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暁干脆倾身,抓起了他放在桌案上的手。

周斯年的手生的好看,最工艺精湛的匠人都无法雕出来的好看,修长而骨指均匀。夏暁摸摸捏捏了几把,十分喜爱的模样。眼看着周斯年的嘴角愉悦地飞起来,她另一只手伸出,套个串子系在他腕子上。

“这是什么?”

周斯年看了一眼,每个珠子雕刻有人面像,“佛珠?”

黑褐色的狰狞佛珠套在他腕子上,衬得他的手腕子活色生香。白皙的手与狰狞的人面佛珠,莫名冲撞出一股子绮丽与香艳的味道来。

夏暁又捏了捏他的手,点点头:“我娘去求得佛珠,我给你串的。你喜欢吗?”

周斯年眼角飞扬,淡淡道:“尚可。”

“开过光,可以保平安。”

周斯年嘴角忍不住翘了翘,不阴不阳的:“…哦。”

夏暁低下头,她又想笑了。

将四个小佛珠绑在孩子的脚腕子上,博艺永宴见到夏暁回来,亲亲热热地一人给了一个甜蜜蜜的亲亲。看着孩子们吃饱了睡下,夏暁才回了屋。

周斯年正在摆弄手串,眉目疏朗,似乎心情不错的模样。

夏暁凑过去,他的手边还放着一个丑丑的黄纸符,她看了一眼,问:“这是什么?”

周斯年手一顿,抬起头:“不认识?”

“什么?”夏暁叫绿蕊吩咐厨房摆膳,又看了一眼,没甚印象。

于是,周斯年的脸色又臭了。

一双眸子幽幽地盯着夏暁,眸中寒光一闪。

夏暁:…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林嬷嬷!”

周斯年懒得理她,朗声唤道,“药可煎了?”

林嬷嬷立即小碎步跑进来回了已经煎好,听主子说端上来,立即应是,便又小碎步走出了正屋。

经过夏暁之时,她的眼神更加意味深长。

夏暁:“…”

其实,她下意识地以为,药是给她吃的。自己身子需要调养她心里清楚,但前几日药贴已经断了,大夫说过食补便可。她此时心有戚戚地看向周斯年,心想这厮不会一怒之下,把她的改食补为药补了吧?

好在药端上来,并不是给她喝得。

然后,夏暁就发现她庆幸得太早了。

这天夜里,她被又生了闷气的拧巴精,从里到外狠狠给收拾了一顿。

周斯年死死按住她,单手掐住她腰肢,又凶又狠地冲撞。滚烫的汗水地在她身上,周斯年身上清冽的气息,弥漫了整个床榻。

他是恨不得一身的精力都在她身上用尽了才舒坦,床榻吱呀作响,两人一直折腾到三更天方休。

不断有声音传出来,令人脸红心跳的。

别说扶桑几个未经人事的姑娘,就是林嬷嬷也忍不住臊红了老脸。

搓了搓老脸,林嬷嬷心想,侯爷当真勇猛…

夏暁浑浑噩噩地被周斯年抱去换洗室,他还意犹未尽地吻了吻她的唇。

下人们换了床褥,再抱出夏暁之时,她已然陷入昏睡。

周斯年还是生气,径自在她耳垂上就是狠狠一口。

夏暁痛的一抽,蹙着眉头睁开了眼,就听又低又沉的声音窜入她耳中。周斯年咬牙切齿:“自个儿送的东西都认不得,臭丫头,要你何用!”

夏暁迷迷糊糊的想,什么她送的不送的,完全不记得。

周斯年见人没反应,胳膊一圈将人圈在了怀中,闷闷地睡了。

次日一早,周斯年便去安阳王府。

夏暁的身子已经恢复,夏家周家两边都说通了,是时候把两人的亲事提上日程。

闵氏如今还在负气,拿乔让周斯年先低了头,否则不给他张罗婚事。周斯年也不勉强她,转头便去找了陈氏。

于是成婚这件事,他交由陈氏和周伯庸操持。

至于安阳王妃,这是个全京城都知道的全福人。既然夏家希望婚事能从头到尾走一遍,那他便叫细处也完全些,所以亲自上门去请她为他做媒。

长宁侯的面子她自然要卖,于是便答应了三月的黄道吉日去夏家。

三月的黄道吉日在中旬,还有将近三十日的功夫。

夏暁琢磨着要不要先回家住一段时日,若不然这般整日腻在国公府,好似没什么出嫁的气氛。

然而这个念头,被周斯年扼杀在摇篮中。

自家儿子没一个顶用的,哭闹都不会。他只能亲自收拾孩子娘,叫她没空生出出胡思乱想来。

接连被收拾了几天,夏暁扶着腰恨恨地想,罢了,就顺他这一回。

与国公府相隔两条街的明怀王府,好些时日没见到夏暁的韩羽又闹了起来。

韩昭彼时不在家中,府中下人急得头发都扯掉了一大把。

夜里回来,听说韩羽午歇起来便开始哭,如今要哭了一个时辰了。

他来不及换衣裳便去了后院。韩羽吃了小半月的药,他的嗓子已经能发出粗嘎的声音来。此时抽抽噎噎的,听得韩昭心疼。

韩羽做噩梦了,梦见在马戏班子里的时候。

他小身子抖抖的,见到他爹就扑过来抱住了韩昭的腰。韩昭蹲下身,双目直视他的眼睛,问他到底怎么了。

韩羽抓起韩昭的手,在他手心里写字。

写第一遍之时,写太快,韩昭没感觉出是什么。韩羽拧着小眉头,又写了一遍。韩昭心口一抖,手指无意识地蜷握了起来。

他舔了舔唇角,将小孩子抱上床:“好好歇一歇,莫要闹!”

韩羽扒着他胸前的衣襟,嘟着嘴瞪他。

韩昭移开眼,问旁边伺候的人:“他晚膳用了没?”

伺候的丫头紧张地摇了摇头,直说小少爷不愿吃,她们哄了半天就是不愿张口。韩昭摆摆手,“再去端些好克化的吃食来。”

韩羽见他爹不看他,小手碰着韩昭的脸,固执地扭过来。

粗嘎的声音时断时续,韩羽问他:“爹,你何时把夏先生娶进门?”

第132章

安阳王妃上门之前,倒是有另一个媒人抢先上门探夏父夏母的口风。

夏老太没太听明白以为是周斯年的媒人提前上门心想怎么跟约好的时日不同。她跟夏老汉两人琢磨了半天叫个人去问问夏暁怎么回事。

人到门房之时周斯年正好从府外回来。

夏家下人心想这事儿告知姑爷跟告知姑娘是一个意思于是也没隐瞒,将夏老汉的话原话说与周斯年听。周斯年点了点头,示意他知道了:“并未更改时日三月中旬媒人上门。”

人一走,他的脸就沉下来。

“侍剑立即去查!”

侍剑双手抱拳应是转身便立即去查了。他面无表情的想,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儿敢在他们爷头上动土活腻歪了!

韩家的动作并不隐密想来韩昭也没打算瞒着谁。侍剑没花多少功夫就查到了明怀王府。周斯年呵地一声冷笑森气悄然爬上了眼角。他拨了拨腕子上的佛珠,将卷宗往桌案上一扔起身道:“侍墨,备马。”

韩昭近日没出门,刚听完媒人的回话他正在思索。

夏家收到放妾书没错,但听两老的口风似乎周斯年放了夏暁并不是腻歪了她,而是为了重新迎娶。

想起周斯年的为人,韩昭眯了眯眼…

周斯年人到明怀王府之时韩昭还在思索着要怎么办。虽说他知道夏家把夏暁嫁给他的可能不大,他派媒人过去只是试上一试,兴许成了呢?

这般一想,当看到周斯年的人影出现在他书房门口,韩昭还是忍不住抚额。

来的太快了!

眼角一翘,他笑了一下:“你怎么突然来我府上?”

他整个人赖在宽大的玫瑰椅上,紫色的锦袍下难掩身材的精壮,懒散的坐姿叫他骨子里的放肆都展露了出来。韩昭与周斯年站在一处,就是两个极端。

周斯年走进来,声音极淡:“你去夏家提亲了?”

换了个坐姿,韩昭整个人倚在一边的扶手上,长腿肆意地伸展着。他点了点头,不否认:“你不是给了放妾书?”

周斯年眼一厉:“那与你何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韩昭舔了舔嘴角,笑得肆无忌惮,“夏暁如此殊色,我一见倾心不可以?”

“很好。”周斯年嘴角慢慢抿直了,说:“好久没见,切磋一下?”

若是往日,韩昭定会嬉皮笑脸说不必,然后把事儿拐到一边不提。但今日他也不知道自己突然发什么疯,没拒绝地起身:“去武场吧。”

结果可想而知,韩昭就没打赢过周斯年。

周斯年自小便是个练武奇才,非常人能与他相比。这次周斯年下手就没留情,韩昭瘫坐在地上,后背依靠着兵器架子,形容有些惨淡。

韩昭擦了一下裂了的嘴角,笑说:“下手够狠的啊。”

周斯年理了理衣袖,衣袂翩跹,眉目中却不掩森然之色。他真的十分不喜欢旁人盯着夏暁,非常讨厌!

勾了勾嘴角,他警告韩昭:“爪子胆敢伸到我的后院,你就得做好了被人剁掉的准备!”

说罢,拂袖而去。

这日,明熙院夜里又传了三趟水,此事再且不提。

且说周斯年人一走,韩昭便慢慢滑躺了下去,仰躺在地上。他一只手手搭在双眼之上,呵呵地低笑了起来。

许久之后,他将手拿下来,仰天看着屋顶。

安静的练武场,他喃喃自语道:“…真是倒霉,浪荡了半辈子,竟然猝不及防栽在了别人家的娇花之下,也不知是不是报应…”

因为韩昭闹得这一出,周斯年默默将提亲之事提前。

夜长梦多,这种事他再不想听见。

原定三月中旬上门,安阳王妃二月下旬便上门了。

夏家对这亲事满意,两家就此交还了庚帖。

合八字这事儿,虽说走个行事,但夏老太还是决定亲自去白马寺找主持。看这天儿不好,等了两天,天放晴,她便一早启程去白马寺。

夏青山闲来无事,护送她一路上山。

二月虽还有些寒冷,但却已经迈入春季。小路两边的垂柳抽出了新芽,嫩绿的,嫩黄的十分喜人,瞧着很有些春日的模样。

白马寺是京城香火最鼎盛的寺庙,每日都有不少香客来礼佛。

夏家虽说如今的身份水涨船高,但到底是本分人家出身,出行做不来官宦人家的气派排场。夏老太出门,只一辆青皮马车,两个伺候的婆子,并一个驾车的车夫。

夏青山骑了马,在一旁并行。

也是不巧,夏老太的马车才到山脚下,车辙便陷在了淤泥之中。

试了几次,拔不出来。

奈何上山的路就只这一条道儿,夏老太为求虔诚特意赶了早。夏家的马车这般挡在了路中间,后头的马车便上不来,将将好拦了一路人。

后头人在催,车夫与家丁着急便说要合力将马车硬拉出来。

夏青山下了马,去搭把手。

夏老太不在意其他,便下来在一旁等。

将将好,排在夏家后面有两家人。一家是去岁才随着新帝一起提起来的武卫将军家女眷,一家亦是去岁才起家的吏部侍郎家女眷。

大清早上香却被拦在路上等,确实有点心烦气躁。

侍郎家太太喝了一盏茶,见前头马车还没个动静就指了个婆子来看。

那婆子一眼便看夏家的马车不是什么贵重马车,以为是京城的商户人家,态度有些不好:“怎么回事儿?好好儿的怎地拦旁人路?”

她看了一眼被婆子搀着的夏老太,见她瘦巴巴的没个富贵之态就道:“若是误了我家太太的头香,你可看着办吧!”

夏老太没跟人红过脸,于是就有些慌。

夏青山听见动静立即过来,眉头一蹙:“你是何家下人?”

那婆子一见夏青山蜷着袖子,身上穿着布衣,更是料定了自己的判断。福了福礼,有些倨傲地说:“我是侍郎府中下人,这位公子,还请你们动作快些。莫叫我家太太等急了。”

夏青山点了点头,转头冲夏老太身边的两个婆子道:“照顾好老夫人。”

两个婆子一愣,忏愧地低头应是。

车辙现在泥里头卡到了石头,扯半天,将将好扯出来。前头马动了一下,又卡了回去。

耽搁的有些久,后头武卫将军家等不及,干脆都下了马车预备步行上山。

武卫将军家林三姑娘看几个大男人弄一个马车都弄不出来,她忍不住翻白眼。顾不得她娘拉扯她衣裳,迈开步子就过去帮忙。

“这位公子。”林三姑娘头上顶着个帷帽,隐隐绰绰看不分明,“你叫他们都让开吧,我给弄出来。”

她嗓音清脆,中气十足,听着莫名有股男孩子气。

夏青山转头,看到一个不到他肩膀高的小姑娘,身形似乎有点肉乎乎的。他一愣,还没说话就被小姑娘给手一拨,拨了出去。

夏青山:“…”

然后他就见到这姑娘上前一手抓着车辙,旁若无人地蹲了个马步。

她哈地一声娇喝,肉肉的手爪子猛地一使力,眨眼就把两个大男人拉半天没拉出来的马车给扯了出来。

然后,夏青山又听见清晰地咔嚓一声脆响,马车的车厢矮了一边,他家马车的车轮子,被扯折了。

夏青山:“…”

林三姑娘:“…”

“那个,诶呀,对不住…”林三姑娘肉爪子挥舞的飞快,帷帽里小圆脸儿臊得通红,她没想到车轮子里卡了东西,使了蛮力扯出来就给人家弄坏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夏青山嘴角一抽,打量了一眼四周人,干干道:“…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林家夫人一脸不能见人的表情。

这没轻没重的丫头!

她快速地走上来,扯了她家的倒霉闺女便拉到身后:“真是对不住,小女莽撞,办坏了事儿。”

知道主人家是这边的老太太,她转头朝向夏老太,歉意地笑笑说,“请问夫人您府上贵姓,马车之事,我定会赔偿。”

夏老太被这一番变故弄得说不出话。

顿了顿,她才说:“我家中姓夏,承恩郡公府。”

此话一出,倒叫坐不住也下了马车的侍郎府女眷给听了个正着。

侍郎家太太脸色倏地一变,立即就抬腿走快了些。

侍郎家太太本身是不信佛的。听说郡公夫人来白马寺很勤,为着唯一的嫡女,她是打定了主意来碰碰运气。此时手边正带着她女儿,闻言,她便面上立即挂了笑款款走过来。

“原来是郡公夫人,妾身有礼了。”侍郎夫人福了福礼,道。

林家夫人也一愣,立即转头看向了夏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