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暗自觉得不妙。苏政雅这些日子一直在追查回京路上遇袭这件事情,今天他出现在这里,若不是二皇子故意引他过来,便是追查线索来到到这里。但不论是哪一种可能,二皇子之番都是用意不善!

“难道金水镇伏击苏政雅那件事,也是你做的?”

二皇子却连忙否认道:“这我可不敢随便承认。”

“那若是我不答应合作,会怎么样?”

二皇子不置可否地笑笑:“你应该不想连累到钱管事和大通书局吧?”

“但我并不认为我拥有可以和你合作的能力。”

“郡主何必过谦。你现在是皇姑母跟前的大红人,又与皇帝陛下终日相伴,这举足轻重的份量,不是能力,是什么?”二皇子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契,就近搁置在身旁的茶几上。“郡主若是同意合作,就在这契约上按上手印。从此我们通力合作,一荣俱荣,一辱俱辱。”

温婉紧盯着二皇子的眼神,不像笑,便说道:“事关重大,我需要时间考虑。”

二皇子抿嘴一笑:“无妨。我这里藏书颇丰,郡主素爱读书,流连此地,不愿归返,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

听他这么说,看来是她不答应合作,便休想离开此地了。“我留下倒没什么,但是书局里还需要钱管事主持大局。”

“钱管事先行回去也无妨。”他答应得倒是爽快。“你身边的那个小丫头也可以先行回府去报个平安。”

钱官事和小桃离开之后,温婉在楼中坐了,反复地考虑这件事情。二皇子所说的合作指的该是复立江东王这件事情。但现在坐在皇位上的是先皇太子,那合作的根本目的即是除去大长公主在朝中的势力,也即是说他们要对付的是大长公主和司马家。而苏政雅又是大长公主的独子,这个时候,他出现在这里,二皇子还故意让他们俩远远地照了个面……

温婉倏地站起身,来到二皇子的桌案前,说道:“我要见苏政雅,我想到有件事情忘记告诉他了。”

二皇子抬了抬眼,说道:“他来这里晃了一圈,没找着我,便回去了。”

“你为什么不见他?”

二皇子似笑非笑:“我这不是一直在陪着你么,哪有时间理会他。”

温婉越想越觉得这其中大有问题,多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当即抽过压在桌案上的那一纸契约,提笔写上自己的名字,再印着红泥按上了自己的手印,将契约拍到二皇子面前,说道:“这样,我可以走了吧?”

二皇子低眉看了一眼,满意地点头说道:“可以了。具体有什么需要配合的地方,我会派青恒来支会你。”说着,侍立在他身后的一名小厮束手上前,朝温婉恭敬地施了一礼。温婉点点头,便转开离了开去。

以最快的速度回了温家,在门房处问刚刚苏政雅是不是来找过她。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便知道问题大了。随即赶往大将军府找司马嘉,司马嘉今日告病在家,并不曾与苏政雅一起。但温婉见他气色一如寻常,不见有病相,心中不由起疑,貌似关切地问道:“司马大人所患何病,现在可好些了?”

司马嘉自然知道温婉向来对他颇有顾忌,既然她这样问了,也便顺眉顺目地回答说道:“已经好多了,多谢郡主关心。”

“那司马大人好生休息,我到别处找他去。”

温婉已经隐约猜到二皇子此番进京的真正用意,并不是像他所说的寻找合作者,而是直指苏政雅。大长公主只有苏政雅一个孩子,只要苏政雅一死,就算将来大长公主夺位,她自己一脉后继无人,最终还是要还位于望月家。所以金水镇遇袭,九成九也是二皇子这伙人干的。他们秘密入京,为了掩人耳目,人数必少,估计是难以制住苏政雅,所以才从她这边入手。让苏政雅误以为她已经落入他们之手,而不得不乖乖就犯。

时间紧迫,温婉急速火燎地来到柴家,让水玲珑帮忙纠集了一队人马,飞速赶往南郊。但是不出所料,那偌大的一座庄园,早已是人去楼空。

【第一百五十章 请愿】

温婉料想苏政雅八成是被二皇子他们带走了,思及二皇子动的若真是那个主意,那苏政雅唯恐会有性命之忧。心中慌乱,一时竟没了主意。柴启瑞劝慰了几句,说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我这里可以先派人沿南下的路线追寻去,但能帮上的地方十分有限,婉婉还是尽快报与大长公主知晓,早出对策为好。”

温婉点点头,告别了柴启瑞,便火速赶去了左相府。不想,大长公主与左相在宫中议政未回,温婉在屋中坐等了一会,实在等不住,便到宫门口等着。虽然已是晚春时分,但天色已晚,迎面袭来的晚风还是带了些料峭的春寒。一直等到人定时分,才见大长公主的车子从宫门内驶出去。

“母亲大人!”温婉急急地迎上去,拦住车马。大长公主的随侍女官见是温婉,便隔了帘子向大长公主通报。大长公主料她这么晚候在宫门求见,必有急事,连忙唤她上车。温婉见过礼之后,便将今日在京中见到二皇子之事,一五一十地全部告知了大长公主。“他们来意不善,怕会对兄长不利,还望母亲大人尽快派人将兄长救回。”

“居然有这样的事情。若此事属实,沛琪那小子也真是太胆大妄为了!”大长公主沉吟一番,说道。“婉儿莫急,明日一早,我便让皇上任命钦差大臣,核查此事,救回政儿。”

“明日……不是应该尽快遣人追回么?”温婉心中焦急。这件事关乎苏政雅的生死,如何可以当成一般的公事来对待。

大长公主问道:“你可有证据.证明政儿一定在他们手上么?”

温婉一怔。她只是将今日之事,结.合前因后果,推知他们带走了苏政雅,论起真凭实据,还真是分毫没有。

“那就出师无名了,断不可因私.废公。”大长公主见温婉仍然面有急色,抬手轻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劝慰道。“临事不乱,处变不惊,方为成大事者。不可自乱方寸,先兵败三分。而且吉人自有天相,政儿不会有事的,不要担心。”

大长公主将此事云淡风轻地置之,便派人送温婉.回了家,但温婉又如何可以不担心。派去柴家打探消息的家仆半夜才回来,说他们一路追去,一直没有消息。柴启瑞推测二皇子他们并可能没有南下,而是滞留在附近的城镇。已经及时调整策略,留了半数的人在附近城镇查找,但没有官方文牒,行动多有不便。柴家虽然富可敌国,家卫众多,但毕竟还是寻常百姓,只能寻找,不能搜寻,而且限制极大。但是手握重权的大长公主那边,又只是说派出钦差暗访,并不出兵。温婉便想到连夜再去找左相想想办法,却被柳氏劝住。

“你刚刚找过大长公主,她也已经给了处理意见,你.再找左相,无疑是罔顾了她的权威,拂了她的面子,恐被她所记恨。不如等到明日,你到相府请安,若遇到左相,不防趁势提及。”

温婉想想也有道理,只能按捺下焦急的心情,收.拾收拾上床睡觉。一夜无眠,第二日清晨,早早地到相府请安。却得知左相与工部水利司的官员们商议南方水灾的问题,昨夜夜宿在朝房,至今未回。到大长公主跟前请过安后,便心怀忐忑地去国学上课。这一日,小皇帝也没有来听课,看来也是因了南方水患的事情。

了半天课,太.傅看出温婉的心绪不定,便让她回家好好休息。温婉实在是担心苏政雅那边的事情,便又想着去左相府看看相爷回来了没有。在门口徘徊间,遇上从外归来的大长公主。瞧见温婉,她不由蹙了蹙眉,使人唤过温婉说道:“方才在宫中遇到太傅,他说你心神不定,无心向学。你这个样子可不成,连书都无法好好看了。这样吧,我在金水镇有个怡园别庄,环境雅致,风景清致,适合修心养性,平复心情。恰巧近日正新进了一批花草和虫鸟,你过去顺便帮我照看一下。”

“但是兄长他……”

“政儿之事,我自有打算,你无须担心。快回家收拾收拾,明天一早,我派人送你去怡园别庄。”

“母亲大人……”

但大长公主并不想听她说些什么,留下一言,便转身进门去了。随侍女官拦下温婉,再次安排人将她送回温家。

柳氏听温婉说了来龙去脉,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大长公主都这样说了,婉儿便不要再管此事了吧。”

“但是我真的担心苏政雅,怕他会出事……”

柳氏搂了搂温婉的肩,劝慰道:“人家亲生的娘亲已经在处理了,你就不要僭越了。大长公主心中或许有什么大计,她要将你送离京城,估摸着也是怕你心急之下,乱了阵脚。所以,你且放宽心,安安心心地到金水镇住几天吧。让采红也陪着你一块儿去。”

“娘亲,我真的无法安心。我真想去找他……”

柳氏连忙掩了温婉的嘴,轻责道:“不要胡言乱语。赶紧收拾下东西,明天便要动身了。”

温婉也是无奈,只能寄希望于大长公主真的有柳氏所说的大计,同时希望着她从金水镇回来的时候,苏政雅已经平安归来了。

第二天,大长公主派来的车马便早早地到门外等候。温婉告别了家中亲人,坐上车,缓缓出京。一路心事重重,行出大半日的路途,却又有快骑追赶上来。说是西王世子侧妃抱病在床,希望胞妹温婉能够过府陪伴。世子向大长公主请愿,大长公主怜悯西王爷抱恙在床,一直是温娴奉药在侧,便同意了所请,让去怡园静养的温婉改道去西王府小住几日。

听闻温娴染病,温婉也不免心焦,直觉得最近祸不单行。这边苏政雅失踪,生死未卜,那边温娴又病倒,真让人担心不已。当即掉转车头,赶往西王府。一路忧心温娴的病情,但入府见到神清气朗的温娴之后,不由诧异了。“娴儿姐姐,你……”

温娴拉着温婉并肩坐下,说道:“昨晚,娘亲托人传了个信给我,说你被大长公主遣去了金水镇。世子说最近那边乱得很,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那边,便称病,让世子向大长公主请愿留你下来。”

温婉会意地点点头,温娴又问道:“这次是怎么回事?大长公主不是向来很看重你么,怎么好端端地将你遣了开去?”

温婉叹了口气,便将苏政雅这件事情告诉了温娴。温娴听后也劝道:“你们虽有母女的名义,但你终不是他家的人。儿子的生死,最担忧的自然是父母。大长公主这回显然是不高兴你干预他们的家事,你便不要管了吧。这些天,你便安心地住在这里,这些年我们姐妹聚少离多,正好趁此机会好好叙叙。”

温婉点点头,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一抬眼,便瞧见世子缓步从外面进来,不由心中一滞,连忙起身行礼。

【第一百五十一章 旧心情】

“姐夫。”温婉盈盈施了一礼。

“婉儿妹妹。”世子凝眸望着立在面前的温婉,原来在不经意间,当初那个才情横溢,聪颖过人的小女孩已经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妙龄少女。肩若削成,腰如约素,沉静而淡雅,就如一朵悄然绽放的空谷幽兰。“金水镇那边马上就有个江湖中人的聚会,这几天十分混乱。所以才会贸然向皇姑母请愿,邀你过府,还望婉儿妹妹勿怪。”

“姐姐姐夫也是出于对婉儿的关心,婉儿心中感激,怎么还会见怪。”

世子会意地轻颔首,接下来也不知说什么才好,便对温娴说道:“你陪婉儿妹妹坐会,我到父王那边看看。”

温娴应声。送走世子之后,姐妹俩相携坐回,温婉问道:“西王爷的病还不见好转么?”她的印象中,西王爷这一病,似乎很久了。

温娴点头说道:“病情一直反复着,不见好转。而且王爷年纪大了,身体底子也不好,怕是难以痊愈了。”

“那娴儿姐姐要辛苦了。”

温娴轻抚温婉的手,宽慰道:“.大抵上都是王妃亲自在照料,我只是搭个边手。不过这几日,王爷的病情有转沉的趋势,我可能没有太多时间陪你。你若是觉得闷了,便让府中的丫环带你去书楼看书。”

“嗯,我知道了,娴儿姐姐忙自己的吧,不用在意我。”

温婉被安排在一处独立的小院,.翠竹环绕,还有入院的一条沟渠,流水潺潺,清幽雅致,分外宁静。屋里笔墨纸砚俱全,床帐、窗纱、屏风都素雅清淡,观之赏心悦目。温婉随意吃了点东西,在屋子里坐了会,天便渐渐地黑了。思来想去,左右还是那件事情。

这件事情的经过,她已经悉数.告知了大长公主,大长公主也给出了处理意思。自己便是因为不服她的决定,被她遣去了金水镇。如今柴家还在帮她找寻苏政雅的下落,若是让大长公主得知,唯恐也会连累到柴家。当即写了封信,差采红托人送去柴家,让柴启瑞不要再找了,剩下的只能寄希望于大长公主的大计。

起身推开窗,看着悬在林梢的明月,想到下落不明.的苏政雅,也不知道他如今身在何方,是生是死。但自己又完全无能为力,只能坐在这里白白地担心。心事重重,倚着床栏沉沉睡去。采红进屋来,扶她躺正时,才醒转过来,结果又是一夜无眠。

第二天昏昏沉沉地睡到午后,起来觉得胸中有些.憋闷。便唤了府上的丫环,带她到书楼看看。昨夜似乎下过小雨,空气中弥漫着雨意和淡淡的青草气息,格外清新,使得郁结的心情稍稍舒展了些。进得书楼,见壁上挂满了各朝的名画,丫环备好茶退下后,温婉便独自一人细细地看起书画来。

幅幅栩栩如生的泼墨山水,让人如置身其境,.满目绮丽江山,倒也是难得地静下心来。徐徐而行,细细而看,不经意间转进了一个单独的书室,里面也挂了不少书画。细看之下,落款均是望湖山人,看来都是世子的画作。他画的也多半是山水画,以水居多,意境恢宏开阔,使人见之忘忧。

脚步移转间,忽.然一幅熟悉的画作跃进眼帘,正是当初她亲笔提字的那幅“秀丽河山”。看着并排而列的“望湖山人”与“清扬居士”两个印章,尘封的往事一幕幕流水一般地在眼前潺潺而过,心中不由悸然。

世子进得书房,便见温婉静立在画前。素衣寂然,长发如丝,就恍如画中走出的仕女一般,典雅而沉静,一时竟不忍心出声打破。温婉察觉身旁有人,见是世子,连忙回身施礼道:“姐夫。”

世子见温婉眉眼间颇有倦意,关切地问道:“看你似乎没睡好的样子,是住不惯么?”

温婉摇摇头:“只是有些心事。”

“政儿的事?”

温婉点点头。世子安慰说道:“不要太担心。相爷已经派人出去找了。”

温婉一喜:“左相大人已经知道了吗?”

世子轻颔首:“司马嘉知会了左相,不过只是说政儿行踪不明,至于是不是沛琪下的手,没有证据,自是不敢胡说的。”

温婉总算是松了口气,喃喃地说道:“希望能够早日找到。”

世子见温婉为此忧心忡忡,便试着转移话题说道。“对了,最近有位朋友从江南过来,带回,据说是余子晴的新作。”

“是我们书局制作的么?”温婉随口问道。

“是江南的奇文书局所制,书名叫作《醉迷离》。”见温婉露出惊奇的神色,便引着她出得书室,来到一排书架前,取出一本九成新的书,递与温婉。温婉接过来翻开看了两页,大抵上又是才子佳人风花雪月的故事,倒也是余子晴的风格。

世子在旁边提醒说道:“翻到第四页,第三行。”

温婉好奇地抬眼望了他一眼,依言翻到第四页,却赫然看到了这样的语句。“老伯指着那衣衫褴褛、满脸生疮的小女孩,说道:‘小小年纪,便父母双亡,又得此陋症,真是可怜。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今后便随老夫姓温,改名温婉……’”

世子解释说道:“这个与你同名的人物,相貌丑陋,心肠歹毒。被温员外收回义女之后,不仅不感恩,还密谋陷害温家小姐和姑爷,勾结地痞流氓苏政雅谋夺温家财产……”

温婉有些无语了。若说书里出现了“温婉”,极可能是个同名同姓的偶然,但是同时出现个“苏政雅”,就绝非偶然了。而且这一招,在她看来,竟是如此熟悉。

想当初她还在京学的时候,写书帮温娴讨好毓心公主。有一段时间正是被二皇子寻衅上门,当众嘲笑,便一时忿忿地将他的名字化到书里加以虐待。如今此举,难不成是二皇子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转念又想到,二皇子曾经承认过他与朝华书局的关系,后来他也去了江东,然后这个奇文书局就出来这么……

这个二皇子,还真是睚眦必报。想到他与苏政雅从小就八字不合,经常打架斗殴。这回苏政雅落到他手上,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那这本我先拿回去看了。”

世子说道:“但取无妨,若是这里没有的书,也尽可与我说,我去寻来。”

温婉说道:“多谢姐夫,我先回房了。”施礼拜别,回身方才迈出一步,又听得世子动情地唤了声“清扬”。温婉的脚步微微顿了顿,世子觉出自己的失态,说道:“你初来乍到,或许不识得路,我派人送你回去。”

回到住的小院后,百无聊赖间将那完,便已是日暮时分了。放下书站起身,揉揉太阳**,采红便进得屋来,说道:“小姐,王妃派了人过来,请您过去一同用膳。”

“王妃?”温婉微一迟疑。温娴是侧室,似乎是称不得王妃的。

“是西王妃。”

【第一百五十二章 劝嫁】

既然是西王妃传唤,温婉自然是要过去的。慎重起见,请通传的嬷嬷稍坐一会,她进房去换身衣服。换好出门的时候,温娴过来了,与温婉相携一道过去陪西王妃用膳。

“王妃性情和善,极好说话。她久闻你的才名,更知你蒙大长公主收为义女,所以听闻你过来小住,便想见你一面。无非是寻常说话,不要过于拘束。”

温婉点点头。见到西王妃后,方才知温娴所言非虚。西王妃确实是个面目慈善的贵妇人,谈吐高雅得体,修养仪态极好。虽是第一次见面,却让人全然觉不出拘谨,亲切得像仿佛是自家的长辈一般。

起用过饭,王妃还留温婉坐了一会,说的大抵是喜好、平日里行事之类的家常话。临走前,还送了温婉一个玉镯。看着那晶莹剔透的镯子,温婉无端地想到了当初姑姑温筱送她的那对玉镯,心中踌躇着没敢接。温娴从旁提点她收下,温婉也不好直接拂了西王妃的一番好意,谢过之后,将镯子收到怀中。

第二日午后,温娴过院来陪温婉闲坐,说道:“再过一年,婉儿在国学府的学业学满,便要去考尚书院了罢。以婉儿的学识,加上大长公主的赏识提拔,进入尚书院必非难事。只是,作为一个女子,终归是要嫁人的。婉儿明年便一十六岁了,这个终生大事,理应为自己打算起来了。”

温婉说道:“娴儿姐姐,我与皇.上有过约定,这两年不谈婚嫁,他会帮我在大长公主面前说情的。”

“那两年后呢?”温娴追问道。“所谓圣.意难测,今郡主,难保来日不成阶下之囚。理应趁此机会让皇上与大长公主为你赐婚,以你今日身份,必能有个好的归宿。来日是否有变,还尚未可知了。”

温婉知道温娴也是为她考虑,.如今她的身份被大长公主抬了上来,此时出嫁,必是正室夫人。她若在苏政雅这件事上再纠结下去,大长公主一怒之下,将她废黜出去,也是寻常。“实不相瞒,娴儿姐姐,我与苏政雅已有白头之约。”

“你们如今都已经是兄妹了,还谈什么白头之约?”温.娴有些惊愕,事到如今,温婉竟然还会有如此想法。

“娴儿姐姐你不知道,苏政雅若不是顾忌到我们温.家的立场,在兄妹这件事上,以他的性子,誓会抗争到底。当日他在大长公主面前直言,她要坚持收女,他也认了。但他将终生不娶,与妹妹相守到老。那番话,感我至深。他如此待我,我也必全他一番真情。”

“唉,你啊,在想些什么!”温娴无奈地说道。“你想着不.嫁,大长公主岂能看着你不嫁。到时候,随便将你指婚,你也是连个‘不’字都说不了。”

“那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婉儿你也是个.聪明人,怎么在这件事情上,就看不开?”温娴苦口婆心地劝道。“看大长公主的驾势,就是不愿见你与那小霸王好。而且现在你们兄妹名义在身,即使将来他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娶你,这期间的路也难走得很。他若对你一直真心到老倒也罢了,万一事过境迁……女子总比不得男儿,到时候你无所依托,又一身骂名,唯恐天地再大,也将无你的容身之地。”

“我知道娴儿姐姐是关心我,只是我暂不作二想,此事还是不要再提了罢。”

温娴又好言劝慰了一番,温婉始终听不进去,她颇有些无奈。隔日,世子出门会友,温娴唤了温婉过去陪她说话。温婉见她面容苍白,神情倦怠,关切地问道:“娴儿姐姐怎么了,生病了么?”

温娴叹着气说道:“还不是因为你的事情,这两天吃不下,睡不好,让人好是担心。你说你呀,任谁不好,偏是那苏政雅。若是让娘亲知晓你这一番心思,更不知道要担心成什么样了。”

温婉愧然道:“让娴儿姐姐担心了。只是婉儿已经长大,会安排好自己的事情,娴儿姐姐不要太介怀,倒是娴儿姐姐和世子姐夫之间……”

“还是老样子。他性情如此,也别无办法。”温娴说着,拢了拢衣领,说道。“天又有些寒了,我让人去取些青梅酒来,我们稍微喝点,暖暖身子,再说些体己话。”

温婉点头说道:“姐姐若是再揪着我的亲事一直说,那我可要回房去的。”

温娴笑笑说不会了,吩咐丫环去取了酒来。青梅煮酒,酸意盎然,加入一些白糖,梅的酸甜借着酒香荡漾开来,入口生津,通体舒畅。温娴说起了府中的事情,西王是世袭的皇爵,自来不多论政事,地位尊贵又不为所忌。朝中纵然有再大的风雨,西王府也不会起多少波澜,只是如今被西王爷的病这个大阴影笼罩着。

温婉安慰了几句,温娴转而又提起温媛的事情:“当初想着以媛姐姐娇蛮的性子,皇宫或许并不是个好去处。不曾想到,倒是我们多虑了。或许这便是所谓的吉人自有天相吧,如今她不仅贵为国母,更是身怀帝裔,若是诞下皇子,圣宠更是不在话下,岂是我所能望及的……”

温婉知道她必是思及自己成婚多年未有子嗣,心有戚然,便引开话题,说起毓心公主的事情来。温娴与公主的关系也算不错,听闻她在遭遇这许多不幸之后,终于得到了她一直苦苦强求的幸福,也是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正说话间,温娴的贴身使女进来,说西王妃唤她过去一趟。温娴让温婉在屋里稍坐,自己去去就来。温娴走后,温婉坐了一会,便觉得酒劲上来了,有些发热,便起身去开窗。清凉的晚风迎面拂来,顿时觉得心旷神怡,心神凛然。

“帮我倒杯茶。”

身后忽然响起一个低迷的声音,沉沉的,有些醉酒般的醇厚。温婉惊了惊,连忙回过身,便赫然惊见自己方才坐的位置上坐了个人。从背影看,不是别人,正是世子。温婉心中暗惊:娴儿姐姐不是说世子外出会友,今晚不回来了么?

正犹豫着是否就此悄悄地离开,却见他伏在桌上,揉着太阳**,痛苦煎熬的样子。便倒了杯茶,悄步过去,送到他手边,转身便要出去唤丫环进来服侍。杯子在桌上放下的一瞬间,世子感受到了不同的气息,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温婉的手,急急地唤了声:“清扬。”

温婉抽回手,抬眼看着他微熏的脸庞,说道:“姐夫你喝醉了,我叫人去煮醒酒茶。”

世子苦笑一声:“我倒是宁愿自己是醉了。醉了好啊,醉了就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用顾忌……”

“我多想回到那个时候,你不将我唤作‘姐夫’的时候,你还是我的‘清扬’的时候……”

“姐夫,你真是醉了,在胡言乱语了。”温婉正声说了声,便转身快步出门。“清扬!”世子下意识地跟了出去。两个人相继地,看到了正从外边进得屋来的温娴主仆俩。温婉脸色一僵,连忙说道:“娴儿姐姐,姐夫回来了,我先回去了。”

温娴倒是很平静地点点头,吩咐随侍的使女送温婉回房。

【第一百五十三章 暗示】

温婉匆匆回房,想到方才之事,不由心烦意乱,暗恼自己应该极早离开,不该送上那杯茶水,惹下这等麻烦。坐在床上,左右思量,如今在王府中,与世子抬头不见低头见,又勾起彼此间其实早已为时间所冷却的旧心情,终归不是好事,便思忖着修书给大长公主认个错,得以早日回家去。

第二日修好书信,正让采红送去相府,温娴过房来了。她将屋里随侍的丫环都遣了出去,挽着温婉的手走进内室,并肩在床前坐了。寒喧了几句,便说道:“婉儿,我们是自家姐妹,有些话,我便与你明说了。”

温婉抬眼看看她,估摸着与昨晚之事有关,迟疑着没吭声。

“你也知道,王爷卧病已久,御医断言约摸是撑不过这个冬天了。王爷膝下只有世子一个儿子,虽已成婚,但我多年未有生育,以至于西王一脉至今没有后嗣。为免王爷将来去得有所牵挂,所以近日来王妃张罗着,为世子娶一位正妃。”

“之前说过一位外姓侯爷的千金,相貌是无可挑剔,却是喜欢舞刀弄枪的主,世子不喜,也便作罢了。前日,王妃见着你,甚是喜欢,便与我提及想将你与世子匹配……”

温婉大惊失色,慌忙起身说.道:“娴儿姐姐,这万万不行!”

温娴跟着起身,按住她的手,说道:“.你先别慌,我是知道你与世子曾有过一段情,如今却彼此相避,其间是存了什么芥蒂,所以先来问问你的意思。”

温婉被温娴所说的“有过一段.情”给震了震,连忙否认道:“娴儿姐姐,你不要胡乱猜测。我与姐夫并没有姐姐所说的‘旧情’,在书局、还有科考的时候,姐夫是帮过我几次忙,但都是出于姐姐的关系。”

温娴微笑着摇头说道:“你别瞒我了,昨晚,他唤你‘清.扬’了,不是么?”

“那是他喝醉了,认错人了……”

“傻丫头!”看着温婉焦急的样子,温娴怜爱地搂过他.的肩,叹声说道。“你以为姐姐会责怪你么?何必将心事憋在心里,白白地苦了自己,也苦了别人。几年来,世子一直心心念念着一个名叫‘清扬’的女子,我也一直深深地介怀着,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这样完全地占去了他的心,会不会有朝一日,将他的人也完完占去。”

“我一直胆战心惊着,等待着这个人的出现。幸好,.这个人,是婉儿。我真的很庆幸,很高兴,真的。”

“不是这样的,娴.儿姐姐!”温婉急急分辩说道。“姐夫一直是姐夫,我不曾做过他想。”

温娴摇头:“你曾经拜托娘亲打探过一位姓林的公子,那人,就是世子,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