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私人影院里,不论是皮质的沙发还是绒质的毛毯都异常冰冷。

谢昳的嘴唇抖得实在太厉害,耳鸣声“嗡嗡”作响,震耳欲聋。

可她还是清晰地听到了那位年轻警察指着那张照片,带了一些愤怒的声音。

“这是他喜欢的女孩儿的照片,就是你们嘴里瞎编的那个留着长头发、不爱笑的女孩儿。这位年轻人从中国千里迢迢到美国来,到洛杉矶来,他得靠这张照片找到他的女孩儿。”

原来他来找过她啊。

二十七岁的谢昳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听到心脏里面响起的巨大轰鸣声,她仿佛穿过了漫长的时间隧道,看到五年前,黄昏时候的洛杉矶。

黄金海滩边海风味很咸,椰子树随着风摇晃,年轻的中国男生在街头无助地走着。这样聪明的一个人,却用了最最笨拙的方法,他竟然企图在洛杉矶这么大的城市里,靠着一张照片找到她。

可是他们怎么能打他呢?

那个人还说,他用钢管了,他们用巷子里生了锈的废旧钢管打了他,他躺在地上,流了好多好多的血,吓得他们连钱包里的二十刀都不敢拿。

谢昳仿佛闻到了幽深巷子里的铁锈味,是钢管上的更是他额角喷涌而出的鲜血带来的。她仿佛看到了那个不要命一般的少年,捂着额角痛苦又绝望地倒在异国他乡冰冷的地面上。

他那个时候肯定很疼吧?怎么可能不疼呢?

被打得眉骨骨折、头破血流,以至于险些双目失明,以至于五年之后额间的骨头都有一处凹陷,以至于双侧视力受损到看不清楚路、时常摔得青一块紫一块。

……是她错了啊。

谢昳忽然弯下腰,脱力地跪在地上,一声又一声地干呕着,又绝望地嚎啕出声。

这一切,都是她做错了,是她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我感冒了身体不好,而且这章这么粗长,你们不能骂我啊。

接下来肯定会有甜甜甜啦,昳昳总算是醒悟了。感谢在2020-01-26 16:28:48~2020-01-27 13:2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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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从择优高耸入云的写字楼里走出来, 雨已经下得很大。

谢昳之前在纪悠之的私人影院里整整待了三个小时,哭到浮肿的眼皮经过漫长时间总算降了温,这才看上去不那么狼狈——至少看起来不过是被北京的秋风吹红了眼睛。

这在十一月底的街道上是很正常的事情。

路两旁,巴掌大的梧桐叶被湿冷的风卷起, 紧紧巴在711便利店的玻璃门上。她推开门走进去, 从货架上拿了一个包装看起来最精致的三明治。

再回家收拾行李已经来不及,何况必要的手机、电脑和充电器还有证件恰好都在随身携带的包里, 谢昳囫囵吃下大半个三明治, 跑到附近的商场买了个小旅行箱, 又买了件大羽绒服和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随随便便把箱子塞满。

她打了辆车打算往机场赶,便是在这个时候收到了江泽予的短信。

【昳昳,下周六有时间吗,一起吃晚饭?】

手机屏幕在灰色雨水里发着莹蓝色的光, 谢昳大概能想象到江泽予发这条短信时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表情, 也能想象到那双一贯暗沉沉的眼睛里微亮的光芒。

从少年时代开始, 他就是个很内敛的人,但却被她逼出了各种各样的情绪。

谢昳收起手机, 把行李箱往出租车后备箱里塞, 劈里啪啦的雨珠打了她一头一脸。她把帽檐压低, 最后怼了一下行李箱底部, 然后盖好后备箱,坐上车。

脸上的雨珠顺着长发流到脖子里,她木木地抬起手, 用袖口擦掉满脸的水渍。

精致惯了的博主大人低下头看了眼自己半湿的还沾了些污渍的衣袖,暗道今天这一天还真是狼狈。

她想了一会儿,给江泽予回了个电话。

电话几乎是即刻就被接起来,他的语气有一些迟疑,分明是猜不透她来电的含义:“……昳昳?”

明明下午才听过的嗓音,现在听来,却有一种失而复得的荒唐感觉。谢昳揪着自己的衣襟,没有办法去想五年前昏暗小巷子里的洛杉矶,夕阳如血下那锈迹斑斑的钢管力道若是再重几分,会是怎样。

所以她听到那声音的瞬间就哽住了。

出租车无动于衷地开动着,司机嘴里哼着半吊子京剧,调出个类似杭州老娘舅的电台。电台里有两家人在争夺孙子的抚养权,夹杂着方言的普通话激烈对骂,吵得不可开交。

电话两头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很久之后,谢昳在漫天雨声里开口:“江泽予,你五年前,去美国找我了?”

对面闻言沉默了很久,大概有超过了一分钟的时间。在这个时间段里,电台主持人已经来回劝了那两家人好几轮。

江泽予根据谢昳的语气判断出她大概不是在问他,衡量片刻之后老实地回答:“是,你听纪悠之说了?”

五年前谢昳走得实在太仓促,他走投无路,只能到韩寻舟那里打听了她去的城市,却没有人知道她的电话号码和具体住址。

他那会儿虽说是身无分文,但又怎么可能不去找她?

他向纪悠之借了一些钱,办好签证,然后买了一张去洛杉矶的机票。

可他那一次没有来得及见到她,醒来已经是在北京的医院里,眼睛上缠了厚厚的纱布。

“嗯。”谢昳把手按在眼睛上面,笑道:“还好没有被你找到,我那个时候太邋遢,家里没有洗的衣服堆了一沙发,冰箱里也是,藏了好多烂掉的香蕉。”

江泽予听着她絮絮叨叨说着,觉得对面的人情绪好像有一点不对,他试探地打断她:“昳昳,你在哪里?”

“……还有,我喝很多酒,二十四小时都醉成一滩烂泥,见到人就发酒疯……”,谢昳没有理会他的打断,继续说道:“刚到美国三个月,我胖了二十多斤你敢信?整张脸有现在的两倍大,你要是看到我,肯定认不出我来。”

她说完莞尔一笑,像是在讲一些有趣的回忆,可回忆到最后却还是哽咽住。

“可是,如果知道你来,我一定一定好好洗头,化好看的妆然后去机场接你。我会给你买你喜欢的火龙果,美国超市里有一大堆……”

五年之后的现在,年岁渐长的女孩儿却似乎比当年更加脆弱了,从前不可一世又骄傲非常的她一天之内在他面前哭了两次。

嘈杂的背景声里,她的哭声压抑又沙哑:“我可以带你去逛我的校园,洛杉矶这么大,有很多景点你肯定没有去过……”

江泽予听到她的哭声,登时从书桌后站起身,苍白指节蓦地收紧:“昳昳?你在哪儿,我过来找你。”

淅淅沥沥的雨水溅在车前玻璃,又被雨刷打落。

谢昳把额头抵在司机的座椅背后,依旧在自说自话,鼻音很重:“……江泽予,我们这一辈子都不要再去洛杉矶了好不好?我不喜欢那个城市。”

电话那头的人忽然好像听懂了什么。

好半天之后,他哑着嗓子对她说:“嗯,我们再也不去了。”

谢昳举着手机,听着他淡淡的呼吸声,压着声音哭了很久之后总算平静下来些许。

她吸了吸鼻子,只觉得喉咙哑得厉害。

她忽然察觉车载音响里两家人的争吵声小了很多。

出租车司机大概也没想到拉个客人还能听顿八卦,把电台的声音调低了很多,虽然目视前方,但两只耳朵却竖的牢。

一向极要面子的谢昳登时不好意思起来,讪讪咳嗽两声之后转移话题,语气平静得像是无事发生:“下周六我不能和你一起吃饭,我得去一趟加拿大。”

反倒是对面的人骤然紧张起来:“去加拿大?做什么?”

“我去出差,得去两周,你……你在家好好待着,等我回来。”谢昳说完,捂着听筒,压低声音补了句,“等我回来,我有好多话得跟你说。”

-

首都机场VIP候机室里,十几个剧组人员在候机。

岑宁吃着助理端来的绿提,两只手操纵着手机游戏,面色很难看。他正当红,这一个月在微博流量榜上久居前三,脾气自然也跟着上来。

“那个周子扬到底是什么人啊?真几把狂,比我都狂。凭什么大晚上的不打招呼就让人飞加拿大?这种活以后甭给我接了。”

身边的助理混娱乐圈很多年,闻言猛地给他嘴里塞了颗提子,嘘声道:“我说阿宁啊,咱林哥作为YR副总裁都得亲自跟过去,你又是发的什么牢骚?那可是周家啊哥,北京城赫赫有名的周家,你不知道吗?听说周家当家的独生子进了局子,这要是再不出来,这位周导演就该是周家的继承人了。”

娱乐圈的背后便有各大资本在操纵,其中周家占了小半边天,岑宁哪能不知道,不甘心地“啧”了一声后把矛头转移:“那那个什么十八线网红呢?她怎么还没来?我这刚接个国际大品牌代言,女主角竟然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网红。对了,她叫什么来着,下雨还是下冰雹?”

“呸,人家叫Sunny……”,助理白他一眼,“估计是外头雨下的太大迟到了……喏,那不就是么,往这边走的那个姑娘。”

岑宁从王者荣耀里不屑地抬起头,往VIP室门口看——年轻女孩儿穿着黑色的大衣,个子高挑。她面无表情地拉着个连吊牌都没摘的登机箱,一头烟灰色长发高高束起,巴掌大的脸上干干净净的,只唇角抿成了一条线。

两秒钟后,岑宁麻利地退出游戏界面,还不留余地直接滑掉后台的app。

流量小生颜值可人,笑起来一双眼睛弯弯的,他冲谢昳招了招手,露出两颗虎牙:“Sunny小姐,这里坐啊,我是岑宁,你的搭档!”

助理在旁边又猛地翻了个白眼,这位爷没成名的时候就爱靠着张脸搭讪漂亮小姐姐,不过好在眼光高口味很挑,被他搭讪的人没超过十指之数。

谢大小姐从小见惯了这阵仗,只礼貌地点点头,没有理会岑宁的热情,自顾自坐在候机室一角,闭目养神起来。

那生人勿近的模样,让岑宁不由得摸了摸下巴,眼睛却越来越亮——这小姐姐也太他妈好看了吧?这年头网红都长这样了?

此时已经七点一刻,离登机时间还有不到十五分钟,林景铄紧赶慢赶总算赶到,像是得了哮喘般一屁股坐下来大口大口喘着气,喘了半头才注意到旁边的岑宁。

他匀了匀气,拍拍岑宁的肩膀:“来了啊,带羽绒服了吗?十小时落地后就是零下十五度。”

“带了,不说这个……”,岑宁凑到他耳朵边,眼睛瞟了瞟坐在那儿闭目养神的谢昳,“林哥,你知道Sunny小姐姐的微信号吗?告诉我一下呗!”

林景铄闻言,刚刚才喘匀的气又岔了去,翻个白眼说道:“你们中国人不是很爱劝人吗?我今天也劝你一句,那姑娘,连哥都不敢追,你就省省吧。”

岑宁听完这话,讳莫如深地“啧”了两声:“她……背后有金主?”

林景铄显然还没有掌握这个高深的中文词汇:“……金主?”

还不等岑宁回答,身旁的助理立刻又塞了颗青提到他嘴里,替他圆场:“咳咳,就是嗯……很有钱的男朋友。”

林景铄恍然大悟地点头:“那是那是,比我有钱多了。”

岑宁闻言垂头丧气地重新打开游戏界面,一局开启前目露怜悯又很不赞同地看了眼角落里的谢昳。

难怪能拿到这次的代言,唉,漂亮的小姐姐果然都属于脑满肠肥的资本家。

他愤愤不平地打了半把游戏,几分钟后,头等舱客人开始登机,候机室门口有人姗姗来迟,面色清冷迈开步子走到角落里闭目养神的女孩子身边坐下,又抬起手,给她遮住头顶刺眼的光线。

玩儿得正嗨的岑宁胳膊被人戳了戳。

林景铄压低声音指了指谢昳的方向:“看到没,她金主!”

第 28 章

候机室里, 岑宁闻言停下手里的游戏,往谢昳的方向看过去,待看清她身边那个清贵英俊的年轻男人不由得怔愣数晌,眼神变换之后竟然更加显出悲天悯人的同情来。

小助理倒是一脸激动加八卦, 等看到岑宁一脸便秘般的神情后, 疑惑地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这什么眼神?怎么还同情上了,那可是江神啊!如果说周家是北京城老牌世家之首, 那江神就是年轻一代新贵之首, 这Sunny何德何能啊?何况, 人家那长相……您可庆幸他没出道吧!”

岑宁抬手给了她一个暴栗,压低声音道:“你不是声称是江神头号粉丝吗?没听过风吹涟漪江泽予?他可是薄情寡义的资本家之首,万千网民们盖了章的!就连他经历过最深的感情那都是充当炮灰的一缕晚风……Sunny小姐姐实惨。”

他看着那头江神挡在女孩儿头顶的手,“啧”了一声告诫身边的助理:“你看啊,这越是渣男表面功夫做得越到位, 这段位真高。”

-

机场广播滚动播出着, 北京飞往温哥华的航班开始登机。谢昳第五次听到播报后才勉强睁开昏沉的眼皮, 要不是她一向神经衰弱,这一天的奔波和狼狈早已足够让她昏睡过去。

睁眼后的光线没有想象中的刺目, 谢昳注意到挡在眼前的手掌, 她眨了眨干涩的眼, 顺着那只手看向主人的脸, 然后震惊到险些咬到舌头:“……江泽予?你怎么在这儿?”

离挂了电话到现在不到两个小时,他忽然跨过小半个北京城出现在她的身边,谢昳险些觉得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江泽予慢条斯理地收回手, 站起身来,从上衣口袋抽出张机票,冲她勾唇:“走吧,该登机了。”

“……”

头等舱的客人们陆续开始登机,谢昳坐在座位上愣神了许久才小跑了几步追上他:“你要跟我一起去加拿大?医生不是让你这几周好好在家养病吗?还有,公司的事情呢,不管了?”

江泽予把护照和机票出示给登机口的工作人员,从狭长的通道往停机坪下方停靠的摆渡车走,闻言回了下头,面无表情道:“纪悠之接下来两周打算住在公司里,通宵达旦、宵衣旰食,我很放心。”

敢惹哭他的人,就得做好被奴役的准备。

谢昳咋舌,只觉得这人五年过去行事风格大变,让她实在捉摸不透:“那你也不能这么草率就决定啊……北京飞温哥华十一个小时,紧接着是就加拿大国内航班转机黄刀镇。这还只是前几天的行程,Max说广告的后半段在卡尔加里的班夫国家公园,舟车劳顿下你的眼睛受得了吗?”

江泽予没有回答,眼睛受不受得了是其次了,心脏受不受得了才更重要吧。

彼时谢昳刚挂电话,他便致电成志勇了解了她这次出差的相关情况,暂且不说广告的男主角是个比他小了好几岁的流量鲜肉,便是那个五年前和她促膝长谈一整个晚上的美国人——YR中国区副总裁林景铄也跟着去。

相遇一次尚且能畅谈一夜,那相处两周还得了?纵使很多事情急不来,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于是他立刻让成志勇给他订了同一趟航班。

通道尽头,下了楼梯便是机场摆渡车。不同于航站楼里的灯火通明,机场上光线很昏暗。江泽予从光明的地方一头扎进黑暗处,眼前骤然一片混沌,他眯了眯眼睛想要判断着摆渡车的方向,衣袖却被人牵住。

谢昳牵了他的袖子,拉着人在摆渡车最里面坐好,这才松开他。

她没好气地吩咐:“既然来了,这一路你就少用眼睛,等到了加拿大就待在酒店里养病。”

男人听着这略带训斥的语句,不仅不恼,反倒是弯了唇角:“……嗯。”

此时已是晚上八点,北京灰蓝色的夜风猛烈地刮过卷起漫天尘嚣。广阔无边的停机坪上,一架架飞机轰鸣声剧烈,像是蛰伏在长夜里的巨鸟。

谢昳听到他回答中带着的淡淡笑意,不禁抬眼看去——男人坐在摆渡车角落里的窗边,眼神没有什么焦点,却能准确地捕捉到她的方向。他坐得离她很近,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像是雾霾之上的夜星,两人的衣角重叠,呼吸相接。

谢昳就着夜色遮掩,就这么看呆了去。

她突然有一种荒谬的不真实感,这种恍若重生的不真实感让她不由得想起过去的那五年。

她在洛杉矶的公寓有一面落地窗,那时候的她常常一个人站在窗边望着无边的长夜发呆。而每当她想他的时候,就会喝些度数很高的伏特加,酒精致幻之下,他就会出现在某一些深沉的夜里,就像现在这样眼带笑意地看着她。

此刻的摆渡车载满了人,徐徐往远处的飞机开去。而他,就坐在她身边。

风声骤起,机场里飞机的轰鸣声嘈杂。江泽予的双眼难以适应这昏暗夜色,开始隐隐作痛起来。她不在身边的这五年里,每每遇到这种情况,他总会气恼地挣扎良久。

可现在不同。

他干脆闭上了眼睛,手指轻轻移动着,攀住她的一片衣角:“昳昳,你刚刚挂电话之前说,等你回来有话要和我说?”

谢昳噎住,这才想起来确实有这么回事。

她是有很多的话想和他说,比如亲自问问他那个困扰她多年的选择题,比如告诉他当年她为什么离开他,再比如和他一起商量周家的事,讨论下一步路该怎么走才是最优。

她在纪悠之的办公室里看完那个审讯视频,足足想了三个小时才明白,这五年以来她到底错在了哪里。

不是错在为了替他洗清冤屈而离开他,也不是错在对爱情和自由、财富的衡量和判断,而是错在自以为是地扛下了所有的事情,却忘记问他,他到底愿不愿意。

但这一切实在是太过复杂且沉重,谢昳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她当时在电话里说这话的时候,是默许了自己可以用接下来两周的时间来整理思绪的。

实在不能怪她优柔寡断,只因为当年的秘密被她藏在心里太多年,她曾死死咬着舌头不肯透露一个字,以至于就算现在想要告诉他,张开了嘴反而发现舌头已经烂了半截,想说也说不出口了。

江泽予听她无声的沉默,心下劝诫自己不要着急,人在身边还能给跑了不成?

摆渡车缓缓前行,北京秋风瑟然依旧,他得寸进尺地顺着她的衣摆攀上衣袖,又顺藤摸瓜找到女孩儿温暖柔软的手,小心翼翼又不容拒绝地一把牵住。

半晌后,他试探性挠了挠她的手心:“昳昳,你想说了再告诉我,我随时都可以听。”

摆渡车上人声嘈杂,周围的所有人不经意瞟过来的视线都让谢昳神经紧绷,五年下来的本能反应让她想要松开他的手,潜意识里只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绝对不能被其他人看到。

思绪纷乱间,她停住挣扎,反倒是忽地收紧了手指,回握住他的手。

既然所有的秘密和背负都没有办法一下子说出口,那么从这里开始,似乎也不错。

她总算允许自己在人多的地方牵住他的手,就像许多年前那样。

喧嚣良夜里,狂风转而温柔,谢昳沉默了很久,好半天才回了个闷闷的“嗯”字。

-

从北京到温哥华得跨过半个地球,飞行时间长达十一个小时。好在头等舱的设备很好,座椅可以一百八十度躺平,吃饭、办公的小桌板也足够宽敞,大大减轻了飞行途中的疲惫。

飞机上,剧组的其他人都沉沉睡去。

谢昳在腰后垫了个枕头,戴上眼镜开始剪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