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儿姐姐……”

温娴这一举动,不仅惊得温向东目瞪口呆,随后跑到的温婉也是始料未及。温娴这样公然地冲过去求嫁,放在现代都是件离经叛道的事情,何况是在这封建社会里。若是世子欣然应下倒也罢,倘若遭到拒绝的话,那温娴今后的日子,就不堪设想了。

温婉怔怔地停住脚步凝望,在等待西王世子回答的这段时间里,几乎不敢呼吸。

西王世子认出温娴是那天文会时坐在第一排的几个女孩子中的一个,不由问道:“你不害怕么?”其实那天在文会上一下子看到这么多孩童,他心中便知有异了。之后水玲珑她们的小动作,他自然也是看在眼中。虽然已经料想到或许会被人瞧见真容,却终是没有选择中途离席。可能在他的内心深处,也是想搏一搏吧?

温娴坚决地摇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上天赋予了世子高贵的品格和渊博的学识,却只在最微不足道的容貌上留下瑕疵。这样的世子是幸运的,能遇见世子的我,也是幸运的。所以,即便知道今天我做出这样不知羞耻的事情,来日终会为人所耻笑,我也不想错失这次机会。因为对于我来说,世子高贵皎洁得就如同天上的月亮,说不定,一辈子就只有这么一次相遇的机会。

错过了,就没有了。”

“我也是再三思忖之后才站到这里的,就算将来被取笑、被责罚、被瞧不起,也绝不后悔今天作出这样的决定。”温娴的眼圈不由地红了,却依然坚定地仰着脸,凝视着西王世子的眼睛。“可以吗,世子?”

西王世子似乎被触动了,深深地点了两下头,问道:“你地名字?”

温娴大喜过望,欣喜的泪水扑簌而下。拂袖拭着脸颊上的泪花,一边努力地想要绽出笑容,娇憨得分外动人。“温娴,我叫作温娴,娴静的娴。”

西王世子会意地轻颔。回身对温向东说道:“温大人。有劳在三日之内将原先地聘礼退回。半个月之内。我必重新下聘。迎娶温娴小姐。”

“温大人?”见温向东没有反应。西王世子又唤了一声。

“喔。好。好!”温向东蓦地醒过神。连声应好。西王世子回身与温娴说了句“等我来”。便继续由温向东引着出门了。

“娴儿姐姐!”温婉快步来奔过去。见温娴地背隐隐**着。不由在她身后慢慢地停下了脚步。

“婉儿!”温娴转过身。泪流满面。蓦地扑身过来。紧紧地抱住温婉。哽咽着说。“我赌赢了!我赢了。婉儿!”

温婉只是用力地回抱她。这一刻。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当天晚上,柳氏与温娴便被老太君唤过去了。温婉心中有些不安,便不睡一直守在门口等。直到大半夜,采青才匆匆忙忙地跑回来,唤了几个小丫头去烧热水,自己则奔去药房取药。温婉估计温娴是受罚了,不由地有些心惊肉跳,不知道罚得重不重。

今天这件事情,若是传将出去,于温家颜面上已经不是蒙羞这样简单地事情了。温向东是除了燃眉之急,缓解了他的尴尬,加上世子也是亲口允了婚,他倒是不太想追究。但老太君和老夫人就不同了,她们都是大家闺秀出身,对于女子地礼义廉耻看得尤为重要。温娴这一举,必定会触怒她们。

胆战心惊地一直等到后半夜,柳氏和温娴才在丫环们的搀扶下回来。柳氏的眼睛很红,温娴的半边脸红肿着,步履有些不稳,却依然坚持摇晃着脚步自己走。

进屋之后,柳氏让温娴趴去床上,采青带着丫环端了热水和止血化淤的药过去。温婉轻轻地走进屋,

抱着枕头趴着,埋着脸,一句话也没说。柳氏轻手娴身上地衣服除下来。薄薄的衣裳下却不再是以往白玉无瑕地后背,而是狰狞交错的鞭痕,血淋淋的,触目惊心。衣服脱离身体的时候,温娴闷哼了一声,却是咬紧了牙关,不喊一声痛。

在采青的搭手下,为温娴清洗了伤口,敷好药,重新套上件棉柔宽松的衣服。柳氏收掇好东西,起身欲走地时候,温娴却伸手抓住柳氏的衣角,哽声说:“是女儿又急功近利了,连累娘亲受罚……”

柳氏微敛双眸,泪水簌然而下。长立许久,才转过身,叹声说道:“我算是明白,你是改不了这个冲动地性子了。今日之事,幸亏西王世子是当场允婚,否则,太君她们非打死了你不可。”

温娴沉默着,半晌才喃喃说道:“娘亲,我是赌了、拼了,但我并不是冲动。世子明知是媛姐姐嫌他貌丑,想要悔婚,却不想让媛姐姐背上骂名,损了名声,不仅亲自上门退婚,将所有罪责揽到自己身上,还再三叮嘱爹爹不要责罚媛姐姐。这样宅心仁厚、考虑细致的人,必定知道若不应婚,我会是什么样地下场,他不会眼看着我往死路上走的。”

“你才见过他几次,你就这么肯定,他地好人不是做的表面功夫?”

温娴重重地点头,半晌,才咬着唇低声说:“如若不是,我也认了,愿赌服输。”

柳氏深深地长叹,她也是知道女儿是个会动心思的人,但是她所采取的方法过于直接,始终无法为她所认同。

“夫人,老爷来了。”采红在外边喊了声。

“我就来。”柳氏转身出门,见小女儿默默地站在门口。不由感慨温婉倒是个不愠不火的性子,希望她不似她姐姐那般横冲直撞,一步一步走得稳妥。抬手轻抚温婉的头,低声说。“在这陪会娴儿。”

“嗯。”温婉点点头,启步坐到床头。见温娴趴着一动都不动,轻声问道。“娴儿姐姐,是不是很疼?”

温娴摇摇头,说道:“我心里很高兴呢!”

“娴儿姐姐……”话到嘴边,却是说不出来。

“我知道你跟娘亲一样,并不认可我这样的做法,但是除此之外,我没有其他的选择。温家是大家族,女子的门禁严,我平时都闷在家中,无法结识人。原本以为成为公主的伴读,会是一个转机。谁知又出那样的事,我也因此回到原点。明年,我就到出嫁的年龄了,若再不把握住这个机会,到时就不知道会被随便嫁给哪个小官吏做妾室。与其嫁个素未谋面、不知品性的人,不如赌上一赌。而且世子是个好人,我这一赌,是有九成的胜算的。”

温婉轻声说:“我也不是想责怪娴儿姐姐,只是觉得这样自己先放低了身份。世子若是在外边帮你说话,倒也罢了。若是不帮你的话,只怕会里外不是人……”

温娴闻言苦笑一声:“我与婉儿你不同,我身无长技,没有所恃之物。自己不放低,也只能等着别人来踩低。”

温婉轻叹一声,或许站在温娴的立场上,这是最好的捷径吧。接下来,也只能坐看西王世子如何对待这件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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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药方】

然温娴这件事情,引得老太君和老夫人勃然大怒。子亲口允婚,而且很快就重新送了名帖过来,温娴便相当于已经是西王府的人了,她们再怎么气恨也终不能罚得太严厉。最后也便只是将她禁足,罚抄家训了事。

温向东如期将之前收的聘礼全部送回了西王府,西王世子也依言重新下聘,娶温娴为世子侧妃。下聘之日,西王爷也亲自登门,再次为世子的无礼退婚致歉,同时也为两家重结秦晋之好表示老怀宽慰。另外还各送了温娴和温媛一对罕见的白玉镯,礼数周全得无可挑剔。温向东虽然为这一场闹剧以这样的喜剧收场而大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为欠下西王世子这么大一个人情而感到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定亲的第二天,水玲珑便神秘兮兮地来到温婉这里打探消息。“娴儿姐姐真的与西王世子定亲了?”

温婉点点头,说道:“是呀,你也听说了呀。”

“大家都在说啦!”水玲珑说着,转头四处看看,确定附近没有什么人,才唏嘘地说道。“娴姐姐长得那么漂亮,怎么嫁那么丑的人啊?是不是温媛那臭丫头不肯嫁,就逼着娴姐姐代替她去呀?”

温婉哂然一笑:“哪会有这样的事情,你别胡思乱想啦。”

柴启瑞从旁说道:“我听说的可是,西王世子对娴姑娘一见钟情,才不顾一切,执意退亲改娶的。”

“瞎说!”水玲珑白了柴启瑞一眼说。“我听她们都在说,是世子另外相中了某家地小姐,想娶为正妃。但温媛的身份是不可能去做侧室的,所以才改娶了娴姐姐。”

听着他们的争论,温婉倒是松了口气。看来世子是真的将所有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也绝口不提温娴自动请嫁这件事情。于是开始庆幸,温娴这回算是赌对了,真地嫁到了一个好人。打从心底认可了这位姐夫之后,温婉便开始琢磨帮他消除脸上痘痘的办法。虽然温娴明确地示并不在意,毕竟她总还是不忍心温娴终日对着那样一张脸庞,很破坏心情的。

痘痘在这里被称为面疮之症,可能是由于空气质量比较好的原因,似乎很少有人患这种病。仅有的少数患,也是最底层的劳动百姓。糊口尚成问题,也没有人去图个脸面上地美观。因为求医的少,在这方面无法得利,所以治这个病的大夫也少,相关的记载就更少了。

根据现代地生活知识常识。除痘理应是分成外敷和内服两个方面。一是外表地清洁、除垢、杀菌。二是体内地寒热调和。温婉窝在书楼。翻遍了里面地医书。终于自己摸索出了几个方子。然后拎去向京学地林太医求教。

林太医从属于太医院。曾在宫中当过三年地御医。但由于在宫中当差。风险极大。无时无刻不是端着自己地脑袋在伺候皇子娘娘们。林太医是有妻有女地人。他也不图有什么大作为。只想图个安稳。便自动请命到京学。担任常驻医师之职。但是林太医虽然医术精湛。却也不曾治过面疮之症。

看了温婉地药方。不敢轻易定夺。说要再研究研究。所幸温娴地婚期定在明年开春。时间并不紧迫。

与此同时。还有一件始料未及地事情。就是大通书局地人竟然找上门来。大通书局主要经营地是书籍地印制和行。由于牌子老。又有官方地庇佑。所以经营情况还是比较乐观地。出入帐三个月清一次。需要用到温婉

枚印章。所以温婉被大通书局地钱管事找上地时些手足无措。没仔细看。便先将章给印上了。等他走后。心里才犯起来了嘀咕。捧着帐本对了一个晚上。没现什么问题。才松了口气。苏政雅既然将书局送给了她。那在归还他之前。她还是得好好经营着。总不好到时候还他一个亏损地空壳子。

觑着个京学地休学日。温婉与温向东说想去京城里地大书局看看。买些书看。温向东自然很乐意看到温婉一心向学。当即欣然应诺。还特地唤了温克恭过来。让他陪着温婉一道去。到了大通书局。温婉才现。这里竟然是一个她梦寐以求地图书宝库。不仅市面上流通地书、书楼里珍藏地书应有尽有。连有些因为违禁被查封地书也有。

温婉便开始有空便往书局跑,经过几天的挖掘,竟然还找到了一大堆别人送过来希望被印制成书,却被局里弃之不理地原稿。埋头苦看了一个月,还真掘出了一批很实用的工具书,其中就有百年前一名郑姓大夫编集的民间偏方大全。

这本偏方大全里,很罕见地列了两帖治面疮的药方,温婉如获至宝。当即抱着书去寻林太医,共同研究了几个月,终于得出了一帖比较温和地治愈青春痘的药方。

药方初成,自然不敢直接送去给西王世子服用。毕竟皇室贵胄,治疗过程中稍微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会要人性命的重罪。

在林太医的帮助下,温婉几乎拜访了京城里所有说得出姓名的大夫,才找到一位目前手中有一位面疮患的大夫。那大夫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症状,正准备以“不痛不痒,不算是病”为借口将求医打走。温婉便拦了他下来,将新得出的药方免费赠送,并支付双倍医药费请他为患试用。

大夫一开始不敢轻易尝试,怕出什么麻烦事情。但温婉将价钱一再抬高,他在再三研究了药方之后,确定就算治不好也会有太坏的后果,才勉强答应试用。没想到一个月之后,患的症状便得到了控制。三个月之后,症状有了明显的减轻。半年之后,就基本消除了,只留了些淡淡的印子。

试验得到了大成功,温婉欣喜异常。算了算温娴与世子的婚期,还有一个多月。为了不让这辛辛苦苦研制出来的秘方在这之前流传出去,便与那大夫和患说,她最近还在想办法完善这药方,有可能可以做到连印子也除得一干二净。到时候将免费赠送和试用,但是希望他们能暂时将药方保密。那大夫与患都将温婉当成了小神医,自然言听计从,更况这事于他们自身也有好处。

温婉回头在药方中多加了几味调理气血的药,使药方更加完善,这一份送给温娴的成亲之礼便算是准备好了。另外还教了温娴日常洁肤护肤除菌的办法,让她婚后帮世子外敷内服双管齐下,一来可以更快更有效消除面疮,二来也可以增进夫妻感情。

温娴为温婉费了这么大心血准备的贺礼而感动不已,抱着温婉泣不成声。同时,她也知道自己所要嫁的人,是京城屈指可数的风流名士。在待嫁的这段日子里,每日一有空,便跟着温婉读书习字。虽然才情是与生俱来,学不会的,但半年多的刻苦努力下,倒也算是练得了一手好字。

【第八十六章 书局】

较于初来乍到的第一年,温婉在这个世界的第二年多。过了新年,姐姐温娴的出阁之日便已经近在眉睫。

为了昭显对这位庶出女儿的重视,温向东特地在三月里提前办了温娴的及~之礼。在送她风风光光地出嫁之后,才开始措手筹办温媛的及~礼。

温媛是这一房的嫡长女,她的及~礼系关全家的大事件。一般贵族女子在行及~礼之前,都会将亲事定好。在仪式之时,就会当众宣布婚期,通知全族。温娴亦是如此,温媛自然也不能落在她之后。于是,温媛的婚事,再一次被迫切地摆到了台面上,温向东也再一次为此而头疼不已。

庶出的女儿都结了皇亲,嫁作世子侧妃,这嫡出的女儿,似乎也只能往帝王家嫁了。温向东也不是不想自己的女儿为后为妃,光耀门楣,只是他也是知道自己这个宝贝女儿的脾气的。从小被娇宠惯了,让她去宫里服侍人,讨好人,过那种如履薄冰的日子,肯定会出大乱子。

温向东心中正惦着这件事情,那边便像是受了感召似的,皇帝陛下出圣旨了,要为太子殿下选妃。五品以上官员家中尚未婚配,年龄在十二到十六岁之间的女儿,都要进宫参与采选。

温婉正好还差半年才到十二岁,侥幸地逃过一劫,拍着胸脯,大大地松了口气。温媛的名字,却赫然被列在了名单之上。虽然根据礼部的消息,这次选地是太子妃,将来太子登位后,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后,但是温家上下,从老太君到王氏夫人,都不愿意温媛进宫。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商量了一个晚上,终于想出一个推搪之法。

就是由温向东向皇帝陛下禀呈,说温媛与其表弟陆锦熙乃是指腹为婚。纵然当初没怎么当真,但这两年他们一起生活,青梅绣马,感情甚笃,家中正筹备过两年便将他们俩的婚事给办了。所以恳请皇帝陛下念在小儿女情深的份上,将温媛从名单上剔除。

家中最赞成这个办法的,自然就是老夫人了。女儿远嫁,长年难得一见,一直是她心中的一块心病。如今若是最宠爱的孙女真的嫁与外孙,那还真是皆大欢喜,极大地衬了她的意。不想温媛却拿眼角瞥了瞥像只小狗一样偎在温筱身边的陆锦熙,嫌恶地皱皱鼻子,噘着嘴说道:“不要!”

王氏夫人慌忙拍了下温媛地手,轻声斥责她太无礼了。温媛却不以为戒,反而将脖子一扬,说道:“就不要,我不喜欢他!”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

见王夫人开始训女。温筱连忙打和说道:“这也只是个推托之词而已。不必当真。咱们都是一家人。定亲退亲什么地。还不就是彼此点个头地事情。”

清源陆家虽然也是大家族。却也比不得温家这样地官宦世家。近年来他们一家三口盘桓在温家。已有种寄人篱下地感觉。如今好心好意地想帮上个忙。却没想到反让自家地儿子遭到这样裸地看轻。温媛是出身好。模样也生得漂亮。但却骄纵成性。温筱心中还真是一千个、一万个地不希望温媛成为她地儿媳妇。比较起来。她倒是宁愿要温婉。每次瞧见温婉地时候。她不是在安安静静地看书。就是乖乖巧巧地帮衬着做家务。那样乖巧听话地媳妇才合她地意嘛!这样想着。她又不由地动起了温婉地心思。

温媛被王夫人训了两句。便噘着嘴不高兴了。推开她地手。小步跑到温向东身旁。抱着他地手臂。

道:“爹爹。那我就进宫去好了!”

温向东瞪了她一眼。说道:“开什么玩笑。就你这脾气。这心眼。你进宫去。什么时候被人害死都不知道!”

温媛哼声说:“等我当了太子妃。谁敢害我呀!”

温向东心里正烦着,便扭过身不理她。但温媛又坚决不同意胡她与陆锦熙的婚事,好不容易想出来地提议又被迫搁浅。

相较于温家这一阵子的惶惶不安,温婉倒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专心致志地研究起苏政雅送她地那个书局来。

原本以为局子里的人会欺她年少,做假帐欺瞒她,所以每回对帐,她都格外用心。一条一条地核实,决不掉以轻心。后来才现,这完全不是应该担心地问题,真正需要担心的,是工作倦怠地问题。

从事书籍印制和销售,其实是一项利润很簿的经营,除非是寻着大红的畅销书。但在这样的年代里,公然谈情是会被视作有伤风化,倍受舆论谴责的。所以像余子晴那样的言情小说家,也是几百年才出了那么一个。而且余子晴的书稿原版,在京城另一个大书局,朝华书局手里。另外一些广为流传的经史子集之类的书,则是掌控在尚书院手手里,是不能随便印制的。所以大通书局这边只有一些名士文豪们的诗文集,画集,字集之类的东西,由于这类书籍的受众范围不大,销量也十分有限。每月的收入,也就正好可以支付局里从业人员的薪水而已。

书局里除去温婉,总共不过十来个人,而且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一般到了这般年纪,雄心壮志都已经消磨殆尽了,也不再图有个什么展。而且书局的利润虽薄,但他们从业多年的薪水还是可观的,所以大家便都是日复一日按步就班地例行工作着。

大通书局设有财务、常务二司,和文、制、行三署。财务司总管全局的进出财务,常务司相当于后勤部,日常杂事都归其管辖。文、制、行三署,才是书局的直接经济来源。

文署肩负着优秀书籍的寻找掘的重责,分析考量是否能带来效益。古代的印刷与现在不同,一旦确定印制,就要全面刻版,这里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资金。所以文署的责任是很大的,若是找的书到时候销得不好,很可能就会让书局血本无归。

制署负责的是书籍字版的刻印、印制、成本等一系列的步骤,最后才由行署出面去与各大书店、书联系,将书销往市面。

现在书局的情况就是最重要的文署基本不动,已经有好几年没有敲定新书目了。其他两署稍微动动,纯属于吃老本的状况。关于这个问题,温婉也琢磨了很久。如果什么也不做,就按现在这个情况经营下去的话,再撑个三五年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到时候等苏政雅回来,将整个地丢还给他就行。只是有时候想想,自己现在平时除了看书,也没什么事做,现在有这么好一个资源在手里,不好好地利用它赚点钱,似乎太暴殓天物了。

这边,温婉还在迟着要不要有所作用,那边机会便来了。文竹文夫人新成了一辑字帖,准备找个书帖帮她印制成书,分给玉香学府里的学子们研习。这可是一个稳赚不陪的绝好活计,连长期的销路都铺好了。盯上这块肥肉的书局,自然也不是一两家问题了。

【第八十七章 让利】

婉是窝在书局的库藏室里看书,无意中听到来搬书~名伙计闲聊,才得知文夫人要寻书局印书之事。温婉与文夫人曾有一面之缘,印象中是个非常慈祥和气的人,而且库藏室里也有不少文夫人的书,估计以前也是有过合作的。

温婉当即心中便动起了小九九,回家翻了翻当初钱管事送过来的版权册,果然没有记错。文夫人在大通书局前前后后印制的文集、诗集共计五册。五册,按照现今的制书水平,这实在是一个不小的数字了。看来应该是合作得非常愉快,才会一再地合作吧。

第二天再去书局的时候,便特意拎了糕点去请文署的胡署公品尝,然后很顺口地提起了文夫人之事。胡署公年过花甲,个子很小,背也略微有些。

绿豆般的一双小眼睛,终日泛着些许迷茫,似乎没睡醒似的。听温婉提起这件事,小眼睛眨了眨,慢条斯理地吞下一块糕点,咂巴下嘴,语重心长地说:“小姐啊,别怪我说话不中听,这事是铁定没戏唱的。”

“为什么呢?”温婉变成了一个好奇宝宝。

“这个原因,是多方面的。”胡署公看似迷糊,说话倒是条理清楚得很。“先是一个历史原因。四年前,我们的前任程局主因为家中动土,挪用了局里的钱,以致于拖欠了文夫人的钱,一年之后才付清。自那以后,文夫人便与我们没有任何合作了。”

温婉沉吟着说道:“这一点,放在现在应该称不上问题了吧。只消向文夫人说明情况,或可以再承诺一些预付金,相信文夫人也不是那样不通人情的人。”

胡署公叹着气说:“文夫人若是真那么通人情地话,那就更难办了。近三年来,文夫人一直与朝华书局合作。如今朝华书局更是攀上了尚书院里的关系,坐稳了京城第一书局的位置,文夫人不可能转投我们的。”

“喔,这样……”温婉喃喃应着。牌子倒是一个大问题,对方是第一书局,又有朝廷撑腰的话,确实很难争得过。

见温婉已经被基本说服了,胡署公小眼睛眨眨,继续语重心长地说:“另外最主要的还是技术上的问题。文夫人这回印的是大字帖,不像一般的文集诗集只需重新排版即可,这个是要全面刻版的。我们局地刻版术和拓印术有限,万一不小心伤到原版,那可就不光是赔偿能解决地事情了。”

他若是不提这技术问题地话。温婉倒还真信了他前面地说词。她上个月刚在书库里翻到过一部全部介绍京城四大书局地书。从展历史到经营方式。以及各方面地长处短处都有详细地描述。她清楚地记得。那本书上所记载地大通书局地长处就是历史悠久。刻版技艺精湛。成书品质高。极少有错误及残损之类地问题。与胡署公所说地。正好完全相背。

温婉拄着下巴。假装深思熟虑了一番。重新坐直身。叹了口气说道:“署公。我真地很喜欢文夫人地字。所以无论如何。我还是想拜托署公帮我争取试试。要么这样吧。如果这次能把文夫人地字帖争取下来。那么到时候正式行销售。前三年所得地净利润就全部算作给署公地劳务费。怎么样?”

“三年地净利润?给我?”胡署公一下子傻眼了。只觉眼前小山一般地金子闪闪光。那该有多少钱哪!

温婉认真地点头:“我可以列字据为证。”本来这部分净利润就是温婉这个局主地收入。但温婉如今不愁吃不愁穿。每天还有固定地零用钱。小小女娃。捏了一大笔地钱在手里也没什么用处。不如用来做

意义地事情。比如重振书局。而重振书局地第一步。核心部门文署从一片死气沉沉中改变出来。

胡署公沉默着。两根手指轻轻地扣着桌面。似乎在估量可不可行。不时地抬起目光瞅瞅温婉。小眼睛闪着前所未有地精光。

温婉见状,催促了一声:“署公?”

胡署公终于松口说:“我考虑一下。”

温婉知道他会去想办法了,连忙欢喜地说道:“有劳署公了!”胡署公从事这行三十多年,从业经验丰富,如果他真的愿意全力以赴的话,应该还是有希望的吧。

果然,三天之后,胡署公就神秘兮兮地拿了字契过来,让温婉签字盖章。瞧他的样子,温婉便知道此事有谱了,也不多问什么,直接签了章让他安心去办。第二天,温婉再到书局的时候,就一反常态地看到了繁忙的一幕。不仅胡署公忙得脚不沾地,制和行两署也忙得热火朝天。

温婉在书库里拉了个伙计问,那人说是新近要有新活进来,不过对方要求先看制作草案和行计划,所以才会全局忙成一片。温婉会意地笑笑,心知这事估计是不离十了。当即鼓励了几句,随后又从小银库里取了些钱出来,交给钱管事,让他代她请三署的伙计们去酒楼磋一顿,好好地犒劳大家。

书局这边进展还算顺利,家里的事却越来越棘手。进宫采选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温向东实在想不出其他的推搪之辞,便准备让温媛称病。没想到这个时候,右相却亲自登门造访,名为探望女儿女婿,实则是来劝温向东送女进宫的。

当今皇后无子,只有毓心公主一个女儿。而太子的生母黎妃死于产后大出血,所以太子自幼便由皇后哺养长大。皇后向来不满大长公主对朝政的指手划脚,而右相又与左相素来不合,所以右相自然而然便成了皇后最想拉扰的对象。皇后也不是没有向右相明里暗里授过意,但右相却也一直没有明显的表态。

右相因为个人原因与左相不合,也因为个人原因看不惯钟太师和钟国舅的姿态,而且他也不想站到外戚那边,降了自己身份。但是这回不同了,太子选妃,现在的太子妃,不出意外,就是将来的皇后。左相右相分廷抗礼,为了压制大长公主的气焰,右相就极有可能成为此次选妃的最大受益。有便宜不占大笨蛋,这个道理,右相还是明白的。

但是当今皇帝却不喜欢直接指婚,喜欢公开采选。圣旨一下,右相一合计,不妙!自己的三个孙女儿,只有十六岁的二孙女年龄符合,但是已经出嫁了。

于是乎,只能把目光转向了几个外孙女。外孙女中,符合条件的倒是有两个。一个是忠武大将军的女儿,年十三,另一个就是温媛,年十四。王右相倒是想将两个外孙女一齐送进去,但那将军女儿生得五大三粗,实在不敢恭维,所以他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了温媛的身上。

王右相本来以为只要他一说,全力支持温媛去应选太子妃,女儿女婿会欣喜若狂。没想到他们却谢绝了他的好意,说准备称病推托,然后另外给温媛结门亲事。王右相气得大骂他们糊涂,说温媛这一去,有九成的希望中选。一旦温媛成了太子妃,那他这做父亲的,还不是扶摇之上,工部尚书之位唾手可得。

温向东也不是不心动,只是想着女儿这性子,又实在豁不开手,不由地右为难,不知道如何是好。

【第八十八章 噩耗】

向东写好了称病的折子,压在书案上,每日摸过来遍,却始终还是下不定决心究竟是呈上去,还是就此销毁。诚如右相所说,温媛内有外祖父官居右相,权倾半个朝纲,外有祖父伯父手握重兵,驻守边关。再加上大长公主与左相那边的原因,太子妃之位,舍她其谁?只是她这娇蛮任性的性子,实在让他这做父亲的很是头疼。若是换成温娴或者温婉,他早就二话不说,立马就跟右相拍板决定了。

他心中的顾虑,也跟右相说起过,右相却全然不当一回事。说温媛这么大的人了,不会不知道宫中与家里的不同。还说宫里头的那些个妃子娘娘们,未进宫前,哪一个不是家中的娇小姐,进宫后,不也都为奴为妾,学会伺候人了么!让他不要再操这些多余的心了,若是决定的话,就得赶紧找个宫里的嬷嬷来教温媛宫廷礼节,到时不要失礼于人前。

这边温向东还在踯躅不决,那边温媛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消息,说只要自己进宫参选,就一定能当上太子妃。温娴嫁作世子侧妃这件事,虽说是温媛自己悔婚在先,才让温娴捡了个便宜,但她心中一直很不痛快,白白地让个卑贱的丫头结了皇亲。那自己就算嫁个一品大员,臣终归是臣,比起皇家来总是矮了一头,于是便横了心,嚷着要进宫。

温向东被来自两方面的压力,压得快要崩溃的时候,宫里突然传来一个消息:驸马遇害,太子选妃之事容后再议。

接到讯报,温向东郁结胸中的一口气终于吁了出来。靠躺在椅背上,出神了半晌,才蓦地醒过神来:驸马遇害?哪位驸马?但转念一想,能让太子选妃之事为之搁浅的,恐怕也只有心公主的驸马了。

当即备轿赶往右相府,细问详情。得知一个月前,驸马凤毅华与两位曾经的同窗好友结伴游学,拜访民间奇人异士。不想谈笑风生离京,却是凄凉扶柩回京。心公主新婚一年成寡,皇后悲痛欲绝,皇帝勃然大怒,当即将同行的两位文士打入天牢,明日亲自开审。

右相与温向东说,太子年纪已到,选妃是誓在必行。虽说此次横出意外,但最多不过往后延个一年半载的,迟早还是会旧事重提。还说已经联系好一位宫里地嬷嬷,看什么时候有空,便让温媛去学学宫廷礼仪。

温向东口上都应了,这时间一缓,他也有个喘息的时间,好好地从长计议。在右相府坐了一会,刚准备告辞回府,便有下人来报,说工部主事王飞龙求见。温向东一听是自己工部里的主事,便想知道他来找右相是什么事情,于是重新坐下,暂不提回府之事。

“右相大人!温大人也在!”王主事一进门便已是老泪纵横,屈膝“咚”地一声跪倒在地。“老朽年过半百,就子聪一个儿子,恳请两位大人帮帮忙,救救犬子!”

王右相连忙说道:“王大人起来说话。”

原来这工部主事王飞龙地儿子王子聪。就是与凤驸马同行地两位同窗之一。他们在京学时候曾是志同道合地好友。后来驸马进了国学。联络便少了。此番驸马邀请他们一道游学。重叙旧情。自然是欣然前往。

不想晴天霹雳。驸马竟然客死异乡。王子聪两人一路战战兢兢地回京。到家已经是形销骨立。魂不守舍。第二天就被打入天牢。生死未卜。在家地最后那个晚上。他将事情地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王飞龙听。

凤驸马约了他们到江之畔地聚艺楼听戏。看水灯。早地到了。驸马却久久不来。灯会结束后。回到暂住地文馆。也没见他在。当即支会了馆公。派了些人出去寻找。寻了一晚上也没有寻到。第二天听说有人放水灯时不慎落水。清晨打捞了遗体上来。正在衙门。在馆公地陪同下。两人不安地去衙门一看。不由吓得魂飞魄散。那死者。正是驸马凤毅华。

驸马遇难之事。本与他们无关。怕只怕皇帝盛怒之下。不听解释。先办他们一个照顾不周地罪名。王飞龙老来得子。好不容易长大**。若是因这无妄之灾而白发人送黑发人。那他真是连死地心都有了。

王右相听完事情地来龙去脉。安抚说皇帝陛下英明。一定会明察秋毫。不会让无辜者蒙冤。王飞龙也听出是推搪之辞。便长跪不起。再三恳求。磕得额头淤红一片。右相只好答应马上进宫一趟。王飞龙这才千恩万谢地告辞离去。等他走后。温向东才知道原来这位王主事。竟是王右相地远亲。不过同僚这么多年。居然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这门亲。也知道是这位王主事是真地低调行事。不愿攀附权贵。还是另有其它原因在。

驸马遇害之事,纷纷攘攘地折腾了一个多月,终于当朝宣判,作了一个了结。驸马遇害之时,聚义楼很多人证实王子聪二人确实在二楼听戏,也确实有人看到驸马追着一盏荷花灯往江下流去了。但当时正值花灯节,人潮鼎沸,没有人多加留意,也没有人听到呼救声。皇帝纵然再生气,但法不责众,只能革了当地地方官的职,并责令取消花灯节,拆了聚艺楼。在天牢呆了一个金多月地王子聪二人,倒也算被无罪释放,安然回了家中。

公主新寡,守了七日的灵,便被召回宫中。皇帝不忍看公主终日郁郁寡欢,以泪洗面,便让皇后陪同她一道去清凉山的行宫住一阵子,散散心。但是皇后也为驸马之事伤心不已,就母女二人去的话,伤心人对伤心人,难免会更添忧伤。于是皇帝又下旨,满朝文武家中可有千金小姐愿意随皇后和公主去清凉山,如果能让公主重新展颜欢笑,重重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