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小南。”
大家纷纷上前,乔南端着一杯送到曲咪桌上,却见她桌上空着,没有人。
“咪咪没来吗?”
许争放下电话,脸色有些失落,“她刚刚给我发条短信说家里有急事要回去一个星期,我再给她打电话,她就关机了。”
“哦哦。”乔南应了声,把手里的咖啡转而放在瘦高桌上,笑着安慰他,“肯定咪咪这会儿不方便联系,等下她肯定会给你回电话的,不要担心。”
许争接过咖啡,眉头始终紧锁。
同事们拿过咖啡也都各自开始工作,乔南坐在电脑前,盯着前面曲咪那张空掉的桌子,心底隐约有种不安。
在她看来,许争对曲咪的心思很明确,也是真心同她交往。曲咪和许争两个人挺般配。许争家虽算不上富贵,但也条件不错。曲咪家里条件不好,如果能够嫁给许争安安稳稳过日子,有许争疼爱她,将来一定可以幸福美满。
可是…
乔南叹口气,别人的故事她无法指手画脚。须臾,她不想乱想,专心埋头工作。
上午十点钟,市中心一家高级俱乐部内,有场酒会。其实说是酒会,无非就是上流社会圈子里的人们见面聊天,玩玩乐乐。
平时这种场合郁锦安都不会露面,但今天郁敬铠特意给儿子打电话,叮嘱他一定要来走动走动,多结交一些友人。
宴会厅选在三楼,倒是一处清幽的场所。没有烟雾缭绕,没有觥筹交错,踏进大厅的入口,吸入鼻息的兰花清雅香气袭人。
郁锦安不自觉侧目,多看了几眼大厅的布置。清一色白色桌布,没有浮夸的奢华,竟与往日的那些聚会有几分区别。
大厅中已有人头攒动,郁锦安双手插兜走进去。刚步入大厅中央位置,笔直前方的落地窗前,便有一阵钢琴声传来。
一架黑色三角钢琴,屹立窗前。周围布置着花架,缠绕的绿色藤蔓上面结出紫色小花。
端坐在琴凳中的女子身着一件黑色拖尾长裙,柔顺的深棕色卷发垂在腰间,她微微低着头,双手灵活的跳跃在黑白琴键中。
四周围不断有人围拢过来,无论男女老少,都在静静聆听那美妙的钢琴音乐声。
郁锦安屹立于人群最外围,双手插兜,同样欣赏着美妙的音乐。人类对于美好事物,出于本能都会流露出欣赏。
他自然也不例外。
一曲毕,众人掌声四起。邵卿优雅的转过身,微微施礼对大家的掌声报以微笑。
“谢谢大家。”
“邵副董事长真是多才多艺啊!”
周围吹捧声渐起,郁锦安神情淡漠的退出那个圈子,只觉得乏味。
身后一道清清灵灵的声音,郁锦安偏过头,邵卿举着酒杯走过来,“我们又见面了。”
她主动伸过来酒杯,郁锦安不好不给面子,也端起一杯香槟虚虚的同她碰了下,“你琴弹的不错。”
“听说郁总三岁就学琴,想必比我弹得好。”邵卿莞尔一笑,轻抿了口酒。
“你怎么知道的?”郁锦安皱眉。
“上次我同郁董事长聊天,听他无意中提起过。”邵卿眨眨眼,主动邀约,“如果有机会,下次我们共奏一曲?”
男人好看的剑眉蹙了蹙,神色倒是没有太大的起伏,“好久不弹了,不敢在邵副董事长面前献丑。”
邵卿敛眉,“叫我邵卿就好,不要带个董事长,我不想变成老头子。”
郁锦安笑了笑,未置可否。
纵然邵卿善于交际,但面对郁锦安的冷,她还是有点招架不住。
这边落地窗前,一位是邵氏最年轻的副董事长,一位是安锦电视台最年轻的接班人,众人不自觉往他们两人身边靠近,逢迎巴结,投其所好,也有甚者趁机想要打听出点什么内幕消息。
郁锦安抿了口香槟,不断看着时间。他忽然想起乔南,想着如果此刻她也在这里,会说什么做什么?
“哇!好多蛋糕啊!还有冰淇淋!”
“喂郁锦安,这里有你最喜欢的三文鱼耶!快点过来吃,这里供应的食物都不要花钱呢。”
“怎么?你不爱吃?真是挑食,浪费!”
男人蓦然勾起唇,唇齿间溢出一抹笑。相比这些人伪善的面具,他更愿意欣赏乔南真实的可爱。尽管她不够要贵,不够完美,也不够聪明。可是她的样子,却是他愿意看到的模样。
突然很想念她。
邵卿应酬完一批人,转过头就看到郁锦安站在窗前发呆。她红唇轻抿,盯着他嘴角弯起的弧度,眸色沉了沉。
临近中午,乔南突然接到曲咪的电话。随后她风风火火离开电视台,打车赶到曲咪家。
叮咚叮咚!
铃声响过两次,曲咪才谨慎的把门打开,“你没有告诉许争吧。”
“当然。”乔南大步进来,曲咪赶紧把门关上。
“瘦高说你家里有事回去了,你怎么又在家…”乔南话还没说完,只见曲咪脸色苍白如纸的坐在沙发里,“咪咪,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生病了吗?”
曲咪低头坐在沙发里,半天才说道:“我,我刚刚做完手术。”
“什么手术?”乔南瞪大眼睛。
“流产手术。”
狠狠倒吸口气,乔南眼神一暗,“曲咪,那是一条无辜的生命,你没权利不让她来到这个世界上!”
“可她本来就不应该来!”曲咪情绪瞬间也失控,“我没有想过这么早生孩子结婚。”
乔南气的全身发抖。
“小南,”曲咪红着眼睛,质问道:“如果换作是你,你也会把孩子打掉的。”
乔南摇头,坚定的摇头,“我不会打掉她,那是我的孩子,我舍不得!”
“你…”曲咪无语,转念一想她跟乔南争执这些毫无意义。
“孩子也是许争的,你应该告诉他。”乔南心底深处的某个部分,突然被触动。
“不行,”曲咪撅嘴,“如果许争知道,一定会要跟我结婚。”
乔南失望的看着曲咪,这刻觉得她好陌生。
望见乔南谴责的眼神,曲咪哇一声哭出来,双手紧紧搂住乔南的脖子,“小南,我其实也不想的,可我真的没有办法。我现在肚子好痛,下身还有出血,我在这里一个亲人都没有,又不能告诉许争,我只能求你了,呜呜呜…”
轻轻叹了口气,乔南慢慢平复心情。她拍了拍曲咪的肩膀,问她:“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曲咪抽噎的说:“我刚从医院回来,医生说要卧床休息,可我早饭还没吃。”
说到底同事多年,又都是女人。乔南忍不住心软,她抽出一张纸巾擦干曲咪的眼泪,“你家厨房在哪里?”
曲咪抬手指了指。
打开冰箱门,乔南除了看到面膜就是保养品,瞬间皱眉,“什么食物也没有?”
曲咪摇头,“我不会做饭。”
好吧,乔南拿起钱包出门去买东西。不久,她从超市买回来乌鸡,准备给她煲汤。
曲咪抱着被子缩在床上,看着乔南忙忙碌碌的身影,慢慢红了眼眶。
一个小时后,乔南端着一碗鸡汤递给曲咪,坐在床边看她吃饭。
曲咪喝了口汤,竖起大拇指,“你煮饭好好吃。”
“那就多吃点。”
不久,乔南收拾好东西,问床上的人,“我要回台里了。”
曲咪拖鞋下地,走过来轻轻拉住她的手,“小南,你能不能搬过来陪我住几天,我不敢闭上眼睛。闭上眼睛我就害怕,我…看到那个孩子了,只有指甲盖那么大,但已经有手有脚了。”
乔南背起包,曲咪挡在她面前,“小南,你是我唯一可以相信的朋友,连你也不帮我吗?”
“我去收拾衣服。”乔南没好气的瞪她眼,曲咪立刻笑出声,搂住乔南的脖子亲了她一下,“谢谢小南。”
离开曲咪家,乔南心情有点沉重。她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打算回别墅收拾几件衣物,晚上过来。
宴会需要持续到午餐后,郁锦安坐在长长的餐桌前发呆,直到手机响。
他看到号码,拿着手机走到宴会厅外。
乔南习惯性这个称呼,总是忘记改口,“有件事能不能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郁锦安心情不错。
“有个同事生病了,需要我去照顾几天,我能不能先搬出去住几天?”
“哪个同事?男的女的?”
“女的。”
郁锦安皱眉,“你要搬出去几天?”
“呃…”乔南算了算,道:“一个礼拜左右。”
电话这端的男人瞬间变脸,“那个同事名字发我,这个月奖金全扣!”
最后,她软磨硬泡,才终于求得那个男人的同意。真是,这个霸道总裁越来越任性啦!
挂断电话,郁锦安深棕色瞳仁中泛起的那片柔情,还来不及散去。
嗯,最近倒是学会撒娇了。她说一句,求求你嘛,瞬间令他毫无招架之力。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邵卿洗过手回来,恰好经过走廊。她听到郁锦安的谈话内容,一双美目中的眸色渐冷。
果然没有猜错,乔南靠上了郁锦安这座大山。只是她无法想出,他们两个人到底如何产生的交集?
郁锦安这样高冷的男人,并不容易接近。她前后试探几次,他都半点不为所动,而乔南究竟用的是什么手段?
回到别墅,乔南简单收拾好换洗衣物,便赶回电视台继续下午的工作。
“小南,咪咪已经到家了。”许争美滋滋走到乔南桌前,笑道:“她说上午手机没电了,所以才会关机。”
“哦。”乔南敷衍的点点头。
“你怎么不高兴?”
“没有啊。”
乔南挤出一抹笑,“我在琢磨这月头条,你有方向了吗?”
“哎呀,你要不说我都忘记了。”许争慌忙背上包,“我约了人采访,先走了啊。”
眼见许争拿起相机离开,乔南心情倍感沉重。如果他知道,几个小时前他的孩子没有了,会不会很难过?
乔南心底某处隐秘的那道伤口,再次被狠狠触痛。
114 挑拨离间
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当郁锦安下班回到别墅时,面对他的只有一座空荡荡的房子。没有灯火,没有人烟,更没有他想看到的那张脸。
客厅吊顶垂下的巨大水晶灯,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这栋房子每一处都是光鲜亮丽,郁锦安脱掉外套,双手插兜走进厨房。
拉开冰箱门,每层隔断都有满满的食材。可他并不想自己动手,反手又把冰箱门关上。
走到沙发的茶几前,郁锦安拿起手机,拨打了外卖电话。
“郁先生您好,请问您今晚想吃什么?”
“孜然羊肉,西芹百合。”
“对不起,我们餐厅不供应这些菜,今天主推菜色是澳洲龙虾,您可以选择芝士焗龙虾或者海鲜炒饭。”
须臾,郁锦安沉着脸挂断电话。这什么五星级餐厅,竟然连个炒菜都没有?差评!
他抿唇又把手机拿出来,这次直接打给乔南,“喂!”
“你回家了吗?”
电话那端,乔南捧着手机走出厨房,小声道:“今天没有加班?”
“你给我回来。”
乔南皱眉,“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要照顾朋友几天。”
“我不管,”郁锦安脸色阴霾,“我没有饭吃,肚子好饿。”
隔着电话,乔南的笑声都没忍住。她手掌圈在嘴边,压低声音道:“你去把冰箱打开,第三层隔断有个红色饭盒,把它拿出来。”
听到她的指令,郁锦安站起身又走向厨房,打开冰箱门看向第三层隔断,果然注意到一个红色饭盒。
他把饭盒拿出来,手机打开听筒模式后,双手将饭盒的盒盖打开。
鸡蛋培根炒米饭。
“看到了吗?”乔南的声音透过手机话筒传来,郁锦安紧蹙的眉头瞬间放松。
“嗯,看到了。”
“我中午回去时帮你炒的,本来怕你晚上回来太晚会饿…”
她的声音轻柔缓慢,郁锦安心底那抹空落落的寂寞感觉莫名被填满。
“放到微波炉,高火加热一分钟就可以吃咯。”乔南耐心的叮嘱,有时候她也会觉得,自己是不是管的太多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
“过几天吧。”乔南瞥眼厨房中正在烧的锅,道:“好了,你快去吃饭,我也去忙了。”
不等他回话,乔南麻利的挂断。
“喂?喂!”
“嘟嘟嘟…”
郁锦安嘴角抽了下,她挂电话的速度倒是长进了?竟然比他先挂?哼!
叮—
微波炉计时器响,提示食物已经加热好。
郁锦安拿着饭盒和勺子,拉开椅子坐在餐桌前。
米饭香气诱人,郁锦安舀起一大勺塞进嘴巴里,愉悦的咀嚼。细嚼慢咽,高雅斯文的吃东西固然好。可是却没有这样过瘾,这样爽!
看着很快见底的炒米饭,郁锦安微微有些惊讶。原来他也可以是这样的郁锦安。没有高贵冷漠,没有谨慎自持。只是开开心心吃一顿饭,按照他自己想要的模样。
乔南,原来跟你在一起。郁锦安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他很久很久都不曾见过的自己。
曲咪换好衣服出来就看到热腾腾的饭菜,只是闻着那阵阵香气,她都已经流口水。
“好吃,”曲咪伸筷子尝了口,“真的太好吃了。”
她口中夸赞不断,乔南把米饭递给她,“慢点吃。”
“唔。”曲咪捧着饭碗点头,不过速度并没慢下来。这么好吃的饭菜,怎么可能慢的下来?
望着曲咪依旧苍白的脸色,乔南又给她盛碗汤。曲咪独自一人住在湖城,平时也没有什么亲戚朋友相帮,这次有事,她真的只能求助乔南。
虽然不认同她的做法,但乔南看到她哭红的眼睛终究不忍心。大概每个人活着,都会有自己的无奈吧。
她情愿相信,曲咪今天选择打掉孩子出于无奈。
一口气吃了两碗饭,曲咪感觉空冷的身体得到补充。她帮忙把碗筷收拾进厨房,想要用水刷碗,但被乔南一把拦住。
“别碰凉水。”
乔南档开曲咪的手,把她拉到身后,“你这几天都不能沾凉水,生冷也不能碰,要好好养身体,不要以后落下病根。”
哗啦哗啦——
厨房水池中的水流声清清,曲咪站在乔南身后,慢慢的眼眶发酸。同事两年,她们平时交情还算不错。但上次乔南出事时,她心中还幸灾乐祸。
因为她嫉妒。
她不愿意身边的人比她过得好,也不愿意身边的人比她家庭出身好。这辈子她注定只能生活在贫民家庭,永远都只能过着普通再普通的日子,所以当身边的朋友有超出她能力范围的境遇时,她心底就会产生浓浓的嫉妒。
曲咪吸了吸鼻子,伸手环抱住乔南的肩膀,将脸趴在她的肩膀上。
“冷吗?”乔南正在刷碗,手中还都是洗洁精的泡沫,“等下我把电暖气打开吧,今天外面很阴,确实比昨天温度低。”
曲咪轻声开口,“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很喜欢你?”
“因为你有一颗善良干净的心。”曲咪弯起唇,笑道:“那是我们都没有的东西,每个人都向往却又得不到,然而老天把它送给了你。所以小南,不要觉得自己没有爸妈没有家,我相信,你以后拥有的东西,一定比这些要多出好多好多!”
乔南刷碗的动作顿了顿,不禁偏过头看向身后的曲咪,“咪咪,你怎么了?”
“我…”曲咪垂下头,“如果有天我后悔了今天的决定,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