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江以萝一脸疑惑,他补充道:“我的东西还在你家,吃完饭,我过去收拾。”

“……我家地方小,你东西太多,我以为你不要了,都扔掉了。”

不等眉头紧锁的黎铮发作,新欢就寻了过来,说客户等候多时,催问他何时回去。

黎铮立刻起身,许是怕新欢误会吃醋,招呼都没和江以萝打,便揽住新欢离开了。

新欢先是无比诧异,怔了一秒后,回头瞟了眼江以萝,又顺从地倚向了黎铮。

季泊均正巧走进咖啡店,黎铮脚步没停,只略略向他点了下头。

“还好吧?”

江以萝强颜欢笑:“有什么不好的。”

季泊均顿了顿,问:“我们退婚的时候你也这么难过吗?”

“那倒没有。你本来就对我不好啊,我都习惯了。可黎铮太坏了,既然不是真心,当初干吗装出深情款款的样子来。”

“以前的事对不起,以后……”

季泊均还没说完,江以萝便打断了他:“没关系,我早就说了,我那时候纯属无聊,也没多喜欢你。”

第40章四十

七月六日,江东的案子终于开庭。

半年未见,江东的精神尚好,只是头发白了大半。虽然知道年仅53岁的父亲由于常年超负荷工作,头发原本就是花白的,因在看守所中无法染色才显出老态,江以萝仍是感到心酸。

被带上庭时扭头看到女儿扁着嘴抹眼泪,江东笑着用食指划了两下自己的脸颊,比个了“没出息,羞不羞”的手势。

江以萝很想有出息,却控制不住地从头至尾都在流眼泪。

案子隔了几日才宣判,江东一审被判有期徒刑一年,和律师商议之后表示不服,当庭上诉。

虽然偷税数额不到应纳税额的百分之十,但三百万属于巨大金额,有期徒刑一年已经算轻判,季泊均却很有把握二审能够争取到缓刑。处理完手上的事,他本想安慰江以萝、让她安心,却发现她不知何时离开了。

最后半个钟头才进来的黎铮被江以萝的继母叫住,同样没遇见江以萝。

反倒因别的事过来的宁御,在洗手间门口偶遇了眼圈微红的江以萝。

“前一段出差,昨天才回来,叔叔的案子怎么样了?”

“上诉了。”期待着缓刑的江以萝因为失望,情绪低落,声音哽咽。

“季泊均做别的不怎么样,打官司却没输过,交给他,你不用操心。走吧,带你吃好吃的去。”

“谢谢,下次吧,我妈妈来了。”

“文阿姨这么久没回来,应该有很多要见的朋友,吃过饭我送你到她住的酒店。”

宁御的语气中全然没有商量的成分,江以萝被他的气场震住,乖巧地跟着他走出了法院,上了他的车。

车刚开出去二十分钟,江以萝便接到了季泊均的电话,她语气轻软地说:“我刚刚关了静音,去洗手间了,没听到……知道了,谢谢你季泊均,我爸爸的事情全靠你了。”

安慰过江以萝,季泊均自然要询问她此时的位置。

“我在宁御的车上……”

没等季泊均再说话,正开车的宁御就腾出一只手挂断电话、关上了江以萝的手机。

见江以萝愣着,他弯了弯嘴角,笑道:“季泊均太烦了。”

听到季泊均说二审缓刑的概率很大,江以萝放下心来,深吸了一口气,渐渐恢复了元气。

“你还我手机,到前面放下我,我刚刚想起来,约了我妈妈吃晚饭。”说这句话时,江以萝一改片刻前怯弱的画风,声音清脆、中气十足。

察觉到她的变化,宁御一脸无奈:“这附近停不了车,你赶时间的话,可以试试打开门往下跳。”

“……”江以萝不想变残废,只得暂且呆在副驾驶上。

宁御直接把车子开回了自己的别墅,智商上线、察觉到他不怀好意的江以萝不肯下车,执意要他把自己送到能打到车的地方去。

宁御不听她吵,带着她的手机径直进了门。

他的别墅在远郊,附近根本没有出租车,想用打车软件却又没有手机的江以萝只好跟了进去。

一踏进大门,宁御就把秘书五分钟前飞车送来的一大篮玫瑰捧到了江以萝面前。

虽然俗气了点,但江以萝独爱这种酒红色的玫瑰。

“你是不是和谁打了赌?”在大半年内被前未婚夫退婚、前男友无故抛弃的江以萝眼下最缺的就是自信,根本不信换女朋友如换衣服的宁御会对自己再见钟情。

宁御面露不解。

“我最近才发现,你们男人也挺八卦的,我和季泊均还有黎铮的分分合合是不是特峰回路转?其实没你们想的那么曲折。你是不是和他们打赌,追到我有什么彩头?说出来听听,如果我有兴趣,你愿意你三我七的话,我不介意牺牲一下名誉。”

“为什么不是我对你有兴趣?”

江以萝呵呵了一声:“我又不是没见过你之前的女朋友。这么短的时间内你的审美怎么可能提高到我的境界。”

宁御脸上的笑意渐浓:“好吧,我是和他们打了赌,不过彩头还没定,你想要什么,我让他们准备。”

江以萝面带“我早就料到了”的得意,“切”了一声,放下了心来。

面前的这位水性杨花的男人既然不会真的耍流氓,她就不用急着离开了。

“不是带我吃好吃的么,难道你亲手做?”

宁御当然不会亲手做。他们一到餐厅,恭候多时的厨子便笑着问:“宁先生,想吃什么?”

这厨子也就二十岁上下的样子,唇红齿白、眉眼精致,堪比当红小鲜肉,江以萝神情复杂地看了宁御一眼,没想到他还好男、色。

“你擅长做什么我们就吃什么,我不挑食,水煮菜、泡面、煎鸡蛋都行。”在江以萝的观念里,人生的美,便可以理直气壮地什么都不会。

厨子诧异地望了宁御一眼。

“不分菜系,你想吃什么,直接告诉他。”

鲁、川、粤、苏、闽、浙、湘、徽,炒、爆、熘、炸、烹、煮、炖,每个菜系,每种烹饪方法,江以萝都点了一道,没想到宁御的厨子做的菜竟比他的脸还令人惊艳。

“你能把他送我么?”

厨子听到这话,脸霎时红了,羞涩的模样让江以萝不禁心生怜爱。

长得不比黎铮差、做饭比黎铮好吃、最重要的是他没有黎铮的大爷脾气,虽然包养这么个极品必定伤钱,但伤钱总好过伤感情,还能带给自己女王的体验和赚钱的动力。

见江以萝目光□□地盯着自己的厨子看,连眼角都不夹自己,宁御寒了脸。

对他的示好无动于衷、当着他的面勾搭别人,他遇到的女人中,江以萝是第二个。

“不是说让我定彩头么?说话不算话。”

“你喜欢他做的菜,可以随时来我这儿。”

宁御和厨子果然有猫腻。江以萝自然不敢和宁总拼财力,包养小白脸的计划只得作罢。

她意兴阑珊地把注意力转移到食物上去,吃完最后一口油焖笋,才发现厨子不知何时被遣走了,餐厅里只余下了自己和宁御。

“你这么瘦,吃得居然比我还多。”宁御拍了拍她的肩,“走吧,去露台上吹吹风。”

这一晚的月色极美,空气中又飘着花香,和着不算聒噪的虫鸣以及夏日凉凉的风,令人分外舒爽。

宁御开了瓶酒,江以萝浅尝了一口,甜甜的非常好喝。

她很快饮完了一杯又向他要,宁御笑道:“这酒虽然甜,后劲儿却大,你不怕醉倒在我这儿,会发生点什么?”

江以萝望着宁御的眼睛笃定地笑道:“你不会的。”

然而一刻钟后,还是发生了点什么——因为父亲的案子连日来寝食不安、晚饭吃得太多太杂、酒喝得又急的江以萝先是吐到了胃抽筋,宁御递上纸巾的时候又发觉她在发烧。

黎铮不知道从何处得到的消息,宁御刚把江以萝送到医院,他便到了。

“你们怎么会在一起?”黎铮语气不善。

“如果这算质问,我似乎没必要向你解释。作为朋友,我倒可以告诉你——我是以结婚为目的,认真地在追江以萝。”

“她是她,宁立夏是宁立夏,除了父亲破产,她俩没半点相同。”

“我当然知道,除了眼光一样差,其它方面宁立夏可比她聪明多了。不过傻乎乎地更好玩。瞪我干什么?你们不是分手了吗。你难道想复合?还是省省吧,你没戏,要不咱俩打个赌?她就是要我的厨子,也不会要你。”

“你话真多。”

“被江以萝传染的。”

……

江以萝醒来的时候只有继母在身边。

“还想不想吐?”

见江以萝摇头,文瑛笑着训斥道:“没人管你果然不行。”

接过继母递来的温度计,江以萝佯装虚弱地转移话题:“头昏、胃疼。”

“我昨天找黎铮谈了谈……你们的事情我听说过一点。”

“您找他做什么?”

“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是个认真的孩子,会分手,一定是他对不起你。”

“我们年轻人分分合合太正常了,我和他只是闹着玩,您不必当真。”

“我觉得黎铮对你并非无意,提分手或许是家人反对,虽然可以理解,但一辈子这么长,会遇到很多风浪,他如此不坚定,并不适合你。比起来,还是稳重、有责任心的季泊均更好。宁御你不要考虑,以你的性子和他在一起,只有被拿捏的份儿。”

“……”江以萝无力解释,在父母的眼里,大概自己的子女都优秀到可以随意挑拣别人。可就算她不挑剔,妈妈口中的那三位也不会娶自己。

“知道你不爱听,可你爸爸没出来前,我总得照看你。婚姻对女人有多重要,我再婚后才明白,我和你爸爸的这二十年是怎么熬过来的你不是没看到,选另一半一定要擦亮眼睛。”

“您看上去特别好,比以前好多了,我真心为您高兴。”

没离婚前,文瑛因为不满丈夫只把自己的女儿当亲人,对江以萝有些冷淡。另嫁给普通人后,她心情舒畅,没了芥蒂,反倒心疼起继女来。

“当初你爸爸向我提离婚,除了感情磨没了,也是因为他知道公司快撑不下去了,想给我和你留点保障。我们一早就协商过,离婚时他给我的财产里,有一部分是你的。钱不算多,不可能让你像以前那样生活,但你找个清闲的工作,衣食无忧还是可以保障的。这笔钱我先替你收着,你有需要的时候我再拿给你。”

感情磨没了,却还有信任,江东当初选择各方面都平平的文瑛,正是因为以她的人品,绝不会虐待江以萝。

问过数额,江以萝说:“我想要三百万,马上就要。”

“你要钱做什么?”

“还人情。”

如果可以,她宁可用这三百万买选择不原谅的权利。

第41章四十一

江以萝病得不重,第二日输过液就出院了。之前的事件已经基本平息,她自然要搬出季泊均的公寓。

出院这天上午,季泊均没回律所,亲自把江以萝、文瑛和行李送回了她的公寓。

帮江以萝收拾好东西,文瑛亲自下厨,留季泊均吃饭。

在江以萝的印象里,继母在她小学之后便没再下过厨,忙了几个钟头做出的四菜一汤居然不算难吃。

文瑛没有亲生儿女,因此分外关心继女的婚姻大事,听到她不住拐弯抹角地打探季泊均的想法,整顿饭江以萝都吃得尴尬无比。

季泊均倒是极有耐心,吃过饭还主动收拾碗筷。

季泊均离开的时候,还发着低烧的江以萝坚持把他送到楼下。

“我妈的话你不必理,她这个年纪的人想法都很奇怪。”

“阿姨的话没错,她和叔叔都不在你身边,我当然有责任照顾你。”

江以萝婉转提醒季泊均自己已经成年很久了。

季泊均却恍若未闻,说明早会准时过来接她到医院输液。

“我自己搭地铁、打车去医院都很方便,你那么忙,就不必过来了。”

“我以前对你不够好,能有机会弥补让我觉得很庆幸。时间很多,你可以慢慢考虑我们的关系。”

“我们的关系”指的是什么……直到季泊均的车开远了,江以萝还没回过神儿来。

江以萝病着,文瑛自然不肯让她送自己去机场。

见出租车到了,江以萝犹豫了一下,问:“您知道我生母的情况吗?”

“我不知道。你爸爸从没主动提起过她,我问过几次,他不肯说,但你还小的时候,我撞见过几次你爸爸和她通电话。”

……

送走妈妈,江以萝睡了一个下午,傍晚时又昏昏沉沉地发起了烧。

临近饭点的时候,宁御打了通电话过来,说自己加班,无法亲自探望,但晚点秘书会送小鲜肉厨子熬了一下午的鸡粥和几个爽口的小菜过来。

电话还未挂断,宁御的秘书便已经到了,除了粥和菜,还有一大捧玫瑰。

“您这是唱哪出?”

“追你啊。还不够明显吗?”

江以萝“科科”了两声:“追我的话,连个厨师都不肯送我,是不是太没诚意?”

“你当我傻么,把他送你还有我什么事儿?我没和谁打赌,是很认真地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女朋友。”

“能问问你怎么会想起追我么?”

“想成个家,觉得我们很合适。”

虽然意外,江以萝却很清楚宁御的行为里逗的成分远大于追求,因此花和食物大可以毫无负担地收下,所谓的“心意”却无须理会。

与宁御做反面参照物,一下班就赶过来的季泊均显得格外有诚意。

看到玫瑰和食盒,季泊均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不快,却没有多问。

他无视江以萝的躲避,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你又烧了,你家有没有体温计?量一下吃退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