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陆迟衡唤了一声。

“哟你个没良心的小子,还知道医院里有个老不死的在盼着你啊!”

老太太见到陆迟衡进屋,顿时眉开眼笑的。

两两走在陆迟衡的身边,战战兢兢的,她怕坏了老太太的好兴致。

果然,陆老太太一看到陆迟衡身边还站着她,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在了嘴角。

“哟,这不是秦家的二小姐吗?”

“是,奶奶,好久不见。”两两对老太太笑了一下,可这句好久不见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可不是嘛!我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再见你。怎么样,最近还好吗?”老太太已经回过神来了,这几十年的风霜早已让她学会了见缝插针,滴水不漏。

她对两两笑着,可是那笑容却比什么都疏离。

两两知道,相亲宴之后,她就已经被老太太拉进了黑名单。

“我很好,谢谢奶奶关心。”

“我看你也觉得不错。气色这样好,今天应该没有喝酒吧?”

“奶奶!”陆迟衡对老太太使了个眼色。

两两挨着陆迟衡站着,她偷偷地攥了攥他的衣角,示意他先不要说话。

“奶奶,对于那天晚上的事情,我一直都想当面和你说声对不起,那天晚上,是我太失礼了。”

陆老太太沉吟一声,不置可否。

“奶奶,两两听说你住院了,特意要过来看你。”

陆迟衡补了一句。他本想缓和气氛的,可老太太不给面子的仍不吱声。

“奶奶。”陆迟衡上前一步,搀住了老太太的胳膊,故意转移了话题:“今天有感觉好一点吗?”

老太太抬手拧了一下陆迟衡的耳朵:“你来之前,挺好的。”

陆迟衡故作委屈的揉着自己的耳廓:“那我以后不来了。”

老太太瞪他:“你敢!”

“我不敢,我当然不敢,就是你不让我来,我也舍不得不来是不是?”

“甜言蜜语就别拿来哄我这个老太婆了。”

“不哄你哄谁?”

老太太“哼”的一声,若有似无的看了两两一眼。

两两低下了头。

陆迟衡才不会这样温柔耐心的哄她呢。

“秦小姐,我能和我乖孙单独说说话吗?”陆老太太忽然问两两。

两两立马点头,她也不想这病房里的气氛因为她变得压抑了,她正好可以出去透一透气。

“好,你们慢

慢聊,我先出去。”

两两说罢,就往外走,钟叔跟在她身后,替他们带上了门。

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老太太看着陆迟衡,忽然举起手来对着陆迟衡的脑门一个毛栗下去:“你把她带来存心气我是不是!”

“奶奶,我不是要气你。两两不是你想的那种女孩。”

“不顾礼貌仪态在长辈面前耍酒疯,她好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当时那样做也是不得已的。”

“那你说,是有什么不得已。”

陆迟衡笑:“当时她不愿意嫁给我。”

老太太立即“啧”了一下嘴:“你小子到底怎么回事?人家都不愿意嫁给你,你还把她带来干什么!我就纳闷了,我乖孙有什么不好!再说,连城之大也不是只有她一个姑娘,你看铭旌,多好啊!既乖巧又有礼貌,人漂亮家世还好。”

“奶奶,她再好,也不适合和我过日子。”

“铭旌这样的姑娘还不适合,那谁适合?”

“秦两两,没有人比她更适合。”

?

两两走出病房,就轻轻的吐纳了一口气。钟叔在她身边清咳一声,她才想起来走廊里不止她一个人,她回过头去,对钟叔点了点头。

钟叔面无表情的也点了点头,然后问她:“秦小姐,有什么想喝的吗?”

“谢谢,不用麻烦了。”

听她拒绝,钟叔也没有坚持。他说了句“那先失陪”,就走开了。

宽敞而明亮的走廊里顿时只剩下了两两一个人,她百无聊赖的坐在长凳上,唯一忐忑的是陆老太太会对陆迟衡说什么。

忽然,走廊的十字路口有两个人走过。

两两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那两个人显然也看到了她,他们停住了脚步。

“好巧。”

秦一站在季流北身边对两两微笑,她一边笑,一边下意识的把手揽进了季流北的臂弯。

“是好巧。”两两也扬了扬嘴角,然后把目光落在季流北身上:“好点了吗?”

“好多了,早几天就出院了,今天是来复查的。”秦一抢答道。

“那就好。”两两挪开了目光。

季流北的眼神,并不友善。

“秦一,让我和两两单独聊聊好吗?”季流北看向秦一,看着秦一的时候,他的眼神有了一瞬的柔和。

秦一有些不乐意,她甩了甩头发。

季流北伸手按住了秦一的后脑勺,凑过去在她额上落下了一个安抚的吻。

秦一抿唇笑起来,抱着季流北的手臂撒娇似的晃了晃:“那快一点,我只给你十分钟,不,五分钟。”

“好。”季流北点头。

秦一心满意足的走开了。

两两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举手投足间都藏不住的爱意,她说不上有多难受,只是觉得有些麻木。

“听说,前段时间你出国了。”季流北开门见山,连该有的寒暄都省去了。

“是的。”

“和陆迟衡?”季流北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嘲弄,像是对她的,也像是对自己的。

“是的。”

“他陪你去看洛杉矶的美景了吗?”

“我们虽然去了美国,但是没有去洛杉矶…”

“秦两两,你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季流北忽然打断了两两的话,看得出来,他的情绪有些激动。

“我…”两两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她曾把他当成了自己唯一的天唯一的地唯一的信仰。

但是这些,对季流北来说,怕是早就不重要了。

他们谁也不是当初的谁了。

“你是不是只是把我当成刺激陆迟衡的工具?”季流北的嗓子哑哑的。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两两哭笑不得。

季流北冷笑,难道不是吗?

那日她忽然当着陆迟衡的面宣布他们的男女朋友关系,他就已经觉出端倪来了。加上他们两个人之前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他早该想到的。

可是,想到也来不及了。这个女人,他已经失去了。

“不管我怎么想,都不重要了。我和秦一下个月初就要结婚了,到时候,记得来参加婚礼。”季流北转了话锋,像是为了结束这场谈话的总结陈词。

两两一僵,虽然知道这一天会来的,只是没有想到来的这么快。“

“当然,我们一定会来参加的。”

身后传来了陆迟衡的声音。

93.梦里终觅12

?

季流北的神情明显一怔,两两不由的攥紧了拳头。

“秦大小姐是两两的姐姐,你们的婚礼,我们怎么会缺席。”

陆迟衡又补了一句。

季流北的目光从两两的身上越过去,定定的落在陆迟衡的身上。陆迟衡像是一只鬼魅一样,出现的悄无声息酢。

两两也回头。

陆迟衡正悠然的朝他们走过来,走到两两身边的时候,他的手从裤袋里抽出来,揽住了她的肩牙。

这个亲昵的动作,让季流北嘴角勾出一个冷漠的弧度。

陆迟衡却状似没有看到,他只是扭头看着两两,朝她投递过来一个安抚的笑。

两两心底的雾霾因为陆迟衡的笑容,不经意的化开。

“陆总能出席,是我和秦一莫大的荣幸。”季流北的话是客套的,可语气却是生冷的。

“季律师何必这么客气,好歹,我们以后也是一家人。”

“说一家人,未免太远。”

“我和两两早有订婚的打算,只是两两觉得长幼有序,不该抢了她姐姐的先,才一直等着,现在你们的好事近了,我们的又怎么会远?”

“…“

这两个人男人一来一去之间,像是高手过招。不动声色间,其实早已火光四溅。

两两不用问陆迟衡为什么突然出来了,也能猜到答案。他一定是听到了她和季流北说话的声音,出来帮她解围的。

陆迟衡总是这样,嘴上的甜言蜜语不会说,可是在她需要的时候,只有他始终在她身旁。

这样的男人遇到了,就很难在回头,哪怕明知会泥足深陷,也是甘愿的。

“五分钟到咯!”

正当气氛尴尬无比的时候,秦一忽然从拐角处蹿了出来。

秦一看到走廊里又多了一个陆迟衡,她的神色竟有一秒的轻松。

也许,她还是怕的,怕季流北和秦两两的单独相处,怕这个男人好不容易为她下定的决心,又被动摇。

只是,她不想在季流北面前显得小家子气。

“原来两两是和陆总一起来的呀。”秦一走过来,站在季流北的身侧,拉住了他的手。

“是的。”陆迟衡点了点头,对于秦一这个女人,他一直没有什么耐心,所以他回答过后,直截了当地扭头看着两两:“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回家吧。”

陆迟衡这句话的咬字特别清楚,唇齿研磨间让回家两个字显得尤为温情。

两两下意识的把目光落回到季流北的身上,他一直淡定的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像是看着一出戏。

“好。”两两说。

“季律师,那我们下次再见。”陆迟衡揽着两两,走过季流北身边的时候,他抬起另一只手,郑重其事地拍了拍季流北的肩膀。

季流北不是会轻易失礼的人,他微微一笑:“好,下次见。”

两两扶摇的脚步因为有陆迟衡作为依靠,才算没有跌倒。可即使这样,她还是能轻易的感觉到,身后那束似乎要刺穿了她的目光。

季流北在恨着她吧。

还没有好好的爱过,就已经开始深深的恨了。上天对于他们,怎么这么刻薄。

可是,她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

哪怕就这样让他恨着,她也希望他能好好的活着,永远都好好的。

?

出了医院的门,冷风就灌过来,两两缩了缩脖子,紧挨着陆迟衡走。

陆迟衡看了她一眼,她的眸子和鼻子都是红红的,因为风吹,那乖顺的长发逆向扑过来,时不时的盖住她的小脸,让她看起来更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陆迟衡于心不忍,把她领会廊檐下,按在原地:“你等着,我去把车开过来。”

两两听话的接受了他的提议。

陆迟衡依旧以他最快的速度把车从车库里移出来,可是当他回到那儿的时候,秦两两已经不在原地了。

他停下车,扶着方向盘四下张望一圈搜寻着她的身影。

医院来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可唯独不见了秦两两。

这黑灯瞎火的,她能去哪儿?

陆迟衡推门下车,刚刚吃了一脖子冷风,就见秦两两拎着一个塑料袋子从医院的那个小超市里跑出来。

她按着自己的领子,一路小跑到陆迟衡的车边,也不和他打招呼,比他更快的坐进了车里。

“你去超市买什么了?”陆迟衡坐回车里。

两两亮了亮那个塑料袋,那里面装满了啤酒罐子。

“我今天看到奶奶,忽然觉得像那天晚上一样,喝得酣畅淋漓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你可以喝酒吗?我买了很多。咱们回去喝一轮吧。”

陆迟衡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头转回身去发动了车子。

两两撇嘴,像是被扫了兴致一样。

这一路上,她始终呆呆的望着窗外,城市的光影隔着车窗罩在她的脸上,像是给她戴上了一个伪装的面具。

车厢里安安静静的,倒是那些酒罐子,因为车子的惯性时不时的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到了家门口,陆迟衡还没有停稳车子,她又先他一步跳下了车。那些啤酒罐子被她落在了车里,由他提着进去,像是找酒喝的人是他。

陆迟衡进屋的时候,两两已经坐在客厅里等着他了。她没有坐在沙发上,而是席地坐在地毯上。

那块刻满了繁复花纹的地毯,像是波斯飞毯一样,他真怕她随意施点魔法就飞走了。

“来啊!”两两朝他招手。

陆迟衡换了鞋子,朝她走过去。

两两脱下了外套,盘腿摆开了大喝一场的架势。

她心里藏着多少郁结,陆迟衡知道。可是她为别的男人伤心伤肺却要他作陪,他才不乐意。

但不乐意归不乐意,他又不忍心看着她一个人。

陆迟衡僵持了一会儿,还是跟着坐了下去。地毯软软的,像是坐在了云端。

秦两两见他坐下来,脸上浮起一层满足的笑。

“啪嗒”一声,她手法娴熟的拉开了一罐啤酒,递过来。

陆迟衡拧眉没有接,她这样子,还真如陈子木所说,像是混过江湖的大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