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领着她随意走进了一家餐厅,餐厅的装潢洋溢着西式调调,老板却意外的是个帅气的中国男人。这异国他乡偶遇国人,两方都很高兴。老板诚意推荐尝一尝这一带比较有名的银鳕鱼。

菜单在陆迟衡的手里打了个转儿,最后还是落到了两两的手里。两两从没有见过他这样对吃毫不讲究的男人。食物对他而言,好像除了填饱肚子的功能以外,再也找不出其他。

“我要一个银鳕鱼柳配红椒汁。”

“和她一样。”

陆迟衡淡淡的接过了她手里的菜单,等她点了菜之后,省事的复制一下就递回给侍者。

餐厅的中央是个萤火闪烁的小舞台,钢琴、吉他、架子鼓…常见的乐器一应俱全。侍者说,他们的老板既慷慨又浪漫,但凡愿意上台表演并且能得来其他客人喝彩的顾客,一律免单不说,还能获得小礼品一份。

那份小礼品就摆在前台显眼的位置,两两一进门就看到了。是餐厅老板自己手工制作的套娃,不卖只送。两两对这样的小东西从来都抗拒不了,可她又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

虽说是送,要拿也不容易。

陆迟衡看出她的这点小心思,问她:“你是不是喜欢?”

两两点头,结果惹来他的不嗤。

“你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老喜欢这些小娃娃。”

她没有忽略他用了一个“老喜欢”,正想问问清楚,侍者端着菜挤到了他们中间,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上菜的时间一过,餐厅的老板就兴致高昂的拿着话筒站到了台上,他问今晚有没有人想要上来试一试的时候,陆迟衡忽然站了起来。

“你干什么?”两两攥住了他的衣袖,有些慌张。

陆迟衡还没有回答她,热情的老板就跑下台来握住了他的胳膊,周围的客人都鼓起掌来,似乎对于陆迟衡这样大方自信的华人特别买账。

陆迟衡就这样从容的被推上了台,舞台上的灯火没有很亮,甚至暗的有些温情。他俯身捡起一把吉他坐上了高脚凳,旁边桌的小女孩双手合十顶着自己的下巴,一瞬不瞬的看着台上的他,轻声的说了一句“So-cool”。

两两没有见过这样的陆迟衡,甚至不敢想象,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人,抱起吉他也可以摆弄出这样让人心动的姿势。

陆迟衡试了试音,忽然抬眸对着台下的人歪了歪嘴角。吉他轻和的旋律从他指尖流泻出来,透过扩音器,蹿遍了餐厅的各个角落。

Jason-Mraz的《I’m-yours》由他唱来,丝毫不见逊色。陆迟衡的英文是极棒的,他的吐字该流畅时流畅,该含糊时含糊,甚至连副歌部分都处理的极好。

两两坐在台下,渐渐的放开了手里的刀叉,身子跟着他的旋律慢慢晃动起来…餐厅的气氛一时间全都被他一人掌控了。

当他唱到那句“I-cannot–wait,I’m–yours”时,那略带调皮的目光朝两两滑过来,轻轻的一眨眼,她感觉自己的骨头都酥了。

陆迟衡真的是个特别有魅力的男人,他有华丽的皮囊,也有华丽的情商,他懂如何让女人为他癫狂,也懂如何在这个花花世界里独善其身。

季流北是中规中矩一成不变的,而陆迟衡,充满了不可预知的惊喜。今夜的每一个细节,都足以让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爱上他,虽然她以不是情窦初开…

晚餐的最后自然是免单结局,餐厅老板对于陆迟衡的表演特别的满意。他说从来没有人像他这样出色,让人觉得不停下咀嚼都是一种怠慢。他还对两两说:“这样的男朋友一溜神就会被人抢,你可要看好了。”

两两礼貌的笑着,并不辩驳。

离开的时候,陆迟衡领了礼物,却执意买了单。

餐厅之外不知道何时又飘起了雪,他们拦了一辆的士回酒店。两两因为喝点红葡萄酒,在的士上就沉沉的睡着了。

陆迟衡的肩膀很宽厚,她随意的枕着,那一刻,不管前路多泥泞,都打不破她心上的安宁。

等到两两睁开眼睛,她已经躺在了酒店的床上。

陆迟衡正站在阳台上打电话,阳台的门没有合紧,她听到他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

他说:“我明天就回国。”

这旅程来的仓促,结束的也匆忙。

陆迟衡并没有对两两解释原因,她也没有问。

第二天一早,他们赶着最早的飞机回了国,等下飞机之后,两个人又各自分道扬镳。

陈子木安排了两辆车子来接机,一辆把陆迟衡接走之后,另一辆留给两两代步。

两两其实很想去医院看一看季流北,可是又怕见面尴尬,只得作罢。

回到住的地方,她先是蒙头睡了一天。这趟美国之行既惊险又韵味无穷,比梦还刺激。忽然回来,她还沉溺其中无法回神。

?

陆迟衡一下飞机就直接赶往医院。

陈子木说,老太太昨儿在佛堂晕倒了,挂了一夜点滴人是没什么大碍了,只是找不到她的乖孙,在病房狠发了一通脾气。

陆迟衡正闭着眼睛养神,时差让他看起来有些憔悴。

听到陈子木的话,他抬眸:“你在老太太面前管好自己的嘴了么?”

“说什么?说你和一姑娘在国外预支蜜月吗?得了,我还不了解你家那老太太,我要是真这么说,她不立时三刻飞到美国去才怪。”陈子木的方向盘打了个转儿,车身顺畅的滑进了黄色的停车线里,陈子木拉上手刹转过脸来:“老太太不知道你和秦两两又走一块儿去了吧?”

陆迟衡推门的动作顿了顿,他看着陈子木。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问问。你也别忘了,秦两两当初多让老太太闹心。就算是为老太太身体着想,你也暂时别提秦两两这茬。”

陈子木难得贴心,让陆迟衡有些意外,他没有作声,直接推门下了车。陈子木追上来,与他并肩走着。

老太太的病房在二楼,那个房间窗口的绿化特别好,是姜承偏心留给她的。但凡老太太有住院的必要,都是住在这个房间里。老太太总说陆迟衡身边的那两个小子比他贴心,她说的其实有道理。

陆迟衡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来一阵轻快的笑声。他推开了门,屋里的笑声停了停,站在病床边的那个女人抬头朝他看过来。

“奶奶。”陆迟衡的目光滑过了那个女人,落在老太太的身上。

几天没见,老太太真的消瘦不少,难怪连陈子木都心疼。

“嗯,可算找到你了。”老太太一边朝他招手,一边拉了一把站在床边的那个女人:“还记得铭旌吗?你周叔叔家的姑娘。”

“一定记得,我们一起看过电影的。”那女人笑吟吟的接过了话茬。

陆迟衡走过去,听到这话,才想起来这是之前和他相亲的那一位。当时是一起看过电影,电影院乌漆墨黑的,他没有记住脸…还有名字,因为拗口的很,也没有记住。

他的记性最近有些差了,差的除了秦两两这样朗朗上口的名字,什么都记不住。

他点了点头。

周铭旌笑起来,像蒙了多大的恩宠。

86.梦里终觅5【万更】

这姑娘长得标志,眉眼鼻子棱角分明,虽然温和,但也挑不出什么其他的毛病,一笑就更讨人欢心。

陆家的老太太拉着她,喜欢的连手都不愿意撒。

她想,这样温和妥帖的姑娘,配她那个为人处事都让人摸不到头脑的乖孙子,再合适不过了牙。

“铭旌,快坐。迟衡,你也坐啊,傻站着干什么。”老太太挥舞着手张罗着,完全忘了自己现在正在医院。

“好。”

周铭旌答应着,她搬来个凳子,却先放到了陆迟衡的脚边,这个举动让老太太更是欢喜。

陆迟衡看了她一眼,周铭旌那张小脸忽然就红了,她指着凳面说,温柔的说:“你先坐吧。”

大概,没有男人可以抗拒这样小绵羊一样的美人。

陆迟衡说了句谢谢,她脸上的那抹红晕一下子烧到了耳根,手脚也慌乱起来酢。

“瞧你把铭旌吓的。”老太太嗔怪一声,护犊子似的把周铭旌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陆迟衡动了动嘴角。

“你这几天是去哪儿了?”老太太身子往靠枕上蹭了蹭,看着他。

“子木没告诉你?”

“你两通了气的,我问他,最后得来的全都是谎话。”老太太明着是埋怨,却掩不住宠溺,这宠溺归他,也归陈子木。

“去美国了。”他好声好气的答。

“又去出差。我就知道,你这孩子,除了工作也没什么能让你上心的。”老太太说着,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周铭旌:“铭旌啊,要你嫁个工作狂,你嫁是不是嫁?”

“奶奶。”

周铭旌被这玩笑唬地低了头,脸上的热度怕是今天都退不下去了。

“别不好意思,奶奶是认真的。你若真心想做我们陆家的女主人,可得做好了丈夫不着家的准备…”

“奶奶。”这次打断了老太太的是陆迟衡。他听不得老太太一口一个女主人,他的女主人,不会是这个温吞的样子,他的女主人,该是…“您晚上有什么想吃的,我去买。”

周铭旌的目光看过来,陆迟衡绷着脸,神色冷冰冰的,与看电影的那一晚一样,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我这说正经事呢,你说什么吃的啊。我老太太饿一顿饿不死,但是你啊,再找不到媳妇儿,我可要急死了。”

“你如果没有什么胃口,那我让人给你熬点清粥带过来。”

陆迟衡像是没有听到老太太的话一样,兀自说着。

最近这段时间,他被催婚催的自带了金钟罩铁布衫,没点分量的话,根本入不了他的心。

“诶你小子…”老太太不乐意了,没好气地抬手指了指陆迟衡。

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奶奶。老远听到你教训人呢,怎么?谁又惹你不痛快了?”

是姜承。

他总出现的这样恰到好处。

陆迟衡绷紧的肩膀松了松,他站了起来,周铭旌也跟着站起来。

“除了这个没心肝的臭小子,还能有谁?”老太太“哼”的一声,把自己的被角往上一拎,盖住了肩膀。

“您说您,见不着的时候老念,这一见着又怨的恨不能我立时三刻给您送走。迟衡再不好,那也是您让子木打电话给叫回来的是不是?”姜承语气软糯糯的,对待老人和病人,他自有一套,并且无论何时何地都很受用。

“合着怨我自己是不是?”老太太剜他们两个一眼,可眼里已经有了笑意:“你说我图什么,我不就是让他快点结婚给我生个大胖曾孙,也好让我们陆家的人丁旺起来嘛!”

“这事儿可急不来。”姜承笑吟吟的凑上去,一边检查点滴一边在老太太耳边说了句什么。

老太太安静了几秒,笑出声来:“我才不信你这个鬼小子,你们三个就喜欢穿一条裤子来匡我。”

姜承伸手在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转过身来,对着病房里的几个人说:“病人需要静养,没什么事情的话,都先回去吧。”

陆迟衡知道,姜承是在给他解围。他往边上退了一步,周铭旌就站在他的手边。

“周小姐,奶奶要休息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让谁送啊,你自个儿送。”老太太喊过话来。

“不用了奶奶,我自己回去就成,您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陪您。”周铭旌一边说,一边乖巧的对着陆迟衡他们挥了挥手走出去。

陈子木正等在门口,陆迟衡对他使了个眼色,他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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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把老太太给安抚睡下,陆迟衡从病房出来就上了姜承的办公室。

姜承的办公室大门敞开着,好像就是在等他。他进去,往沙发上一倒,随便动了动手指,那两扇大门就自己合上了。

陆迟衡按着眉心,想起陈子木火急火燎给他打电话的声音,现在还能起一身的汗。

“还不是老、毛病。”

“奶奶她自己知道了?”

“不知道。”姜承叹了一口气,随手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镜:“可奶奶嘴上不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心里怕是明白着呢。你看她最近这一年里,逼你结婚逼得多紧。要她心里没有小九九,能这样逼你?”

“不能安排手术吗?”

“肿瘤压迫了神经,手术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况且奶奶年纪也大了,犯不着吃这样的苦头。”

“所以没有办法了?”陆迟衡的声音哑哑的,他其实现在不能听这些不好的消息,他需要的是睡个好觉。

“我尽量用药物控制,让她的痛苦减少一些。”

陆迟衡按住了太阳穴,那儿突突的跳,好像有什么人在扎他一样的疼。

姜承看过去,陆迟衡眉间的川字皱到了一起,他知道他有多难受。

陆迟衡总把这些情绪默默的藏在心底。但是,即使他不说,他和陈子木也能懂。老太太是他多重要的人,他们都知道。

“我能做什么?”

“你?你就多陪陪老太太,还有,赶紧把你的婚事落成。老太太有生之年,也就剩下这一桩心事了。她不怕死,就怕走之前你还是一个人。”

陆迟衡不说话。

姜承知道,话说到这个份子上,该陆迟衡明白的,他都已经明白了。他也不需要添油加醋的让他更难受。

“回来之后感觉怎么样?”姜承扯开了话题:“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要不要今天做个检查再走?”

陆迟衡摇了一下头。他此时已经很无力了,他不想看到那些冰冷的仪器。那些冰冷的仪器只会提醒他,他自己也只是个定时炸弹。

“下回说什么都别做这么冒险的事情了,你要有点事情,奶奶可怎么办?”

陆迟衡闭上眼睛,徜徉着舒展了一下身子。姜承今天有些啰嗦了,可他并不觉得他讨厌。他不是煽情,他说的都是大实话。

奶奶身边可以依靠的,也就他一个人,他不能有事。谁也不值得他牺牲自己。

“季流北怎么样了?”陆迟衡想起什么似的,突然翘起了身子问。

“还在医院,不过恢复的不错,大概这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陆迟衡点了点头。

“托你的福,他自己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是去鬼门关走了一圈的人。”

“不是托我的福。”

“哦对,是托秦两两的福。这小子也不知道哪里攒下的人品,有个秦家大小姐嘘寒问暖的就算了,还有个秦家二小姐在背后默默的护着…”

陆迟衡听着姜承略带艳羡的语气,悄无声息的从沙发上站起来,他掸了掸自己的衣物。

“我先回去了,奶奶要是有什么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

姜承还没有应声,陆迟衡已经不见了,就剩那两扇门还在“扑哧扑哧”的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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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两最近的睡眠质量明显的提高了,时差带来的恍惚感,她美美的睡上一觉就全没了。

姜筠说她旅行回来,整个人都变明媚了,想必是玩的很好。

玩?两两无法告诉她,每天提心吊胆的玩法,是有多刺激,她这辈子“玩”这么一次就足够了。

如果还有机会,她更希望,陆迟衡带她换一种玩法。

度假村的工作,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前段时间顶替两两的摄影师怀孕了,这摊子饶了一圈儿最后还是回到了两两的手里,用韩中旭的话说,也算是有头有尾。

早上开了个会简单的整理了一下工作的进展,下午两两就带着姜筠去了度假村。

这才短短的几天,姜筠这个“自然熟”就和度假村的几个工作人员打成了一片,他们什么都能聊的欢畅。

“诶诶诶,你们看到了吗,今天我们的陆总在呢。”

“陆总在怎么了?你没见过还是咋的?”

“陆总我是见过,但是你猜,下午谁来找陆总了?”

“谁啊?女的?”

“聪明。听说是陆总的女朋友呢,那姑娘一看就是大家闺秀,举手投足就显出不一样的风范。人还特别礼貌,我给她泡了杯茶,连着说了好几次谢谢。”

“啧啧。瞧你心花怒放的样子,说谢谢能让你发财似的。”

“诶,你怎么这么没劲儿啊。”

“…”

两两手一滑,镜头里的画面全都糊了。

“小姜。”她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