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鹰会不会因此怀疑互换身体是她使的什么邪术?会不会换一种刀枪不入的冷硬态度对待她?会不会…

忽然,有几分小聪明的她想到一个听上去很合理的解释。

第28章 主编大人是戏精本精(一)

冯牧早重新振作起来, 翻身匍匐几步又趴好,余光忽然发现不远处的树干上有个黑黑的东西,推推眼镜再看, 是一把看上去很不错的枪。

我只有个平底锅, 自身难保,毛爷爷说了, 枪杆子底下出政权——她这么想着,像个虫子一样朝那棵树蠕动而去。

所幸这四周好像没什么人, 她快到那棵树时就猛地爬起来, 本着“天下武功, 唯快不破”的原则,饿虎扑食一般凶狠地抓住枪管,正要把它从树上扯下来据为己有的时候, 只听“砰”的一声,枪口/射出一个蓝色的粉包,挨着她的身体擦过去,“噗”一下斜斜打在地上。

枪后头有人!

“啊!!!!”冯牧早吓得大叫一声, 心跳犹如法拉利的速度一般嗖嗖地加快,全然忘记平底锅不是武器,下意识操起平底锅就朝树干后头拍苍蝇似的一通乱砸。

没动静了。

冯牧早双手紧紧握着平底锅把手, 保持只要有人跳出来就给对方一下的警觉,绕到树后面一看,当场倒吸一口凉气。

一身迷彩打扮的单鹰被她打晕在地,整场活动里最受欢迎的“武器”AWM掉在一边。

她凭着一个平底锅, 就真的实现了“打死单老师”的目标。

“单老师!!”她推了推他。

他没动。

发错信息又打错人,冯牧早心里一个劲儿惨叫,自己活像一个出了丑就干脆杀人灭口的坏蛋。

“单鹰!!”她用力推了推他的身子,见他还没反应,脸都吓白了,伸手试探他还有没有呼吸。

“我的天啊呼吸都没了!!”她腿一软,坐倒在地,满脑子都是自己带着手铐脚镣走向刑场的画面。深呼吸几下,她些许冷静,愈发觉得单鹰这种属性的男人不可能传奇一生就终结在一个平底锅上。毕竟看了不少探案剧,她将手指靠在他的颈旁,虽不知道颈动脉的具体位置,但大致还是能感到里头一跳一跳的搏动。

装死。

“既然没有呼吸了,我就来个人工呼吸吧!”她故意大声说,等着下一秒他醒来对自己各种冷嘲热讽。

他还是一副走得很安详的样子。

她抿了抿唇,跪趴在他身旁,伸手握住他的下巴,心想,这家伙皮肤看着好,摸上去却能感受到胡茬冒尖时的小粗糙,这便是他精致中的一丝男人味。

“单老师,你再不醒我可真对你下手了。”在明知他是清醒的情况下,就冯牧早那老鼠胆子,不敢来真的。

他似乎更她杠上了,一动不动,所谓“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单鹰,有你的快递。”

“啊!有蛇!!”

“劫色了!”

“戏精!起来啦!”

俊颜在前,四下无人,冯牧早内心很煎熬,可她太害怕太过主动的自己变成第二个春沁。她重重叹一口气,捡起一旁的AWM,左右摆弄了一番,手指扣紧扳机,“给你3秒钟,再不起来我就射了。”

他用继续装死挑衅着她的耐性。

冯牧早端起沉重的枪,正要把单鹰就地正法,就听“啪”地一声,自己的胸口结结实实中了一枪,不禁一屁股坐在地上,蓝色的粉末升腾起来,呛得她咳了好几下。

“你没死啊!”见到他手里用来偷袭的手/枪,“阵亡”的她气急败环地吼。

单鹰捡起她掉落的枪,斜端在身前,如电影里的特种兵一样高大英俊。见她还不起来,瞥了她一眼,眉尖一挑,“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说着,声音低沉许多,“你——不是爱我吗?”

冯牧早咳嗽得更加严重了。

单鹰望着她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深意,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说:“既然如此,不如我们…”

“单老师!关于这个——”她根本没听到他的下半句话,只顾着自己奋力爬起来,争取使自己看起来无比正经,“我一定要解释一下!!”

单鹰不得不把下半句话咽了回去。

冯牧早重重咽下一口唾沫,“我呢,躲躲藏藏的,手机拿不稳,也看不太清楚屏幕。那个字——本应该是‘打’,可我少按了一个声母d,加上输入法自动联想,就写成了‘爱’。其实,本来的意思是——我想在这场游戏中,先把单老师打倒出局。”她非常诚恳地说,最后还抱拳道,“骚扰到你了,对不起。”

天知道单鹰刚收到那条消息当时是怎么个反应——没有排斥,没有轻视,更没有一丝困扰,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何遇丧生后,他多年的裹足不前,之前的所有小暧昧,不足以让他立刻正视自己的内心。直到这个“爱”字从冯牧早的消息中跳出来,他才猛然又欣然地接受。就好比对了许久的高考试卷答案,终于在某一天查到了最终分数,这个分数虽不能说特别好,但可以上心仪的大学。可这会儿都打算填志愿了,大学忽然说——不打算招生。

漏了一个声母——她给了一个这样的解释。

是吗?

单鹰没有问。

冯牧早等半天,也没听他开口,不禁试探地“嗯?”一声。

他却狠狠地又给她一枪。

“一枪就代表死了!干嘛又打我?!”冯牧早拍拍腹部新沾上去的一片蓝粉。

单鹰表情不善,从怀里掏出一个手/雷,一副这里即使不是真的战场,也很想把她炸成碎片的模样。

冯牧早吓死了,手/雷里的粉末没有队伍之分,通通都是红色,他若冲着自己扔,待会儿自己会变成一个“大红人”。情急之下,她又操起平底锅,一边护住脸,一边找地方躲。

“你就只会躲?”单鹰一句双关,问她,也问自己。

“我这种从小挨揍惯了的,不躲,等着被你们这些坏人打啊?”冯牧早根本没听出他的意思,只顾着找东西挡住自己,一时口快说了真话。

单鹰作罢,本来掏出手/雷就是吓一吓她,看她东躲西藏的样子不但没以往那么有趣,心里反而几分不是滋味。

他并不是想欺负她,只是听说她少打一个声母,真假各有50%的可能,他却苦于无法求证。

刚才,他都准备向她迈出一步了。

微叹口气,他问:“谁?”

“多了去了。”冯牧早的声音低下去,“我没有妈妈,好像他们谁都有权力打我骂我,就像你刚才那样追着追着我打。不过你只是吓我,他们是真打,也不知哪来的优越感。不提也罢,都过去了。我就是觉得自己一直挺怂。嘿嘿。”

他默几秒,绕到她跟前,伸手,“子弹。”

“什么?”

“你的子弹。”

“我们不同一个队的。”

“拿来。”

冯牧早抬眼看他一会儿,在腰间的弹匣里一摸,递给他一整排。

他卸下手/枪里的子弹,装上她给的,然后塞进她手里。

冯牧早一愣,“…干嘛?”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你叫我打你啊?”

他点头。

冯牧早摇摇头,“我都被你打死了,现在弄死你有什么用?”

“你来不来?”他用另一把AWM对准她。

“好好好,你站着别动。”冯牧早虽然一头雾水,可既然他的要求那么强烈,只好顺着他,谁叫她打错字是假,爱他是真呢?

单鹰也是豁达,扔了枪,闭上双眼做投降状。

她一时激动,结巴着问:“打…打你几炮都可以么?”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邪恶?单鹰睁开眼,“随便,算我还你。”

冯牧早看看自己迷彩服上两处蓝粉印子,抬手啪啪给了他两枪,全部贴着他的发顶而过,人家一头整齐利落的短发,一半成了绿色,远远看去,犹如一朵绿云罩顶,不太吉利。

“这叫‘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总得带点儿绿’!”她噗嗤笑了,以为他这回真要扔手/雷了,可他并没有,抬手拍拍一脑门绿灰,没事儿人一样。

这回,她倒有点儿搞不懂他了。

既已阵亡,他席地而坐,从满是口袋的作战服里掏出两小瓶水,扔了一瓶给她。

冯牧早卸下防备,故意说:“我不喝水,要喝奶茶,加了半杯珍珠的那种!”

他轻哼一声,“你就是奶茶喝多了,才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见他怼人的威力还在,冯牧早耸耸肩,在另一处坐下了,眼珠转转,“什么牌的矿泉水啊,盖子这么紧?”

单鹰微微抬一抬眼,看出她根本没有使劲。这种女人撒娇的小把戏,骗不过他。即便如此,他还是一抬手,直接给她拧开。

她笑嘻嘻喝了一口,像喝蜜一样,眼中尽是甜甜甜。之前单鹰没发现,她笑开了竟有两个小小的酒窝,随着他看她的目光越来越专注,在她身上发现的东西也越来越多。更要命的是,他想吻一下她颊边的小酒窝。

心念一动,之后就难以抑制。

“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单鹰清了清嗓子,虚望着远处,“家里,只有你跟你父亲两人?”

“嗯,我妈就和我爸很早就离婚了。但我实在不记得他们有争吵或者别的什么前兆,好像忽然间我就得接受他们离婚的事实似的。可能是我年纪小,忘记了吧。”冯牧早说起这些事,已然很淡定,“一开始,我爸说她只是去出差,后来瞒不住了,说她觉得这种生活不是她想要的,要去追求啥梦想。我爸说了,她其实不是那种身怀绝技的人,哪来什么伟大的梦想非得抛下一切?看到电视上那些妈妈为了孩子又是忍辱负重又是舍身护子啥的,我挺想不通,我并不需要我妈对我多好、牺牲多大,但怎么她连留下来陪我长大都做不到?”

说到这里,她忽然有些动情,“小时候我在学校里被同学欺负,一时很恨她,他们越是打我,我越会想,‘妈妈,你知不知道我在学校里被人这样对待?你会不会心疼我?’…我爸对我很好,我记得他扶着我走路、喂我吃饭、教我写字的一些事,可他总说他记性不好,不记得了,大概是害羞?要不是因为还有他,我指不定在哪儿喝西北风。我现在想不起我妈的样子了,也没什么这辈子再见她一面的指望,再说谁知道她在哪?过得怎么样?梦想实现了吗?反正,家里的照片也被我爸扔了、撕了,我根本不记得她长得什么模样,就算她现在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不认识她,她可能也不认识我,我有爸爸就可以了。哎呀,我…是不是太啰嗦了?唉!”

单鹰想起她在拉面店里因为别人说她爸爸是瘸子而冲出去打架时的眼神,人不经历一些苦伤,又怎么会有忽然的坚毅和无畏的勇气?

他偏过头望着她,眼底一抹温和涌动。目光,不自觉落在她的唇上,还没定两秒,她就捂着脸嘀嘀咕咕碎碎念些什么,他一哂,收回了些暧昧的心神。

刚才有那么一秒,他又有想吻她的冲动。

喜欢的种子一旦萌芽,即使不需要雨露滋润,也能顷刻间长成参天大树。

第29章 主编大人是戏精本精(二)

两小时的“混战”后, 结束的警笛声悠悠拉响。查看战况,还真被汪姐说中了,他们绿队只有一个人“存活”, 就是社长赵林泰。单鹰率领的蓝队剩3人, 是存活率最高的一队。

清点人数时,冯牧早听见身边几个实习记者的窃窃私语。

“你们看单老师…”

“他‘死’了, 居然是被人爆头!”

“绿色的子弹——是绿队的人干的。”

“谁呀,这么牛?!”

“赵社长吧…要不就是艾副主编, 绿队那几个人也就只有他俩看着能这么干, 一个是报社老大, 一个看单老师不顺眼,泄愤呢。”

冯牧早做贼心虚地揉揉鼻尖,低下了头。不知是不是错觉, 她今天忽然觉得单鹰对她有些许不一样,为什么会有这一丁点的改变,她却不敢深思,怕会错意。

今天的两个大项目都挺挑战体能, 大家都有了疲态,按计划,晚上将留宿龙珠山酒店, 明天上午的EAP课程结束后再返回市区。晚餐前,谢茂竹看着赵林泰搬出的几瓶洋酒和两箱葡萄酒,不禁悄悄玩笑道:“不醉不归之夜啊…还好我早有准备。”

说着,掏出一小盒写满外文的药片。

“伟哥?”秦修问。

“去你的。”谢茂竹推了他一下。

社长赵林泰是出了名的酒桶子, 无奈家里老婆管得严,今天逮着这样的机会还不大干一场?报社好几个酒量不错的,都很得他的器重。谢茂竹个人能力很强,但酒量很浅,新来的时候被他们试过酒,38°的白酒一口闷,五分钟后就不省人事,从此得名“三八倒”。遇到有酒的饭局,他能躲就躲,这种躲不掉的,总得想点办法。

谢茂竹自己先吞下一个,慷慨地到处推销,“进口解酒药,号称起效半小时就能让你清醒得能保家卫国。秦修,给你。卓老师,有福同享。许姐,有备无患。单总,来一发?”

单鹰笑,也拿了一颗。

谢茂竹料想得没错,晚宴刚刚开始,服务生就将醒酒器里的红酒倒出来,再一一给大家斟上。赵林泰擅长白酒,端起精致的一口杯,几轮鼓动和激情演讲,有人还未吃东西就已先干三杯。

冯牧早等实习记者围坐一桌,都远离“战场”,远观硝烟。单鹰坐在赵林泰那一桌,背对着她,除了偶尔起立与人碰杯外,基本没有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动作,与旁人交谈的声音也不像其他人那么大。但酒桌上的话题每每被引到他身上,他就不得不接受一堆人的敬酒,看着喝了不少。

又一轮起哄,叫实习生们都去向各自的老师和部门主编敬酒,轮到深度调查部,冯牧早和其他几个男实习记者端着杯子过去。

艾亚庭喝高了,站起来粗着嗓门说:“要说老师,我们每个人你们平日里不都口口声声叫老师?可别平时老师老师叫得起劲,敬起酒来,都不认了!”

大家哄笑起来。

艾亚庭大手一挥,“嘿!你们作为咱们部的实习记者,要带头!一个一个敬过去,一人一杯!这才是‘尊师重道’。”

冯牧早咂舌,这么个喝法,还没敬完自己就先吐了。

单鹰起身,语气淡淡,“男的留下,女的回去。”

冯牧早得令,撒腿就跑。

“哎——你这是歧视女性。”艾亚庭大步流星走出来拦住她,回头大着舌头又滔滔不绝地跟单鹰说,“现在讲究男女平等,尤其讲女权,为什么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不能做?不能区别对待!你把女的赶回去了,她们就没有表现自己的机会了,这是机会的不均等,小心人家一条微博发出去,你被网民围攻哦!”

单鹰不动声色地飞快瞥冯牧早一眼,又转头正视艾亚庭,“战场与酒桌,女人拥有说‘不’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