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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铮刚要开口,手机就响了,见是江以萝的老板,他按下接听,把手机递了过去。

老板恰在附近,约好见面的地点,黎铮把江以萝送了过去。

他目送江以萝下车,见她和看起来脑子同样不怎么好的“老板”叫着笑着抱成一团,表情无奈地摇了摇头,正要发动车子离开,又看到江以萝折了回来。

不等江以萝敲,黎铮便第一时间降下了车窗。

“有事?”

“你刚刚说要谢我还算数吗?”江以萝的声音里早已没有了片刻前的委屈和悲伤。

“算。”

“有纸和笔么,借我。”

江以萝拿到纸和笔,唰唰唰地写下了一行字,递给了黎铮。

“我想要你书房里的那两个灯罩,打包好了寄到这个地址。”

“……”

第11章十一

回去之后的第四日,江以萝就收到了黎铮寄来的灯罩。

老板心怀愧疚,除了答应的报酬外,又额外给了她一笔压惊费,再加上第二批订出的珠宝收到的订金,江以萝终于有了一笔小小的积蓄。

碍于之前的经历,江以萝用周圆圆的身份证办了张新□□,把钱存了进去。

古董灯罩上的大颗天然无烧红宝石比沙弗莱、碧玺、海蓝宝这些价廉物美的半宝石昂贵许多,简单地镶嵌成项链、戒指、胸针售价也要上万。并不适合江以萝现阶段的客户群。

江以萝将红宝全数拆了下来,她私藏了两颗成色特别好的,把其余的分成两份,一份低价卖给姜侨安,一份留下来待建立了口碑、拥有了更大的客户群再用作高级定制。

给姜侨安打了通电话约好时间,江以萝迅速地收拾了一下自己、换上牛仔短袖便出门了。

前一夜未宛被恐怖片吓得不敢独睡,抱着江以萝开着灯哆嗦了一整晚。睡得不好脸色自然难看,江以萝只好选了支暗色唇膏。

之前的化妆品渐渐用光后,过去买东西从不看价,拿好一堆直接刷卡的江以萝才惊觉这些瓶瓶罐罐居然如此之贵。

护肤品必须要买,为了省钱彩妆却不得不戒掉,如今只涂隔离霜和唇膏就见人的江以萝自以为颜值已经降到负数,连衣服都懒得选,也没有闲情为了配衣服而隔三差五做指甲,更不用再为戴哪条项链哪枚戒指穿哪双鞋子拎哪只包包而烦——免除了出门前用一两个钟头化妆打扮的麻烦后,她倒是再也没有迟到过。

刚刚结束了例会的季泊均在车里等陈帆,他揉了揉眉心,往窗外看去,不经意间竟瞥见了正立在不远处的小摊上买花的江以萝。

回想起长期被江以萝的糖衣炮弹轰炸、经自己提点了多次仍旧屡教不改地出卖自己行踪的陈帆片刻前突然说落了份文件在会议室,季泊均自然而然地认为这是一场江以萝和陈帆刻意安排的“偶遇”。

许是心情好,季泊均并没直接让司机开车离开,而是主动打了通电话给江以萝。

正犹豫是买黄香雪兰还是白香雪兰送姜侨安的江以萝看到屏幕上的那串熟悉的数字,小心翼翼地按下了静音。

江以萝最终选了一束黄白相间的,店主包好后,她付过钱刚要离开,就听到有人叫自己“江小姐”。

回头看到陈帆,江以萝条件反射地四处张望:“季泊均呢?”

“在车里。”

抱着文件夹的陈帆刚要抬手指季泊均的车子,就被江以萝扯住了袖子:“我还有事,先走啦,千万别告诉季泊均你见过我。”

“知道知道!”

最令老板头痛的人就是这位江小姐,陈帆有限的主动在老板面前夸她“才貌兼备、用情至深”的那几次完全是因为拿了她太多好处手软。

每次夸她都会惹老板不高兴,他当然不敢再多嘴。

然而即使没有提到江以萝半个字,打开副驾驶的门后,跟随季泊均多年的陈帆依然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不对。

从后视镜中看了眼季泊均的脸色,陈帆抖了抖,下意识地回头道歉:“季先生对不起,让您久等了,下次我不会再犯这种低级错误。”

“你刚刚和江以萝说了什么?”

看见了?陈帆生怕让老板误会自己被江以萝收买,赶紧撇清关系:“哦,就说了几句‘真巧啊’之类的。”

“真是巧遇?”

“真的是!”陈帆立即表忠心,“我知道您不喜欢见她,哪敢跟她透露半点您的信息。而且江小姐早就不像以前那样没事缠着我问东问西了。她最近一看见我就躲,连我的电话都不接,刚刚听说您在附近,没等老板找零她就赶紧走了,应该是真的痛改前非、不会再烦您了……”

说完这些,陈帆偷偷观察了一下季泊均的脸色,岂料他似乎并不相信自己,眉头拧得更深。正在心里暗骂自己刚刚不该和江以萝搭话,陈帆又听到季泊均说:“查一下行程,看我这周那晚有空,把江以萝约出来。”

见陈帆愣着,季泊均又补充了一句:“她要不接你电话,你就到她家找她。去的时候带点现金给她。”

姜侨安收下红宝,让财务把钱打到了江以萝新办的那张□□上。

过去的江以萝闲时虽然喜欢自己设计首饰,但爱好终究是爱好,变成事业又是一回事。因此收到钱后,江以萝并没立刻走,又央求姜侨安传授了一些经验给自己。

从姜侨安的珠宝公司出来,已经接近晚饭时间,江以萝本想请姜侨安吃饭,但姜侨安急着回家看宝宝,只说改日再约午饭。

发了一笔小财的江以萝决定把钱用在首饰推广上,她想买件礼物奖励自己,到了过去常逛的商场,居然看什么都觉得贵,只买了一盒海参送周圆圆的父母。

吃饱喝足从周圆圆家出来,江以萝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她唯恐是黎铮打来的,毫不犹豫地点了拒接。

如果说季泊均在她的心里还尚存一丝余威,令她只敢按静音,在黎家的那晚不愉快的经历却早已彻底抹去了她对黎铮的感激。

黎家的人个个精明,那晚她表演得再好,也不可能一劳永逸,假装情侣这件事本身对她来说并没多大损失,但黎铮请她扮演的并不是漂亮聪明的正面人物、而是不知天高地厚、妄图找个靠山不劳而获的心机女。

这座城市太小,虽然爸爸从没期望过她光耀门楣,可她至少不能给江家抹黑。就算黎铮帮过她几次,她也没有义务为了替他解决家庭纠纷牺牲自尊。

暂时不再需要为了一日三餐奔波的江以萝想专心做轻珠宝,在微信上婉拒了老板的工作邀请,老板听到她说不做了,立刻打了通电话过来声泪俱下地问她是不是还没有原谅自己。

江以萝实在无奈,只好答应了老板晚上会去。

到了地方江以萝才知道这次的鸡尾酒会竟是律师协会办的,她克制住立刻逃走的冲动,把存在感降到最低,然而还是看到了季泊均。

季泊均只身一人,没有带女伴和陈帆,他一出现便不断有人过去寒暄,他忙于应酬,并没往江以萝这边看。

在江以萝的幻想中,再次遇到季泊均的场景即使不是如女王般挽着年轻英俊多金的新男朋友,也至少不该落魄到背着琴四处打零工。

江以萝心不在焉,越拉越快,钢琴伴奏接连看了她好几眼她也没有察觉,不和谐的声音最终引来了颇通音律的季泊均的侧目。

对上季泊均的目光,江以萝才惊觉自己的失误,定了定神,专注于演奏。

她脸上的专注反倒令季泊均失神片刻。

他很早就听江东说过这个让他引以为傲的女儿,其实相亲之前他们就见过几次,只是从未留意过。江以萝的确漂亮,但那时候的他已经过了三十岁,对漂亮的异性早就不似年少时那般容易动情。

真正对江以萝有印象还是参加江宅晚宴的那次,他多饮了几杯误入了她的琴房,琴房里的那副巨大的油画上的少女穿着湖蓝色长裙、专注于演奏,堪称完美的面容上带着那个年纪的女孩少有的沉静,令他心中一动。

父母催结婚催得紧,他原本极为反感相亲的形式,能推就推。然而见过那副油画后,当江东再一次暗示自己有个漂亮优秀的女儿,他却主动问起了母亲江以萝的情况。

母亲大喜过望,很快替他和江以萝安排了相亲,最初的江以萝和他想象中的一样安静恬淡,很符合他对妻子的要求。

十几二十岁时季泊均也谈过几次恋爱,如今再回头看,爱来爱去的故事不过是男男女女头脑发热一起胡闹,到了三十岁他自然不愿意再玩这种耗时费力、毫无意义的游戏,只想找个彼此有好感又能相互体贴的人作伴。

还是第一次恋爱的江以萝却格外向往小说里的那种不切实际的要死要活的情感,程式化的约会模式远远满足不了她,为了引起未婚夫的注意她变着花样的折腾。

当最初的好感被江以萝折腾光后,不喜欢麻烦的季泊均婉转地提出希望她找些有意义的事做,别把所有注意力都用在没营养的事上,可惜并没有任何效果。

忍无可忍的季泊均早在江家破产前就动了分手的念头,漫长的分手拉锯战里他越碍着良好的教养不想把话说的太明、期望她主动提分手,不知是装傻还是真傻江以萝就越变本加厉地试图抓住他。

从相识到订婚到退婚到现在,快两年的时间里,其实季泊均并不太了解这个差点成了自己妻子的小女孩,最初的印象是安静温柔恬淡,最后的印象是浅薄虚荣浮夸,现在看来,这些似乎都不是真正的她。

第12章十二

江以萝退场的时候,不知何时到场的黎铮正立在台上发言。

关上侧门前,江以萝偷偷望了他一眼,这人一本正经的时候其实比季泊均更高不可攀,她却莫名觉得他一肚子坏水,敬畏不起来。

背着琴走出宴会厅,江以萝再次看到了季泊均。

他正背对着酒店大门抽烟,隔着厚重的落地窗,依稀能看到他的侧脸。

美人在骨在风情在气度,好看的男人其实也一样,江以萝最初迷恋上的便是季泊均抽烟时的侧影。

纠结了几秒后,江以萝理了理头发迎了上去。她本想大方地打个招呼、留下一个比春风更美的笑容就径直离开,不想却被季泊均叫住了。

“我等你好一会儿了。”季泊均摁灭了手中的烟。

“等我?”江以萝受宠若惊。

“找个地方坐坐。”车水马龙的酒店门外显然不是谈话的最佳场所。

季泊均和江以萝就近到了酒店的自助餐厅。

自助餐厅很冷清,只有稀稀散散的几桌食客,江以萝说晚饭吃过了,季泊均依旧替她拿了水果和鱼生,自己则只喝白水。

在来的路上买了三明治和橙汁当晚餐的江以萝原本没有胃口,吃了片西瓜反倒觉得饿了,赶在季泊均开口前,她说了句抱歉,起身去拿食物。

虽然季泊均没有兴趣和江以萝来一段轰轰烈烈的生死恋,却由衷觉得看她吃东西是一种享受,江东常在人前说“我家女儿从小就是公主”,仅从吃相上看,江以萝的确称得上公主。

与很多名媛刻意表现出的高贵不同,江以萝举手投足间的优雅是浑然天成的,丝毫没有矫揉做作的成分。

待她吃光手中的饭团、面露疑惑,身兼前未婚夫和前岳父律师的季泊均才开口:“我后天会去见你爸爸,你有话要我带吗?或者写封信也可以。”

江以萝“哦”了一声,踟蹰了片刻,问:“我爸爸知道你和我退婚的事儿吗?”

“嗯。他托我作为兄长照顾你。”

别人分手了还是朋友,季泊均和她分手了却还是“监护人”。

其实从一开始江东就很不希望女儿嫁给一个连他也完全掌控不了的男人,反对了几次后,见女儿日日为了制造偶遇煞费苦心,为了即使遇上、季泊均的目光也从不在她身上流连而苦恼,习惯于哪怕散尽家财也要把女儿想要的东西捧到她眼前的江东才厚着脸皮与季家攀交情。

如今知道他们分道扬镳了,一直不看好他们的江东反而觉得踏实。

其实江以萝对季泊均的过分关注并非源于多么深刻的爱情,再喜欢一个人,十几盆冷水泼下来也总会冷静,后来的种种,根本是一种誓死也要攻克难关的执拗。

这是除了长相外,江以萝唯一像父亲的地方。

如果当初能有一件更难做成的事转移江以萝的注意力,后来的订婚与退婚或许根本不会发生。

如今她的兴趣全在成立珠宝定制工作室上,创业的兴奋早就淹没了季泊均带来的挫败和失落,但出于某种类似于好胜心的情绪,她仍旧不能把季泊均当作路人般完全不去在意。

“你帮我告诉我爸我已经可以赚钱养自己了,以后说不定还能养他,不需要麻烦别人照顾。”

“你现在住哪儿?我让陈帆去你家,邻居说你已经很久没回去了。”

“我和未宛住一起,她人很好,两个人住可以作伴。”江以萝怕丢脸,当然不愿意向前任提被烂尾楼业主当街追到脱了鞋狂跑的事儿。

虽然季泊均认为这两个人能凑到一起简直匪夷所思,却没问前因后果,顿了顿,换了个真正关心的话题:“你和黎铮是怎么回事?”

“黎铮没和你说吗?”

“只听黎觅和戴玖玖说过。”

“……”

据和季泊均、黎铮、戴玖玖同校同专业,又与季泊均一起工作的未宛说,黎觅明恋季泊均多年、戴玖玖则是黎铮的初恋女友——这两人口中的自己,不用想形象也高大不到哪儿去。

所以,季泊均找自己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消灭魅惑好友的狐狸精?

江以萝的脸颊一阵发烫,为了自己的荣誉,她决定实话实说。

“我和黎铮是……”

“我们是真爱。”黎铮拉开了江以萝身侧的椅子,揽着她的肩笑得含情脉脉,害江以萝打了个冷战。

不等江以萝再次开口,黎铮又说:“这儿的东西难吃死了,换个地方夜宵,泊均你去不去?”

季泊均没有晚上七点后吃东西的习惯,自然不会与他们同去。

见季泊均眉头微皱,黎铮无视江以萝脸上的讶异,牵起她的手、十指紧扣地在季泊均的眼前晃了晃:“你没意见吧?”

季泊均表情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就好。周末约你喝酒。”黎铮和季泊均道过别,起身拖走了傻愣愣的江以萝。

与江以萝的认知相反,令季泊均担心的那个恰恰不是黎铮,而是她。季泊均起初以为江以萝会出现在黎铮的房间是为了引起自己的注意——或说服或买通自己身边的人配合她折腾的事过去她做了不止一次两次……

待黎觅一惊一乍地找过来,他仍对两人的关系将信将疑。

在季泊均的印象里,说的好听点,江以萝是单纯如白纸,直白一些,她根本就是满脑子浆糊只关心风花雪月。因此季泊均全然不会相信黎觅有关“心机女”的说辞。

黎铮这个人,只有他算计别人,哪有被个脑袋不怎么灵光的小姑娘糊弄住的可能。

或许是因为敬佩江东,或许是因为悔婚的内疚,即使时常感到不耐烦,他对江以萝也有一种天然的责任感。

于季泊均来说,这责任本应是负累,如今有黎铮代为操心,他却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体会到了类似怅然若失的可笑情绪。

“你这是干什么?”

“替你撑面子,不用谢,明天晚上陪我出席个活动就可以。”

“什么撑面子,还不用谢呢!你明明就是在抹黑我的形象!”

“被我看上难道不是你的荣耀么?”

“……”

待黎铮主动放开两人紧握的手去开车门,江以萝才反应过来两人竟牵了一路手。

见江以萝站着不动,黎铮再次开口催促:“上车啊。”

江以萝一把抢过黎铮替自己背着的琴盒:“我自己回去就好,不需要劳烦黎先生。”

黎铮合上车门,走到她的面前,笑着低下头对她耳语道:“你确定不上我的车?季泊均可看着呢。”

这种暧昧的姿态让江以萝十分不适应,她立刻偏过头,用余光看了一眼,季泊均果然还坐在刚才那个靠窗的位子上没有离开。

自助餐厅在酒店的一楼,与黎铮的车子只相距二三十米,透过餐厅的窗子看过来,他们的一举一动清晰可见。

如果她不上黎铮的车子,季泊均自然会怀疑他们的关系,他才不可能相信自己是无辜的,一定要误会是自己央求黎铮一起演戏。

权衡了片刻,江以萝强忍着气冲黎铮莞尔一笑,用比志玲姐姐更嗲的娃娃音撒娇道:“黎宝宝,回家前人家想先去趟超市。”

“好。”不想黎铮非但没被恶心到,迅速换上的宠溺表情更激得她竖起了汗毛。

第13章十三

隔天是周末,江以萝不准备出门,自然要采购足够的生活用品。

见她立在货架前拿着两个袋子歪着脑袋久久不动,黎铮问:“怎么了?”

“帮我算算看,九块八200克和二十六500克哪个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