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面带微笑,若说陆绍衡对青桐一点心思都没有,他是不信的。多年相处,他对这个表弟兼心腹还算了解透彻。他偏好豪爽大气的女子,但同时这个女人又不能强大到让男人敬而远之。确切地说,他喜欢的是比一般大家闺秀豪爽但同时又具有妇德的女子。

秦王又道:“程陆两家是孤的左膀右臂,孤不希望你们兄弟之间有任何嫌隙。”

陆绍衡垂首应答,再三保证不会。

秦王引用青桐的话作引子结束了此次谈话,“她的性子不可能改变,正如男子的尺寸不可能更改一样。所以你要拿得起放得下,暂将儿女私情放置一边吧。”

“是。”陆绍衡红着脸低声回答。他的心头不禁涌起一股恼意,她怎么能把话说得这么放肆粗野?

关于青桐的话题到此打住,两人又说了些不太机密的军务政事。

青桐脚下生风,大步流星地回到花厅。

陆氏正陪着几个女客说笑,一见青桐进来,众人立即停住话题,将目光刷地一下投向她。

陆氏和蔼地问道:“我正问你呢,你这是到哪儿去了?”

青桐不答反问道:“夫人,不知程雪怎么样了?她伤得似乎不轻。”

陆氏脸色略变,心里暗骂青桐不会说话,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她极快地反应过来,眼中顿时涌上一丝担忧:“这孩子自从就是个多灾多难的。还好上天庇佑,这次没伤到根本,大夫说将养些时日就好了。”

青桐懒得跟这群人相处,但她做为客人能去的地方又不多,于是便发了一回善心站起身道:“你们继续,我去看看程雪。”陆氏正想开口推脱,哪知青桐打完招呼,便理直气壮地指使一个小丫头:“你,过来给我带路。”

陆氏气结的同时又大跌下巴,这敢情是把程府当自己家了。青桐带着小丫头扬长离去。众女各怀心思地笑笑,接着又说起家常来。

邓文倩笑道:“夫人别介意,青桐一向都是直来直往的性格。这也是夫人待客周到热情,让我们就像在自己家一样。”

陆明玉晃着陆氏的胳膊撒娇,“是啊是啊,我到了姑妈这里比在自个家还自在呢。”

陆 氏慈爱地嗔怪陆明玉:“你这孩子小嘴像抹了蜜似的。”她同时又赞许地看了邓文倩一眼,其实若论品性模样,邓文倩在几个人选中是最出挑的。家世清贵,相貌秀 丽,性子端庄稳重,心思细腻,行事周全。若是给元丰娶妻她一定会选这样的。可是程元龙嘛,那就算了。还是娶一个没能耐,又跟自己一条心的媳妇吧,比如陆明 玉这样的。

陆氏和众姑娘在花厅里各怀心思地打机锋,那厢,青桐已在丫头的带领下到了程雪的房中。程兰已先她一步到了。青桐简单问候了一声程雪,两人虽然不熟,但程雪早已看出青桐不得陆氏喜欢,便有拉拢结交之意。更何况中间还有个程兰,所以三人也算相谈甚欢。

青桐方才就有些疑惑怎么没看到程兰,这会儿一见到她就将疑问说了出来。

程兰还没回答,就听得包扎得全身像粽子似的程雪冷哼一声道:“呵,还能为什么?怕我们抢了她宝贝女儿的风头呗。跟那个九天玄女相比,我和兰妹妹就是那地上的泥,只配被人踩。”

程兰脸色大变,赶紧制止程雪:“大姐,你别这么说。”

程雪愤愤地道:“我就这么说,我可不像你,就会逆来顺受。”

程兰被她这么抢白,却并不恼,只是尴尬地看着青桐笑笑,转移话题道:“青桐妹妹,听说你今日又大显身手了。我真羡慕你。哪像我们手无缚鸡之力。遇到危险只能束手就擒。”程兰说话的时候,眼中流露的是浓浓的羡慕。

青桐也将秦王答应她去从军的事告诉了两人。

程兰不由得提高嗓门惊呼道:“你的家人同意吗?你不知道边疆有多苦?”

程雪也道:“是啊,边关确实很苦,京里的公子少爷们一个个豪情万丈的,说要博个功名,不知有多少人耐不得苦偷偷溜回的。况且,常年风吹日晒的,要不多久就会变得又粗又黑。”

青桐心不在焉地应了几声,程兰的话让她想起这事的确还没跟母亲和弟弟正式商量。她一向自主惯了,再加上今日事发突然,机会难得,她就来个先斩后奏。母亲白氏知道后少不得要哭闹一场。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走之前,尽量将家中的事安排妥当,省得有后顾之忧。

青桐在程雪房中逗留一阵,没多久程元龙也破天荒地来看程雪,顺路将青桐带走了。

程元龙脸色黯然,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青桐问道:“你怎么了?还在为你爹担心?”

程元龙点点头很快又摇摇头:“既是又不是。”

“你说清楚些。”

“就是,我还想去边关,可我爹却说上了战场便生死难料,他不放心我去。若真要去,也得在成亲之后。”

青桐蹙着眉头看着程元龙。程元龙百无聊赖地踢着路上的石子,突然她将脑袋往青桐跟前凑了凑,神秘兮兮地问道:“哎,你猜我爹想让娶你们中的谁?”

青桐反应平淡:“反正肯定不是我。”

程元龙嘴角一抽,心底哀嚎一声:能不能别这样。

等了一会儿,他只好失落地自报答案:“我爹看中的是邓文倩。”

青桐难得称赞一句:“你爹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程元龙:“…”

就在这时,他听到青桐自言自语道:“也不对啊,如果他真有眼光,怎么会选你后母为妻呢?”

程元龙一听到这话,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神色突变,咬牙说道:“那个女人,是用卑鄙下作的手段嫁给我爹的。”

青桐乍一听到这个秘闻,顿时来了精神。她快速地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些宅斗资料,宅斗文中,小姨子嫁姐夫是长盛不衰的题材。这个陆氏跟程元龙的生母一个姓,应该是她的妹妹。

青桐发挥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学术精神,经过简单联想推理后,做了个攀爬的动作:“她爬床强、暴了你爹?”

程元龙白了青桐一眼:“你能不能不要总这么直白。”话虽如此,可程元龙并没否认,那就是默认了。

青桐叹道:“原来如此,看她表面装得那么正经,原来这么豪放无耻。”同时,她有些疑惑,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嫁姐夫呢?反正她绝对不会接收姐姐用过的电动哥哥和按摩棒,细菌太多,怕得病。

青桐的思绪正在云游八荒,猛见程元龙正巴巴地望着她,一脸的欲言又止。

他 一见青桐回过神来,便低头瓮声瓮气地说道:“包子,这些话我也只能在你面前说个痛快。以前我曾跟表哥说过,结果被他训了一顿,他说什么婚姻是合两姓之好, 还说,做儿女的绝不能说父母的不是。说这是忤逆不孝。 我那时心里矛盾极了,有时觉得我该恨他们,毕竟那个女人打着给我娘侍疾的名号进府,结果行此下作之事,而我爹在我娘死后没多久就娶了她。可有时我又会愧 疚,觉得这样做似乎不对,我应该原谅我爹,应该忘记过去。”

青桐怜悯地看着程元龙,轻轻拍拍他的肩膀,一脸肃然地安慰道:“你觉得可恨就恨,觉得想原谅就原谅。这是你的感情你的感受,一切都应该由自己来判断,而不是由别人来判定。别听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从来就没什么应该不应该一说。”

程元龙好像被轻雷轰了一下一样,呆立片刻,继而感慨万端地说道:“包子,我发现你真的是大智若愚。很多时候一跟你说话,我就豁然开朗。你真是我的知音。”

青桐弹弹袖子,认真纠正道:“请把‘若愚’改成‘大慧’。别人是点石成金,我是点愚成慧。”

程元龙:“…”为什么每次到了关键时刻,他们的谈话都会往某种诡异的方向狂奔?

过了一会儿,程元龙忽又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大腿道:“对了,包子你最近是不是在找什么人?”

“你怎么知道?”

程元龙压低声音:“我当然知道,而且我还知道你要找的人可能在青楼。”

第九十六章 出发

青桐惊讶地看着他,心中暗忖道:难道他已经知道何正伦是她杀的不对啊,她当时把现场处理得算是完美的。

程元龙狡黠地笑 着,用手捏着下巴,斜睨着她,低低说道:“实话告诉你吧,我怕那个姓何的家伙对你不利,就让程玉有空就盯着他。那晚,程玉发现了他去了青楼。然后他扮做嫖 客跟在后面,结果因为没经验被一帮窑姐给灌醉了。何正伦被杀时他隐隐约约地听到些动静。他回来后向我禀报,我就猜想可能是你做的。后来一查果然是的。”

青桐一言不发地盯着程元龙,程元龙怕她误会,赶紧解释道:“包子,你别怕。我知道没事的。再说那个姓何的该死,杀得好!我就想问问你要找的人是什么样的?我能不能帮你?”

青桐松了一口气,就将当年乡下的邻居花小麦被卖到青楼的事说了出来。程元龙听罢忍不住破口大骂:“他爹还是个人吗?虎毒还不食子呢。把女儿卖到那地方,一辈子就算毁了!”

青桐也一脸愤然:“是的,我走之前就听说她爹好赌,若能提前料到,我一定先宰了他再走。小麦也是的,我临走时还送她一把刀,让她遇到危险就动手。”这个爹跟她的渣爹有一拼,早够一刀了。

程元龙笑笑,这还真是她的风格。接着,他详细询问了花小麦的长相特点,青桐只记得她小时候的样子。不过,大致轮廓应该变不了太多。程元龙说他回去画幅画像,让人悄悄在各个青楼里寻找,一有消息就告诉她。即便他来不及寻找,也会托付朋友和心腹下人帮着寻找。

青桐见他如此热心,自是十分高兴,爽朗地拍了一下程元龙的肩膀,“胖子,你真够义气。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告诉我。我定会为你两肋插刀。”

程元龙苦笑一声,摇摇头没接话。

青桐等人并没有在程府逗留太久,秦王很快便解决了这个问题,几位女客一齐向陆氏告辞回府,陆氏委婉地嘱咐她们说若有人问今日之事,就说有刺客袭击程英杰,秦王殿下及时赶来相救。他们也是这么对外宣称的。

青 桐才懒得管他们用什么理由,她只是高兴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她随着众人跟陆氏辞别时,陆明玉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突然笑吟吟地站起身,故作亲热地拉着青桐的手 说她一见她就觉得心生欢喜,还特地送她一方自己绣的帕子。青桐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对方既然送了,她也不好拒绝。只好接过来往怀里一揣,淡淡道了 声谢:“绣得不错,多谢。”

陆氏满脸笑容地看着陆明玉,开口道:“林姑娘…”

青桐不等她说完,便接道:“程夫人也要送我礼物,那多不好意思,还是别送了。告辞。”

陆氏:“…”她原本想借机问青桐的绣活怎么样,正好拿她与陆明玉相比,以便向程英杰证明陆明玉这人有多好。没想到青桐竟会中途截断她的话,下面的话她也不好再说下去。

主仆三人出了程府回去不提。

第二天,陆氏亲自服侍程英杰喝完汤药后便说道:“昨日多亏了林青桐老爷才得以脱险。此等恩情自然该重重报答才是。我准备让人多备些金银珠宝等贵重礼物送去。”

程英杰半靠在枕上,沉吟片刻,说道:“这样似乎不妥,礼自然是要送的,但不能直接送金银。”

陆氏道:“林老爷新逝,林大公子还小,送些金银岂不正好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程英杰若有所思地看了陆氏一眼,淡淡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无须担心,救命之恩与元龙的亲事是两回事。我正要和你商量,你觉得邓家姑娘怎么样?我昨日冷眼观瞧,觉得她比钟家二姑娘更适合。”

陆氏心里一咯噔,脸上神色不变,故意低头想一想,十分谨慎地说道:“邓家姑娘是不错,可是光入咱们的眼没用,还得看孩子喜欢不喜欢。”

夫妻俩正说着话,忽听得小厮在门口急报:“老爷太太,秦王府的刘总管来了。”

林家,青梧院。青桐正专心致志地擦着刀剑。灰灰菜和喇叭花正一脸忧愁地整着包袱。

灰灰菜皱着脸问道:“小姐,你真的要去边关吗?”

青桐头也不答:“早就想去了。”

喇叭花一脸不舍:“小姐这一走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别说是夫人和公子舍不得就是我们做下人的心里也难受得很。”

青桐端详着明晃晃的刀身,满意地点点头,随口接道:“都别难受了,我不在时,你们肩上的任务挺重的。遇到有人欺负林家,你们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先记着,等我回来再收拾他们。我出发前会托付朋友照料你们。”

白氏和林安源得知这个消息时先是担忧劝阻,最后见劝阻不了,也只好接受。白氏倒不再像以前那样爱哭。只是满心的不舍和担忧。一方面怕青桐出危险,一方面又怕她耽误了嫁人的最佳时期。“你一去几年,回来都成了老姑娘了,可怎么办?”

青桐实在不想跟她争辩,几年后她才十八九岁,算什么老姑娘。嘴里只得敷衍道:“娘你别着急,军营里最不缺的就是男人。我听人说,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更何况我比貂蝉还好。”貂蝉没有她能打。

白氏听到她这番自卖自夸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安源一脸深沉地看着姐姐,满肚的话不知该说哪句好。

青桐突然童心大起,像小时候那样,用力捏着他的脸颊,嘱咐道:“不用担心,你学武不行就好好读书吧。只是别读傻了。那些孔子方子儿子孙子之类的话别全信。看事情要用自己的脑袋想,哪怕想错也比没有自己的想法好。”

林安源重重地点点头,他默然半晌,忽又说道:“姐,你还是女扮男装吧。这样也方便些。”

青桐皱眉,摇头拒绝。她才不愿意遮遮掩掩的。林安源知道她这人固执已见,也没再多说。

青桐在家休息了三天,程元龙就派程玉说他们明日就要出发。

程英杰拖着病体主动请缨,在秦王一派的斡旋下,皇上终于答应任他为主帅,前去抵御漠北胡虏。

第九十七章 初战

到了第四日,天刚蒙蒙亮,青桐便迫不及待地背着包袱挎着腰刀、铁棍以及装着各式暗器的百宝箱和各种药丸,告别了泪眼朦胧的母亲和弟弟,拒绝了下人的护送,一个人朝程府奔来。

当程英杰看到青桐时,才猛然记起秦王还给了自己一名特别的女将。他虎着脸严肃地说道:“林青桐,你须知道边关艰险异常,与京城是天地之别。况军令如山,不能儿戏,即便是我亲子,若是犯错照样严惩不贷。你真的确定要去?”

青桐懒得跟他辩解:“是秦王殿下差我来的,我不是来和你商量的,是来通知你的。”

程英杰有些气结。青桐环顾大厅,只看到陆绍衡和一个文官模样的中年男子以及十几名家将,并没看到程元龙。

陆绍衡心情略有些复杂,他出声解释道:“姑父已经向陛下请示过,留元龙在京中。”

这也是程英杰再三思索的结果,战场无情,人命无常。谁也不知道去了边关会发生什么。若是父子一起去,若有个闪失,程家便无应门之男。

青桐不解,追问一句:“他愿意吗?”

陆绍衡偷眼看了满脸愁容的程英杰一眼,赶紧截住话头没再说下去。

青桐还想再问,可惜时间已经不多了。不多时,程英杰便下令出发。由于他身体尚用复原,便令军师朱用和陆绍衡带领队伍先行,他坐着马车和亲随紧随其后。

青桐也领到一副藤甲和兵器,陆绍衡命她跟随后军师朱用旁边。

大队人马出了城后便一路疾行,到点打尖做饭,晚间搭营歇宿。每到这时,管理营帐的总管便会口出怨言,“行军打仗本就是男人的事,这倒好,带了一个娘们来,帐篷都得多搭一顶。”

别一个士兵附和道:“我听老人说,带女人上战场不吉利…”他话没说完,就见青桐正沉着脸大踏步朝他们走来。

营帐总管和士兵一齐闭嘴,讪笑着没话找话。

青桐在两人面前站定,问道:“报上名来。”

“啊?”

“想打一架吗?”

旁边的士兵赶紧替两人说道:“那位是于总管,这个叫王二。林女侠军中不能动手打架的,否则要一起被罚。”

青桐点点头:“闭上你们的嘴,如闭不上我会帮你们。”

第二天早上众人便惊异地发现王二和于总管的嘴肿得像缸沿一样,连说话都不利落了,吃饭也比人慢半拍。更可怕的是被人他嘲讽打趣。两人都怀疑是林青桐搞的鬼,但又想不明白她是怎么做到的。

两人憋了一天,到了晚上终于鼓起勇气来问个究竟。青桐似乎早就等着他们来问,淡淡地答道:“很简单,我气得半夜睡不着,梦游到你们营里,给你们的破嘴涂了点东西。”

两人瞠目结舌,同帐有几十个兄弟,竟无一人察觉她的到来!

青桐又抖露出让人心惊胆寒的一句:“其实我手里拿的还有针线,缝缝豁口也不错。你知道的,梦游嘛。军法应该不管的。”

两个吓得冷汗直流,仓惶离去。不到半个时辰,林青桐梦游的事便被传了个遍。这也带来一个好处,再没人敢光明正大的议论她了。至于私下的,她才不管,别让她听到就好。

闲言少叙,话说简短。大队人马继续北行,越往西北景致愈荒凉愈寒冷。头顶雁唳长空,面前是黄沙白草,有时数百里见不到人烟。好容易遇到几个村落,亦是房屋惨败,蓬蒿遍地。

胡兵几乎每年秋天都进入大晋打秋风,所到之处,肆无忌惮地烧杀掳掠。很多百姓不得不内迁。有时,他们扎营下寨时甚至能挖到累累白骨。

队伍离他们的目的地——四平关越来越近了。士兵们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神色渐渐变得凝重。

离四平关还有数百里时,朱用派了几十名斥候前去打探军情。

每当斥候回来入帐向朱用禀报军情时,青桐便察觉到朱用的神色会沉重些许。更可怕的是她发现斥候的数量在逐渐减少。

这一天傍晚,一名斥候歪骑着马一路急驰入营。到了朱用营帐前,扑通一声从马上一头栽下。朱用赶紧命令军医前来救治,可惜的是最终救治无效。

青桐听到士兵悄悄议论说,四平关已被漠北胡兵围住了,眼下正在苦战,危在旦夕。那些斥候是遇到了打靶的探马,对方很可能就在前方等着他们。

是夜三更。月色微明,繁星点点。军师朱用营帐里的灯一直在亮着。陆绍衡等几名主将都聚在帐里与军师商议对策。

陆绍衡踱着方步问道:“我们要不要请示将军?”

朱用捋着胡须缓缓说道:“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即便请示怕也来不及了,我们见机行事吧吧。”

青桐做为一名没有编制的小兵,也管不了这些头头们的决定。她只好做自己的事。

她没什么差事,闲人一个,每天一得空,便拿着一只铁锤砸石子。她将石头砸成尖锐的三角形。再用棉袄包好放在到特制的大褡裢中。

有士兵问她做这些有什么用,青桐一边砸一边答道:“砸敌人。”士兵笑笑走开了。不用说,青桐又为枯燥的军营生活提供了一些笑料。

又行了两日,他们离四平关越来越近了。

在离四平关还不到百里时,却见一名骑兵从他们身后追赶而来,接着是如雷的马蹄声响起,是主帅程英杰听到消息后,疾行追赶而来。

程英杰面色仍有些苍白,他一脸严肃,众人不及寒暄便沉着脸一起入帐商议军情。

队伍最终在离四平关五十里外的第二道屏障乱石山旁驻扎下来。程英杰命人昼夜轮流巡逻,朱用破天荒地命令伙房杀羊再猪,不限量供应。士兵们都隐约预感到这是要打大仗了,不过,既然来了也只能随欲而安。

青桐锤完石头,磨完刀,拿着大竹碗去领饭。因为不限量供应,青桐一共吃了六大碗肉和七个大馒头。到最后,打饭的直瞪眼。真没见过这样的女人,比男人还能吃。

这顿饭果然不是那么好吃的。饭后没多久,就有斥候急急来报说,前方十里外发现了番兵的大队人马。约有七万之众。

程英杰听罢,面色沉重。他们虽有十七万人,但是他们的士兵跟番兵的战斗力不可同日可语。大晋和前朝一样,对胡兵一贯采取守势。他们的优势是守城,而不是进攻。

程英杰倒也没着慌,命令队伍列好阵势,弓弩手,前锋后勤一一吩咐完毕。然后骑着一匹火红高马和骑黑色骏马的朱用一起立在中军之中,静静等着敌军到来。

青桐依旧没人搭理,不过,她自己混到了程英杰的亲兵队队中。她背着两只沉重地大包袱,一手提刀一手握棍。翘首以待敌军。

在紧张压抑的气氛中,敌军终于来了!

这阵势真够大的,先是震天彻地的驼鼓和呜呜刺耳的胡笳声。接着大地上腾起了遮天蔽日的滚滚征尘。马蹄声震得大地一阵颤抖,一起颤抖的还有部分士兵。

征尘散后,便是随风招摇、画着狼头的黑色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