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廷锡当然听说这事儿了,这次的学生,没有一个是需要参加科举考试的人,好多在家也是斗鸡走狗无所事事的纨绔,图清不管怎么折腾都是与国有利,当然不会再说什么和她过不去,其他人,也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图清一个安宁。

图清没想到这班孩子,最感兴趣的居然是刘清碧是怎么做出那场爆炸的,她上的第一节课,就拗不过这些无赖加纨绔的孩子们的要求,把刘清碧的爆炸重现了一遍。

她肯做这个,当然有她的打算,炸响过后,她就从燃烧的本质到爆炸是怎么发生的,滔滔不绝地讲了一个时辰,把这些孩子全迷住了,甚至她宣布休息,他们还不愿意下课呢。

“先生,你说的,只要能剧烈燃烧,释放出大量气体,就能发生爆炸,是吗?”

“产生的气体要能形成冲击波才是。”

“先生,你说燃烧,不一定是我们平时见的柴禾呀煤炭呀可以,甚至铁丝都可以,我有些不相信。”

“这个嘛,试验我是可以做出来的。”

“那你下堂课给我们做这个,好不好?”

“不好。你们需要知道的很多,现在还没到燃烧这部分,必须先把其他知识学习了才可以。”

“唉——。”底下一片叹息声。

课程顺利进行了两个月,一个巨大的隐患就暴露出来了。平时孩子一到学校,都在实验室里着忙,他们经常会把做过的试验做了又做,有时候也捡一些石头自己烧烧,看看最后能得到些什么,在几乎都是灰烬的情况下,他们的热情没有刚开始那么高涨了。

那天图清去的早,她站在实验室外面整理一下仪容,正准备推门进去,里面说话的声音引起她的注意。

“我们都学了这么久了,先生还不教怎么配出炸药来。”

“就是马图门刚的狗早该死了。”

“我才不在乎一条狗呢,我要他马图门刚一家上西天。他阿玛竟然嘲笑我大哥是胆小鬼”

“我要炸死塔赖,每次摔跤,他摔不过我,不是叫他哥来,就是咬我,太赖皮了。”

“他本来就叫塔赖嘛,不赖怎么行呢?”

“哈哈哈——”里面肆无忌惮地笑成一团。图清却像掉进冰窟里一样,浑身都打起了哆嗦。幸好她听见这些了,不然,真有人制出炸药来,她这个不被定为异端都说不过去了。

她站在那里,做了几下深呼吸,稳住了心神,才推门进去。

“我们的学习,已经进行了两个多月了,我一直没问过大家,有了知识和能力,我们最想做的是什么呀?”

“我要把门陀山炸开,看里面是不是像祖父说的,藏满了黄金。”

“我才不想跑那么远呢,我直接炸开西山,那里的煤也很值钱的。阿玛说那是黑金。”

“我要把清风岗炸平,我家的羊好几只都从那个悬崖掉下去。”

“哈哈哈——”

“瞧他这点出息,老是惦记他家的羊。”

“惦记羊怎么了?我家羊多,比你家有钱,哼”

“他家吃羊喝羊穿的羊,哈哈哈”

教室里经常这样乱成一团,图清每次都是耐心等一会儿,他们闹够了,就会静下来跟着她做试验的。

“席刚,你别笑,你家钱从哪里来呢?不是靠羊吗?”图清故意装糊涂,“我们庄园不是都靠羊吗?”。

“他家是靠马”

“你家才靠马”席刚不愿意了,满脸愤怒。“小心点儿,再说炸死你”图清从他的口形,读出后面这句话。

“同学们是不是最近,都没人敢惹呢?”

“就是”少数孩子口无遮拦地回答,席刚和大多孩子却不说话,并且,还用严厉的眼神瞪视着刚才答应的那几个。

有孩子下意识地捂嘴。

“没什么不能说的,你们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咱们将来,说不定会制造炸药的,谁要惹了我们,就是不想活了。”

实验室里忽然鸦雀无声。

“大家说说,咱们学知识,长才干,到底是为什么?”

看到一片沉默,图清点名:“阿梅林,你说说。”这个孩子表现很沉稳,说话也大气,图清希望他能带个好头。

“我们现在才学了这么点儿,我还不知道能做什么呢。石灰和水泥肯定可以造房子了,如果能烧制很多水泥,把黄河大堤用水泥来砌,省的过几年都要修一次,国家要花掉很多银子。”

“又不是花掉你家的钱,瞧把你心疼的。”

“你知道什么呀,国家有钱了,就可以用到赈灾、治水,那样国家就安定,咱们大清就可以长治久安了。”

“阿梅林你父亲跟齐苏勒治河,你也光知道个治河。”

“安巴,你说,你还知道什么?”

“嗯——,国家有钱了,大家的家里,过节就会有很多的赏赐。”

“哈哈哈——”孩子们全笑了,只有图清的脸绷的紧紧的。

“安巴光知道赏赐。”

“你来说。”图清指着他。

“国家有钱了——”他红着脸说不上来,孩子们又笑。

“谁还能说出来呢?”图清问,底下沉默着。

“其实安巴说的,是有道理的。我们都是生长在皇亲贵胄之家,我们的富贵哪里来的?皇上赐给的。那么,我们就要像阿梅林那样,时刻要想着国家,想着皇上。大家认为我说的有道理吗?”

“有”这次他们回答的,很干脆。

“那我们学好了,要做什么呢?”

“把山炸平,在上面种庄稼,就不会有饥民了。”

“说得好,我们要想办法增加粮食生产,让大清国没有饥民。不过,我们利用所学,可以让地里多打粮食,一样是可以没有饥民的。不用把山炸平了,那太难了。”图清解释。

“在西部的地里,埋上炸药,阿拉布坦再造反的话,就把他炸死。”

“嗯,这个主意好。我们就是要造出炸药保护国家,消灭一切侵犯我们的敌人。”

“还有吗?”一时没人说,孩子一个个在努力思考。

“同学们,我们学的知识,有些地方是不能用的,想过这个问题没有?”

“哪里不能用?”安巴很天真。

“谁要是惹了我们,我们就在他家埋上炸药,把他炸死。”

有几个人干笑了几声,其他孩子都不说话。

“有些人,只是和我们有点小矛盾,他还罪不至死,我们是不能这么做的,再说,炸药爆炸起来,我们目前谁也控制不住,伤到其他人,怎么办?如果大清国,经常有人用炸药炸死了这个那个,皇上多担心呐。”

“就是,皇上的日子不好过,咱们就谁也不好过了。”安巴感慨地说。

“先生,我要是做出了炸药,就把大青山炸个豁口,庄园经常送东西过来,骡马翻不过大青山,好些东西都掉山沟里了。”

“就是,就是,我要炸开开平山。”“黑冈”“眉山”…

“这个开山修路,确实是很重要的,咱们国家有钱了,大家就组织起来,有计划有步骤地炸开很多山,修出很多的平路,全国的老百姓走起来都很方便,这样好不好?”

“好”

“给先生保证,不许把炸药用在和自己有点小摩擦的人身上,行不行?”

“行”他们异口同声。

“起誓”图清举手,孩子一个个举起来,图清注意到那个要炸了马图门刚的孩子也举起手了,这才放下心来。满族和蒙古族人很少违背誓言。

盛夏到来之际,图运忽然接到圣旨:将他连升两级,成为四品官,任内务府庆丰司郎中,着即赴蒙古各部,负责采买销售羊毛、皮子及其制品事宜。

“都怪你,闹个什么专门采供羊毛的公司,这可好,把咱们套进去了。”图运语气略带薄嗔。

“也有好处啊,一是夫君你升官了,二是,我和刚儿可以趁机去漠南走走,只有土谢图汗汗王到京,我们去拜见过两次,那里的亲戚,我们都不认识呢。关键是,我们可以见到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原美景了。没有这次机会,我们大概终老京城,每天只能见到四合院了。”

“你就是个常有理,这次出门,辛苦自不必说,看你还能高兴到哪一天。”

“我还想带宝宝去。”图清祈求。

“你疯啦。”图运惊讶地睁大双眼,“如果不是皇上密令要求,我都不想让你去,你居然还要带宝宝?一路风餐露宿,风沙雨雪,很危险的。”

“咱们多带些衣食用具,皇上派有御医,小雅还给推荐了一位看儿童病的医生随行,应该不成问题的吧。”

“小孩子耐心有限,坐不了一会儿就要出去玩耍,我看你怎么办?”

“那我们就骑马啊。”

“不要说了,不行”图运脸上是少有的严肃,可以说脸色都黑下来了,图清无奈,只好不吭声了。

正文 第八十八章 你是吃豹子胆长大的

图清没办法再上课,前面两个班,有凤熠和张进宝,学习还可以继续进行,最后这班学生,图清只好把他们放了,她分给每人一套试验仪器,还把自己编写的后续教材,发给他们以供自学。

经过半个月的准备,图运带着三百多人的庞大队伍出发了,关内沿途有驿站可供休息,生活还没觉得不方便,大家晓行夜宿,很是顺利。

图清显得非常老实,待在为她特制的大马车里不出来,图运有时骑马经过,还能听到她在里面大声地唱歌,图运很奇怪,图清怎么不出来骑马了?

图清身边带着小雅推荐的那个儿童医生让图运非常奇怪,那女医生和图清同乘一辆马车,图运只好回避,不知道她俩在马车上搞什么玄机。

他们的行程推进比较快,第四天就到了关外,人烟明显稀少了,不过正值盛夏,草木茂盛,,风景却美丽起来。

图运忽然在图清马车的窗户上,看到两个一模一样的小脑袋,他气血上涌,头部都嗡嗡作响。

“图清,给我出来”

图清听到他暴喝,吓得打了个冷颤,满身的困乏一下都不见了,她掀开车帘,只露出半张面孔,天气太热,她只穿了简单的细布裤褂,露着白皙的肩臂,当然不能出来示人。

“你吓死我了,干吗呢?”

图运铁青着脸:“你是不是把宝宝给我带出来了?”

“没有啊。”

“还没有,我都看见了。你胆子也太大了,马上给我送回去。”

图清脑袋缩回去了,车里好一阵没有声音,过了一会儿,忽然爆发出震天的哭声,图清带头,两位宝宝紧跟,那悲伤的声音就像要面临生离死别一般,图运又气又难过,骑在马上也没了主意。

好半天,图清在身上罩了一件长衫,爬出马车,她红红的双眼昭示着心中对孩子的不舍:“夫君,咱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说不定要好几年,宝宝到时候都不认识我们了。再说,留下他们让奶妈带,也不见得就一定没问题,城里最爱传豆儿病了。”

图运不吭声了,每年京城有多少孩子被天花夺去生命,他很清楚的。

“那你也应该给我说一声,这么热的天,你和孩子焐在车里,也不怕中暑。”图运的口气稍稍缓和了一些。

“我在车顶加了厚毡,太阳晒不透的,车里不太热,再说我们穿的少。”

“别胡闹,穿好衣服,把车帘打起,吹吹风。”

知道图运的暴风雨过去了,图清高兴得缩回身子,她打开包袱,三下两下换上可以骑马的衣裤,还帮孩子换好,并给他们带上遮阳的草帽。

“停车,我要骑马。”

图运苦笑着看着图清直接从马车跨到马背上,她身上挂着一堆形状奇怪的带子,并且还把那种带子递给图运,示意他和自己一样挂在身上。车夫帮忙把孩子递给他们,图清用那种带子把宝宝固定在身边,图运学着她的样子,也用带子把孩子绑好,两人小心策马前行,两个孩子转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兴奋得咯咯笑。

知道孩子跟着之后,图运明显把行程放慢了,只要遇到村庄,他们都会停下休息,让孩子在地上玩耍嬉戏一会儿,才继续向前。

图运还是生图清的气了,他们结婚这么久,图运从来没有这么绷着脸,好几天对她不理不睬,图清心里有点内疚,整天找机会和他说话。

自从图运知道宝宝跟着了,那个女医生就坐到小诗的马车上去了。这天天气晴朗,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图清邀请图运和他坐一起。

“夫君,坐过来嘛,你进来坐一会儿。”

“天气这么热,车里都三个人了,我再过去,挤得更热,我不去。”

“这里很宽敞的,不挤,你过来嘛,这几天宝宝都没和你一起玩了呢。”

“阿玛”两个宝宝趴窗户上,喊他。

图运对这个最没有免疫力了,最后乖乖下马,爬进车里。

图清急急忙忙赶制的这个超级大马车还就是挺宽敞的,四个人在里面,并不显得挤。

头顶上传来的清凉让图运奇怪地抬头,他一路都不明白,图清为何在马车顶上,装了个风车,原来和里面的风车相连,外面只要有风,里面就有风了。难怪图清说她的马车里不热…

过了一会儿,图运也顾不得这几天的矜持,他实在忍不住好奇,问图清:“今天外面没风啊,你这风车怎么会转呢?”

“风扇”图清笑着纠正,她指了指风扇后面的带子,“看到了吗,那带子在走,就把风扇带动起来了。”

带子从车子外面进来,图运不知道带子为何会动。

“我把带子和底下的车轴连起来了,车子走,带子就转,风扇就带动起来了。”

“那早上天气挺凉的。”

图清指着车前的一个木手柄:“把那个拉起来,带动带子的轮子就离开车轴了,风扇就停了。时间太紧了,做得不好,带子昨天脱了,还停下重新挂了一下。”图清遗憾地说。

图运呆呆地望着她:“我现在也怀疑你是什么异人了,你怎么会想到这些的?”

“知道我厉害了吧,再不理我,哼”图清趁机表达这几天被冷落的不满。

图运没说话,两个宝宝都爬在他身上,正在给他脸上涂口水,他忙不过来了。

宝宝睡了,图运才有时间继续问图清。

“你带的那个医生,怎么回事?”

“玉芝?是小雅救下来的苦命女子。她是个中医世家的长女,母亲去世,跟着继母生活。因为弟弟太小,她自小帮父亲采药抓药,大了,还跟了父亲学会把脉,她父亲以看儿童病出名,她在这方面也小有所成,六里桥一带的百姓都知道她。

她那个继母狠毒得很,背着她父亲把她许给了自己的娘家侄子,那人都三十多了,每天酗酒赌博不务正业,她不肯出嫁,男方就拿着订婚的帖子去官府告她,顺天府尹非常糊涂,竟然判他父亲一月之内把她嫁了。出嫁前那天她从家里偷跑出来,走投无路,坐在河边哭泣,碰上了小雅。

小雅和小诗,在京城里比我面子大多了,一品诰命在她俩认识的人中都是稀松平常,公主格格和亲王福晋拿她俩当座上宾的也大有人在。小雅只是拜访了一次顺天府尹的夫人,那个案子就翻过来了。

麻烦的是那个继母,泼悍得很,非要说男方送了十两银子做聘礼,小雅在这里让步了,给了他们十两银子,玉芝嫌父亲懦弱,从那以后跟着小雅,没有再回家。小雅说,玉芝一边教学,一边行医,医术好,人品佳,很受人尊重呢。”

“你把玉芝带来,小雅的医学院不就没人上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