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卿弯起唇,“我不想睡,总是做梦。”

热气腾腾的饺子很快端上桌,邵卿坐在椅子里,拿起筷子夹起一个饺子,从中间夹开后吹凉,塞进嘴巴里,“唔,好好吃。”

平时邵卿吃东西很挑嘴,但是关律煮的东西,她基本都喜欢吃,尤其最爱鲅鱼饺子。

“多吃点。”关律又往她碗里夹了两个饺子,然后坐在她对面,静静看着她一个个吃掉。

关律抽出一根烟点上,隔着烟雾,邵卿能够看到他紧蹙的眉头,“有话说吗?”

对面的男人没有马上开口,而是等她把饺子都吃完,才把手中的香烟掐灭。

“卿卿,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邵卿攥着筷子,手指用力收紧,“医生说妈妈随时都会醒过来,她醒来以后,一定会把事情告诉爷爷。”

起身走到她的面前,关律半跪在她的面前,道:“你有没有想过,主动跟你爷爷坦白?”

“坦白?”

邵卿瞪大眼睛,“要我怎么坦白?告诉爷爷我是个假孙女?!”

一瞬间,邵卿情绪激动地摇摇头,“我不要!关律,我之所以做了这么多事,就是想要留在邵家,我想成为邵家的孩子!”

“难道做邵家的女儿,对你就这么重要?”

面对他的质问,邵卿沉默几秒钟,眼眶渐渐变的酸涩,“如果我不是邵家的女儿,那我又是谁的女儿?”

关律一怔,“卿卿…”

“那个家是我长大的地方,纵然我不应该出现在那里,但那并不是我的选择呀!当初没有人问过我的意见,就把让我在邵家长大,为什么现在还是没有人问过我的意见,就要把我从邵家赶走吗?”

“关律,我想有个家,这也有错吗?”

没有家的滋味,关律很早就尝过了,他当然懂得那是一种怎样的无奈与心酸。须臾,他伸手将邵卿拥入怀里,脸色逐渐沉寂下来。

邵卿竟然是莲姑的女儿,他真的没有想到。

早上医生来查过房,又给冯馥检查过,情况不错。白天有护士看守,家属不需要留在病房里面,郁锦安带着乔南走出住院部,开车离开医院。

“明宝到幼儿园了吗?”乔南脸色有些发青,不太放心儿子。

郁锦安拿出手机,将宁璇发来的视频给乔南看过,“到了,儿子挺开心。”

看着画面中儿子的笑脸,乔南紧锁的眉头慢慢舒展开。

“我先送你回家睡一觉。”郁锦安双手握着方向盘,乔南看眼时间,道:“先送我回邵家吧,我要去给妈妈那些私人的用品。”

不多时候,黑色跑车停在别墅外面。乔南看眼时间,转过头叮嘱身边的男人,“你不用送我了,赶快去上班,一会儿我让司机送我去医院。”

郁锦安犹豫了下,然后才松口,“好吧,不过你去送过东西就要回家睡一觉,晚上还要熬夜的,要不然身体受不住。”

“知道了。”乔南打开车门进去,郁锦安盯着她走进大门才开车离开。

昨晚冯馥出事,家里还有点乱糟糟。佣人看到她进门,立刻上前,“二小姐,您回来了。”

站在玄关换好鞋,乔南往四周看了看,“爷爷和爸爸呢?”

“老爷子一早去了公司,老爷正在吃早餐。”佣人如实回答。

乔南应了声,先迈步走进餐厅,“爸爸。”

“南南!”邵钦文看到进门的乔南,立刻开心的笑起来,“过来吃早餐。”

“我吃过了。”

乔南走到父亲身边,见他脸色如常,应该不知道冯馥出事。

“南南啊,你妈妈怎么不见了?”邵钦文神色疑惑。

家里的佣人们知道邵钦文生病,自然不敢同他乱说。

“妈妈有事,要出门几天才能回来。”

“是吗?那她怎么不告诉我?”

邵钦文神色透着失落,乔南急忙安抚他,“妈妈着急赶路,所以来不及告诉爸爸呗。”

“好吧。”邵钦文坐回椅子里,继续由佣人喂饭。

半响,乔南看到邵钦文没有起疑心,便提着包上了楼。

二楼的楼梯间,正是昨晚冯馥失足跌落的地方。乔南一步步走上来,看到有两名佣人正在这里打扫。

“二小姐。”

乔南侧过身,不想影响她们做事。她提着包往前走,脚下忽然踩到什么东西。

她停下脚步,弯腰拾起来,竟然是白色的药片。

“对不起二小姐,我们还没有打扫干净。”

昨晚这里散落很多药片,佣人们收拾起来有些费力。乔南伸手拨弄了下,发现那些药片大大小小,并不太一样。

“昨晚太太出来拿药,不小心打翻药瓶。”

乔南敛下眉,把那几片药拾起来,放在掌心中仔细看。药片分为两种,一种大些是圆形的,还有一种小一些,呈椭圆状。

她记得,从医院给爸爸取回来的药片,应该是那种大一些的圆形药片。那么这种小一些的椭圆形药片又是什么?

将那两种药片都收起来,乔南提着包走进冯馥的卧室,帮她收拾东西。

不久,她坐上司机的车,将物品送去医院交给护士。而后她又来到一楼,把带来的两种药片送去化验结果。

妈妈突然摔下楼梯,她心中始终觉得不太对劲。

佣人们将楼梯间打扫干净的时候,恰好邵卿提着包进门。

瞥眼清扫整洁的楼梯,邵卿眼眸动了动,“昨晚散落很多药片,你们都收拾赶紧了吗?爷爷年纪大了,当心他摔倒。”

“收拾干净了,”佣人手中提着扫把,肯定回答,“我们已经打扫过三遍,所有角落都收拾赶紧,绝对不会有任何药片留下。”

听到这话,邵卿才暗暗松口气。她昨晚没有休息好,打算回来补觉,下午再去公司上班,转身上楼之前,无意中看到前方书房的门开着。

不知不觉走到书房门前,这会儿是家里佣人的打扫时间,有人正在收拾书房内的物品,“大小姐,您回来了。”

邵卿看眼时间,知道爷爷已经出门去了公司。她提着包没有进去,依旧站在门外,只是吩咐里面的佣人,道:“我口渴了,去给我泡杯茶。”

“是。”既然她吩咐,佣人只能放下手中的事情,先去厨房给她泡茶。

客厅已经打扫过,这会儿一个人都没有。邵卿抿起唇,快步走进书房,来到书桌前。对面那张梨花木的书桌,爷爷已经用过很多年,还记得小时候,她最喜欢带着妹妹来这里捉迷藏。

每次她们两个人都藏到书桌下面,等下班回来的爷爷进来找她们。

往事转眼过去多年,邵卿敛下眉,走到书桌后方。右边有三层抽屉,中间那个抽屉后来装了个密码锁,平时存放邵至公比较重要的东西。

邵卿知道密码,因为那个密码是妹妹的生日。

当年她还吃过醋,绝对爷爷太偏心。后来爷爷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妹妹,他不想忘记,所以就把妹妹的生日设定为密码。

邵卿手指轻抬,按下一串数字后,密码锁吧嗒一声开启。中间的抽屉立刻把打开,她怔怔站在书桌前,脑海中有些空白。

关律说,要她主动跟爷爷坦白。

但她坦白以后,就意味着失去一切。

失去邵家,失去亲人,同时也要失去她付诸全部心血的邵氏集团。

自从学成归来,她一直都为邵氏兢兢业业打拼,难道最后结局,她真要一无所有?!

深吸口气,邵卿忍住颤抖的双臂,渐渐将手伸进抽屉里,那里面有爷爷的印章。

鸡血石的颜色沁红透亮,这是去年爷爷生日的时候,她特意从拍卖行拍回来的物件,然后又跑到南方寻找巧手匠人,精心雕刻花纹的印章。

爷爷很喜欢,始终舍不得用,最后禁不住邵卿几次提起,才刻了印章。

邵卿用力攥住这枚印章,犹豫片刻后转手放到皮包里。她动作麻利的将抽屉中的其他物品都摆放好,又将密码抽屉关上,提着皮包重新走到书房外。

佣人端着新泡的茶,急匆匆走过来,“大小姐,您要的茶。”

邵卿五指收紧,用力勒住皮包带子,“我又不渴了,不想喝。”

话落,她提着皮包转过身,动作迅速的驾车离开。

佣人不敢多言,只好放下茶杯,打开书房门,继续收拾里面的东西。

司机将车停在院前,小跑着打开车门,“董事长,您慢点。”

邵至公拄着拐杖下了车,无奈的撇撇嘴,“哎,人老了,这记性就是差。”

他一边说话,一边走进客厅。

“老爷子。”佣人见他进门,急忙上前来伺候。

“你们忙去吧,不用管我,我回来取个文件。”邵至公径直走向书房,推开门后来到书桌前,拉开椅子坐下。

输入密码后,拉开抽屉,邵至公戴上老花镜正要找文件,眼神却蓦然沉下去。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生活习惯,物品摆放大概也有洗好。

他平时用东西,习惯将物品按照大小排列,并且都是从小到大,由左自右的方式排列码放,可是这会儿抽屉中的东西码放,倏然变成从右往左的形式码放。

有人动过这里面的东西!

邵至公眯了眯眼,脸色瞬间阴霾起来。这家里的佣人,基本都已经超过十年,也都算是老人,他们没有胆子敢乱翻他的东西。而且这是密码抽屉,外人不会知道密码。

能够知道密码,又可以进来的人…

不久,邵至公拄着拐杖,手里拿个文件夹走到门前。他偏过头,看眼站在门前的佣人,嘴角抿起的弧度冷冽,“大小姐回来了吗?”

“大小姐刚刚出去了。”佣人微微低着头,如实回答。

闻言,邵至公脸上的神情更加难看。他沉着脸转过身,重新坐进司机的车里。

黑色轿车开出别墅大门,邵至公面色沉寂,不自觉回头,幽深的目光落向铁门上方的那两盏大灯,长长的叹了口气。

时间过得太快了,他已经老了,但孩子们却长大了。也许是他忽略掉什么,原本他期待的孩子,不一定就会成为他心目中的模样。

下班以后,乔南直接赶去医院,郁锦安负责来幼儿园接儿子。

他到的早了些,只好双手插兜站在外面等。

最近邵家频频出事,乔南心中的怀疑和疑惑,恰恰也是他想不通的地方。之前邵钦文突然生病,他就感觉奇怪,后来又收到邵钦文寄给他的DNA报告书。

邵钦文那么做的用意,应该是想要保护乔南。

郁锦安眼眸轻眯,深棕色瞳仁瞬间变的幽暗。难道邵家有人,不想公布出乔南的身世?要不然为什么邵钦文不把DNA报告留给家里人,却偏偏要留给他?

按照这样分析,那就说明邵钦文已经发现那个人是谁,但还没有揭破!

想到此,郁锦安脸色一变。

邵钦文忽然生病,究竟是出于身体原因,还是有人动过什么手脚?

细思恐极。

兜里的手机忽然响起,郁锦安看眼号码,把电话接通,“喂。”

“哥,你今天忙吗?我准备了很多你喜欢吃的菜,回来吃饭吧。”电话那端,郁海芙的声音透着笑意,显然精心准备很久。

“今天不行,我正在接明宝。”

“那你接了明宝,带他过来一起吃。”

“不行,我们要回家。”

回家?!

郁海芙听到这两个字,俏脸的神色瞬间冷下来,“哥,这里不是你的家了吗?自从爸爸去世以后,你很久都不回来陪我吃饭了。”

幼儿园大门打开,老师们陆续带着孩子出来。郁锦安蹙起眉,“海芙,明宝出来了,如果你没事,我先挂了。”

郁海芙听到电话那端的声音,眼神立刻变的幽暗。

嘟嘟——

电话挂断,郁海芙话还没有说完,“喂!哥!喂…”

可惜电话那端,再也没有了郁锦安的声音。

郁海芙气的把手机丢在桌上。

站在边上伺候的佣人走上前,伸手把那副多余的餐具收拾起来。

郁海芙咻的厉目,恶狠狠的眼神瞪向伸手收拾餐具的佣人。

“小,小姐。”佣人被她的凶狠眼神吓到,“我想把没用的餐具收走。”

“谁说没用?!”

郁海芙一把扯过佣人手中的筷子,表情阴鸷的吼道:“这是我哥的餐具,谁也不许动!他还要来陪我吃饭,很快就会回来的!”

佣人们都吓得不敢说话,纷纷退开很远,不敢再上前。

餐厅的圆桌前,郁海芙看着满桌子的菜慢慢变凉,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260 不是邵家的女儿

医生说,冯馥情况比较稳定,只是人还没清醒过来。

乔南陪护到规定时间,不得不离开医院。她提着包走到一楼,经过化验室的时候,想起还有东西没有取,便转身进去。

拿出单子,递给护士,很快人家把一份化验报告交给她。

站在化验室外,乔南先是深吸口气,然后才慢慢将密封的化验结果报告书打开。逐一分析看下去,最后药物成分分析那栏,让乔南眼底的神色瞬间沉下去。

这种药物中含有可以致人中枢神经损伤的成分,属于违禁类药品。

乔南抿起唇,攥住手中的化验单。既然是违禁类药品,为什么会出现在家里?而且还是混合在爸爸吃的药物中?

佣人们说,那晚妈妈取药的时候不慎失足,才会跌倒摔下楼。

妈妈手里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药?

爷爷更不会有。

那么家里人还能有谁?

乔南黑亮的眼眸霎时眯了眯,难道是姐姐吗?可是姐姐手里怎么会有这种药?而且她为什么要用这种药?!

她心底的疑问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意识到这件事并不简单!

打车回到家,乔南推开门进去,迎面就有一道小身影飞扑过来。

弯腰抱起儿子,乔南低头在他脸颊亲了亲,“吃饭了吗?”

明宝开心的回答,“爸爸带我吃的三文鱼。”

正在厨房中收拾的男人,听到说话声带着围裙走出来,手里端着餐盘,“三文鱼,我们还给你打包一份。”

乔南失笑,她又不喜欢吃三文鱼。

这几天乔南又是早出晚归,每天看到儿子的时间很少。小家伙见到妈妈,立刻软软的粘过来,依偎在妈妈怀里撒娇。

自从把儿子接回身边,乔南也觉得越来越离不开他。这种母子天性,哪怕之间疏远过几年,却丝毫不会影响那种血脉相连的感情。

亲自给儿子洗澡,吹干头发,又陪他玩了一会儿,小家伙才安然入睡。

哄睡儿子,乔南关上卧室门出来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放好一份炒面。她走近看了看,还是郁锦安拿手的炒方便面。

“吃吧。”

郁锦安把筷子递过来,乔南笑嘻嘻接过去,坐在他对面。

忙碌一整天,又是上班又是跑医院,还要承受各种心理压力。唯有这个时候,乔南坐在家里,坐在这个男人身边,才能卸下全部的伪装与逞强。

“味道怎么样?”最近都没怎么弄过这个,郁锦安担心味道不好。

乔南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好吃。”

顿了下,她笑眯眯说道:“知道吗,当初就是因为这个面,你才把我骗到手的。”

对面的男人眼眸闪了闪,似乎想起什么,而后一把握住乔南的手,“真的因为这个面?”

咬着筷子,乔南点了点头,“那时候我觉得,你在厨房煮东西的样子好帅哦,又帅又暖,暖的不要不要的。”

郁锦安弯起唇,深棕色瞳仁蓦然变的深沉。早知道如此,他何必费劲心思呢,应该天天给她炒面,炒着炒着不就把她骗到手了吗?

“你笑什么?”乔南问他。

端起一碗鸡汤递给她,郁锦安回答,“没什么,这汤是家里阿姨煮的,你多喝点。”

“哦。”乔南应了声,很快低头把晚饭吃光。

吃过晚饭,郁锦安主动收拾碗筷,趁着这个功夫,乔南去洗个了澡。等她出来后,看到郁锦安拿着吹风机站在沙发前,朝她摆摆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