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妧忽然笑了起来,李昇这才明白她是在逗自己,只揽着她的腰不松开,拉着她那娇嫩的小手,往自己身上摸过去,拿东西像一根铁杵一样硬邦邦的,李昇的眸色有些魅惑,顾明妧却是伸手按在了他的胸口,俯身低下了头去。

李昇最后把顾明妧揉在了怀中,喘着粗气道:“你母亲告诉我,你是七月初七生的。”但他知道…他肯定是等到那一天了。

“那又怎样?”顾明妧脸颊娇红,用清冽的菊花茶漱了漱口,靠在李昇胸口:“我是你的…这一生一世…都是你的了。”

京城的三月已是草长莺飞,周怡姗的婚事也定在了五月份。

眨眼间曾经一起嬉戏厮混过的小姐妹们,一个个的都出阁了。

顾明烟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身着凤冠霞帔的模样,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有这样好看的一天,仿佛今日出了这一道门,将来等待她的,就是无尽的荣宠。

周氏和顾翰清都太小看她了,她有哪一点比不上顾明妧和顾明珠?为什么她们的眼中就只有她们两个呢?顾明烟的心里陡然多了一丝不屑,站起来对着身后前来迎亲的宫人道:“我们走吧!”

她总有一天要让他们看清楚真正的自己,她才是那个能笑到最后的人,将来她是君王的女人,他们所有人都是要向她俯首称臣的。

顾明烟从厅中跨了出去,走在逶迤的红毯上,她缓缓的转过头,看见方姨娘躲在不起眼的角落中落泪。她心里仿佛划过了一丝涟漪,但很快就消失了。

因是立的侧妃,又在太子妃一年的孝中,所以司礼监并没有大肆铺张,只是派了迎亲的队伍过来,敲敲打打的热闹了一阵子,就把顾明烟给抬进了东宫。

太子从头到尾连人影都没有出现。不过也是,只有太子妃才能有太子亲自迎娶,一个侧字,其实就注定了顾明烟将来身为妾氏的身份。

如果将来太子能等大宝,那她必然也有所封赏,但她所出的孩子,一样也是庶子。

延寿堂里的一株海棠花开了,老太太请了周氏和顾翰清去赏花。

从去年开始,家里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老太太虽然很少管事,可她心里却是明白的。就比如这一次顾明烟嫁给了太子当侧妃,这实在不像是顾翰清的安排。

他们知道自己年纪大了,所以很多事情都瞒着她,可她还没有咽气呢!

顾翰清和周氏很快就到了延寿堂,外面迎亲的人才走不久,下人们都在收拾东西,也只有这延寿堂里,看上去依旧是清净的。

老太太喜欢礼佛,厅中点着檀香,闻着让人凝神静气的,心绪都平静了好多。

“老太太不是说让赏花吗?”周氏才坐了下来,就瞧见丫鬟带上了隔扇出门了,她心里有些忐忑。

“都到了这份上了,你和老大当真还有心思赏花?”老太太抬起头看着他们两人,蹙着眉心道:“老爷你如今是连我这个母亲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母亲这话怎么说?”顾翰清实在不想让老太太担忧,但有些事情又确实瞒不住。他怕自己的事情波及到二房,所以想了个法子,把二老爷顾翰文调任去了山西。那里是顾家的祖籍,顾翰文又曾经待过一阵子,也算有些名望。

“二老都告诉我了,说你打算致仕。”老太太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他怨你这时候把他给撵出京城,找我诉苦呢,我心里却寻思着你不是这样的人,你是有什么苦衷吧?”

顾翰清面色如常,见老太太还是问了,只回道:“母亲一直教导儿子要知恩图报,当年祖父曾让儿子投在了柳太傅的门下,后来儿子高中,被国公爷所喜,柳太傅素来和国公爷有些嫌隙,所以就跟儿子断了来往,后来柳家遭难,好些人都受了牵连,但儿子却也因此没有收到牵连,所以就想了法子,将柳太傅的独生女救了下来…”

老太太听他说到这里…忽然就反应了过来,指着他问道:“所以…所以…三丫头她?”

“老太太不要怪老爷,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周氏哪里还忍心去怪顾翰清,这一阵子他受到的煎熬实在不少,他一世经营出来现在的这份基业,如今说放弃就要放弃了。

老太太渐渐就安定了下来,缓缓落座,将手里的蜜蜡佛珠拨得啪啪做响,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上书致仕吧,避一避风头总是好的。”

东宫里张灯结彩,从顾明烟进府到现在,唢呐声一直都没有断过。训练有素的宫女服侍在顾明烟的身边,她坐在铺着鲜红色床单的牙床上,心里忍不住忐忑了起来。

太子虽然桀骜,却也是长相俊美的人,他们李家的人素来有一个好皮囊,李昇看上去英武伟岸、太子则是阴郁中带着一丝的邪魅。但此时顾明烟的心中,却涌起了莫大的自信。她终于嫁给了太子,她再也不是顾家姐妹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了。

从此之后,再也不会有人看不起她!

顾明烟忽然笑了起来,嘴角勾起优美的弧度来,她挺直了脊背,努力让自己显得不卑不亢,在细微的深呼吸中,听见门外传来太监的报唱声…

“太子殿下驾到!”

第175章 第 175 章

太子竟然到了她这里?

今日同她一起进门的, 不是还有那孙阁老家的嫡小姐吗?听说是个才貌双全的人。顾明烟还以为她今夜必定是要独守空闺了,没想到太子竟记得她?

难道是因为当日在景阳宫的那一面吗?顾明烟的脸颊都羞红了, 放在大腿上的手指有些紧张,缓缓的扭到了一起。

脚步声很快就传了进来, 太子的步子听上去有些懒散,像是喝醉了。顾明烟听见宫女向他请安的声音,那人果然带着几分醉态,开口道:“你们都出去吧。”

他几步就走到了顾明烟的面前, 低头看着坐在床沿上的她, 勾唇笑了笑, 忽然间弯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的面前:“你…想嫁给孤吗?”

顾明烟心跳个不停,带着掠夺气息的话语在耳边响起,她用力的挣了挣, 手腕被李睿捏得生疼,娇声道:“殿下…殿下你握疼我了…”

大概喝醉酒的男人都是如此的?顾明烟尽量放低姿态,伸手去扶住他的身体, 却被李睿狠狠的丢弃在床上。

盖在脸上的喜帕滑落到一旁,顾明烟惊吓中抬起头来,却是让她看清了李睿那双冰冷的眸子。

“东西呢?”一扫方才的醉态, 李睿站在床榻前, 眼神锐利, 居高临下的睨着她。

“殿下要什么东西?”顾明烟被他这样的表情给吓到了, 他看自己的样子, 完全不像是在看一个人,好像只是在看一样和自己无关紧要的东西,没有半点儿的感情。

李睿缓缓的俯下身子,鼻尖几乎就要贴到顾明烟的脸颊上,他忽然笑了起来,像是要哄她一样道:“手镯啊?…你拿了孤的手镯,难道不想还吗?”

“我…”顾明烟这时候才猛然回想起来,可她哪里还有什么手镯,那镯子早已经被周氏拿走了,那是她偷了顾明妧的东西。

“殿下不喜欢我吗?”顾明烟毕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心里总归还有些期翼,红着眼眶问李睿道。

李睿勾起顾明烟的下颌左右翻看了一番,最后才松开了手,面无表情的对她道:“孤不喜欢偷东西的姑娘。”他站起来,竟从袖中拿了一块帕子出来,将方才触摸过顾明烟的手指细细的擦了擦干净,将那帕子丢在了地上,这才准备拂袖而去。

“那殿下为什么还要娶我呢?”

顾明烟从床上坐起来,却只看见太子离开的背影。那人的脚步忽然顿了一下,顾明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觉得他再怎样,还是应该怜香惜玉的,毕竟她是他新婚的太子侧妃。

李睿幽幽的转过身来,隔着一道珠帘,他朝着顾明烟冷冷一笑,然后不屑道:“孤不过就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既然你没有…那就…算了。”

什么叫那就算了?

顾明烟跌跌撞撞的追了出去,哭喊道:“太子殿下…殿下…您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你的侧妃啊…我是太子侧妃…您不能这样对我…”

皇帝起身的时辰又比往日迟了半个时辰,朝房里已经坐满了等候早朝的朝臣。

孙阁老称病没有来,众人看见顾翰清坐在椅子上,便笑着上前恭维道:“还要恭喜顾阁老,以后就是太子的岳丈了。”

顾翰清面色平静,却是不苟言笑道:“普天之下,怕只有齐国公才有资格当太子的岳丈,众臣工还是不要笑话下官了。”

顾翰清已经写好辞呈了,只等早朝的时候面呈皇帝,他就可以回山西老家去了。如今三个女儿均已嫁人,也只有顾明远的事情尚未安排,但他春闱是在后年,可以让他去南山书院寄读。他还没有入仕,朝堂上的事情应该影响不到他什么。

顾翰清只觉得浑身轻松,神清气爽,并没有注意到监察御史黄正天看他的眼神有些异常。

御史台向来和朝臣们走的不近,大有泾渭分明的架势。顾翰清处事谨慎,为人正派,自入京就职之后,并没有的罪过御史台的人。

片刻之后,有太监前来报唱,说圣上已到,朝臣们便纷纷起立,按官序入殿早朝。

户部上呈了湖广两省遭遇大雨,突发水患的奏折,皇帝命户部派出钦差,巡视灾区、安抚难民。

又有工部尚书进言表彰黄河河堤工程,请皇帝封赏众河工。

一道道奏折从顾翰清的身边呈上去,他眼中不由多了一丝感叹之色,不惑之年,他本可以继续报效朝廷,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自古以来,但凡恋栈权利的大臣,没有一个是有好下场的,他不想重蹈古人的覆辙,但也实在不甘心在鼎盛年华隐退。

可有些事情,往往会毁于一念之差。

顾翰清叹了一口气,正要出列上奏,忽然瞧见有人从他身边一步上前,对着皇帝跪拜道:“臣监察御史黄正天有本启奏。”

“黄爱卿这次又要参哪一位?”皇帝冷冷的扫了黄正天一眼。

前年纪家的案子就是他挖出来的,当时还因为言语耿直,得罪了好几个大员,险遭灭口,但他却是一个不怕死的,一直把事情查到首辅赵钟海的头上,才被人给按了下来。

这一年赵钟海称病退出内阁,而他也一直在府上养伤,如今刚刚被圣上召回,却又开始寻死了吗?

大臣们个个都议论纷纷,连站在最前段的赵钟海,都隐隐溢出一丝冷汗。纪家的案子,要不是当时这黄正天受了伤,皇上把案子转至三司,若是还落在这他的手里,必定还要牵连出别的事情来。

然而不等大家猜测,黄正天便继续道:“臣要参文华阁大学士、吏部尚书顾翰清在任职应天府府尹期间,以职务之便,徇私舞弊、霸占官妓、伪造文书、罪同欺君!”

群臣哗然!

顾翰清陡然睁大了眸子,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黄正天。那人却一脸诚然,表情严肃,言语慷慨激昂。

皇帝堪堪冷笑了一声,抬眸问黄正天道:“你知道你参的是谁吗?”

“臣知道。”黄正天一身正气,耿直道:“顾大人的爱女昨日才嫁给了太子殿下当侧妃,他如今是太子殿下的岳父。”他顿了顿,继续道:“但臣以为,顾大人如今贵为皇亲国戚,就更要洁身自好,既然做过那些事情,就要坦然承认,所以臣还是要参他。”

大殿中有些喧哗,众人皆私下窃窃私语。顾翰清昨天才当了太子的岳丈,今日就被人给参了一本…实在是太精彩!

顾翰清笼在袖中的辞呈却还没有机会拿出来。

慎哥儿最近晚上一直睡得不安稳,老太太怕他扰了顾翰清休息,让奶娘抱着住到了延寿堂去,白天的时候才抱回来给周氏瞧瞧。

周氏知道老太太心疼儿子,又是这样的多事之秋,便也没有什么意见。这会子奶娘抱着慎哥儿过来,他正拿着个拨浪鼓玩,自己的小手摇一下,听见声音就咯咯的笑起来,看上去无忧无虑的样子。

周氏看见他,好像一下子什么烦恼都没了。她给慎哥儿喂了奶糕,小家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大口大口的咽下去,嘴角还滴着几滴口水。奶娘便在那里笑着道:“可是喂不饱你了,才吃饱又饿上了。”

房里头正乐呵呵的,外面却是有人进来回话,说顾翰清回来。

周氏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收了起来,把孩子递给奶娘道:“你带着他回延寿堂去吧,下午我再过去瞧他。”

奶娘抱着孩子出门,看见顾翰清正从外头的垂花门里进来。

春日的阳光格外好,小院中的几棵西湖海棠都已经开花了,白色的花瓣很是清雅。

顾翰清却没有闲情逸致欣赏这样的美景,几步走到房中,周氏已经沏了茶在等他了,他们夫妻如今很有默契。

顾翰清揭开盖碗抿了一口热茶,抬起头对周氏道:“我还是晚了一步,事情被御史黄正天给闹了出来。”

“啊…”周氏一脸茫然,这黄正天到底是个什么人?她也实在不清楚的很,但看顾翰清这蹙眉的表情,事情必定是非常棘手的。

“我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是谁指使他做的,但他一向是御史台最硬的骨头,一般人只怕请不动他,当年纪家的事情,还是他翻出来的呢!”顾翰清的眉心已经皱成了一团了。

“你说的,是那个连首辅都敢参的黄御史吗?”周氏依稀听闻过这件事情,只是有些不敢相信,低眉道:“这么说来,应该不是国公爷那边的人,要不然的话,当年纪家也不会那样惨。”

纪家当年和安国公府还是姻亲,如果黄正天和安国公府有私交,必定也会手下留情一些。

“我也猜不到会是谁。”顾翰清依旧拧着眉心,站起来在房中踱了几圈,心里却是乱糟糟的。

他现在想一走了之,怕是没可能的,不过好在那黄正天并没有透露出柳氏的身份来,他现在还算不上勾结谋逆,只是徇私舞弊而已。可但凡是有心之人想要查这件事情,怎么可能查不到柳氏的身份?

这里面还有好些关节他想不明白!

顾翰清叹了一口气,正要坐下来好好细想一番,却是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人不是这正院的丫鬟,而是常伴他左右的随从。

只听那人在外头开口道:“老爷,元宝公公派人来传话,说皇上传你即刻进宫!”

第176章 第 176 章

顾翰清才刚刚回府,连朝服都还没有换。

况且皇帝若是想要见他,也应该是先去内阁传话,他一日没有致仕,就一日是内阁的阁臣。

但皇帝有时候做事情,也是有些出其不意的。

顾翰清忙道:“你告诉传话的公公,就说我这就进宫。”

“老爷…”周氏看着顾翰清,心里实在有些担忧,皇帝这时候找他,能有什么好事情?他才刚刚被人参了一本,说不定会是劈头盖脸的骂一顿,然后让锦衣卫直接拉着他下狱。

“你放心,事情还没有查明之前,皇上不会对我怎样。”

但他这件事情,实在是没法深查,要是这样查下去,不等他自己致仕,头上的乌纱就不保了。勾结谋逆之臣,和徇私舞弊、伪造文书的罪可就不能同日而语了。

“可是老爷…”周氏拉着他,恨不能将他留下,仿佛他这样一进去,再出来的时候变会枷锁缠身,“老爷你等等,让妾身帮你把官服整一整。”

周氏蹲下来,伸手细细的抹平顾翰清衣襟上的每一个褶皱,帮他把绯色的袍子抻直了,指尖轻轻的抚过他胸前的锦鸡绣花图案。

顾翰清一把就把周氏抱在了怀中,低头在她唇瓣上轻蹭了一下,转身离去。

这几日锦衣卫都指挥使梁绍也在宫里走动的比较勤,顾翰清才从抄手游廊上转弯,就看见梁绍从大殿中出来,那人走到顾翰清的面前,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顾翰清向他拱了拱手,跟在领路的太监身后,一直走到了殿外,才停下脚步,跪叩道:“罪臣顾翰清求见。”

大殿中鸦雀无声,顾翰清跪在门口,觉得那高耸巍峨的大殿格外阴冷。过了良久,他才听见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咳嗽声。

皇帝的身子越来越差了。

“去把他喊进来。”皇帝倚在龙榻上,喘着粗气对元宝道。

元宝点头退下,走到门口,才对顾翰清道:“顾阁老,皇上请你进去。”

顾翰清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跟着元宝进去。皇帝才喝过了药,即便是薰着很浓的龙涎香,他还能一下子就闻出那刺鼻的气息。

皇帝过年的这一段时间,好像都是在撷芳园过的。早朝如今也是隔三岔五才上。

“朕忽然想找个人下棋。”皇帝起身,走到临床的大炕边,那里已经准备好了棋局。

顾翰清扫了一眼,却是猜不透皇帝的心思,只开口道:“罪臣惶恐,实在不配再同皇上切磋棋艺。”顾翰清说着又跪了下来,他以为皇帝宣他进宫,一定是因为早朝上有人参他的事情,可谁知道皇帝却绝口不提此事。

皇帝见他这般,却是笑了起来,有些闲散的拿着几枚棋子在掌心把玩,缓缓道:“人这一生,总有个头脑发热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做错事了,便是朕…你们不敢说,朕也知道你们心里数落了朕一把的不是。”

“皇上睿智英明,实乃百姓之福,皇上继位之后,四海升平、边关安定,皇上的功绩百姓有目共睹…”

顾翰清还没说完,却是被皇帝给拦住了道:“你知道朕最讨厌你什么吗?那就是拍马屁的时候说得跟真的一样,让朕以为自己真的有这样英明神武…”

顾翰清却道:“皇上本就是这样的天子。”就算先太子没有死,大魏的国运大概也是如此。事情都过去了那么多年了,孰是孰非,再提起来,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朕姑且信你这一次。”被人夸赞听上去总是悦耳的,皇帝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让顾翰清坐过去,他先落下了一子。

顾翰清只得拿起了白子,缓缓落子。

“朕还有一件事情要问顾爱卿。”皇帝忽然抬起头,看着顾翰清,眸中似笑非笑,缓缓道:“如今太子是你的女婿、肃王也是你的女婿,爱卿觉得…这两位女婿,你更喜欢哪一个?”

顾翰清手里的白子吧嗒一下就掉了下去,在棋盘上缓缓的滚了两圈,落到了脚下的金石地砖上。

玉质的棋子顿时碎成一片。

顾翰清心下一惊,忽然想起那本书来!

《大庸宫志》第三册 ,写的是前朝文帝的故事,文帝体弱,膝下唯有一子,顽劣桀骜,在位太子之时,常与大臣生事,不重儒学、不尊孝道、恣意妄为。文帝临终之时,废除太子,改立皇太弟,将皇位传于景帝。景帝忠厚谦和,善待旧臣,赦免太子,厚待众兄弟侄儿,从而造就了文景之治,使大庸空前繁盛。

而刚才那玉棋子掉在地上,分明也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兆头。

顾翰清只觉得脑仁突突的跳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却是郑重其事道:“两个都是臣的女婿,臣本不该有所偏颇,但若论人品贵重,肃王更甚一筹;若论才德,太子有才,但德行次之,臣更喜欢肃王。”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漫不经心的轻抚着瓷钵里的棋子,缓缓道:“这套棋子如今少了一子,也没有什么用了,就赠与爱卿了。”他顿了顿,继续道:“爱卿要记住今日说过的话。”

顾翰清从御书房出来,脚底仍旧是轻飘飘的。料峭的春风吹到他脸上,他方才醒了醒神,忽觉后背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