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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我再恨母亲…

也无法掩饰,失去她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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慰蓉生的并不美丽,她很是瘦弱,正值十六年华,身形娇小,鼻尖有小小的几粒雀斑,眼角永远笑的弯弯眯起来,比月牙儿的形状还要圆润。

从我忆事开始,便有着慰蓉的存在。

慰蓉自打进宫,便随着母亲,后来代替母亲照料我的生活起居。

她的笑声很是明亮,如同摔碎的琉璃一般清脆,在偌大的侧宫中,陪我一起待了八年。

所以此刻,她看着我的神情,除了讶异,还有着开心,她抓住我的手臂,“六皇子,您,您会说话!”

“是的”,我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静静道,“为什么哭?”

番外:西连夜(三)

“是的”,我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静静道,“为什么哭?”

“娘娘她…她…”她的眼中一红,泪水又是汹涌的掉,“她走了…奴婢一直隐瞒着,以为您不知道,皇子…皇子不要太伤心…”

“我不伤心”,我清淡回答,走到梳妆镜旁,擦去了嘴角血丝,盯着刚被欺凌过满面污泥的脸面,朝着身后的她吩咐,“我倦了,帮我梳洗吧。

慰蓉顺从的走到我面前,打来温水,小心翼翼目光柔情的擦拭我的脸面,又涂上了些药膏,才将我送到了床榻上,掖好了被角后,她没有想平常一般等我闭眼便离开,而是坐到了床榻旁。

“还有事么?”我盯着她。

“六皇子,您放心睡吧,奴婢会守着您。”她微笑。

我看了她半晌,静了半晌,“我不需要。”

她愣了一愣,却还是没有退出去,脱去了鞋子,和衣躺上了我的榻,将我拥到了怀中。

一股清香袭鼻而来,我有些呆怔。

“六皇子恕罪,奴婢冒犯了”,慰蓉将我搂住,“奴婢的床榻好似坏了,还未来得及修葺,只好如此了。”

我停了好久,抬眼看她,她已经闭上了眼,安宁而祥和,像是睡去了一般。

慰蓉身上的味道浅淡,似有似无,躺在她的臂弯里,能闻到儿时贪恋的奶香气息。

我不喜他人的碰触,可是慰蓉的怀抱让我起了倦意,沉重的眼皮撑了几下,便盍住,沉沉睡去了。

慰蓉之后便时时赖上我的榻,每晚上拥我而眠。

一夜,她望着我的脸颊,轻轻喟叹一声,“六皇子以后会娶妃,生子,这床榻奴婢便上不得了。”

我没搭话,翻转过身扭向一边,“慰蓉,你还是到其他宫里去吧。”待在我的身边,只会让她更加疲惫遭遇不幸而已。

身后的慰蓉静谧了,我闭上眼睡着,好大一会儿察觉到异常,转过身去,看到慰蓉竟然在落泪,捂着唇极力忍着发出哭咽声。

“奴婢伺候的不好么,六皇子不要赶奴婢走,奴婢这辈子都会好好伺候您…您要是嫌奴婢扰了您,奴婢这就下榻回屋,求皇子不要赶奴婢走…”

说着,她朝着床榻就要奔下去,赤着脚踩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我停了好大一会儿,说不出一句话,最后还是跳下床,抓住她的衣角。

她停住身子,转脸,破涕为笑,一把抱住了我,“奴婢知道六皇子不舍得。”

说完,她在我的面颊上亲了一口,我的脸颊开始火烧一般的灼热。

“六皇子,奴婢侯着你,以后,你会娶奴婢吗?”

我望着她的侧面,“你要我娶你么?”

“方才奴婢亲了您,您要负责的”,她笑,目若秋水,“奴婢知道,六皇子绝非池中之物,是君临天下的人物。”

“君临天下?”我喃喃着这四个字,“有何用处?”

“君临天下,便能保护自己想守着的东西”,慰蓉盯着我的眸,那目光渗透到我的心底,“君临天下,便再也没有人能轻易毁掉您的东西。”

“守护…的东西…”

我看着自己的手掌,沉思着,缓缓的,抬起头,“那,我可以守着你吗,慰蓉?”

慰蓉笑的明艳动人,伸出手指,“拉钩,约好了哦。”

她浅笑嫣然,我的神情很是郑重,脸面又是不自然的氲红了,垂下面去,伸出手指匆匆勾上她修长的指,闭上眼将脸埋在了被褥中,佯装睡了。

平日里,我依然沉默,只有和慰蓉单独在一起时才会说些话语。

她总是托人弄些新鲜玩意儿从宫外稍回给我,糖人,冰糖葫芦,杏花酥糕,枣泥果仁儿…

这些东西,我不喜欢,可是看到她开心与期盼的面容,便忍着甜腻塞到肚中。

一日,我到宫廷御书苑里去借书,随意翻看了一本外家功夫记载,回到宫时,拿起剑比划了几下,竟然一招不陋的练了下来。

满面红霞飞面,收势回身,看到慰蓉在我身后脸带笑容,“皇子竟然会武功啊?”

我望着手中的剑,“这叫做武功么?”

“当然了,武功高了就不怕别人欺负了啊!”慰蓉手中拿着丝帕手绢擦拭我额上汗滴,“六皇子好厉害呢!”

在慰蓉面前我常常脸红,被她夸奖时,一种懵懵懂懂的开心便会在心头泛滥。

我搜罗了宫中极少的关于武功记载的书籍,每日午时之前在院中刻苦练习,慰蓉总是备好茶水和甜点,明眸皓齿的看着我,托着下巴紧紧看着我。

对于我来说,没有特别值得保护的东西,却不想再失去东西。

不想失去的,是慰蓉。

普天之下,能陪伴我的,只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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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逝去一年时光已过,正值寂夜寒冬,宫中挑起赤红灯笼,正是大年三十春节,君上宫里搭了戏台子,妃子们纷纷前往而去,宫女内监们也全都去凑热闹观花赏戏。

慰蓉亲手缝了新衣给我,浅绿袍衣,外罩一件白色袄子,穿在身上,很是暖和。

她难得有赏戏兴趣,我不能靠近君上宫,便由她去了。

慰蓉答应我子时时分一定回来陪我,我便坐在侧宫大堂里独自的等,手中握着的,是托前几日悄悄托叶公公捎来的玉簪,用剑刻上了一个蓉字。

我等待的时候,翻阅着一本书籍,那本书武功心法很是复杂,看过后,只觉招式有些狠决,因为那开章第一句便写道。

此书功法,招式夺命狠决,若是出手,必伤人命。

我将书册放在身旁,望了望窗外天空,已过子时半个时辰了。

君上宫那方早已安静,戏台子拆去,烟火也泯于黑暗,整个长夜寂静如斯。

于是,我踏出了房门,满心焦急的去寻慰蓉。

不想,却是从今日开始,慰蓉让我懂得了…

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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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六那废物,你还待在他身边做什么,还是趁早到本皇子身边来,包你吃香喝辣,金银富贵一样少不了。”

冷宫附近,生辰之时慰蓉为我放烟火的地方,我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看到威王将慰蓉抱到怀中,笑容邪佞,眼神不屑。

我握紧腰间短刃,正欲冲上前去阻止威王对慰蓉的骚扰,却望到她缩到威王怀中,笑得身子乱颤,“太子殿下所言极是,奴婢也是不愿意啊,可您的母后如妃娘娘要奴婢待在媚妃娘娘身边做内应,这一做就是八年,媚妃娘娘死了,奴婢也回不去了。”

她搂住威王的脖颈,声音更是娇媚,“奴婢可是每日每夜的想着太子您呢,那六皇子木头一般,话都不会说,好生无趣。”

搁到腰间的手臂登时间怔住,短刃的冰凉让我难以回神。

“多亏了你机灵,出谋划策引诱云妃令兄前去贺寿,母亲再加以循诱,父皇当场抓着个正着,斩了那媚妃不说,还除了云妃”,威王脸上的肌肉如同一张蓄满了黄泥的蜘蛛网,狰狞的笑让它们拧结到了一起,“你功不可没,本皇子会向母亲美言几句,将你接回来。”

慰蓉被威王压倒在草地上,**呻吲几声,推搡着威王,“太子殿下,奴婢该回了,那傻子还在宫里候着奴婢呢!”

“那就要他等着!”

威王仓促的去撕慰蓉的衣裳,慰蓉也随之附笑,“六皇子确实是傻子一个,媚妃娘娘死的那日,奴婢将他带了出去,您不知道他笑的多么开心呢!他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已为了他到了黄泉路口了呢,哈哈!说来也是,媚妃娘娘明白他是个不吉利的东西,恨他,却还是心疼无人为他贺寿,为了他才悄悄放出话来,三月初七来宫中祝寿者有机会看的媚妃娘娘名满天下的歌舞才艺,只是,那些前来的男人哪是那么容易满足的,久了便成了桃色交易。媚妃娘娘啊,是失了身又失了性命,更可笑的是,六皇子那个傻瓜,还一个劲儿的在心里恨着她呢!”

男子与女子带着鄙夷的笑声回荡在冷风中,我将身子贴着墙壁,冷风刮在我的面上,就似要将皮肉割开一般。

“随便夸了他两句便果然当真了,每日那么辛苦的练着那些劳什子武功,还妄想着能当皇上呢!哪像太子殿下您,天生就是君王的命格,哪是谁都能得来的!”

“本太子就是喜欢你这张甜嘴”,威王讪笑着亲上她的脸颊,脸面贪婪的扒着她的衣裳。

慰蓉对威王附耳道:“他还说要娶奴婢呢,奴婢的人和心都是太子殿下您的了,您也不记挂着给奴婢一个名分…”

“就凭他!”威王从鼻中发出一声冷哼,“过完这个年,本太子就让他,命、丧、黄、泉!”

言语间,远处忽然传来了几位内监朝这方走来声响。

“有人来了”,威王眼色一敛,匆匆穿好衣裳亲了慰蓉面颊一口,“小心肝儿,媚妃死后咱们好久没亲热了,命你今晚到本太子寝宫来。”

慰蓉娇嗔着捶了捶他的胸膛,“奴婢明白,恭送太子殿下。”

几位内监只是醉了酒经过,威王匆匆离开了,慰蓉站起身旁若无人的拍打着身上枯草,整理着身上落叶和发丝。

我凝视着这一切,手扶着腰间玉佩,轻轻唤了一声,“母亲,对不起…”

残叶纷飞,冬风萧瑟,满面春风正要离开的慰蓉身形登然一震,转过脸来,脸面上充满难言的震惊。

我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手中执着出鞘寒光冷然的短刃,静静站到了慰蓉面前。

“六…六皇子…您…您怎么会在这里…”她的脸色苍白,言语时唇边不断抖动,眼神惊现出恐惧,“奴婢,奴婢只是正巧经过这里…”

我伸出左手,摊开掌心,递到她面前,淡淡道:“慰蓉,这个,喜欢么?”

慰蓉望着我手心的东西,翠色的玉簪在月晖照撒中氤出柔情万般的碧绿青华,她脸色一瞬间转变了多个表情,颤抖着双手拿下,“好…好漂亮,奴婢很喜欢。”

我望着娇小的她,冷风中楚楚可怜,无辜而纯然的目光望着我,微微侧了侧面。

“慰蓉,你怕我么?”

她摇头,“奴婢不怕六皇子,奴婢不怕…”

她嘴中说着不怕,可每当我靠近一步,她便惊恐的朝着身后退却。

“慰蓉,我只不过八岁而已”,我举起手中短刃,将她逼到了墙角,“你怕我什么?”

“慰蓉,我只不过是个傻子而已,你何必惊恐呢?”

嘴角绽开微笑,刀尖抵在她苍白的颊上,划出一道血痕。

她双目圆瞪,惊恐的摆着头,“六皇子,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方才说的话,只是,只是…是太子殿下一再强迫奴婢,奴婢迫不得已才…”

“原来如此。”

我一怔,收回刀,望着滑落到地上的她,抚去她面上血珠,声音满带担忧,“疼么?”

慰蓉面色渐缓,悄悄松了一口气,抬起脸时眼眶中已盛满泪水,“奴婢没事,只要六皇子不误会奴婢,这么一点苦处奴婢还是吃得的。”

我握住她的手,轻言轻语,满脸温柔,“你带上玉簪给我看,可好?”

方才的惊恐全然不见,她像是从阎罗殿上走了一遭,额上也涔出了汗水,随即慌张的拭去汗水,将玉簪戴到头上,“六皇子你看,奴婢带着好看吗?”

墨玉青丝,额润饱满,肤色柔亮润泽,美眸华彩流溢,唇间清淡浅笑,这玉簪带在慰蓉头上,真的很美很美。

这是我见过她最美的一次。

我点点头,“慰蓉,你真美。”

她笑着靠近我,伸展双臂来拥抱我。

下一刻,她的笑容僵在了面容上,双目睁到了极限。

面带不可思议的抬起手,满手鲜红。

垂下面,青锋利刃已插入她的腹中,血腥气息在空气中满贯,她白皙的皮肤在这红光中,更显娇嫩。

“六…皇…子…”她的眼中滚落中大颗大颗泪水,“奴婢…婢…错了…饶了…奴婢…求…求求您…”

我的表情依旧是平淡,从她的腹中拔出刀刃,又是一刀,毫无置喙,准确的刺在了慰蓉胸前心脏跳动的地方。

慰蓉大口喘息着,痛苦的握着刀身,泪水不休不止的掉落,各种神色在面上变幻,似乎在做着极大的努力,伸出手去拽我衣角。

“对…不…起…”

断断续续,辨出了这几字,我靠着墙壁坐下来,将她的头摁倒在肩头上,“慰蓉,以往都是你哄我安睡,现在…你闭上眼,好好睡吧…”

慰蓉靠在我的肩头上,手脚垂了下去,停止了呼吸。

我拿下她头上的玉簪,看到那碧绿的玉簪仍然泛着芳华绝代的润光,转过簪身,自己亲手雕刻的蓉字还是那样的明显,未沾染任何血迹。

我扔下玉簪,只听到它啪的一声,断做两截安静躺在了血泊中。

漆黑夜幕,倏然开始飘起绵密霜雪…

细碎如冰粒的雪花砸在我的肩头上,砸在慰蓉圆睁的眼珠上…

积攒的多了,化成水珠,顺着她毫无生气的面颊向下滑落,如同流泪一般。

我低头看,慰蓉亲手为我做的衣裳,沾上了大片的鲜血,就连面上,手上,都沾染了血液。

这让我微微皱起了眉头,一股莫名的厌烦感充斥在心头。

退后几步,望到脚上的白靴早已被血液湿透,蘸染成艳红的靴子。

走一步,便留下一个明艳鲜红的脚印。

那日,从冷宫中到我的宫里,我走的缓慢而沉重,留下了一路铮铮的红色脚印。

直回了宫中,我和衣躺上了床榻,新铺的被褥裘锦上都沾上了血迹,我环抱着枕,缩躺在角落里,温度愈渐下降,整个宫中冷的让人难忍,我的身子竟然开始了微微发抖。

偌大的宫里,如今,果然只剩下了我一人。

我抱紧双臂,闭上眼,脑海中,全是那日慰蓉烟火下满脸洁净的笑容和她的笑声。

“六皇子,今日是你的生辰,奴婢跳舞给你看好不好?”

嗯。

“六皇子,奴婢跳的好看么?”

慰蓉,你跳的真好看。

“六皇子,要是好看了,你朝奴婢点点头,朝奴婢笑笑也是好的呀…”

好,慰蓉想看的话,我会笑给你看的。

“六皇子,奴婢听说生辰之日夜空中放烟火,许愿是最灵验的呢!”

慰蓉,你知道吗?

那天,我许下了愿望,就是…每天都能看到你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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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父皇和侍卫到了宫门前,我第一次靠父皇这么近,他的手掌掴在我的面上。

“发配边疆,军营中充当罪奴之职。”

这样的处罚说出口,所有的人都认为,八岁的孩子落得如此田地,必然是死路一条。

我却叩头,向父皇谢恩。

那时的我便想,这是我第一次叩拜这个男人,也是最后一次。

再次相见时,这里的一切,必将臣服于我。

母亲,你且候着皇儿归来。

待到还时,孩儿必当——君临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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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夜番外完了,明天继续上番,写一下夜夜和苏忘生的恩怨从前。)

夜丑番外:相逢雪夜道忘生(一)

第一次相见,她说,是因为太过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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