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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雪捂嘴笑起来,“争宠?你在说什么?我说过自己是为了争宠吗?”

白月雪一脚踩上了苏忘生的手,“这双手,亲手杀死了我的姐姐!今日我总算报仇了!”

“苏忘生,你挑断我姐姐白月霜手筋脚筋,又给她下了毒,她死时化成了一团皮肉被化了骨的东西…”白月雪满脸惊恐,“姐姐满心欢喜待嫁,却遭你毒手,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白月霜。

苏忘生在脑中搜寻这个名讳,盍上了眼,原来…是白玉那第五任未婚妻啊!

“不过呢,现在我发现,折磨比死更让人来的开心”,白月雪笑的令人毛骨悚然,“告诉你,你的孩子…是,我,杀,死,的。”

苏忘生握紧拳,心中的愤怒与诧异掺杂到一起,“你说什么!”

“你和皇上出宫那日,我曾派人跟踪你和皇上,特意为你准备了今日的膳食,未免你不怀疑到皇上身上,专门到福满楼吩咐做了一模一样的粥膳,怎样,还可口吧?你的孩子现在命归西天,可惜,皇上完全不知晓,你却像个傻瓜一样恨他,哈哈!可笑——!太可笑!”

她仰起脸,猖狂的笑,笑出了眼泪来,对准忘生的腹部开始狠踢,歇斯底里一般。

“你还我姐姐!苏忘生!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苏忘生抬手抓住她的脚,忍住这无尽而来的痛感,“你这么生气做什么?你不是成功了么?我在西连夜面前,已没有了翻盘的机会…”

白月雪苍白着脸,尖叫一声滚开,甩开她的手,跑了出去。

苏忘生颤巍巍站起身,踉跄跌跌撞撞向门外走去。

她出了君上宫,所经过的地方便留下了血迹,顺着她的裤管和衣袖向下掉。

她已什么不在乎了,只是蹒跚着向前走。

夜风呼啸吹过卷起了地上的落叶,瑟瑟飞舞的打在她的面上,继而便脱落下继续飘飞旋卷起开去,看到这些斑斓的残叶,忘生如同望见了自己。

不知什么时候,她走到了冷宫门前,门虚掩着,灯火昏暗,托着虚弱的身躯走了进去。

院中空旷,石桌前石凳旁的摇椅上躺着身穿水蓝色衣裳的人,院里多出了一扇屏风,荷花满池,摇曳生姿。

顾云鬓微眯着眼躺在摇椅上,睁开眼,面色苍白的微笑,“是妹妹啊…怎么想起回冷宫来了?”

苏忘生走了两步,倒在地上,手抚住腹部,强忍着疼痛,“我不知该去哪儿…”

顾云鬓躺在椅上,苏忘生倒在地上。

夜风吹过,扬起二人的发丝,忘生的声音异常的清晰,“姐姐,我可能,要死了…”

她的意识已是完全涣散开来,若不是强撑着,便闭上眼…永远睡去了。

“哦…”顾云鬓并无太多惊讶表情,半躺着的身子坐起来,晃动着摇椅,“我今日,可能也要死了…”

她咳了两声,“没想到在这冷宫里还能见上妹妹一面呢。”

忘生闭上眼,“我倦了…想睡了…想永远不要醒来…”

顾云鬓起身,撑着身子走到她身旁,俯下身握住她的手,看到她手上被瓷片割破的伤痕,满眼心疼。

“听闻妹妹在君上宫里私会他人,皇上捉奸在床,是真是假?”

苏忘生嗯了一声,只觉得顾云鬓的手心好生温暖。

顾云鬓拿绢帕擦拭着苏忘生面上的血迹和汗珠,“妹妹先不要睡,姐姐还有一件事想同你讲。”

温柔而恬静的声音让苏忘生强迫自己睁开眼,“姐姐请讲,妹妹候着。”

顾云鬓的表情极为平静,脸面也毫无波澜,轻轻说着。

“将妹妹迷倒放回君上宫,嫁祸妹妹与男子私通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呵。”

苏忘生睁开眼,不可置信望向顾云鬓,“姐姐…你说什么?”

顾云鬓似笑非笑,嘴角边带着一丝幽怨,“对不起啊妹妹,我本不想的,可每每望见这屏风上的画幅,想起那个人,就难以原谅你了。”

梦火妖娆心已失

更新时间:2014-8-20 0:46:39 本章字数:10025

顾云鬓轻轻放下忘生的手,走到屏风旁,手抚着画幅上烟雾朦胧下的荷花,眼神虚惘的望向远方,手指理了理垂落的发丝,阐阐而叙————

“那日的雪下的好浓,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独自一人立在潇湘雪霁中,那样淡漠而萧索的白,立在桌案前执着画笔画着一个女子的画像,我远远观望着他,却不敢靠近。

他的神情那样的专注,满脸那样的柔情,我想知道,他是在画着谁的画卷,心中思念着谁的容颜。

他在雪中足足立了大半个时辰,手中的画笔不曾停歇过,我望见他的手指变得青白了,那是寒天地冻雪花飘在手上融化的结果,即使快要冻僵了,他还是那样神情专注于自己的画卷。

我走到他面前,以娘娘的身份命令他回画苑府去,他笑,对我道,若微臣在此扰了娘娘,只换了地方便是。

那是萧索的荷花池前,他卷起画幅迈着步伐朝远方走去。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我从未见过那么纯净而淡漠的人,彷佛什么都不在乎,可想起一个人时嘴角边沿的笑容却像承载了全部的情意。

那日,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只觉得好生冷清淡漠,淡到我以为,在下一瞬间,他就会随风逝去,化作漫天的雪花雾雨,纷飘落散…

回到宫中,夜晚我捧住胸口哭的很是厉害,我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喜欢。

他久居宫中,却从未有自由,身后总是有人要挟跟随,但他从未有过怨怼,每每在太后宫中遇到时,他都是那样温和而淡淡的语气轻言细语诉说着一切,从未多望过我一眼…

我曾想,那样的男子,到底是怎样的女子才能引起他的回眸顾盼。

我曾将他唤到宫里来,吩咐他为本宫画一幅画卷,他立在火前,清秀俊熠的面庞,淡声拒绝了,我恼怒训责,他笑说,阿生不许微臣去描绘其他女子,请娘娘恕罪。

我被拒绝了,可却不得不更加注意他,想靠近他,想看他温柔的神情,想着他的笑便会泪眼模糊,是因为…他从未在顾云鬓身上停留一秒。

那个叫阿生的女人——我开始去关注了,托人将她的画卷捎进宫,却没想,是个容颜奇丑无比的女子,我不懂,却更落寞…“

顾云鬓仍然立在屏风前,夜风穿透她单薄的身子,鼓吹起袖旁的纱,“这屏风,是他曾为太后做过的一副荷花图,被冷薇讨了去,又制成了屏风送给我。”

“屏风中有毒,我自然是知晓的,冷薇是想害我,我也是知晓的”,顾云鬓踱了几步,走到摇椅前坐下,“可我舍不得,这画就如他,高瞻远瞩,清高如莲,望着这画卷,就如他陪着我一般,我只能靠这屏风上的画卷来恋想他的容颜。”

顾云鬓虚弱咳起来,喘了好大会儿气息才又继续,“见了妹妹之后,我接近你,是想知道让他眷恋的缘由是什么?想知道究竟是何种女子让他那么缱绻温柔的唤她的名讳,怎样的女子让他躺在画苑府中的摇椅上,别人问起便笑答,她常喜欢这样。

我只能远远的,远远的望着他,当我认识了妹妹你,却也明白了他眷你的理由,你坚强,倔强,眼睛总是明亮如星,在你身旁的人,总是忍不住去接近你,保护你。”

“所以,我不怨,只要能远远看着他,就足够了。况且,那日,你曾亲口答应过我,此生,绝对,不会恋上他的。”

苏忘生睁开眼眸,疲惫的脸上苦笑道:“我曾以为你次次心哀,是为西连夜,原来,此他非彼他。”

顾云鬓笑,“实不相瞒,自打进宫以来,皇上一次未有召我侍寝,我心中早已对皇上不抱任何妄想了。”

苏忘生转头看她,几分诧异显于面,强撑起身子半坐起,靠在了那颗苍天大树下。

“可是啊…”顾云鬓叹气,“妹妹你不顾我们之间的约定,与他逃出了宫去,不能原谅呐…”

苏忘生静默着,“所以,便设计毒害我么?”

顾云鬓走到她面前,俯下身来,手指温柔的帮她整理她凌乱发丝,“前些日子你与那小内监的事故,也是我命人做的,只是一时心软了,只将你打昏了去。”

“那,我该感谢姐姐了?”

“倒是让那白月雪捡了便宜,她趁机与你拉拢关系,以便日后随意进出君上宫”,顾云鬓眼中是冰潭一样的冷漠,“她是白家人,一早进宫,她的目的便是妹妹你,这些是我一早就知道的。”

“她坐收渔翁之利,定会设法陷害妹妹。本这样就够了,但是…对妹妹你,我依然是无法原谅”,她的指尖搁到忘生的面颊上,指尖刺进了她的肌肤,“那样一个人,我只敢远远望着,不可亵渎只敢远观的人,却毁在了妹妹你的手上…”

苏忘生动了动唇,被她用手指挡住了,她微微笑着,“妹妹,我昨日吐了一夜的血,凭着最后一丝怨念撑到现在,我也许活不过明日了…”

她握住忘生的手,“你我好歹姐妹一场,不如,今日一起去吧?”

顾云鬓眼角泛着温柔的光泽,苏忘生眼中有些发烫,她转脸流下一行清泪,“原来,忘生果然是一如所有啊…”

西连夜没了,苏白玉没了,怜儿没了,宫中唯一的姐妹没了,孩儿…也没了。

一切想来,如隔往事,来到这里,她一无所得,却失去了许多,空空荡荡的,只余躯壳。

顾云鬓开始剧烈的咳起来,天边刮起了剧烈的风,忘生鼻中飘来了焦灼的气息。

火光从屋中飘来,顾云鬓牵起苏忘生的手,淡淡微笑,“虽恨你,但在这宫中,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呵…”

她拉着忘生向屋中走去,“黄泉路上一道走,至少不寂寞。”

苏忘生任由她拉着,忍着浑身的疼痛朝屋中走去。

木材燃烧的熏烟朝她们侵蚀而来,她望见一片火光如同朝霞在乌黑的苍穹上升起,劈里啪啦的声响焦灼的响彻在夜空中。

冷宫——已是一片火海。

顾云鬓拉着她的手,朝狰狞的火光中走去,苏忘生抬眼看着染红苍穹的火光,想起西连夜曾经永矢弗谖般的笑靥,忽然泪流满面。

西连夜,若我死了,能停止对你的恨意的话,此刻,我将选择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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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连夜睡在书房中,紧皱着眉头,眼间开始突跳,窗外传来了呼啸的风声。

从未有过刮得如此剧烈的春风,他睁开了眼,平稳的心跳开始了不寻常的跳动。

门外响起了急切的拍案声,“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他瞢的起了身,披了外衣跨着流星大步走出门外,紧皱着眉头,“何事喧哗?”

叶公公惊惶着瞳眸指向远方角落里的方向,“冷宫!冷宫失火了——!”

一股不祥在心头盘旋不祛,他垂首冷静询问:“丑妃呢?”

叶公公脸上难掩恐惧,“恐怕…在…在冷宫里。”

西连夜抿着唇,迈起大步朝冷宫奔去,风中飘荡着他强硬的命令,“救出她!不惜一切代价!”

叶公公连忙起身,高呼一声,集结数百侍卫朝冷宫奔去。

一向高高在上的西连夜,他从未在皇上眼中看过那样的神情,那眼神中,写满慌乱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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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鬓松开苏忘生的手,纵身跃入火海中,身姿连翩窈娆,她闭眼微笑,“妹妹,姐姐心无牵挂,先行一步了。”

忘生没有去阻止,只是闭上眼默默流泪。

焦灼熏烟冲进鼻中,她的胃中起了翻江倒海的反胃感,视野里的所有的一切都因为高温而不断开始扭曲,黢黑与暗红交错在一起,仿佛已燃烧了无数年月,瞳孔中是无尽的火焰。

猩红的火光照亮了整片漆黑的苍穹,她迈出了脚步,闭眼朝火光中倒去,眼角处淌下一行泪水。

心…好累…又好疼…

眼中被火热灼烧,身上的衣裳迅速被火苗点燃,全身撕裂一般的灼热,张开口发不出任何声音,任由浓烟侵入自己的喉中,泪水不停的掉落,满面的泪水在火熏下,烤成了滚烫。

朦胧中,她望见了西连夜的笑容,山涧里幽幽的泉水还要清澈的笑容,她从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过,原来西连夜是这么美,这么美。

他温柔将她落下的碎发绾到耳后,轻笑蜜语,阿丑,朕一直在你身边。

他细细捏着一个个糕点,像个孩子一样拥住自己的腰肢,朕好想你,好想你…

他抬起俊逸超绝的面,眼睛明亮如月,朕不放你走,将你锁在朕身边,只是因为,朕喜欢你,喜欢你呵,阿丑…

他的衣炔翻飞到了离苍穹好近好近的地方,衣角上的纱抚到了她的左面上,你的一切,所有,生命,都是朕的。

他纯白的靴上桃花粉漾开来,比一涟涟晕染了的云彩还要美丽,朕嗜桃花酿,此酿如阿丑…

她的意识开始完全涣散了,痛苦的躺倒在火焰灼烧的地方,两眼呆滞的望着屋顶不断掉落的燃火的木材零星。

温言细语,漫纱轻扬下,他摩挲着她的面颊,鼻尖相蹭,手指相扣。

阿丑,朕有时,很想杀了你。

西连夜,西连夜,西连夜…

此刻的脑海中,除了西连夜的脸面,她竟然再也想不起任何一样东西。

空洞的脑袋里响起温柔而沙哑的声音,“唤我夜…”

苏忘生轻轻一笑,眼前幻化出西连夜的面容来,她抬起手,想去抚摸那张容颜。

火势疯狂的蔓延,冷宫中全部陷入火海,乌黑的苍穹下,苏忘生闭上了眼,失去了全部意识,在触到那容颜的一瞬间,无力的垂了下来…

别了…西连夜。

终于能逃脱了,你的霸道,你的钳制,你的占有,还有,你那无休无止的禁锢…

火光中一片绚烂的银如同雪飘落,幻象一样走到她的面前,只能听得到一首轻吟轻唱,和那飘洒在火中早被灼干的泪水。

只道,君可知,遗人梦魂,千里人长久,妆残恨为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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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火势太大,丑妃娘娘些许已经跑了出去,不能进啊!不能进去啊!”

叶公公扑倒在地面上频频磕头喊出声,“皇上龙体保重,龙体保重啊!”

西连夜雪白色的披风飞扬在夜空中,灼烧的霹雳啪啦的声响刺耳的响在耳边,他抿着唇,声音依旧冷清,眼中却有着焦切的慌乱。

阿丑,阿丑…

从没有过这种感觉,纵使一次次被她反抗,一次次被她逃跑…

他始终坚信,会回来的,他的小阿丑一定会回来的。

可现在,一种无边无尽的恐惧的感觉将他从头蔓延至脚底,这种惊慌的感觉从没有过。

西连夜凭生第一次体会了什么是恐慌。

她要离开了!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再也看不到那令人眷恋十分的笑容,再也不能抱着她温暖的身躯在怀中,看她被自己逗趣生气的面容了…

西连夜不顾一切劝阻,冲入火海中。

叶公公在身后慌乱大喊:“还不救火,一个个愣着做什么,快把火扑灭——!保护皇上!”

西连夜冲入火中时,但为时已晚,如今只能看到一具被烧焦了的尸体,仰躺在正中,早已认不清了原来的面目。

眼中一酸,飞步奔了过去。

“朕没有允许你死去”,他暗沉着嗓音,“阿丑,朕没允许你离开…”

他俯下身,伸出手指去触那尸体,手指微微有着颤抖,却没有勇气去碰触那尸体。

他收回了手,怔愣着望着那尸体,立在那儿动也动不了。

火势渐渐被扑灭,身后是吵闹和繁杂的人声,叶公公在宫外高呼着皇上龙体保重,水声脚步声纷乱不已。

他听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了。

浮光掠影,转逝芳华,没了阿丑,他还余下什么。

她那样自信而嚣张的笑,那样倔强而不认输的神情,在锁链下倨傲的抿唇淡笑,西连夜,我也会永远恨你的。

阿丑,你赢了。

你不仅会永远恨我,你也让我…开始恨自己了。

或许…该放你走,一早就该放你走,放你去找他,忍着孤独也好,寂寞也罢,便不会面对现在的瞬间消逝。

你是对的。

我一度在想,杀了你,我会不会活的轻松些,可现在,没了你,心像死了一般,一种越来越大的空惘盘上心头,浓厚的覆上了一层。

好像…是叫做绝望…朕第一次绝望呢。

阿丑,没有朕的准许,你怎能离开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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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连夜走出坍塌的不像话的冷宫,众多侍卫跪倒在门前,低头不敢出声。

丑妃娘娘被烧死于火势中,他们不知道这冷蔑的君王将会做出什么事。

他掩着口鼻,眼角平静一无波澜,缓慢的理了理身上的披风,裹紧了身子。

全部的人跪倒在地上,“皇上…节哀…”

他抿起唇道:“不过是死了一个冷宫弃妃而已,朕倒是不在乎的。”

脚步踩在地上,烧焦的木材发出咯吱的声响,他缓缓踏起步伐向君上宫中走去。

“明日立后大典取消了罢,改为妃葬。”

淡然的语气,谁也捉摸不透,亦然不敢抬头。

叶公公悄然抬头瞄了一眼,那雪白的披风和衣衫被污浊了痕迹,手上和臂上被火灼烧了大片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