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底默念:你们都很好,那我就放心了。

前方那片热络不属于她,邵卿看到乔南和明宝都安然无事,终于弯起唇。须臾,她转过身,沿着楼梯一路离开。

因为邵至公强烈要求,医生不得不重新给乔南开单子,安排她进行一系列检查。乔南没有办法拒绝,但在检查前需要先找到邵卿。

乔南走到冯馥面前,道:“姐姐也受伤了,我先去看看。”

“姐姐?”

冯馥怔了怔,“卿卿也在?”

“对,是姐姐救了我和明宝,她受伤了,人在二楼。”

邵至公脸色一沉。

说话间,乔南把明宝交给爷爷,拉着冯馥的手往楼上走。

走进二楼急诊室的门,乔南焦急的四处寻找。冯馥跟在她的身边,脸色同样急迫。不过她们找了半天,都没有发现邵卿的身影。

“护士小姐,请问有没有看到我姐姐?”

“你姐姐是谁?”

“就是刚才车祸送来的那个女孩子。”

护士这才想起来,“她已经走了。”

“走了?”乔南蹙起眉,“她额头的伤严重吗?”

“不严重,”护士如实相告,“皮外伤,没有脑震荡现象。”

“那就好。”冯馥重重松口气。

乔南拿出手机,拨打了下邵卿的电话,发现已经关机。她拉着冯馥的手,只好转身。

“对了,你姐姐怀孕了,要记得定期来医院产检。”护士好心的提醒。

“怀孕?!”

乔南和冯馥两人对视一眼,俱都感觉惊讶。

刚刚走下楼梯,乔南就看到迎面跑来的男人。郁锦安上身的黑色羊绒大衣没有扣好,敞开的衣角随着他奔跑的速度上下起伏。

转眼间,乔南整个人就被拥入一具温暖的怀抱中。郁锦安收紧的双臂微微颤抖,低沉沙哑的声音落在她的耳边,“南南。”

乔南先一步开口,她的耳朵贴在他的心口,听着他胸腔内絮乱的心跳声,顿时红了眼眶,“老公,我没事。”

“真的没事。”

说话声里渐渐染上哭音,乔南努力忍住眼眶内的泪水。自从出事到现在,她都没有哭过。见到儿子平安无事她不能哭,见到忧心忡忡的爷爷和妈妈,她还是不能哭。

却在看到郁锦安出现的那一刹那,她的眼睛霎时涌出热泪。终究还是被吓到了,尤其她和儿子两个人同时面对绝望时,那种恐惧远远比她独自面对要深刻一百倍!

她真的好怕!

郁锦安垂下脸,紧紧抱住怀里的人,道:“是我不好,都是我。”

“没有。”乔南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声音慢慢平复下来,“没有谁不好,如今我们都好好地,就是最好!”

郁锦安看着乔南的眼睛,薄唇轻抿,“我报了警,郁海芙被警察带走了。”

这是必然的结果,乔南心底一阵唏嘘。

留在医院进行全身检查后,邵至公终于松口气。等到乔南离开医院时,天气都已经黑沉。她把明宝交给冯馥,便和郁锦安上了车。

没有看到邵卿,她心里总是不踏实。

不久,郁锦安把车停在楼下,他牵着乔南的手,一路跟她上楼。

门铃响过后,阿姨将门打开,“你们找谁?”

乔南踮起脚尖往里面看了下,“我姐呢?”

阿姨怔了怔,试探的问:“你们找邵小姐?”

“她还没回来。”

“还没回来?”乔南眉头紧蹙,护士不是说她早就离开了吗?怎么还没回来。

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乔南和郁锦安等到很晚,邵卿也没有回来。

“锦安,你说我姐会不会出事?”乔南担忧不已。

郁锦安已经让人去查,没有发现邵卿离开湖城的记录。各大交通队也都找人问过,交通事故名单中也没有邵卿的名字。

“应该不会。”郁锦安拍拍她的肩膀,心中同样诧异。

不久,他们开车离开。从那天开始,邵卿就消失不见。

郁锦安派人寻找,却始终都没有她的消息。

一个月后,关律的案子法院进行了宣判。中午时,郁锦安接到律师的电话,说是关律被判了五年有期徒刑。

乔南听到这个消息,心情极其复杂。如果用一辈子的清白与这五年相比,显然关律的选择是正确的。

只是五年啊…

这五年有很多很多的日夜,而他和邵卿要面对很长一段时间的分别。

拿出手机,乔南又给邵卿的号码拨过去,但对方还是关机。那天车祸后,邵卿就再也没有露过面,全家人都在担心她。

尤其她还怀着孩子,一个人要如何生活下去?

“20569。”

“到!”

“有家属来探视。”

监狱的牢门打开,穿着囚服的关律带着手铐,被狱警带到接见室。当他坐在探视隔间,看到对面的人后,立刻低下头。

他现在这幅模样,一点儿都不帅!

隔着一扇透明窗,邵卿终于能够见到他的脸。这些日子的思念,一下子涌上心头。她咬着唇,不想让他看眼眼泪,“你瘦了。”

关律低着头,不肯看她。

“你在里面好吗?”邵卿也有点懵,原本心中存着好多话,可是见到他的那刻起,她似乎都忘记了,只能想到这些笨拙的言语。

“这里有很多熟人,怎么能不好。”关律依旧低着头,但总算开了口。

他本是句玩笑话,不想出口后,邵卿瞬间哭出声。

听到她压抑的哭声,关律缓缓抬起脸,“卿卿,别哭。”

眼泪有时候会不受控制,邵卿一个劲抬手擦,但是怎么都擦不干净。望着她红红的眼眶,关律不禁叹了口气,“这种地方,不适合你来。”

顿了下,他沉声道:“以后都不要来了。”

“为什么?”邵卿蹙起眉。

“你都知道了,我被判了五年。”关律自嘲的笑了笑,忽然响起之前平头跟他说过的话,“你还年轻,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找个好男人嫁了吧。”

邵卿抿起唇,被他的话气的脸色发白。每当生气时,她都会本能的抬起手,把掌心贴向小腹。那一刻,她心底的怒火都会奇迹般平复。

“看看这个。”

对面的人抬起手,将一张B超单子贴在玻璃上,关律仔细看了看,表情慢慢有了变化,“那个是…”

“我怀孕了。”

邵卿平静的回答,望着他的眼睛一瞬不瞬,“我的肚子里,有了我们的孩子。所以,你还要我嫁给别的男人吗?”

关律胸口霎时火热起来。他有孩子了?他又有孩子了?!

“五年不短,但也不是很长。”邵卿弯起唇,眼底闪动着晶莹的泪花,“再有七个月,我们的孩子就会出生了,我会好好把他生下来。”

她一点点抬起手,掌心紧贴玻璃窗,“我们等你出来。”

关律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下,抬手对着邵卿的掌心贴过来,“好。”

邵卿眼中含着泪水,心底却充斥着满满的幸福。

清早起来,冯馥吩咐好佣人准备的早餐,走出厨房就见有人过来,“太太,外面有个女人说要见您。”

佣人犹豫了下,才回答:“她说,她说换走您孩子的女人。”

闻言,冯馥脸色一下子阴霾。她转过身,大步走下台阶,朝着大门的方向快步过去。

“邵太太。”

前方大门打开,莲姑见到出来的人,立刻跑上前,“我是卿卿的亲生母亲。”

冯馥盯着这个女人的脸,发觉邵卿的五官确实有些像她。她红唇紧抿,厉声道:“我的孩子在哪里?”

“你的孩子…”

冯馥上前逼近半步,道:“当年你把我的孩子换去哪里?”

提起往事,莲姑脸色忽然变的惆怅。她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换走你的孩子。”

“没有?”冯馥声色俱厉,“怎么可能没有?你用你的女儿,换走了我的女儿?既然你敢上门,那就必须给我一个交代,否则我立刻报警!”

“邵太太,我今天过来,自然就不怕您会报警。”莲姑垂下头,道:“这件事过去了二十多年,我确实欠你们一个交代。”

眼前闪现出那晚的画面,莲姑语气渐渐沉下去,“那天晚上,我偷偷跑到婴儿室去看女儿,原本我想把她丢在医院自己跑掉,可是隔壁床上的那个女婴忽然没有了呼吸,当时我脑袋一热,就想着与其我把孩子丢了,还不如给她换个好人家,让她去享福。然后我就把两个孩子调换了,变成我的女儿死了,其实死的那个是邵家的孩子!”

听到她的话,冯馥脸色大变,“你胡说,我的女儿不会死,她不会死的!”

“我没有骗你,”莲姑叹了口气,道:“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可以去医院调查,是不是那晚死了一个女孩儿?”

冯馥心口狠狠揪起来,她无法相信,她的亲生女儿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离开。

“对不起,邵太太。”

莲姑忽然弯下腰,缓缓跪在冯馥面前,“这件事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跟卿卿无关,你们不要再怪她了。当年她也只是个婴儿,她什么都不知道。”

冯馥一把将她拉起来,瞪着眼睛质问,“你说的都是实情?我的女儿…真的死了吗?”

“真的。”莲姑垂下脸,“我真的没有说谎。”

脚下一个踉跄,冯馥险些摔倒。莲姑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声泪俱下,“当年我们两个人的女儿,注定只能活下来一个。”

怎么会这样?

冯馥紧紧咬着唇,无法接受。

“邵太太,你最近有没有见过卿卿?”

“卿卿?”冯馥猛地回过神,“没有。”

“她怎么了?”

听到冯馥的回答,莲姑顿时哭出声,“她不见了,我找过很多地方,可是都找不到她。她的电话也打不通,我真的好担心,担心她会出事。”

不见了?

冯馥心底咯噔一下。

“biu,biu!”

“爸爸投降,快点投降!”

清早起来,精力充沛的小朋友就举着玩具手枪,推开三楼主卧的门,开始欢蹦乱跳同床上的男人,展开一场大战。

郁锦安瞬间恢复精神,拿出全部精神陪儿子玩耍。小家伙精神好的不要不要的,若不是他每天都有运动的底子,几个来回真就输给儿子了。

所以说如今带娃新技能,还要多加一条健身。

整个早上,三楼卧室都充斥在一片打闹声,以及欢声笑语里。

难得周末不用加班,乔南托着吸尘器收拾客厅,听到从楼上传出的阵阵欢笑,嘴角也跟着轻轻扬起。平时在她不用上班的时间里,她都会让阿姨休息,家里的所有家务都由她一个人负责。每当在这种时候,她才能全身心感觉到这里是她的家。

是她将要生活一辈子的地方。

墙上的日历被画上一个红圈,乔南盯着那个红圈注视三秒,脸颊微微发热。还有五天,距离他们举行婚礼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虽说他们早已领过结婚证,但正经八百的举行盛大婚礼,还是很令人激动和期待的。乔南不喜欢讲究仪式,不过结婚的这个仪式不能省略。

结婚仪式不单单是对于他们之间的一种承诺,更是他们身边所有亲人,能够安心的见证。只有看到女儿披上婚纱,父母的心才能安稳。

乔南不想让自己的家人失望,也不想让郁锦安的家人为难。

毕竟湖城的郁家,一场声势浩大的婚礼,还是必须的。

“儿子,你输了。”

当郁锦安的手枪抵在儿子的后腰时,小家伙立刻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

对于儿子的反应和动作,郁锦安险些笑出声。这孩子在他眼皮底下一天天长大,身为他的父亲,他倍感骄傲。但看着儿子迅速的强壮起来,他的心底又有小小的失落和紧张。

用不了多久,他的儿子就能成长为同他一样的男人。到那时候,他就不再是爸爸身边的乖宝宝,而是可以撑起这个家的男子汉。

这种一代人又一代人的更新交替,自然延续着。

“明宝投降了!”小家伙高高举起双手,叫着。

郁锦安抿了抿唇,伸手将他拉到身边,“错了,爸爸不是说过了,你改名字了,以后我们叫郁霸,不是明宝。”

被冠以新名字的郁霸小朋友,表示很惆怅,“可是爸爸,我不喜欢郁霸。”

“为什么不喜欢?”郁锦安对于儿子的说法,极为不满。

郁霸小朋友低着脑袋,道:“每次老师叫我的名字,同学们都笑。”

笑?!

男人深棕色的瞳仁闪了闪,是不是这个名字太霸气了,大家都HOLD不住?

郁锦安将儿子抱在怀里,低头亲了亲他的小脸,“知道爸爸为什么要给你改名字吗?”

“因为爸爸给你改的名字,肯定是独一无二的。”

小家伙挠挠头,有些懵懂的看向他,“爸爸,什么是独一无二?”

“独一无二就是你们班的小朋友,都不敢叫这个名字。”

郁霸似乎明白了爸爸的说法,急忙点头,“对哦,我们班只有我一个郁霸。”

看吧,他就知道,他取的名字霸气侧漏!

“所以我们以后就叫这个名字,好不好?”郁锦安继续诱哄儿子。

“唔…”小家伙撅起嘴巴,似乎正在思考。

“每周末爸爸都带你去吃三文鱼。”

小家伙瞬间点头,“以后我就叫郁霸。”

好吧,他费尽心思琢磨出来的绝世好名,最终还是败在三文鱼的身上?!

这边成功安抚和诱骗好儿子,郁锦安便下了楼。客厅早已收拾赶紧,整洁明亮,他双手插兜绕着客厅走了一圈,发现每个角落都收拾的很干净。

这种感觉,仿佛又回到从前。他转过头看向厨房,果然见到乔南带着围裙,站在厨台前的画面,记忆中的影像,慢慢重合起来。

郁锦安弯起唇,薄唇含着的笑容温柔。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他们还是那对浓情蜜意的爱人,没有分别。只不过,他们的身边多出一个小人儿。

站在厨台前忙碌的人,抬眼看了下时间,立刻加快手里的动作。时钟已经指向十点多,她要赶紧准备才行。

“我们中午吃什么?”

身后忽然紧贴上来温暖的胸膛,乔南微微一笑,道:“早上刚吃完,就想中午了?”

“有你在身边,我随时都是饥饿状态。”

他的话明显有歧义,乔南抬起手肘,朝身后抵过去,“流氓!”

“亲爱的,你听懂了哦。”郁锦安侧过脸,薄唇染笑。

乔南脸颊被说的红了,转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郁锦安,信不信今晚让你睡书房?”

“信。”

眼见她变脸,郁锦安瞬间收敛。

家里门铃响,郁锦安疑惑的蹙起眉,“有人来?”

乔南正在洗手,红唇极浅的勾了下,道:“你去开门看看。”

郁锦安没有察觉到异常,转身离开。等他将门打开,看到出现在门外的人后,瞬间愣住,“你怎么来了?”

秦澜穿件白色大衣,提着挎包站在门外,“我来看…小南让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