲击太大,越是努力不去想,脑海中就越是容易回忆起天和肌肤的触感,枕在他肩前毫无保留,仿佛把整个人都交给了他,任凭他处置的温顺态度,关越越想越无法控制,全身血液沸腾不休,让他口干舌燥。

关越看完了公司的初创合同,以及资产管理与股权置换等协议,不禁惊讶于他与天和之间的感情羁绊在这些年间竟然变得如此之深,但仔细一想,也是情理之中,哪怕换了失忆的现在,但凡天和要求,关越也不会拒绝他,反而很愿意都给他。

只是在性上面…关越实在想不通,自己当初是如何克服这种罪恶感的。

“今天在家做什么了?”天和在餐桌前问。

关越慢慢地走到餐桌前,充满了疑虑,想了想,说:“回忆。”

天和倒是很轻松,递给他饭碗,问:“想起来了?”

“没有。”关越说,“但大致知道了咱俩这些年是怎么相处的。”

天和笑道:“怎么相处的?”他其实很想听听关越对他们这些年来生活的评价,自从在一起后,关越就从来没与他讨论过这种问题。

关越失落地叹了口气,拿筷子,本来不打算说,最后却忍不住道:“你就是个不省心的小孩。”

“我哪有?”天和说,“今天公司里头乱成一锅粥,还不是我去处理的?”

关越:“为什么不叫我去?”

天和哭笑不得:“你现在这个样子,连人都认不全,去了有用吗?”

关越:“那你让我在家里做什么?”

“想事情啊,”天和说,“反省,思考。”

两人正吃着饭,不料却吵起来了,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伦敦刚见面时。关越询问公司情况,天和不敢详细告诉他,免得徒惹烦恼,他对待关越倒是和从前一样,习以为常,顺其自然。唯独关越的言行有点别扭,一时不知该将天和摆在什么位置上对待。

关越:“我不觉得我有什么需要反省的,你简直让我觉得莫名其妙。”

天和:“反省你对我的爱,怎么就突然这样没了。”

关越:“我…”

普罗在耳机里说:“所以你要重来一次曾经对他无理取闹的路线吗?”

天和:“是的。关越,你必须尽快接受这一切,否则接下来会有很严重的问题。”

关越:“什么问题?”

天和:“至于会发生什么,现在不能告诉你。”

关越:“…”

普罗:“连把难题扔回去让对方烦恼,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行为也一模一样。”

天和谦虚地说:“过奖了,这种话又是从哪里学回来的?”

门铃声响,外头来了那个婚宴上见过面的格根托如勒·罗密欧,穿着一身运动服,牵着一条狗,狗脖子上挂着个牌子,上书一行字:项大王御犬。狗嘴里咬着一个小药盒,是迟小多答应给天和的解药,速度倒是很快。

罗密欧朝天和说:“服药过程可能对中枢神经有一点抑制,最好在服药之后,给他为期一到两天的休息时间。”

天和打开药盒一看,里头只有两枚药丸,上面贴着:一忘皆空胶囊解药。简单粗暴。

天和:“等等,做完以后,直接服药?”

罗密欧邪魅一笑:“是的,让大脑皮层对应区域处于活跃状态下,然后服下药,睡一觉就好了。小多说你一定能成功,加油!”

那条狗拼命地挠,拖着罗密欧,罗密欧只好转身走了。

说了等于没说…天和只得取出一枚药,让人送去给江子蹇,自己收着另一枚。他回到客厅里,心想今天一定要把问题解决,否则明天就要出发去参加会议了,到时这个神志不清的关越,一旦出现在论坛上,绝对会上报纸头条的!

“谈谈吧,天和。”关越想了想,说,“通过昨天一晚上,我大概想清楚了。”

天和坐到关越身边,认真地打量他。

关越说:“也许…我觉得这次失忆,确实是一个契机,好好审视一下我们双方在这段关系里的位置…你要做什么?!”

天和半点不客气,凑上前去,抱着关越的脖子,朝他唇上亲了上去,关越顿时手忙脚乱,要推开天和,动作却不敢太用力,生怕伤着他。天和根本不在意,直接骑在了关越身上,把他按在沙发上,低头就吻,那动作十分直接,唇分时,天和看着关越,关越下意识地已经忘了反抗,睁大眼睛,看着天和。

天和又侧头,听关越的心跳,说:“跳得很快,好,我想可以服药了。”

普罗:“我建议你还是再确认一下。”

关越马上推开天和,坐到另一旁,说:“不要这样!天和!”

关越那表情是既自责,又窝火,甚至不敢看天和。

“我这么做是不对的!”关越说,“当初你就应该拒绝我!”

“我们刚结婚好吗!”天和说,“这简直是天经地义!”

关越刹那间更茫然了,说:“什么…什么?结婚了?”

天和:“前天就是咱俩的婚礼!”

说到此处,关越蓦然想起,前天似乎确实是婚礼,依稀还记得敬酒、喝酒,以及与天和一起招待宾客的细节。可是仔细想来,又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天和:“我还等着洞房呢!你到底负不负责任了?”

天和忍着笑,觉得失忆的关越很可爱,皱眉说:“是你朝我求的婚,喏,你看,戒指都在这儿,你现在打算反悔了么?”

关越回想起监控视频上,自己一身西装,确实仿佛在以新郎的身份应酬。

关越:“你就这样答应我了?”

关越一瞥天和,天和说:“那些在我回忆里和你一起度过的日子,都让我觉得洋溢着说不出的幸福,我为什么要拒绝你?”

接着,天和开始朝关越讲述他们的曾经过往,直到日暮西山。关越只是沉默地听着,夕阳从落地窗外照进来,到天和说完关越朝自己告白的那一天时,他漫不经心地打开先前迟小多提前送给他们作为结婚礼物的盒子。

盒子里是两条闪烁着光芒的脚链,在暮色里隐约亮着莹光,里面有张卡片,上面写着:“这两条月光石制造的纪念品,是我们曾经的留念,现在送给你们,祝关越、闻天和天长地久。”

“你看,”天和拿着脚链,笑道,“结婚礼物,连老板们都祝咱们天长地久呢,不结婚对得起礼物吗?”

关越忽然道:“告白完那天的后来呢?”

天和想了想,说:“后来…告白结束以后,我们就回家了。”

关越沉默不语,天和开始回忆,那一天过后的情形。

事实上那一天,天和接受了关越的告白之后,两人反而进入了新的尴尬期。天和满脸通红,从船上一直到回到家,却没有进屋里去,在花园里站了一会儿。然后关越来到他的身边,不易察觉地轻轻碰了下他的手,两人十指相扣。

天和心想,这下我终于可以真正随心所欲地提我的要求了。

关越脸上发红,但就算确定关系了,他也不太敢,或者说无法想象,自己与天和做那件事时是怎么样的。

那天下午,天和整个人都心不在焉的,不时瞥关越,双方都在等夜晚的到来,但天和想到这个问题,就十分紧张,晚上他们该睡在一起吗?要如何自然而然地,让那件事水到渠成地发生?

整个下午的时光过得无比地漫长,天和紧张得晚饭只吃了很少一点,入夜后,两人各自仿佛若无其事,一直等到十点。

“睡觉吧。”最后是关越提议。

天和:“我…好吧。”

关越沉默良久,提出了邀请:“我去你房间睡?”

天和笑了起来,说:“好,我去洗澡。”

回到现实里,关越颇有点不好意思再听下去,显得坐立不安,说:“所以当夜我就…天和,我做不到,我不可能和你再…”

天和说:“还没做呢,你就知道了?!话说回头,我以为那天晚上是初夜,不过咱俩都没有准备好,所以什么都没发生,或者说…没有发生想象里的事,还是发生了一些事的。”

这不是天和第一次与关越一同睡觉,但这天夜晚,他可以放心地朝关越做从前不敢做的事情。以前和关越躺在床上,天和总要小心避开某些敏感部位,既不能碰到关越的,也尽量不被关越碰到自己的,免得被探测到反应会尴尬。

而今天…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关越平躺着,搂着天和,两人身上都带着洗澡后的清新香味。

天和枕在关越手臂上,侧身就着月光看他,说:“很早以前就想这么做了。”

关越敏捷地伸手,抓住天和的手背,不让他乱摸,说:“别玩了,越玩越睡不着。”

天和亲了关越一下,关越便侧头看他,也亲了他一下。天和亲过来,关越亲过去,两人亲来亲去,最后终于不由自主地抱在了一起。

天和终于如愿以偿地摸到了他一直以来想摸的,接着,他马上打消了今晚的那个念头,一定会很痛的!

关越:“…”

十分钟后,关越的气息变得粗重起来,说:“别玩了,玩你自己的。”

关越转过身,把天和压着,抽出他的手,不让他乱来,两人抱在一起,天和则舒服地隔着衣服,在关越身上不住地蹭。

闻家客厅里。

“停!”关越终于听下不去了,匆忙起身,天和却明显不打算放过他,跟着他到了花园里,不依不饶道:“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男性在这件事上,本来就很敏感!”关越说,“尤其是对一个一直禁欲的男人而言。”

天和:“正视你的内心吧,哥哥,这就是你的宿命。”

关越根本无法应对天和的穷追猛打,说:“我们还是来谈谈工作。”

“没有什么工作,”天和说,“我们必须先解决眼前的问题,接下来才能好好工作…”

江子蹇的电话来了,天和只得暂时放走了关越,心情复杂地开始接电话。

江子蹇抛着那枚药丸,站在客厅里看花园,佟凯正在花园里喂江家的孔雀。

“真的有用吗?”江子蹇说,“你让关越先试下?”

天和:“我正抓着他要试呢,谁来教教我,要怎么样才能成功啊!”

江子蹇:“那我先拿佟凯试下吧。”

天和:“祝你好运,我去专心对付关越了,今天一定要生米煮成熟饭,否则赶不上开会了!”

普罗忽然在电话里说:“等等,两位,我有一个主意。鉴于关越与佟凯都是负责任的人,所以我想可以从某种契约上,来想想办法…”

第81章

江子蹇挂了电话, 寻思着今天要如何把佟凯给骗上自己的贼床,说不定可以参考下天和的计划。

晚饭时, 江家依旧一家子人同桌吃饭。佟凯自从小时候父母离异, 跟着姐姐过日子后, 就再也没有过这种大家庭的感觉,住在江子蹇家里, 他对这种生活还是很满意的。况且闲聊时, 江潮生明显把佟凯当作了家人, 席间谈到酒店开新分店的问题, 佟凯知道这一段日子的休息结束,也得开始忙活了。

“虽然是新婚, ”江潮生说,“不过也只能辛苦你了。”

“好的好的…等等, 新婚?”佟凯回过神, 一脸震惊地看着江子蹇, 心想他们什么时候结的婚?

江子蹇:“他知道的。”

于是众人便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 佟凯有点懵了,晚饭后在房里难以置信地道:“新婚?咱们什么时候结的婚?”

“前天就是咱俩的婚礼啊!”江子蹇说, “你失忆了,全都忘了!”

佟凯:“不可能!咱俩这就结婚了?!”

江子蹇一脸无辜地说:“我还等着洞房呢!”

与此同时,闻家。

关越刚洗过澡, 心思忐忑地坐在床边,说:“能不能不要在今天, 我还没准备好…”

天和:“天啊!那什么时候才能洞房?我都等了好久了!”

关越:“我…天和,你…我们那天晚上,不是…”

天和:“那怎么能算?”

江家。

江子蹇:“我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做!”

佟凯:“不可能!我醒来的时候明明就在总统套房里!”

江子蹇正儿八经道:“那是因为你太累了,我只是抱着你睡了一晚上,现在你心理准备做足了,总算可以了吧?”

佟凯:“不!这不可能!”

佟凯已经完全混乱了,他依稀记得那天自己穿了一身西服,似乎确实参加了一个婚礼,却无论如何没想到,那是自己的婚礼。

闻家。

“那天晚上,我们根本就什么都没做啊。”天和郁闷地说,“我等你足足等了多少年,你知道吗?现在终于等到结婚了,然后你告诉我,你失忆了。”

关越:“等等,有话好说,不要激动…”

天和说:“我不管,今天一定要洞房。”

江家。

“我不管!今天一定要洞房!”江子蹇朝佟凯说,“我都等多久了!”

佟凯忽然想起来了,需要确认!这需要确认!忙道:“等等,结婚证呢?有证据吗?”

江子蹇顿时卡壳了。

闻家。

关越:“我们在哪里领的证?”

三秒后,闻家与江家的打印机同时开动,“叽歪”——“叽歪”——地开始彩印,各打出一张纸来。

“你看。”天和马上到书房里去,拿着普罗临时赶制的结婚证,朝关越出示。拉斯维加斯,小白教堂,证婚人某神父。

江家。

江子蹇:“现在信了?”

佟凯:“我信你个头啊!这明明是刚刚才打出来的,你别以为我没听见隔壁房间打印机在响!”

闻家。

“现在相信了?”天和认真地注视关越双目。

关越:“一定要今…”一句话未完,已被天和骑在腿间,按在了床上,封住了唇。

唇分时,两人看着彼此,天和低声说:“迟早都要来的,有区别吗?”他知道虽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现在关越的内心却仍是个实实在在的处男——毕竟有关爱情的,记忆的断层回到了他们初识的那一天。

关越平静心绪,喘息道:“天和。”

天和认真地说:“上一次你说过,无论发生什么后果,都由你来负责。这一次,这句话换我来说,无论发生什么,这责任都是我的。”

关越已经有了明显的反应,这时候想分辨亦无从分辨,精神上的记忆与汹涌的情感虽被抑制,身体与中枢神经的本能却无法欺骗自己。天和再次吻了下来,关越内心简直矛盾无比,既受那禁忌感所刺激,又瞬间沉沦在了天和的温柔里。

我一定是疯了…关越脑子里想着,一手却不由自主地配合起了天和。

江家,三分钟后。

佟凯赤着身体,坐在床边抽雪茄,回头看江子蹇。

“我会对你负责的,”佟凯说,“虽然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和你在一起了,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