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间的椅子里,宁璇卸妆后,把脸颊清洗干净,动作麻利的将物品收拾整齐后,马上提着包走出电视台。

又是一年的换季时节,宁璇这几天下班都很晚,没有时间去商场买衣服。由于她的工作性质,平时总要有几件衣服撑场面才行。从家里带出来的衣服有限,还有些没有穿过的名牌已经被她放在二手网,偷偷卖掉。

不过这几天变天,她总要买件外套御寒吧。

走出电视台大楼,天色已渐昏暗。一阵沁着寒气的风灌进领口,宁璇身上的衣服有些单薄,她不自觉缩起肩膀,急忙伸手拉高衣领,走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往市中心的百货商场。

付过车费后,宁璇提着包来到商场三楼女装部。因为工作关系,她平时选择衣服基本都有几个固定的牌子,每当换季有新款的时候,店员都会主动打电话告知。

宁璇提着包,走到一个她平时很喜欢的女装品牌旗舰店前,却没有迈步进去。这家店的新款女装价格都不低,根据她目前的情况,恐怕是消费不起了。

最终她选择到价位可以接受的专柜,挑选两件打折的旧款外套。其实新款或者旧款,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适合自己,不是吗?

宁璇对着穿衣镜比了比,觉得衣服挺好看,“就要这两件吧。”

“好的,小姐。”店员将衣服放到袋子里,宁璇刷卡结账后,提着衣服走出专柜店铺。

身后有轻轻地议论声传来,不大,却刚好可以被宁璇听到。

“你认识刚才那个女人吗?”

“看着面熟,好像哪里见过。”

“她好像就是宁璇耶,安锦电视的有名女主播。”

“啊?那么有名的主播,怎么回来咱们店里买衣服?”

“啧啧,那就不知道了。”

以前逛街买衣服,宁璇几乎都不看价格,主要也没什么机会看价格。要不就是店员把衣服都送到宁家让她选,要么就是宁沉把她拉到店里,随手一指就是整排衣服都买。

价格对于她来说,似乎只是个数字,反正不用她花钱,她也不怎么关心。至于新不新款,反正都要宁沉点头,他觉得好看,即便她不喜欢,那件衣服也要落在身上。

议论声渐渐远去,宁璇提着袋子走上扶梯。那些刺耳的话她都听到了,要说心底的情绪没有起伏落差,肯定是骗人。

走出商场,天色已然昏暗。路边的街灯一盏盏亮起来,之前她工作累了乏了,回到家以后都有妈妈亲手煲的猪脚汤。

妈妈总说,在外面忙忙碌碌一整天,很辛苦。吃什么就补什么,所以每到这个季节,妈妈都会煲好汤,坐在餐桌前等着他们兄妹回家。

站在街头,宁璇心中泛起一股冲动。她真的有些想家了虽然她不是宁家的孩子,但这些年,妈妈对她真的如同亲生女儿。

妈妈最常挂在嘴边说,她不小心生了宁沉这么个霸王,却又不小心捡到小璇这样的宝贝。女儿才是妈妈贴心的小棉袄,怎么疼都不过分。

眼前忽然氤氲起一片水雾,宁璇鼻尖酸酸的难受,“妈,你吃饭了吗?”

她嘴里小声的念道,情绪瞬间低落下来。

前方人群中,忽然有道身影闪过。宁璇下意识抬起头,瞪着走过去的男人,脸色大变,“喂!你站住!站住!”

她连续喊了几声,但前方的男人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混蛋,你给我站住!”

宁璇转过身,抬脚就往前追出去。不过她脚上穿着高跟鞋,明显步子迈不开,很快就落下一段距离。她低下头,犹豫几秒钟后,果断把高跟鞋脱下来,拎在手里往前跑。

商场周围人头攒动,宁璇刚刚那嗓子声音很高,引来不少人驻足观看。大家都搞不清什么状况,纷纷停下来看热闹。

不远处的黑色轿车前,宁沉手里提着袋子,目光定定落在前方那道熟悉的身影上。

“喂!苏远,站住!”

宁璇后面追赶的脚步很快,奈何前方的男人就是不肯回头。她心中的怒火一下子爆发,顺手就把手里的一只高跟鞋对准前面的男人丢出去。

高跟鞋砸中那个男人的肩膀,男人吃痛的回过头,见到冲上来的宁璇,立刻变脸,“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

宁璇几步跑到那个男人面前,看清他的五官后,顿时抿起唇。

糟糕,认错人了!这个男人不是苏远!

“对不起。”宁璇弯腰拾起掉在地上的高跟鞋,一个劲的道歉,“真的对不起哈,我认错人了,对不起,对不起!”

被高跟鞋砸中的男人脸色很臭,但看到对方是个女人,又不能当街动手。

周围有不少人过来围观,宁璇尴尬的低下头。

揉着肩膀的男人眼神一闪,似乎想起什么,惊讶的问道:“你很面熟啊,是不是电视主持人?”

说话间,那个男人眼睛亮起来,“哦,我想起来了,今天中午看电视,你还在卖电热毯呢?是不是你?就是你啊!”

宁璇无语凝噎,这人什么眼神啊,她明明还主持过那么多档节目,为什么他偏偏就看到这一档呢?真是郁闷!

将高跟鞋丢在地上穿好,宁璇果断摇头,“不是我,你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认错,就是你!”那个男人还在强调。

“先生,刚才的事情是我胡莽,真的对不起了。”宁璇郑重其事鞠了个躬,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火速提着带着冲出人群。

“喂!小姐,你别走啊,给我签个名吧!”

身后传来男人的叫声,宁璇吓得勒紧手里的袋子,快步跑到马路对面。神经病啊,签什么名?谁有心情给他签名?!

路边的黑色轿车前,司机将车门打开,低声询问,“少爷,上车吗?”

宁沉抿起唇,望着前方走远的那抹身影,弯腰坐进车里。

一路跑回酒店,宁璇频频回头,生怕被什么变态人物跟踪。不过幸好没有人尾随,她走进酒店的大厅,终于能够松口气。

酒店前台的服务生看到宁璇回来,立刻微笑着上前,“您的房费要续交了。”

宁璇怔了怔,随后敷衍的笑了笑,“好的,我明天交钱。”

服务生走到电梯前,帮她按下楼层数后,目送她进去。

电梯门打开,宁璇低头走到房间门前,刷开后推开门。漆黑的房间瞬间亮起来,她提着袋子进去后,面对的是空荡荡的房间。

这家酒店郁锦安打过招呼,结算给宁璇的费用已经是最低。不过最低的费用,还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她长吁一口气,坐在沙发里查询了卡里的余额。

钱虽然够用,但剩下的也不算多。

昨天律师同她商量过,按照目前的形式来看,短期内找到苏远并无可能。律师给她建议,最好办法就是同抵押公司协商,可以交钱赎回房产。

等找到苏远后,再次起诉。

三百万!

宁璇丢掉手机,整个人失去力气。如今这三百万对于她来说,绝对是比很大的数字,根据她的收入计算,不吃不喝存上十几年。

她笑着摇摇头,眼底的神情透着黯然。

晚上八点多钟,手下的人陆续传来消息。关律坐在沙发里,捧着手机听手下人汇报。

手下人说,景美美一天都没有出过别墅,始终没有露过脸。

“你们继续盯着她,如果她出来,立刻打电话告诉我。”酒店套房的沙发里,关律脸色阴霾的吩咐,语气冷冽。

“是,律哥。”

挂断电话后,关律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这会儿外面已经黑了,沿着岸边的景观灯依次亮起来,十分好看。

往常邵卿总是喜欢站在这里,欣赏河岸两侧的风光。关律倚在窗前,手中握着电话,自从中午开始,邵卿的手机就一直都打不通。

他看着手机背景灯慢慢暗淡下去,又看着身边空出来的位置,深邃的眼眸眯起。

倏地,手机响起,关律看到号码后,抿唇接听,“怎么样?”

“律哥,景美美的车子刚刚离开别墅,我正在跟踪。”

关律握着电话,同时拿起车钥匙走了房间门,“不要追的太紧,千万别跟丢了,我马上和你汇合。”

电梯门打开,关律把手机放到口袋里,快速进去。

司机将车开出别墅大门,沿着高速公路很快来到市郊的一片废旧仓库中。停车后,穿着黑衣的保镖将车门打开,“小姐,到了。”

女人脚上的红色高跟鞋异常显眼,景美美提着包下了车,瞥眼对面亮着灯的仓库,将目光定格在身边的人身上,“你们给我记住,回去后绝对不能跟我爸爸乱说。”

推开废旧仓库的门,景美美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一步步走进去。仓库的墙边有张黑色沙发,此时满脸惊恐的女人,看到出现的人后,脸色更加苍白。

“景美美!”

邵卿蜷缩着身体,双手圈住身上的衣服,眼底露出的愤怒以及怨恨,齐刷刷射向对面的女人。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估计这会儿景美美已经死了几百遍!

“醒了?”

景美美弯下腰,身后那些保镖立刻把椅子搬过来,让她坐下。

“你…”邵卿全身颤抖,害怕与恐惧,羞耻与侮辱,所有的感觉都在她心底爆发出来。她颤巍巍抬起手,将身上的衣服扣子一颗颗挤上。

“把照片还给我。”她低着头,声音沙哑。

景美美招招手,立刻有举着相机的保镖上前,将刚刚拍摄到的一组邵卿的不雅照递过来,交到她的手中。

“哎哟,照片拍的不错嘛。”景美美勾起唇,眼底的笑容嘲弄,“名门千金,未来邵氏集团的继承人,你说要是这些大尺度照片被放到网上,会有什么后果?”

邵卿眼底的眸色,瞬间变的猩红。

景美美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化,“不对啊,你已经不是什么邵家的千金了,更不是什么未来的继承人!不过就是个冒牌货,赝品而已!”

“景美美,你这么做是犯法的!”

坐在椅子里的人将相机反手递给身后的保镖,无所谓道:“你有本事抓我吗?”

她的一句话,竟让邵卿哑口无言。

“你刚刚说,要把我照片还给你?”景美美俯下脸,伸出食指轻轻托住邵卿的下巴,道:“那我们就来谈谈条件吧,如果你把关律还给我,我就把照片还给你,怎么样?”

心底某处狠狠揪起来,邵卿一把拍掉她的手,“关律爱的人是我。”

因为她的话,景美美瞬间眯了眼睛,“好啊,那就让我看看,关律到底有多爱你!”

拉开椅子站起身,景美美面容阴鸷道,“把照片带走。”

“是,小姐。”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们,只听从景美美的吩咐。

邵卿颤抖的伸出手,忽然抓住景美美的手腕,“景小姐,就算以前是我不对,请你把照片还给我,可以吗?或者你开个价钱,我可以买。”

景美美皱眉将邵卿推开,“我又不缺钱。”

“除了关律,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邵卿主动放低姿态。

望着倒在地上的人,景美美眼底的神情越来越愤怒,“可我就要关律!从小到大,我景美美看中的东西,还没有人敢跟我抢!邵卿,我说过,不会放过你!”

那些不雅照如果落在景美美手中,一定会使得她身败名裂。如今邵家的新闻曝光,她已经成为整个湖城人的谈论攻击对象,如果再有那些照片曝光,她真的…

眼前腾起一片水雾,邵卿努力忍住那阵酸意,不会在景美美面前示弱。她深吸口气,盯着景美美那副嚣张的气焰,冷笑了声,“你就不怕我报警吗?”

听到报警两个字,身后那些保镖们脸色变了变。

“吓唬我?”景美美讥讽的勾起唇,“你想要报警,手里有证据吗?!”

这种时候,邵卿只能强撑一口气,拿出谈判桌那种虚虚实实的手段。如果她能够唬住这些人,那么今天就能拿回照片。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证据?”邵卿直起上半身,目光迥然。

闻言,景美美眯了眯眼。

“小姐,如果她真的有证据…”有人上前提醒,景美美神色动了动,眼角余光扫到沙发边的皮包,瞬间沉下脸,“把那个拿给我。”

保镖拾起地上的皮包,转而交给景美美。

皮包被打开,里面的东西散落在地。保镖们迅速上前查看,包里有化妆品、手机、钱夹、证件,以及随身物品。

并没有什么特殊东西。

心中的不安瞬间打破,她就知道,邵卿这个女人嘴巴好使!以为这样就能唬住她?

眼见包里的东西都被翻出来,邵卿仅存的那点希望也破灭。

忽然间,有张纸条飘到景美美的脚下,她弯腰拾起来,看过内容后瞬间变了脸。

“你怀孕了?”

化验结果落在景美美手中,邵卿立刻摇头,“没有。”

“没、有?”景美美瞪着那张化验单子,冷笑道:“这上面白纸黑字写着你的名字,你却说没有?邵卿,你他妈的当我傻吗?”

心底的怒火顷刻间蔓延出来,景美美用力将手中那张化验单子揉烂,丢在地上。这个女人先是破坏她的订婚礼,后是抢走关律,现在还敢怀孕?!

景美美平时无法无天惯了,如今因为关律,处处遭到邵卿的打击,那些无法平息的怒火嫉妒,一股脑都涌上心头。

“你以为,有了孩子就能抢走关律?”她慢慢蹲下身,抵在邵卿身边。

望着景美美眼底闪过的阴霾气息,邵卿不自觉伸手护住小腹,“不许伤害我的孩子。”

“孩子?”景美美噗嗤笑出声,“能生出来的才叫孩子!”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邵卿看到她慢慢站起身,然后提起身边的那张椅子。

邵卿下意识想要逃跑,可惜人还没站起来,就被四周的保镖们按住肩膀。

“小姐,您这么做…”

保镖的话还没说完,立刻被景美美凶狠的表情呵斥住。她的刁蛮任性,身边的人都清楚,谁还敢继续开口?

“景美美,不可以!”

眼底的瞳孔猛然一阵收紧,邵卿口中的求饶声还没出口,眼睁睁看到景美美手里那张椅子,狠狠落向她肚子。

腹部一阵剧痛,邵卿脸色徒然变的惨白。

264 切肤之痛

银色跑车停在废旧仓库外,后面紧随其后的黑色轿车也停下。

“律哥,就是这个仓库。”车里的男人小跑过来,往四周打量过去,前面那间仓库中黑洞洞的,没有任何光亮。仓库周围一辆车也没有,似乎没有什么人。

关律站在车门前,深邃的眼眸望向前方,找到仓库的入口后,立刻拔腿上前。

“律哥,小心他们的人。”手下人提醒,关律也没有任何迟疑,大步跑进仓库。

跟在身边的人,都是与他相伴多年的兄弟。看到关律进去,手下人立刻打开车子后备箱,拿出一根粗壮的铁棍拎在手里,很快也进去。

仓库面积不小,关律从东面的入口进来。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下来,整个仓库都是黑漆漆的,没有光亮,“卿卿!”

“邵卿,你在这里吗?”男人低沉的声音蕴含急迫,回荡在整间仓库。

“律哥,我们分开找。”

他们两人各自转身,由不同的方向寻找。

四周光亮黑暗,可见度很低。关律掏出手机打开电筒功能,沿着仓库西边方向搜索。这里面积虽然大,但堆放的物品并不多,很快就能看清周围的景物,并没有邵卿的身影。

身后忽然响起一阵尖叫声,关律咻的转过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跑过去。

“卿,卿姐在这里。”倒在地上的人双眸紧闭,手下人发现邵卿时,不禁被吓住,什么都不敢做,也不敢贸然上前。

关律蹲下身,急忙伸手将邵卿扶起来,“卿卿,卿卿你怎么了?”

躺在他怀里的人似乎没有了声息,关律颤巍巍抬起手,手指落在她的鼻间,直到感受到她的微弱呼吸才算松口气,“卿卿,我是关律。”

他埋下脸,薄唇靠在邵卿的耳边,“你醒醒。”

一丝微弱的呼吸从邵卿口中溢出,她秀气的眉头紧锁,原本姣好的容颜,此刻苍白如纸,竟然没有半点血色。

“律哥,血,血啊!”

关律一瞬间低下头,看到蔓延在邵卿下身的殷红血迹,顿时慌乱不已。他下意识伸出手,将她拦腰抱起,大步往仓库外面跑去。

手下人也跟在他的身后,一起离开仓库。

银色跑车发动引擎,飞快行驶在车道上。关律双手握着方向盘,透过后视镜看着倒在后座的邵卿,俊脸的神情紧绷。

刚刚他看到邵卿身下的血迹时,整颗心都好像被人勒紧。还有她出血的位置,莫名的令他有种惧怕,甚至喘不过气来。

深夜的市医院,大厅空旷。关律抱着怀里的人一口气跑进去,直接被护士带到急救室。

“家属外面等!”

护士毫不留情将男人推到门外,哐当一声,急救室外的红灯亮起。

那抹刺眼的哄,与关律眼前不断闪过的血迹重合。他双手紧握在一起,用力扣住手指,却还是无法抑制心底那阵阵害怕的感觉。

自从父母去世后,关律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过这种恐惧。

手下人紧追上来,看到手术室的灯已经亮起,才松口气。他拉着关律坐在边上的椅子里,瞥见他衣服和手上沾染的血迹,立刻拿出手帕递过去,“律哥,擦擦吧。”

关律回过神来,看到自己身上的白色衬衫被血迹染红,喉咙中有涌起酸酸的味道。也许心底某种有了什么预感,他始终低着头,没有说话。

大概两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红灯熄灭。医生推开门出来,“谁是病人家属?”

关律几步跑上前,“医生,情况怎么样?”

“病人没有生命危险,出血已经止住,不过孩子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