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能钓?”

“能钓。”

贺川笑着:“你们这里倒有趣,我还头一次见景区里让钓鱼的。”

蒋逊说:“为什么不能,他们的钓鱼工具就是在门口租的,鱼带不出去。”

贺川没话回。

蒋逊笑了笑,说:“对了,丽人饭店晚上年夜饭,石老板请你和阿虫一起去凑个热闹。”

“请我们?”

蒋逊解释了一下:“你和阿虫救了人。”

贺川笑道:“你们这里的人也挺有趣。”

“那你去不去?”

贺川还没回答,阿崇已经跑回来了。

阿崇戴着斗笠,穿着蓑衣,手上还捧了一堆,不仔细盯着他的脸,蒋逊根本认不出他。

阿崇兴致勃勃:“来来,一人一套!”

他把一个斗笠一件蓑衣塞给蒋逊,再把一件蓑衣一个斗笠塞给贺川。

蒋逊:“……”

贺川:“……”

阿崇说:“赶紧换上,别扫兴!”

蒋逊不肯换,她抱着东西站在一边。

贺川翻了翻斗笠,又看了眼蒋逊。

阿崇正在怂恿她,她一脸隐忍。

贺川笑了声,戴上斗笠,穿上蓑衣,脸埋在了阴影里。

他走到蒋逊跟前,抽走她的斗笠,阿崇喊:“你干嘛……”

斗笠盖到了蒋逊头上,贺川说:“挺像个样。”

蒋逊要拿走:“像什么样!”

贺川抓住她的手腕,没让她动,说:“村姑。”

蒋逊说:“你挺像渔夫。”

“你这是拉我凑对?”

“谁拉谁!”

贺川似笑非笑:“我拉你了?”

阿崇站远几步,摸出手机,给渔夫和村姑合了一张照。

暮色四合。

蒋逊领着那两人来到丽人饭店的时候,饭店花园里已经升起了篝火,篝火边是一张大长桌,花园中央摆了一张圆形的舞台,舞台上已经布好了音响,打好了灯光,大半的员工已经聚在这里。

只是大家脸上没有任何喜悦,三两个人偶尔低语,音响没音乐,厨房的胖师傅平日见到蒋逊就笑,现在他却唉声叹气。

石林一早就见到了他们,他和阿崇在昨天已经认识,就剩下贺川。

石林笑着伸出手:“昨天多谢你们帮忙,王潇的家人很感激你们,他们说过几天再上山和你们亲自道谢。”

贺川和他握了一下:“客气了,举手之劳。”

“我也得谢谢你们,他们是丽人饭店的客人,有什么事饭店也有责任。”

石林请两人坐下,蒋逊趁空问他:“出什么事了?”

石林静了一会儿,说:“白先生下午走了。”

贺川看了一眼蒋逊。

蒋逊愣了一下,声音清清冷冷:“哦,白夫人怎么样?”

“白夫人还在医院,她想把白先生葬在山上,不过没什么希望。”石林笑了一下,“行了,先坐下吃吧。”

他又拍拍手,对员工说:“都过来坐!谁第一个唱歌?上去准备!”

长桌位子刚好。蒋逊坐在石林边上,对面是贺川和阿崇。

音乐很快响起,唱的是凤凰传奇,耳熟能详,边唱边跳,一会儿“月亮”一会儿“荷塘”,气氛渐渐活络。

大家知道贺川和阿崇昨天救了人,好奇得问东问西,一个员工说:“徐先生就是坐了白先生的救护车走的。”

气氛又低落了。

“白先生今年来这里就是养病的。”

“可我看他们别墅里这些天来来往往都是客人,怎么养病?”

“他们夫妻都喜欢热闹,白先生其实就想过个热热闹闹的年。”

“我听说,白先生早就知道自己的日子了,上个月他和白夫人重游了度蜜月的地方,这个月就回了这里,他们当年就是在这里认识的。”

“我要是哪天死了,死之前也要去一次我和我老婆度蜜月的地方。”

“你省省吧,你和你老婆不就在隔壁村度的蜜月!”

大家哄笑。

“我要是哪天知道自己快死了,我一定先把存款都花了!”

“我要环游世界!”

“我要吸|毒!”

“你什么人啊!”

“那我要去睡山下的小花!”

“不要脸啊!”

有人问:“老板,你想做什么?”

石林没准备,想了想,说:“先给我爸讨个儿媳妇?”

大家乐呵起来,又问阿崇。

阿崇笑嘻嘻地说:“我要跟冰冰看场电影!”

“冰冰是谁?”

“范冰冰啊!”

大家轰了一声,又问贺川。

贺川拿着酒杯,手肘撑着桌,转了转杯子,似乎想了一下,才说:“做一件有意义的事。”

这个答案太笼统,大家不满意。

蒋逊只顾着吃菜,贺川瞟了她一眼,把矛头转到她身上:“你呢?”

蒋逊一顿,大家都朝她看来。

蒋逊笑道:“治病。”

大家不解。

蒋逊说:“有时间环游世界、度蜜月、睡小花,为什么要等死?我要好好的活!”

贺川看她半晌,笑了一声。

音乐继续,大家越聊越起劲。

蒋逊吃饱了,回饭店里喊换班的员工过去吃饭,回来的时候看见贺川站在临近篝火的一棵树下,那里半明半暗。

贺川看见她了,招了下手。

蒋逊走过去。

贺川问:“这是什么草?”

树底下,围了一圈“草”,深绿色,杆子上结着叶,没被昨天的雪压到,活得挺好。

蒋逊说:“这不是草。”

“那是什么?”

“是老鸦蒜。”

“什么?”

蒋逊形容了一下:“老鸦蒜,开的花是一爪一爪的红。”

贺川问:“什么叫一爪一爪的红?”

蒋逊伸出爪子,凌空抓了抓:“红色的,就是一爪一爪的红。”

贺川盯着她的爪子,忍不住笑了,又问:“什么时候开花?”

蒋逊说:“叶子掉光的时候。”

她看了眼那一株株的“草”,她曾经见过上面盛开最炽烈的红。

蒋逊往饭店里跑,贺川叫她:“去哪儿?”

蒋逊回道:“一会儿下来。”

没多久,她抱下来两只大西瓜,胖师傅把西瓜切了,大伙儿分了吃。

贺川没吃,他看着蒋逊捧着西瓜,大口大口的咬,蒋逊侧头看他一眼,眼神瞟了瞟他的西瓜,在问:你不吃?

贺川摇摇头,笑着摸出一根烟点上。

舞台上又换了人唱歌,这回上去的是个四十好几的广东人,拉着洗碗大婶的手,洗碗大婶先唱:

“我信爱,同样信会失去爱

问此刻世上痴心汉子有几个

相识相爱相怀疑

离离合合我已觉讨厌

……”

男的接着唱:

“我怕爱,同样怕得不到爱

问此刻世上痴心女子有几个

相知相处相拖欠

缘缘份份我已觉无聊

……”

贺川吸了一口烟,烟头和篝火一样亮。

他不知道老鸦蒜,但他知道花不见叶,叶不见花,花叶永不相见。

蒋逊没说,老鸦蒜别名彼岸花。

☆、第 19 章

一夜过后,石林起程回老家。

还剩四天就是除夕,饭店里的部分员工也在这天返乡,留下的人基本都是当地的。

胖师傅的家就在山腰的一个村子里,今早他拎来一纸箱的土鸡蛋和土鸭蛋给蒋逊:“你拿去跟阿崇他们分一分。”

蒋逊问:“为什么要分给他们啊?”

胖师傅说:“昨晚阿崇留了他的电话给我,说我哪天想抽脂可以找他,他给我打半折。原来他是医生啊!”

蒋逊呵呵了一下,拎着篮子走了。

贺川9点起床,又接到了村长的电话,说王福昨天后半夜已经回来,现在正在家里。

蒋逊的车已经等在外面,贺川拉开车门,见到地上多了一个挡路的纸箱,里面的东西用报纸包着。

他问:“什么东西?”

蒋逊说:“土鸡蛋。厨房师傅让我们三个分了,说感谢阿崇给他抽脂打半折。”

阿崇乐道:“我行医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收到鸡蛋红包啊!”

贺川上了副驾,说:“我那份归你了。”

阿崇说:“我要鸡蛋干什么啊——”

贺川说:“没跟你说话!”

那就是对她说的。

蒋逊发动车子,说:“那谢谢了啊!”不要白不要,土鸡蛋挺值钱。

上了路,蒋逊问:“昨天还剩下几个地方没逛,现在继续?”

贺川说:“去金星村,认识吗?”

蒋逊没多问,点头说:“就在山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