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锦安。”乔南平静而又肯定的回答。
端着水杯的五指颤了下，杯中的水险些洒落出来。井淮用力吸口气，才能保持微笑，“南南，你…喜欢上他了吗？”
“喜欢郁锦安？”
半响，乔南黑亮的眸子里一片柔色，“对，我喜欢他。”
刹那间，井淮心口仿佛被人狠狠抓住，呼吸都变得困难。他先是勾勾嘴角，然后不可抑止的笑出声，“你开什么玩笑？他是郁锦安！安锦电视台的接班人，未来郁家的继承人，他不会对你认真的，人家就是跟你玩玩！你还傻乎乎说什么喜欢？”
“我就是喜欢他，”乔南语气坚定，“无论他是谁？又或者他不是谁，我只是喜欢他这个人，同他的身份没有关系。”
井淮狠狠拍了桌子，“乔南，你脑子坏了是不是？他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人家摆明就是跟你玩一玩，玩腻了就会把你丢掉！”
心底某处毫无预警的痛了下，乔南不知道这痛因何而来。但她还是固执的重复，“谢谢你的关心，即使真如你所说那样，那也是我和他的事情。”
井淮抄起桌上的水杯摔在地上，立刻引来周围客人的侧目。服务员立刻跑上前，赶紧把碎玻璃打扫起来。
“这么说，是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井淮显然气的不轻，俊脸一片厉色。
乔南抿唇，“请你把新闻尽快撤掉。”
“如果我不呢？”
难道非要如此吗？乔南忽然想哭，眼睛酸涩，“如果你继续这样乱说，我会亲自站出来澄清一切。”
“你疯了吗？”井淮大吃一惊，伸手揪住乔南的手腕，“你站出来，不是把你自己推到风口浪尖吗？”
“如果非要这样，那我愿意为他如此。”乔南一字一句，回答的极其冷静。
这么多年来，井淮第一次见到乔南如此维护一个人。他吃惊的同时，心中更是涌起浓浓的嫉妒与心伤。
为什么不是姜哲？
为什么不是他？
偏偏就是郁锦安？
更可笑的是，明知道她和郁锦安之间完全没有可能，她还傻傻的一头栽进去？！
“你会不会因为他，跟我绝交？”井淮轻声问。
乔南摇摇头，“不会，但是我不希望因为这件事伤害我们之间的感情。”
“感情？”井淮蓦然一笑，“我们之间有什么感情？友情？亲情？日久生情？反正无论哪种情，就是没有爱情，对吗？”
乔南眼睛望着脚尖，算是默认。关于她和井淮之间的定位，这些年她立场鲜明。只是井淮一直犯糊涂，她不知道苦口婆心说过多少次。
友情，亲情，她都可以给井淮。但是爱情，她真的给不了。
走出餐厅时，乔南告诉井淮，明天的这个时候如果新闻还不纠正，她就会亲自发文澄清。
这算是对井淮的最后通碟，也算是表明她的态度。
回到电视台，乔南直接来到顶层办公室。秘书见她上来，一时间有点犹豫，“你找郁总？”
“是的。”乔南点头。
秘书耸耸肩，“不巧，郁总刚刚出去。”
“他去哪里？”
“董事长来了电话，要郁总回家。”
闻言，乔南脑袋嗡一声响。
事情传播的速度竟然这么快吗？
开车回到别墅后，郁锦安并没有马上进去。他坐在车子里呆了一会儿，然后才打开车门。
客厅居中的黑色真皮沙发中，郁敬铠面色冷峻，沉着脸一言不发。容珊倒了杯茶递给丈夫，小声劝慰，“别生气，有什么话好好问就是了。”
郁锦安迈步走进大门，双手插兜过来，“爸。”
郁敬铠抬起头，把手里的茶杯碰一下摔在茶几上，“哼！”
容珊站在边上，笑吟吟的模样看不出异常，“哎呀，锦安回来了，快过来坐。”
“上茶。”她吩咐佣人。
佣人放下茶杯转身离开。
郁敬铠拿过报纸，“自己看。”
“看过了。”郁锦安脸色平静。
“看过了？”郁敬铠冷哼，又拿起一个信封丢在儿子面前，“枉费我这么相信你，之前你还跟我言之凿凿的保证过，现在都被人家曝光出来了！要不是我出卖这张老脸，明天我们郁家就上了头条！”
郁锦安深棕色瞳仁一沉，打开信封。里面有两张照片，拍摄角度不是很正，照片中郁锦安只被拍到侧脸，而他身边的乔南却正脸曝光。
最重要的是，照片拍到的背景正是郁锦安的别墅。根据照片来看，那应该是之前的那段日子，而并非最近几天。
“是不是那个小记者？”
眼见儿子不回答，郁敬铠啪一下拍了桌子，骂道：“郁锦安你是不是糊涂了？那么多女人你不要，竟然跟一个出身卑微的小记者纠缠不清？你想气死我？”
“敬铠，你别气。”看到丈夫动怒，容珊忙起身过去劝阻，“有话好好跟孩子说，他也是年轻，难免被有心人钻空子。”
郁锦安薄唇微勾，“这是我的事，跟你无关。”
自然跟她无关。
容珊莞尔一笑，伸手挽住丈夫的手臂，笑道：“锦安啊，阿姨也是关心你而已。”
“谢谢关心，”郁锦安抬起头，深棕色瞳仁落向容珊的眼底，一眼看的清楚，“我还没有沦落到需要你的关心，有时间你可以关心郁齐光。”
容珊被他呛声，俏脸闪过一丝尴尬。这两年因为齐光犯错，他们母子总是出状况，今天难得郁锦安也有了情况，还是个不小的情况！
“说吧，这件事要怎么解决？”郁敬铠稍微平复一下心情，厉声询问。
郁锦安眼睛盯着某处，许久后才回答，“我自己处理。”
二楼扶栏前，郁齐光弯着腰，双手搭在扶栏前听清楼下对话。
他就说那个小记者不简单哦，竟然能够跟他大哥有一腿？
好玩了。
郁齐光深吸口烟，缓缓吐出一个烟圈。所谓兄弟，自然礼尚往来才好。既然他大哥出过手了，这一次，应该轮到他了吧。
116 明目张胆挑衅
整个下午，郁锦安似乎都不在电视台。乔南给他发过一条微信，他没有回复。
她也没有再打扰。
傍晚，司机将车停在别墅外面。乔南道了谢，背着包走进这栋豪宅。
打开客厅的水晶灯，整栋房子都被照亮。乔南换了拖鞋进去，周围空空荡荡，什么声音都没有。
落地窗外已经是一片黑色，乔南走到窗前站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冷，又回到沙发里。
咚咚咚！
客厅角落的落地钟响起铃声，她才慢慢意识到回来已经好久了。她双手环住肩膀，还是觉得有些冷。
室内温度显示25度，与平时无异。乔南眨了眨眼，突然找到哪里不对劲。
这个家里太大太空旷，只有她一个人，冷清又寂寞。
“呼。”
乔南长长舒出一口气，劝慰自己，只是因为这套房子太大了，所以她才会失落。
平复下心情，她起身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门后，茫然的望着食材充足的隔断，脑袋里一片空白。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她甚至都不知道要吃些什么。
难道这不是改变吗？
以前的乔南，每天都是独自上班，独自下班。每晚回到家的路上，她都在盘算要吃什么？什么东西好吃？
可是今晚，她同样是一个人下班，一个人吃饭，却面对满满一冰箱的食物而觉得索然无味。
她心里明白，并不是因为食物索然无味。而是因为她的心情，因为没有郁锦安，她才会觉得索然无味。
这是不是一种习惯？
一种已经养成的，不能没有他的习惯。
乔南关上冰箱门，眼眶突然变的酸涩。她仰起脸，眼睛盯着天花板，不想让自己流眼泪。
这样的她，不应该是乔南。
不久之前，她还信誓旦旦的告诫自己，要做自己，她永远都不能依赖任何人。一个月还是两个月，她曾经的誓言，竟然如此轻易被摧毁。
她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记住了他的喜好，迁就了他的口味，习惯了他的宠溺，甚至贪恋了他给的特权。
在今天以前，她都还能自欺欺人，逞强的说自己没有变。可今天她摸着自己空落落的心，却提不起半点勇气承认她还是那个乔南。
变了，一切真的都变了。
最可怕的是，这样变化是缓慢的，入骨的，在她不知不觉中沦陷，从而泥足深陷！
有很多时候，乔南都怀疑自己。到底当初她答应同郁锦安的交易出于什么？
出于妈妈住院被逼无奈？
还是…
那是一种源于心底的，隐秘的感觉。她心底很久前就已经藏了一个念头，只是被她苦苦压制。但当时机成熟的时候，那种本能竟连她自己都无法控制。
自从与他在一起后，乔南从来都不敢深挖自己的内心。她潜意识中存在抗拒，甚至是害怕。总是回避正视这个问题。
如今事情闹大，她再也不能假装或者用随便一个理由搪塞自己。人总是这样，自己的心经常最好糊弄。可有时，这颗心又最难哄弄！
“唔。”乔南抱住头，整个人蹲在厨台边。好可怕，她不想变成这样陌生的乔南，谁能告诉她，她要怎么样才能变回去？
将近八点，郁锦安才开车回来。他把车停在院子里，看到客厅的灯光，紧抿的嘴角不禁弯起。
男人打开门进去，一边走一边脱掉外套。
往常这个时间，家里应该都是饭菜香气。怎么今晚好安静，厨房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
“乔南。”他轻轻喊了声，没有人回应。
郁锦安瞬间沉下脸，大步上前就要上楼。他急匆匆经过厨房，眼角余光突然扫到什么，迈出去的步子又倒退回来。
“你怎么在这里？”
忽听到他的声音，乔南呆滞的眼球转了转。她缓缓抬起头，目光茫然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郁锦安扫眼厨房，霎时皱眉，“还没做晚饭？”
晚饭两个字灌入大脑，乔南发懵的脑袋瞬间清醒。她蹭的站起来，却因为双腿蹲的时间太久发麻发酸，整个人摇摇晃晃就要摔倒。
男人上前一步，伸出双臂稳稳接住她，“怎么，我刚回家你就投怀送抱？今晚的晚饭不用吃了？”
“什么啊。”乔南立刻站直双腿，稍微运动下后退开他的怀抱。
她两颊飘红的模样好看，郁锦安一把将她扣入怀里，问道：“一个人蹲在这里想什么？”
乔南眼睛盯着地面，脸色不自然的回答：“想晚上吃什么啊。”
“这种事需要想这么久？”男人不信。
乔南深吸口气，“谁让你那么挑食的，别以为做饭很容易，每天想着吃什么都要烦死了！”
从他怀里绕过，乔南急忙打开冰箱门，有条不紊拿出几样蔬菜和肉。时间紧迫，来不及准备复杂的晚餐，幸好她厨艺过硬，简单复杂的菜色都能应付。
洗菜切菜，动作如常。郁锦安侧身倚在厨房门前，望着乔南身穿围裙忙碌的身影，一点点弯起唇。
点火前，乔南犹豫的话终于问出口，“你今天都不在电视台，去了哪里？”
“回家。”郁锦安如实回答。
乔南一怔，低着脑袋，“因为新闻吗？”
男人迈步上前，掌心落在她的肩头轻拍，“赶紧炒菜，好饿。”
“哦。”乔南听出他话里回避的意思。
她手中握着刀铲，挣扎许久后还是没有说出井淮。这件事不能继续扩大，井淮脾气任性，如果郁锦安和他发生正面冲突，她都无法预料将要发生什么。
既然她留给井淮时间，她相信，井淮一定会给她一个交代。
“你先去洗澡换衣服吧。”乔南打开火，“十五分钟后吃饭。”
郁锦安应了声，转过身上了楼。他迈步走上楼梯时，嘴角弯起的弧度渐渐沉寂。
晚上洗过澡，乔南吹干头发出来时，卧室中并没有人。她披上外套下楼，走进厨房拿出牛奶，倒在玻璃杯中加热一分钟，然后捧着杯子回到楼上。
男人开口后，乔南才推门进去，“你晚饭没吃饱吧？喝杯牛奶。”
她把杯子放在书桌上，郁锦安弯起唇，“谢谢。”
书桌上打开的笔记本电脑都是今天新闻的网页，乔南低着头，声音有点低，“对不起，新闻对你造成影响了吧。”
“傻瓜，”郁锦安伸手揽住她的腰，轻轻一拉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这新闻报道的不错，基本内容都属实。”
“唔。”乔南深吸口气，“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虽说安锦电视台在湖城算是最具影响力的电视台，但整个湖城并非只有安锦一家电视台，想要堵住所有的娱乐传媒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更何况，平时安锦压着其他媒体，这会儿难得有个空子能让其他电视台出口气，趁机抢夺收视率和关注度。
“难得有机会上个头条，挺好玩的。”郁锦安随口说道。
乔南始终低着头，“这个新闻…你能不能先别采取措施，明天上午如果新闻还在扩大，那就随便你处理！”
“哦？”男人挑了挑眉，含笑望着怀里的人，“你有把握爆料人明天能够撤掉新闻？”
乔南轻咬唇瓣，“我猜的嘛。咳咳…”
眼见她局促不安的神色，郁锦安没有说破，掌心在她头顶拍了拍，“很晚了，你先去睡，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好吧。”乔南站起身，犹豫着走出去。
书房门关上后，郁锦安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牛奶。他知道新闻爆料人是井淮，从刚刚爆料新闻他就已经查到是井淮放出的消息，并且指使哪几家电视台和杂志社一起炒作。
不过，她曾经说过，在她最落魄的时候，井淮给予过她很大的帮助。
所以她才会隐瞒实情，并且要他多等一天才采取行动。这是她同井淮之间的约定吗？
郁锦安薄唇轻抿，拉开抽屉拿出从父亲那里带来的信封中的两张照片。他又仔细看了看，这两张照片的拍摄时间应该是一个多月前，而非近照。自从乔南接二连三出事后，他平时出行都会特别注意，如果有人偷拍，他不会没有察觉。
照片拍摄的地点就在这栋别墅前，他早已加装过监控设备，最近没有过可疑车辆或者人物出现。
他也相信，井淮无法拍摄到这样的照片。
既然如此，这些照片应该就不是从井淮手里流出去的。那么不是井淮，又是谁呢？
第二天上午，乔南到了电视台就守在电脑前，刷网页刷新闻。
“哎呀，昨天的热点新闻怎么撤了？”
曲咪浏览网页发现了什么，不禁惊呼。
听到她的话，乔南咻的回过神。她滑动手中的鼠标，再次刷新后，果然发现刚刚还能打开的网页已经关闭。
紧提着的心倏然一松，乔南紧握双手，终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还好，井淮没有一意孤行。
她喝了口水，稳住心情后，拿起手机想了想，发送一条信息给井淮。
乔南：谢谢。
反复犹豫良久，她只能打出这两个字。说的再多，好像都没有了意义。
须臾，手机咻一声响，有信息回复。
井淮：现在满意了吗？
看着他的质问，乔南颓然的摇摇头。仿佛一瞬间，她和井淮的距离变的好遥远。他在她心中，不在是那个任性又娇气的大少爷，原来他也是有杀伤力的，并且一不留神，他的杀伤力还会为她带来灭顶之灾。
电梯门打开，乔南双手插在口袋里，慢吞吞走到一楼大厅的自动售货机前。她拿出一张纸笔投入，选择好要买的产品按下确认按钮。
咚咚，两声响。乔南弯下腰，打开售货机下面的出物口，拿出两罐可乐。
她转过身，突然发现眼前有一双男人的黑亮皮鞋。
缓缓抬起脸，乔南眼前出现的这张脸庞并不陌生。她动了动嘴，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说什么。
“你妈妈住院需要钱，你为什么不找我开口？”姜哲磁性的声音似乎与平时不同，此刻他的声线隐约有些颤抖，乔南无法确定他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气愤。
但她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了怨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