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佳琪撇撇嘴,去年这时候她也是在后半夜过来的,那晚,乔矜坐在楼下弹琴,一首《happy new year》被他一连降了好几个八度,一个音顿一下,断断续续的,像是在自娱自乐,但更像是在怀念着什么。

察觉她来了,他指尖继续动作,头也不抬:“有事?”

“没有啊。”

他笑了一下,终于看过来一眼,语气凉凉地说:“哦,你太闲了。”

的确是有点闲,但她明明还怀揣着其他一些情绪的。来不及去弄明白为什么每年这时候都会在半夜过来找他,刘佳琪已经想都没想地呛声:“我来炫耀一下我们家过年好有气氛不行啊!”

此刻又过了一年,刘佳琪早已理清了心里的情绪,她很直白地说:“我不是来炫耀,我来陪陪你。”

乔矜轻敲在桌沿的手指顿住了,他微侧过头,隐下眸里的惊诧和不可思议,“嗯”了一声,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

好吧,他承认,是有那么一点孤单。之所以把家安在郊外,是因为这里安静,除了刘佳琪,几乎不受人打扰。之所以三个机器人助手都不能智能对话,也是因为安静,他说什么,它们只要负责听就行了。可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实在太安静了还真是有点苦恼呢。

刘佳琪指示机器人图书管理员将西边第三层的左起第五本书拿给她,她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乔矜对面低头看书,也不说话,除了间隔一会会发出翻书的沙沙声,以及咕噜咕噜的吞咽牛奶的声音,再无其他。

乔矜时不时地拿余光看她,这就是她所谓的“陪”?身体的作陪?或者精神的看陪?

令他感到更加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还觉得如此安谧的时光本该如此陪伴,他居然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舒心。

*

大年初二,刘佳琪跟着爸妈前往周宅拜年。和有钱人相处,红包不要太多好不好。刘佳琪笑眯眯地把红包统统塞进口袋里,手摸在里面,厚厚的一沓让人分外踏实。

乔矜是个有钱人,他这些年在外面的赚钱手段多到她十根手指头都数不过来。她太懒,比不得他常年放眼找路子,只能一心一意地做个穷学生。春节是她一年中最开心的时候,虽然没有每天数钱数到手抽筋那么夸张,但至少也有数到手舞足蹈那么激动。

这样想想她还挺没出息的,自从意外来到这个星球,不用再日日夜夜地奔波于星际飞行,她不但恢复了懒惰颓废的本性,而且还变得好容易满足。

就在刘佳琪坐在后花园里对着冷风唉声叹气的时候,比她大一岁的表姐周姿一屁股坐在了她旁边。

哥俩好地搂住刘佳琪肩膀,周姿望着天说:“期末你考得怎么样啊?”

“一般般吧。”

“哎。”周姿顶着个苦瓜脸叹气,“原来在学校没有喜欢的人,上学真的一点动力也没有。”

正常人现在的反应应该是八卦“啊,你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了?”或者“你这是想恋爱?”吧,可刘佳琪的思维明显更跳跃一点,她颇为赞同地点头:“学校虽然得到了我的人,可是却得不到我的心。”

周姿:“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找个人喜欢一下?”

刘佳琪:“学校就算得到了我的心,我很快就会精神出轨的。”

周姿扭头:“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刘佳琪愣了愣:“你说什么?”

周姿崩溃地摆摆手:“算了,不说了。”

“嗯,不说就不说吧。”

“…”

作者有话要说:(修)

评论区太冷清,寂寞得写不出小剧场

唔,我家这位外星男主是别扭傲娇的土豪…矜

chapter 6

周姿从小练舞,盘得发丝青,裙短纤腰软,是个十足的大美女。

虽然刘佳琪承袭了周冉的五官,相貌也十分出众,但在身材上却明显比周姿差了一大截。周姿的身材纤细有度,凹凸有致。而刘佳琪呢,从上到下,一马平川。

周姿笑话她是太平公主,刘佳琪却浑不在意。胸大她嫌累赘,她的胸之所以平得看都看不出来,是她用精神力给缩回去的,她想让它小它就小,想让它大再让它大回来不就行了么!可惜她不想罢了。

她目前唯一的想法是,如果大姨妈也能用精神力甩脱掉那就再幸福不过了!

已经进-入高考复习阶段的周姿依然和过去一样吃吃睡睡、万事不愁,同样身为学渣,周姿比刘佳琪更有觉悟:“我们现在模拟考测得都不是成绩了,而是手机的信号。”

刘佳琪表示不理解:“你们都要高考了,还弄虚作假啊?”

周姿睨她一眼:“嘿,敢情我们这些成绩差的学生生来就是用来衬托好学生的成绩的是吧?就不允许我们在高考前逆袭几次啊?等到了真正高考,还可以说之所以没考好是因为发挥失误!”

刘佳琪若有所思的地点点头:“哦,那逆袭成功了吗?成功了几次了?”

周姿人一下子就蔫了,不过很快又强打起精神,握拳:“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刘佳琪拍拍她肩膀,帮她出谋划策:“其实逆袭失败了也不要紧的,你从来没有考好过,高考失利就变得很正常了啊,你可以跟别人说是因为你智商跟不上,没有人会因此责怪你的。”

“…”周姿好想翻脸!

*

刘佳琪跟随爸妈离开周宅时,周姿甩了个冷脸给她,连送都没送,蹬蹬蹬直接上楼了。从小到大也不是第一次闹别扭了,刘佳琪没觉得有什么,倒是周冉在回家路上忍不住从副驾驶座上转头到身后问她:“和姿姿又闹矛盾啦?”

刘佳琪坐在车里低头玩欢乐斗地主,心不在焉地回答:“放心吧,我不会和她一般见识的。”

如果周姿现在也在场,她一定会对着刘佳琪大吼:“是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好么!!”可惜她不在,看不到刘佳琪“翩翩的风度”。

到了H大,刘佳琪爸妈把她送到旧职工单元楼下,顺便拎了点路上买来的东西上去。

晚上,刘佳琪在小企鹅上敲乔矜。

六加七:流口水,奶奶做的糖醋里脊好好吃。

仙人桥:呵呵。

六加七:要不我去冰箱里偷点出来给你尝尝?

仙人桥:呵呵。

六加七:你嘴巴抽筋了吗,呵呵个毛毛?

仙人桥:你脑子抽筋了吗,炫耀个毛毛?

六加七:我没炫耀,我就是想让你也尝一尝。

等了两分钟,无人回话,聊天窗口上连呵呵也没有了。

六加七:咦,你去嘘嘘了?

去“嘘嘘”的乔矜静坐在笔电前一动不动,真是诡异啊,他竟然又一次觉得…好舒心。

迟疑了十几秒后。

仙人桥:你们吃剩下的东西就不用特地拿来给我尝了。

六加七:你嘘嘘好速度!是不是膀胱气化不足啊?

啪——

一把合上笔电,乔矜冷着脸,满头黑线,幽深的瞳孔里隐隐含着一丝懊恼。他脑神经被电钻给凿了才会感到舒心,根本就是缺心眼啊!

刘佳琪眼睁睁看着乔矜的头像突然暗下去,心想,他的身体果然出问题了,居然恼羞成怒了。

刘佳琪深深表示同情。

*

大年初三,又是新的一天。

一大清早,刘佳琪先跟着爷爷去公园开嗓,回来时在校门口站牌那儿买了六个白生生的包子,祖孙俩一人啃着俩包子轻哼着二重唱,慢悠悠地晃回了家。

家里,陈奶奶穿戴整齐,正准备出门。

刘爷爷把手里拎的两个蘑菇青菜包递过去,目光不善地哼了哼:“这是去哪儿啊,大忙人?”

陈奶奶接过包子,拿起茶几上事先备好的礼盒看着他:“你要是吃味就跟我一块去,别在这儿给我阴阳怪气。”

“哼,随便你。”陈爷爷一扭头,把书房门一摔,像个发脾气的小孩子,看得刘佳琪一愣一愣的。

刘佳琪问:“奶奶,您要去哪儿?”

陈奶奶扶着墙在玄关换鞋:“去看个老朋友,给他拜个年。”穿好鞋,不忘嘱咐,“中午你爷爷要是不给你做饭,你就回家去吃。”

刘佳琪点点头,表示知道。就算爷爷给她做了饭,她也不敢吃啊。

这时,闹脾气的老头子“刷”又从里面把书房门打开了,没好气地伸出头来喊:“你把琪琪也带着,我和小野他奶奶约好了去老年合唱团彩排,没工夫带她!”

刘佳琪睁圆了眼睛无辜地看着她爷爷。她不需要人带啊!再说,不是早就说好了要带她去看排练的吗?再再说,李润野他奶奶不是有事去不了吗?

陈奶奶知道老伴话音里藏着的那些小心思,无奈笑了笑,也没拆穿他,直接拉着刘佳琪就走:“来,琪琪,奶奶带你去认识一个和蔼可亲的爷爷。”

身后,刘爷爷气闷地使劲哼了两声。

*

刘佳琪跟随着奶奶打的到了老城区,街道两边一排排老式的红砖房在岁月的洗礼下越发透出一股通透平和的韵味来。

司机按照陈奶奶的指示停在了一棵粗-壮的老槐树下。槐树的树型高大,根深而发达,由于根部地表受雨水冲刷的时间较长,部分根系常年裸-露在外。

一栋三层的陈旧小楼在老槐树亲密的拥抱中若隐若现,陈奶奶上前摁响门铃,好半天才传来沉沉的脚步声。

厚重的铁门终于拉开了,来人比刘爷爷年长一些,鼻梁上架着一副老学究样式的金边眼镜,即使已经上了岁数,却依然有着清俊儒雅的身姿。

“来了啊。”他笑看着陈奶奶,就像是欢迎她回家一般亲切寒暄。

陈奶奶给他介绍:“这是我孙女琪琪。琪琪,叫林爷爷。”

刘佳琪乖巧听话:“林爷爷好。”

尽管没有预料到陈墨会带着孙女一同前来,林书砚也只是怔忪了两秒,很快勾唇浅笑着引领祖孙俩进了屋。

屋内陈设简朴,随处可见的都是一些斑驳的有些年岁的家具,甚至楼梯的木板都脱了皮、翻着卷。刘佳琪东瞅瞅西瞅瞅,满眼都是好奇。一屋子年岁的味道,让在天-朝生活了十七年的刘佳琪倍感新鲜。

林爷爷给两人分别沏了杯铁观音,用的是一对细瓷茶杯,白釉微微泛着青色,光洁而明亮,杯面上雅致鲜亮的写意五彩花卉文饰低调地绽放着它经久不变的气韵。

刘佳琪伸手就要端起它来研究,陈奶奶赶紧阻止她:“小心烫。”

无奈地收回手,见林书砚毫不掩饰地在打量她,刘佳琪皱了皱眉,他眸里流露出的那种越看越喜欢和越看越悲惋的复杂情绪是几个意思啊?一会觉得她长得还挺俊俏,一会儿又觉得其实她也就那样?

刘佳琪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她瘪着嘴不开心了。

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而尴尬,当陈奶奶注意到林爷爷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自家孙女的时候,陈奶奶轻咳了一声,打破了屋内的沉寂:“这次回到H市,就不走了吧?”

林爷爷笑了一下:“都退休了还能去哪儿呢,哪儿都没有家好啊。”他带着感慨的语气摇了摇头。

林书砚毕业于首都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退休前,他是首都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在外面呆了那么多年,眼下重回H市,重回自己早年的家,既亲切又陌生。

也许是都回忆起了某些消逝的岁月,陈奶奶和林爷爷饱经风霜的面容一下子变得有些神思恍惚。

刘佳琪无聊地蹬了几下腿,刚要把手机从袋子里拿出来,门开了,一个长发飘飘、身着宝蓝色大衣的年轻女人拿着钥匙从门外走了进来。看见屋里坐着两个陌生人,她询问的目光无声地对向了林爷爷。

林爷爷迟疑了一秒,连忙站起来指着年轻女人说:“陈墨,我孙女馨木。馨木,这位是爷爷的老朋友,H大的陈教授。”

林馨木流露出惊讶,客气地点头问候:“陈教授您好。”

陈奶奶笑着摆手:“别叫我陈教授,叫我陈奶奶就行了。”

林馨木笑,迅速改口:“陈奶奶您好。”

“诶。”

“她是?”林馨木看向坐在陈墨旁边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女孩子,问。

“我孙女琪琪。”陈奶奶碰了一下像是已经神游到天外去的刘佳琪,“琪琪,快叫姐姐啊。”

刘佳琪终于眨动了一下眼睛,站起身,头往下一低:“林老师好。”

“…”不明情况的三个人同时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6+7你造吗,你现在一口一句林老师好,等以后你会一口一句吐槽,林老师好个毛毛!

一口气看到这里都不收藏,都不粗来撒花花,我已经不知道该拿泥萌这群小妖精肿么办了

chapter 7

林馨木研究生毕业才不过半年,在H大附中带高一年级两个班的英语课。人长得清丽脱俗,脾气也温婉可人,深得同学们的喜爱。她和乔矜就是H大附中的两个极端,同样年轻,同样相貌过人,一个走到哪里都深受爱戴,一个随便往哪儿一站就令周围噤若寒蝉。不过,美人的共性在于,不管身在何方,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过目不忘的刘佳琪对这个在考场上一直关注自己的女老师印象深刻。并且,凭借她惊人的听力,乔矜和林馨木的对话丝毫不漏地都被她捕捉进了耳朵里。也正因为如此,那天她不免多看了林馨木两眼。

此刻,刘佳琪面对三个人的不解并没有出声回应,倒是林爷爷率先反应过来,笑着说:“琪琪在H大附中念书吧?见过你馨木姐姐?”

被他这么一说,陈奶奶反应了过来:“原来馨木是老师呀,教什么课的?”

林馨木此刻已经脱掉大衣,找了位置坐下:“英语,我带的是高一八班和十七班。琪琪是这两个班的学生吗?难怪我觉得这么眼熟。”

刘奶奶正要说我家孙女已经高二了,刘佳琪却在一旁叹了口气:“林老师,我都认出你了,你却不记得我了。哎,难道我长了一张大众脸吗?”她摸着脸,喃喃,“我觉得我长得挺有特色的啊。”说完,又是一声伤感的叹息。

林馨木大概是从没遇见过这么自恋又自来熟的女学生,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去回应。

林爷爷开怀地笑起来,对哭笑不得的陈奶奶说:“这孩子的眼睛像你,不过这性子…比你当年可要活泼多了。”

提到当年,陈奶奶怔了怔。正了正神色,她勾唇点了下头:“模样像她妈,性子嘛,倒是像刘威,就连兴趣爱好也随他。”

林爷爷没有应声,他深深瞅了一眼陈奶奶,眼神暗了暗。

*

午饭是在林宅吃的,林爷爷亲自下的厨,林馨木在一旁打下手。两个人在还算宽敞的空间里各自忙碌,多年配合下来的默契无人能及。

林馨木切着菜,忽然停下动作,微侧着头望向林爷爷。老人家的头皮肤质不好,忌讳染发,半边头发都快花白了。这些年,眼睁睁看着他一点点的苍老,从小和爷爷相依为命的林馨木经常患得患失,她惧怕生死,惧怕离别,小时候那些不好的记忆时常会跑到眼前来刺激她脆弱的神经。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爷爷身体康泰,长命百岁,不要舍下她孤单一人。

今天爷爷看上去心情很好,她看得出来,是因为那个人来了。那个人,那个让他惦记了一辈子同时也遗憾了一辈子的女人,带着她的孙女,说话时又会不经意间提起她的家人…

林馨木咬了咬下唇,她替爷爷感到难过。她想起读研的最后一年,她问爷爷去哪里教书好,其实她的意思是指去首都的哪所学校,以她的学历,随便进哪所都没问题。可她没想到的是,老爷子沉思良久后会建议她来H市。

他那时候的原话是:“馨木,我想了很久,退休后我决定回老家,回到生我养我的地方去。虽然现在已经物是人非,可至少在我还活着的时候能尽量寻回一点过去,哪怕是一个老朋友也好。”

窗外首都的夜闹而不嚣,林馨木站在他身后看着他萧条的背影,深深为之动容。她大学时也和一个男孩谈过恋爱,可家里有个深情了一辈子的老男人时时在眼前晃,和那男孩在一起总觉得哪里不对。如今分手多年,她终于知道缺少了什么,是小鹿乱撞的那一种怦然心动。

客厅里,刘佳琪吃着精致的小点心闷头玩暴力摩托,刘奶奶瞥了她一眼:“这游戏就这么好玩?”

刘佳琪不置可否地盯着手机屏幕说:“我心情不好的时候,看见摩托车被我踢翻了心情就倍儿爽。”

刘奶奶愣愣开口:“你现在心情不好?”

听到这么一句,刘佳琪幽怨地抬起头来看着她:“奶奶,如果您的存在感也低到让人家过目即忘,您心情能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