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泽予兀自无声勾了唇角,并不着急起来,松松盖着被子靠坐在床头,拿起方才震动了许久的手机看了一眼。

屏幕上骤然跳出几条狂轰乱炸的微信,每条只隔几秒钟,这个作风像极了欠揍的纪某人。江泽予皱着眉头点进去,果然是纪悠之。

第一条消息是一张图片,房间里昏暗灯光下,床上铺着凌乱的被子和满是褶皱的床单——大概是偷偷摸摸趁着顾澜去洗手间之后拍的,尽管没有人出镜,这画面也相当引人深思。

非常符合纪大少爷的恶趣味。

时隔两周总算通过惩罚得以回房睡觉的纪悠之每个字都透露着舒爽和得意:【久违的床和被子,还有久违的媳妇,啧,什么叫人生?爷这才叫人生。】

他还不忘日常挑衅:【我就问你你有啥?枫叶国马路平坦不?】

【哦抱歉我都忘了,你他妈是备胎上不了路哈哈哈哈哈。】

江泽予撇了撇嘴,极嫌弃地“啧”了一声,完全能想象出来这傻逼一边抖腿一边笑的样子,这人虽说从小就是个教养很好的豪门贵公子,还好死不死吊车尾考上了S大,但这素质真的和以纨绔出名的庄孰不相上下。

江泽予从前对于这种信息通常都采取和垃圾邮件同等的处理方式,但今天……

不论是年纪还是头脑都压纪悠之几头,却偏偏在这方面从没胜过一回的男人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轻轻点开相机app,对着雪白枕头上铺着的长发一角“咔嚓”一张。

然后一口气点击发送。

几分钟后,对方有了回复,在铺天盖地的感叹号之后,纪悠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感慨:【哥们儿,你总算开窍了,她谢昳有什么好的,我支持你爬墙!不过这姑娘谁啊?睡了人家可不能拍拍屁股走人啊。】

【带回来给我瞧瞧,要是准数,我现在开始准备份子钱,保准厚!】

江泽予:“……”

他思索了片刻后,猜测大概是截然不同的头发颜色让本来就思想龌龊的纪某人合理地产生了这种脑洞。

江泽予看了一眼依旧在沉睡中的女孩儿,勾着唇角发了句:【我就是想说,你他妈才是备胎。然后,份子钱准备好。】

-

谢昳一觉睡醒,天光大亮,北极圈之外被冰雪反射的冷色调阳光洒满雪白床榻。

谢昳坐起来,将铺了满枕的头发乖乖顺到一侧。房间里明亮又温暖,她整个人舒服得毛孔都张开,仿佛昨夜大奴湖极光下瑟瑟发抖的拍摄只是一场梦。

她睁着惺忪睡眼打量四周,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了她一个人。她闷闷地抱着被子,呆滞地盯了一会儿墙上不属于她房间的复古闹钟——邮戳样式的时针与分针分工明确,指向九点零五分。

床头柜上贴着张便签,男人的笔迹和当年的一致,但经过岁月沉淀显得更加苍劲有力了一些:昳昳,睡醒了记得到自助餐厅吃早饭。

谢昳指尖捏着那张鹅黄色底的便签,表情懵懂地坐了一会儿,蓦地笑出声来。

过去的五年她生活得很不规律,总是日夜颠倒,晚上经常睡不着,白天则靠偶尔酒精入眠,一日或许只有一餐,又哪有人管她吃不吃早饭。

她利索地翻身起床,光着脚去自己的房间拿上换洗的衣服,然后直奔浴室泡了个热水澡。

洗漱完毕后,谢昳扎好马尾,踩了双软绵绵的室内拖鞋,穿了身舒适的卫衣去等电梯。

这酒店里住的大多是从世界各地来黄刀镇看极光的游客,电梯里站了一家三口,看肤色和模样像是墨西哥裔的。站在正中间的是个眼睛大大的小绅士,穿着身笔挺的迷你西装,蜷曲的棕黑色头发上抹了发胶,还规规矩矩地系了暗红色的领结。

小孩儿晒得很黑,眼睛滴溜溜看了谢昳一眼,笑起来一口牙白得发亮,极为绅士地向她弯腰,手臂曲起,一句英文句子里还夹着几个浪漫的西班牙语单词:“美丽的小姐,请让加西亚带您去餐厅就餐。”

谢昳诧异地挑挑眉,便听到小孩儿的父母抱歉地对她笑了笑,调侃自己的儿子:“小加西亚今天是餐厅的一日服务员,不过这业绩排在倒数——他专门盯着漂亮的女孩子了。”

交谈间,电梯到了二楼,谢昳从善如流地挽着装着小大人模样的小绅士的胳膊,跟着他一起走进餐厅里。

二楼的自助餐厅和城堡酒店现代化土豪的风格很不一致,颇有种北欧小清新的气质。餐厅专门搭在二楼的巨大露台上,顶部是通透的拱形玻璃,餐厅一角放置了上百盆高低错落的绿植盆栽,纷纷张开了枝叶在贪婪地沐浴着阳光,光合作用循环后,给整个餐厅提供了新鲜的氧气。

取餐区排了很长的队,谢昳一眼便看到前排英俊挺拔的男人的侧脸。

他实在是有一副好皮囊,丢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瞧见的那种。

取餐区一侧有个花房,成束的玫瑰和郁金香上面还带着新鲜露水。一个扎着马尾辫的亚裔小姑娘站在卖花的柜台后面,眼神一直追随着他们这边,咬着嘴唇有点胆怯的模样。

大概也是一日售货员之类的活动。

谢昳眨眨眼睛,等这墨西哥裔小绅士帮她把椅子拉好,她给了他点东西,又凑在他耳边说了句话。小孩儿闻言看她半晌,之后红着脸满心欢喜地跑开了。

谢昳随即心情很好地坐下,托着腮看窗外半米厚的积雪。这个镇子四季如冬,每年要下八个月的雪,往往是去年的雪还没化干净,来年的雪就接着堆积上去。

“昳昳,你过分了啊,连个十岁左右的孩子都不放过——”,目睹了方才一切的江泽予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好心拨了个酒店brunch招牌班尼迪克蛋进她面前的空碟子里,又放了杯她爱喝的espresso,随即酸溜溜地问道,“你刚刚跟他说什么了,看那小孩儿脸红的。”

这男人,连小孩子的醋都吃,真是个小学鸡。

谢昳挑挑眉,不客气地拿起叉子尝了口沾满酱汁的鸡蛋,极嫩的口感让她眉头舒展开。

“你猜?”她咽下一口鸡蛋,又问他,“你刚刚做什么去了?我早上迷迷糊糊间有印象,你好像起的很早。”

江泽予面无表情切开一片法式西多士,丢小半到她碟子里,语气不太好:“当然是找周子扬算账,我刚刚看到昨晚剧组工作人员发的路透照,这么冷的天,你就穿了个露肩露腿的礼服拍广告?他怎么想的出来。”

谢昳噎了一下,难以置信地问:“你真找他算账去了?人家是广告大片,我总不能裹个棉被拍吧?没事儿,我这人虽然娇气,但还是很敬业的。”

当然要算账,不过不仅仅是算账。

江泽予低下头,拿着黄油刀轻轻刮了点枫糖在吐司上。

成志勇的调查显示,周子扬的父亲和周奕不和已久,当年两人争家主之位时便针锋相对,周奕略胜一筹,这些年一直在打压异己,两人的派系之间摩擦不断,宿怨一直在升级,这一点如果利用好,对之后的局势会很有利。

而且方才周子扬的态度也直截了当地告知了他彼此合作的可能性。

江泽予慢条斯理吃完一片吐司,相当有报复心态地学谢昳:“你猜?”

谢昳翻了个白眼,在桌子地下轻轻踢了幼稚鬼一脚,没好气地想早知道她才不让那小孩儿去——

可惜迟了,西装笔挺的墨西哥裔小绅士拿着一束火红的玫瑰花,红着脸走回来,把玫瑰递到她手上,然后又飞快跑回了花店,帮小姑娘一起卖花去了。

谢昳撇撇嘴,把花往桌子那头一推,随意说道:“呐,送给你的。阿予,既然你重新成了我的人,我总得有点表示。”

她方才告诉那墨西哥小孩儿,隔壁花店的小姑娘肯定喜欢他,然后塞了他一百加币让他帮忙买束花,说是给他制造机会。小孩儿果然红着张脸就去了,谢昳侧过身看了眼花店里拘谨又红着脸的两个人——不过事实证明,她倒是没猜错。

青春年少,两小无猜,啧,爱情可真美好。

谢昳弯着嘴角回过头,这才发现餐桌对面阳光清冷,穿着休闲毛衣的男人手里捧着束艳色玫瑰花,眉目俊朗,可那脸上神情实在是复杂极了,是那种集喜悦、懊恼、矛盾于一身的便秘表情。

谢昳疑惑地挑眉,用刀柄戳戳他的碟子:“怎么,不喜欢红玫瑰?要不我给你换一束?你喜欢什么,百合吗?”

江泽予收紧手中的玫瑰,抿了抿唇无奈开口:“不用,我很喜欢。但是昳昳,哪有女孩子像你这样的?”

——从前送海棠,现在送玫瑰,她花样百出又肆意妄为,可他却当真是被她吃得死死的。

欲罢不能,自甘沉沦。

作者有话要说:谢·霸道总裁·昳(挑下巴):呵,男人,喜欢么?

江·小媳妇儿·泽予(脸红):……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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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昳昳, 哪有女孩子像你这样的?”

谢昳听着他略显幽怨的语气,眨了眨眼睛,有点不明白。

她觉得自己明明就是一个非常体贴并且浪漫的姑娘啊,重新在一起的第一天就主动送了一束花, 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难道是送少了?

谢昳已经想明白了,从前她和江泽予在一起的那三年, 她天性使然又总认为来日方长,一直改不掉傲慢的臭毛病, 向来对他颐指气使、吝于表达爱意。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和地位就像是倾斜天平,谢昳看出江泽予足够喜欢自己,恃宠而骄又耀武扬威, 却从来没有想过放低身段好好对待他。

她的视线穿过男人清俊脸侧, 落在窗外漫天冰雪之上。黄刀镇的天气预报总是不准, 有时候当地旅行社信誓旦旦说当晚会有暴风雪看不到极光, 可那极光却不等天黑就挂在漆黑苍穹;而有时候当他们拍着胸脯保证当天极光最佳时,它反而隐匿在厚厚云层之后。

当今发达的科学尚且无法解释这宇宙和大自然的种种现象, 又何况人生。世事变幻莫测,谁又能预料到明天会发生什么呢?或许不到生老病死, 却也可能爱别离。

所以只有现在,只有每时每刻尚且呼吸着同一份空气的每一秒钟, 才值得去珍惜。

谢大小姐自以为自个儿的人生哲学境界上了一层楼,于是歪了歪脑袋,搁下手中的刀叉,轻轻伸手过去用手背蹭了蹭男人的面颊, 莞尔笑道:“没事,你要是喜欢,以后我天天给你买。”

江泽予:“……”

他从来都知道的,她的脑回路与寻常女孩子格式不同。

他明明早就应该习惯的。

好在谢昳没有执著于送花这个话题,重新捡起刀叉慢悠悠吃起早餐,饱餐后饥饿的脑细胞终于开始正常运作:“阿予,你有没有想过接下来该怎么办?我是说,关于周家——”

餐厅里陆陆续续走进来几个剧组的工作人员,谢昳压低声音道:“当年我还是心急了,把你翻案的时间设计在周子骏入狱的两个月之后。他刚入狱不久,你就翻案了,举证的手法又都是匿名。从时间和形式上来看实在太巧合,所以我猜测这五年来,周奕应该一直都在关注你。”

只不过是没有想到过这个穷小子能有这么大的能量,也没想到他那个早就抛弃了他奔赴美帝的豪门前女友会不遗余力为他做这么件有风险的事吧。

谢昳说着目露担忧:“过几天我们回国以后,如果还像现在这么亲密,周奕会察觉是必然的,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周家在一个世纪前就是国内商业巨擘,周子骏的父亲周奕又是周家这一辈惊才绝艳的企业家。他不仅经商很有头脑,也很懂培养心腹。他年轻的时候曾经担任B大经管学院的教授,如今北京城很多商业大佬都是经他扶持过的门生。我记得择优最初的投资商里,有好几个都和周家休戚相关,若是周家发难,你怎么办?”

她一口气说完这段时间横亘心间的忧虑,却见对面坐着的男人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他将那束玫瑰花搁在桌上,然后随意地把衣袖向上卷起一截,露出白皙有力的手臂。

江泽予端着咖啡喝了一口,显然espresso苦涩的味道比她方才凝重的话更能让他皱眉,他只好再次拾起刀叉吃了一口洒满培根碎的英式muffin。

谢昳见他不语,转了转眼珠子,如早期名侦探柯南里柯南脚踩电门般想出了个自认聪明绝顶的馊主意:“要不……我们发展地下情?以后在街上我可以戴着口罩跟你接吻。”

江泽予送到嘴边的小半块英式muffin“啪嗒”一声掉在碟子里:“……”

他颇有些无奈地放下叉子,揉了揉谢昳的脑袋,看着她亮晶晶的一双眼睛,总算有一种她的的确确比他小三岁的感觉了:“好好吃饭,别胡思乱想。”

谢昳有点泄气地“哦”了一声。

她虽然生于谢家,从小也是看着谢川忙里忙外维持这么大的一个商业世家长大的,但说实话对于完整的经营体系之类的细节,就像是个吃过猪肉但没有养过猪的人。

何况谢川现在摆明了仁至义尽后撒手不管跑路了,她也的确帮不上什么忙。

“要是真有一天你破产了,谢川给我留的国内产业也被周家霍霍光了,大不了——”,谢昳沉思片刻,那对修得精巧的长眉一横,颇有些肉痛又大义凛然的味道,“我当博主也能挣不少钱。而且我还存了好多限量款包包,还有你家一屋子的包,那个喜马拉雅鳄鱼皮,要是拿出去卖肯定能卖唔……”

喋喋不休的话被一口烤得焦香的白吐司噎住,谢昳的舌尖尝到枫糖独特的甜度,餐厅靠着露台那边的门打开,属于冬季特有的雪的味道乘着寒风卷进来。

耳边风声微弱,玫瑰香气寡淡,对面那个曾经为了省钱总喝食堂里免费的紫菜蛋花汤的她的初恋笑得有一点痞气。

“昳昳,你信不信我?包不用卖,以后每一年不管什么限量款或者什么高定,只要你喜欢的,我都给你添。”

谢昳怔愣了两秒,随后用舌尖舔舔那甜得腻人的枫糖。她收起所有的愁眉与苦脸,掩饰地低头藏起眼底微涩,下巴轻轻啄了两下:“嗯。”

她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当初那个少年人藏在心底的野心和自信,她注意到他宽阔的肩膀和笃定的眉眼,他和当初一样,又不一样。

时间把他变成了最好的模样。

谢昳这小半生很少尝到过有人可依的滋味。

她记起了她很小的时候和她的生母刘梦一起住在北京城的郊外。刘梦为了生计,在巷子口开了一个早点店,娇生惯养的上海小姐,为了迎合北方人的口味,每天起早贪黑地摸索着揉面、发面、调各种各样的包子肉馅。

谢昳经常能听到她大半夜在厨房一边揉面一边嚎啕大哭。

然后谢昳就会起床,去帮忙揉面、捏包子。当时她大概只有五六岁吧,踩着高高的凳子站都站不稳,但却至今都能记得包子的褶应该怎么捏,肉馅该怎么打。

回到谢家之后更是如此,所有青春年少的懵懂情感都没有人可以倾诉,甚至第一次来月事都是她自己上网查了之后,偷偷去家附近的超市买了护垫——那时候她不知道卫生巾和护垫的区别,错买成护垫,导致毁了两条裤子,那也得偷偷地自己洗掉。

所以她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不需要倾诉也不需要所谓的避风港,看似无所谓其实心思比谁都重,也很难完完全全地依靠这世界上的其他人。

但或许,谢昳咽下那口甜甜的带着枫糖味道的焦香吐司,舌尖抵住牙齿,把剩下的半片夹到男人碗里,弯了一双眉:“多吃点,以后我就靠你啦。”

作者有话要说:予妹翻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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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两人吃罢早饭回到酒店套房, 谢昳抱着个松软的枕头,找了个极其舒服的姿势慵懒地窝在阳台靠椅上,一双眼睛看着玻璃窗外冷色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雪景。

客厅的落地窗正对着远处的大奴湖与宽阔的黑色松林,虽然楼层不高, 依旧能窥得其壮丽面貌。

这种半午,阳光明媚的时候, 多么适合谈恋爱。

谢昳偏过脑袋,目光幽幽地昵了几眼坐在沙发上、用着她的电脑在开国际视频会议的男人。

她盯着他许久, 谁料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的男人却毫无所觉,谢昳暗自翻了个白眼,只好百无聊赖地拿出手机惯性刷着几个用惯了的app。

可恰好又手贱刷到林景硕一分钟前发的微博里那张盖在护目镜后笑容刺目的脸以及脚下酷炫的单板。

谢昳盯着照片里满屏的蓝天白雪和林间蜿蜒曲折的雪道, 手指头有一下没一下揪着抱枕底下的流苏, 好在那流苏材料够牢固才没被她揪秃。

她实在是忿忿不平。

她就该跟着他们一起去滑雪的——极光、烈酒还有滑雪, 是黄刀镇本地的人们赖以度过漫长冬日的三项必要活动, 没有一项应该被错过。

周子扬、林景铄还有岑宁他们一车人方才吃完早饭便租了车出发去附近的滑雪场,这会儿估计都嗨上黑道了。几人出发前还问过她去不去, 可谢昳寻思着江泽予视力受损,不能进行那种危险的运动, 又想要多陪陪她这个刚刚死灰复燃的“前”男友,所以拒绝了。

——谁能料到他一回房间就一头扎进了工作里。

谢昳恶狠狠薅了一把那抱枕, 起身往洗手间走去,绕过沙发的时候顺带瞅了一眼江泽予的电脑屏幕。

视频会议有好几方,除了他和两个中国人,左上角分屏框里还有一个印度大胡子。

大胡子那边的背景和黄刀镇一样阳光灿烂, 估计也是在差不多经度的北美洲。

谢昳木着一张脸,身上穿着条轻便的卫衣裙,光着一双腿轻手轻脚走过去,却不知道这举动在视频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加州伯克利大学计算机实验室,大胡子库纳勒本来正在口沫飞溅地用咖喱味英语在讲他们实验室和择优合作的项目:“Our social reendatiowork should definately defeat the one Facebook is using(我们的社交推荐网络绝对能打败脸书用的那个)——”

下一秒,他的眼神直愣愣地在屏幕里从左侧绕到右侧,喃喃许久后来了句:“OMG,Your wife is so beautiful.(我的天,你的妻子真漂亮。)”

此时视频里另外两个中国人,国内择优的技术部门总经理和副总,两人的眼睛几乎在同一时间和大胡子进行了雷同操作,只除了他们没敢吱声,只敢暗自腹诽:wife个锤子,江神可是万年单身好吗?不过原来一直单身的江神偶尔也是会约个炮的,还专挑这么漂亮的,啧。

江泽予:“……”

他尽量把话题引回到推荐系统上:“之前计划在明年开春推出我们的社交平台,现在因为某些状况得提前。库纳勒,你们实验室的推荐系统最快什么时候能落地到产品上?”

库纳勒闻言苦兮兮地撸了一把自己日渐稀疏的大胡子:“It\'s been two weeks si time I slept before 2 am.(我上次两点前睡觉是在两周前。)”

江泽予抬了抬眼皮,忽视他的哀嚎:“跟你导师说,两周内落地,合同上定好的价钱乘以一点五倍。”

一点五倍?那是多少个零?还是美刀!

穷苦博士生库纳勒闻言立刻狗腿地点头,却还是小声用印度语逼逼了几句痛斥全世界各地都一样的冷血资本家。

谢昳上完厕所回来,江泽予终于切断了视频电话。他戴着眼镜坐在沙发上,身上穿着休闲的毛衣和居家裤子,头发也微乱,看起来倒像个清纯又俊秀的大学生。

他似乎在查看邮件,神情平淡地上下滑动着屏幕,听到她路过时还抽空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朝她招手示意她坐在他身边。

谢昳没理他,赌气窝回了阳台的躺椅。

果然,片刻后,江泽予非常顺从地拿着电脑起身朝她走来,几步走到她身边,盘着腿在她躺椅边铺着的厚厚地毯上坐下。

他的脑袋靠着她的腿,用脸蹭蹭她的膝盖很有些讨好意味:“昳昳,抱歉,一直在工作,都没多陪陪你。”

啧,真上道,他上辈子绝对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谢昳正想顺着台阶就下了,结果听到男人话锋一转:“还有一件更抱歉的事情……公司里有事,我定了下午的飞机回国,你要和我一起吗?可以的话我让人给你定机票。”

谢昳:“……”

——明明昨天晚上才确认关系,她还打算好好陪他两天以弥补这五年来缺失的女友力,结果这人工作了一整天不说,竟然晚上就要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