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量很足的银子,总算叫她放了心。

夏花确实急着回去练舞,在柳腰眼神催促之下,只能红着眼儿跟夏暁告别。

夏暁摆了摆手,话是对夏花说眼睛却看着柳腰:“哭啥?下次再见就是了!”

柳腰被她逼着,也开了口:“跟妈妈说清楚,就可。”

夏花眸色一闪,当即破涕为笑。

目送着夏花柳腰离开,夏暁含笑的嘴角也拉了下来。她心里默默计算着,按照如今的收入状况,她要多少时间才能筹足银两将夏花赎出来。

这么一计算,神色有些沉重。

绿蕊从佛像后面窜出来,站在夏暁身边没出声。看着难得一脸严肃的夏暁,她有些不适应,默默对靠过来的阿大阿二摆了摆手,示意她们等会儿。

夏暁垂着眼帘,快速地盘算来钱的法子。

想了会儿,又忆起那位爷随手送她的白玉簪。夏暁思量着,或许不该这般散漫,既然木也成舟,她也没什么自尊心不自尊心的顾忌。府里人也挺好的,她该多费些心思在那人身上才是…

“走吧,回府。”

说罢,转身就走。

绿蕊跟阿大阿二招了招手,立即跟上。

夏暁不开口,绿蕊也不知说什么是好,四人一路静默地回了西周府。

绿蕊还好,若不是家中遭难,夏姑娘大约也不会被送来。阿大阿二则面上略有些纠结之色,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一层故事在。主子跟青楼的姑娘有联系,这关系到名声,可不是小事,到底要不要跟世子爷报告?

夏暁若有所察,警告地瞥过去一眼。

阿大阿二眼神闪了闪。

第一次贴身当差,还是莫要触了新主子的霉头。说起来,那青楼的姑娘也不是外人是夏姑娘的亲姐姐,姊妹之间的骨肉亲情,只要旁的事儿没过分越了界,都是情有可原的。

这么想着,两人准备把看到的,咽到肚子里。

时间一晃儿就过去了,四人踏入明园已是午时。

绿蕊忙跟夏暁道了告退,小跑着去了后厨。只是刚往走廊上走,就差点撞上了寻常不露面据说是爷的贴身长随的侍剑。

冷冰冰的男人身高体长,一言不发地俯视着绿蕊。

绿蕊吓一跳,刚要说什么,就见那高大的长随长腿一迈,直奔夏暁而去。利落地行了礼,他言简意赅:“夏姑娘,请尽快收拾东西跟属下走。”

夏暁:…哈?

“主子爷有事要往南边走一趟。”姜嬷嬷适时从屋内出来,神色有些郑重,“姑娘您快去用膳,东西老奴会安排妥当。”

出,出了什么事儿?

夏暁茫然,看了看侍剑跟姜嬷嬷,两人似乎都没有详细解释的意思。挠了挠手腕,她干脆随他们去,踏进主屋就等着用膳。

侍剑面无表情地跟姜嬷嬷颔了颔首,转身离开了明园。

等周斯年准备妥当,掀开车帘子上车看到里头躺着夏暁之时,吃了一惊。

“怎么回事?”

他这次去南边是有正事儿处理,怎地夏暁会在马车上?

“回爷。”侍剑冷硬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姜嬷嬷听说,这次您一走要四个月,想着主宅这边定是不会安排的,就叫属下把夏姑娘接来了。”

周斯年眉心皱成了川字,当即怒斥:“胡闹!”

侍剑也是姜嬷嬷看着长大的。难得老人家放肆一回,他怎么也得帮着在周斯年跟前描补描补:“这也无法,姜嬷嬷看着爷长大。您这般岁数了还没个子嗣,她私心里总觉得愧对周家之恩。”

周斯年头疼,怎么一个个这么操心他子嗣?

揉了揉眉心,他又掀了帘子看里头睡得脸红扑扑的人:“想法子将夏暁送回去。”

他正烦着,谁知里头人睡觉也不老实。懵懵然一个翻身,本就松散的衣裳领口裂了大开。墨黑如缎的发丝漏了一小缕进衣领里,领口露出了一小片白皙的锁骨肌肤。

周斯年一惊,刷地放下帘子。

他极快地扭头,侍剑已经转过头去了,只是耳尖有点红。

周斯年的脸,顿时黑如锅底。

他阴恻恻地瞄着专心赶车的长随,隐隐怒道:“罢了!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年年世子爷(冷冷地瞪着侍剑):麻痹的,你看到了吧!!

侍剑脸红:…没

第19章

夏家自从搬离西郊巷子,愁云惨淡的日子总算是照进了点光。

夏青山悔悟了,人也清醒了。

只是往日总抱着不放的书,他是一次也没再碰过。

日子一天天过,夏老汉也慢慢能下床走动了。

昔日家门荣耀的儿子霍霍了一家子人,看着空荡荡的家里没个鲜活气儿,夏老头的心里,是怎么都过不去那道坎儿的。不管老妻怎么劝,也不论夏青山做什么,他就是一道好脸色都不曾给过。

夏青山也不恼,每日只沉默地帮着母亲照顾老父。

没人败家,加之家中来的几个仆人委实厉害。单单靠着她们的绣品每月都有不少进项,根本不必动送进来的那几箱子财物。夏家要到的门楣,硬是撑了没塌下来。

夏老太太面上喜着家中总算有起色,背过身却还要抹眼泪。

这些都是拿她家幺女换来的,用着她都亏心!

夏青山看在眼里,越发的沉默。因着自小被哄成读书奇才,他身上从小到大都有股子少年轻狂与傲气。此次之后,全被消磨了干净。

只是,一双眸子渐渐清亮了起来。

夏老太太看不出名堂,只觉得儿子好像从那次被她家老头子砸了头之后,一夕之后就变得不爱说话了。身上那点子读书人的自傲没了,变得跟她们这些俗人一样,一时又是悲又是苦。

夏老汉也叹气,儿子飘着的脚落了实地,也算苍天保佑。

夏青山不知老父老母所想,只是偶尔盯着家中几个仆人,神色莫名。

他想,这般训练有素的下人,寻常人家可教导不出来…

马车上有人在睡,周斯年只能端坐在茶几边等她醒。

这次去南方,是为了调查幽州私盐的事儿。惠德帝命其不可宣扬私下行事,所以一切力求低调精简。随行的人员也少,除了被强行塞来的夏暁,就只侍剑侍墨以及一个负责膳食洗衣的婆子。

上了官道,天色就变了。

周斯年掀了车窗帘看了看天,黑沉沉的。四周闷热寂静,一丝风也没有,不久定是一场暴雨。

敲了敲车壁,吩咐侍剑侍墨尽快将马车赶往最近的落脚地。

这条道儿两人熟着呢,按低了蓑帽的沿儿。侍墨扬起马鞭,将马车扭了个头,直赶到了官道边上的林子里。里头有一个搭来给猎户躲雨的木屋,侍剑侍墨寻常若晚回,赶不上城门宵禁便会在此暂歇。

说来也是幸运,木屋正好空着。

侍剑将马车赶到树下,后头马车侍墨趁着空出来道儿,将行李马车拉到木屋跟前。马车一停,车类守着行李的婆子便立即爬下来。将不便锁紧箱子的细软递给侍墨:“若是一会儿下雨,行李怕是要受潮,先取下来。”

侍墨点点头,抱着行李就要往木屋里送。

婆子嗓门亮,刚走两步,侍墨就又被婆子斥了:“屋里脏着呢就随便放?快抱着去一边儿呆着!”

说罢,她抱着一堆清扫的器具,有条不紊地进去打扫干净。

婆子是主宅握瑾居里的李嬷嬷,以前跟在姜嬷嬷的身后。姜嬷嬷离府后,就是她全权照顾周斯年生活起居。性子最是爽利,就是说话有点冲,一开口准是叫侍剑侍墨两个大男人悻悻地说不出话。

几人跟周斯年出去惯了,不用支使迅速分工。李嬷嬷进屋洒扫,侍墨抱着细软守在主子的马车边,侍剑则飞身去找水找食物,极为训练有素。

周斯年也不管,只坐在马车里静静地等。

瘫在软榻上的夏暁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声音,闭着眼不动,假装自己还没醒。

慢慢有雨滴滴落下来,雨点很大却不密集,落在草丛里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周斯年瞥了眼从他上车就没换过姿势的夏暁,突然‘呵’地轻声笑了出声。他也是服气了,这么颠簸还能躺得住,这丫头可真好养活的谁家都比不上。

看着要死不活地瘫着四肢的夏暁,男人忍不住笑:“醒了就别睡了!天色不太对,你收拾收拾,准备下车。”

糙而不自知的夏暁两扇浓密的眼睫抖了抖,没个动静。过了片刻,察觉落在身上的视线就没离开,扁着嘴缓缓睁开了眼。

一抬眼,对上窗边男人笑意未泯的眼睛。

夏暁的脸皱得揪成一团,心里纠结着,面上便略有些尴尬。

保持着躺尸的姿势,默默转过脸,然后,将脸埋进了引枕里藏起来。

男人眼一弯,嘴角的笑意渐深。

世子爷突然觉得,或许路上带着夏暁也不错,至少能叫他心情畅快。

马车外头,雨点渐渐大了起来。

李嬷嬷已经将屋子打扫干净了,此时正在一边生了火着主食。侍剑也回来了,将带回来的果子和野物放到一边,并着侍墨两人拿东西将后头装行李的马车遮起来。

没一会儿,雨点慢慢密集,向珍珠断了线般刷刷地砸落下来。树叶草丛被雨点击中,发出令人莫名心静的沙沙声。

周斯年弹了弹衣袖,有些想笑:“怎么?还不起?”

“…起不了。”

夏暁装不下去了。

保持着一个姿势,她腰都要断了!清甜的声音闷闷地从引枕里头传出来,有些哑又有些有气无力的。她期期艾艾地说:“那个…爷啊,我这纤纤小细腰,它好像被震折了…”

男人一愣,以为听岔了:“嗯?”

夏暁抬起头,左侧脸颊上还印着睡觉压出来的红痕,滑稽又可爱。她苦巴巴地瞅着周斯年,红殷殷的嘴唇睡得饱满又诱人。自暴自弃了向茶几边的男人伸着胳膊,夏某人一脸的要抱抱:“爷,我大概,腰断了!嘤嘤嘤…”

周斯年这下听清了,弯着的嘴角一滞:“腰震闪了?”

夏暁沉痛点头:“对!”

周斯年起了身走到软榻边坐下,修长的手搭在夏暁的腰间。拧着眉头细细摸了摸骨头,纤细的腰肢上肉软绵绵的,也并没哪里不对。

夏暁趴着,哇哇地直喊疼。

“没伤到骨头。”

男人收回手,没伤到骨头就不是大事。

夏暁动了动扭过脸看他,疼得龇牙咧嘴的,反正就是起不来。

“莫不是撞到哪儿了?”

雨越下越大,眼看着就变倾盆大雨。周斯年无法,这是在外面,又不好脱了夏暁的衣裳查看是不是撞青了。拧着眉头,干脆将手指伸进去摸了摸。细细滑滑的,还是没什么不妥。

外头侍墨的声音传上来,在唤他下去。

世子爷低低应了声,转头捡了件自己的外衫将夏暁包得严严实实:“一会儿叫李嬷嬷进来看看,你且先忍一忍。”

说罢,他掀开车帘,转身就下了马车。

好不容易端正了态度准备积极上进的夏暁看着晃动的车帘,以及空荡荡的车厢,大大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

第一次勾引,失败!

李嬷嬷听了主子吩咐进来,见那据说腰疼的夏姑娘已经没事人一样坐起身,是上车也不是下车也不是。她纠结了一会儿,问她:“姑娘,你哪儿疼?”

出师未捷的夏暁严肃地回答:“心痛。”

李嬷嬷:“…”

木屋里,晚膳已经备好,隐隐约约的香气勾的人肚子咕咕地叫。夏暁捂了捂肚子,一觉睡醒了特别饿。

掀了车窗帘子见雨势铺天盖地,她扭头:“有伞么?”

李嬷嬷:“…”

晚上,剩下夏暁与世子爷两人相伴休息时,周斯年又拿了治外伤的雪花膏,亲自剥了夏某人的衣裳检查。入眼白皙无瑕的肌肤上别说青了,一点印子都没有。

幽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光,他捏着细腰:“…哪疼?”

夏暁灰心丧气:“大概躺太久,错觉吧。”

周斯年眸子微微一闪,轻笑出声。

第20章

周斯年在外置了一处府邸,时常去住,府里人从不觉得奇怪。

毕竟他们世子爷自小异于常人,年少时就习惯如此,朝晖堂的人也清楚这点。未结亲之前,长公主身边人听闻了他这个癖性,还特意上去打探过,知晓了周斯年确实一人独居才放下心来。

这次方嬷嬷听到风声,说西周府邸有个极漂亮的女人出入,心都拎了起来。周斯年一行人刚出了京城地界,方嬷嬷的人就找上了西周府。

于是,清静没几天的朝晖堂又热闹了。

主屋的长廊下面,方嬷嬷垂手立在一旁,苦口婆心:“殿下,世子都在外头养上人了,您还不管么?”

长公主正坐在贵妃榻上,手边摆着一个摆了茶点的案几。

她正斜靠在上面,低头细细地翻看着幼时的读书手扎。那是一本志怪小册子,上面有着龙飞凤舞字体标注的读书见解。字字句句幽默犀利,一看就知出自一个聪慧飞扬之人的手。

她闻言眉头都不抬一下,只低头抚着纸张上的字。

半晌,受不住人烦,敷衍地回道:“养就养吧,用得着这般?”

主子一点不放心上,方嬷嬷急得不行:“殿下哦,情分是经不住消磨的!”

她笼着手,肥胖的身子围着长公主不停地打转,“世子爷往日,可是不允许女子近他身的。血气方刚的年岁,这么些年一个女子没碰过他都受下了。这般克制的人,能把那贱婢养在西府,您还看不出其中转变么!”

那女人怎么进西府的,没人比她更清楚。

长公主勾起红唇,吃吃一笑:“慌什么?不过一个玩意儿的女人,你们以为周斯年能有多真心?”

“真心都是处出来的!”

若不是长公主是她主子,她都能骂一句作死没脑子:“老奴听来的消息,听说世子爷这次出京城都带着,可见多喜欢!”

长公主嘴角的笑意,倏地一滞。

抿了抿唇,她似笑非笑:“别道听途说了,回来胡吣!周斯年他就是个死脑筋,没那么容易拔出来。嬷嬷啊,若是太闲了没事可做,你去看看本宫拿去修的宝贝,都修好没有。”

多喜欢?

呵~能有多喜欢!

方嬷嬷见她还只顾着惦记幼时周斯雅送的那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就知道她一点没听进去。

“那既然殿下不在意,不若叫世子爷把那女人领进府里吧?”方嬷嬷不死心,走了两步又转寰回来,“放在眼皮子底下,主子您也能随时处置。”

此话刚一落地,原以为不会做反应的长公主,突然啪地一下将手中书给摔在了桌子上。

方嬷嬷吓了一个激灵,跪倒在地。

“领进府?呵~”

精美的小脸上满是怒色,长公主俯视着地上的老奴,一双眼睛能扎出飞刀:“本宫为何要弄到眼皮子底下?他周斯年只要不来烦本宫,本宫自在还来不及,为何要弄这些腌臜东西给自己添堵?!”

“方嬷嬷,本宫看你是老糊涂了!”

方嬷嬷跪在地上一脸的苦涩,想劝说又不知怎么劝,百口莫辩。

长公主的怒气,却还未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