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家总免不了会有些小性子。”昨天竟然跟他玩跳窗的戏码,差点儿就吓住他了。

风辙却忍不住感概地叹了一声,道:“这丫头的性子有时候确实是让人头疼。”

“是呀。”他感同身受。

两个人谈着谈着便从风雰的生活习惯说到了诗词歌赋、学问文章上,直到大壮将早膳拿回来后,才安静用膳。

而另一边,小果端着厨房帮忙熬好的百合粥回了房间。

风雰在她的服侍下用了半碗,便没胃口了。

“小姐,你真的没别的地方不舒服吗?”

“没有。”

“可您平时不会只吃这些就饱的。”

“休息不好,胃口当然也不会好,小果你想太多了。”

“好吧,小姐您快去休息,奴婢在屋里守着。”

“嗯,别让其他人进来打扰我。”

“知道了。”

“尤其是——”

小果利落地接话,“龙公子,奴婢知道。”

风雰暗自摇摇头,昨天你就没能拦住那家伙,让他登堂入室,占了我好大的便宜。

一夜未眠,风雰的精神很是不济,虽然脑中仍是思绪纷纷,但是有了饭食垫底,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大半个时辰后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小果小心替自家小姐掖了掖被角,之后便静静地守在一旁打起了络子。

风雰睡得并不踏实,她的梦光怪陆离、匪夷所思,因为她就连梦中都出现了冀王那张很有欺骗性的如玉俊颜……

“啊!”风雰一头冷汗地从梦中惊醒,直接从床上弹身坐起。

“小姐?”

小果担心地看着脸色很差的她,拿了帕子替她擦拭脸上的冷汗,“小姐可是做恶梦了?”

伸手掩在眼上,风雰有气无力地询问道:“什么时候了?”

“未时末了。”

“这么晚了?”

“小姐连午饭都错过了呢。”

风雰觉得自己这一觉睡得很是疲累,这样的天气又出汗,身上便有些黏腻,于是道:“让人烧些水来,我想沐浴。”

“是,奴婢这就去。”

风雰长长地吁了口气,觉得自己的心情就跟外面的天气一样糟糕,她无力地将自己靠坐在床栏上,皱眉揉着太阳穴,接下来她要怎么面对龙安恪呢?

面对他尙不是最难的,难的是要如何打消他突然对她生出的非分之想,她并不想加入皇家,更不想被某些人当成玩物。

但昨天发生的事又无法对父亲言明,她真怕将父亲气出好歹来,母亲已经不在了,她只剩下父亲了,更要小心谨慎才是。

雨后的空气清新又透着几分清爽,晒了两天的路面已经不再泥泞难行。

而因雨旅途受阻的行人也开始重新上路,龙安恪一行人也是其中的一份子。

从那天之后,龙安恪已经有三天没看到风雰了,她明显在躲他。

不过,他对此倒也能理解,那天的事无论是对她还是对他,情感上造成的冲击都不小。

他之所以接受得坦然,是因为原本就对她产生了兴趣,进而产生好感,而在那个突如其来的时刻变成了强烈的占有欲,终于让他意识到自己对她的感情早就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变化。但这一切对于那个打从一开始就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丫头来说,恐怕就是一场灾难,毕竟她和她爹是打算远离京城的。

龙安恪手指摩挲着自己的唇瓣,回味似的眯起眼。给了她三天时间想清楚,应该已经足够了吧。

想到这里,龙安恪手指在车厢壁上轻叩,外面马上传来侍卫的低应。

“公子。”

“请风姑娘过来,告诉她如果不来,那我就过去。”

“是。”侍卫领命而去。

不久,风雰便带着小果过来了,在小果的搀扶下踩着马凳上了马车。

堂堂冀王所乘坐的马车自然宽大舒适,即使是长途乘坐也不会太过疲劳,远比风辙父女乘坐的马车舒服多了。

所以自从与龙安恪同行,风雰其实蛮希望他能找老父亲过来谈论事情,但她自己并不想登上这马车,无奈形势比人强。

当她看到她低头弯腰进入车厢,龙安恪眼睛里浮起点点笑意。

她今天穿的是一身杏白色的衣裙,在袖口绣了几枝梅花,清丽淡雅,是她一贯的风格。

风雰一抬眸便看到某人嘴角噙笑地半倚在软垫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白色棋子,在他面前的小桌上已摆好了棋盘,似乎在等她前来对弈。

但真的只是如此吗?

“师妹,坐。”他一指前面的锦垫,示意她就坐。

风雰不动声色地依言坐下。

“陪本王下几盘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

龙安恪不再多话,直接将手里的白子随意落在棋盘上,开了棋局。

棋子一入手,风雰便知道这副棋子乃是铁制,想必棋盘是磁石所制,这样一来即使马车有所颠簸也不会有人和影响。

她沉默地捏子而落,专注于眼前的棋局。

龙安恪却下得并不专心,他的注意力很大一部分都放在和他下棋的人身上。

她腕间的翡翠玉镯衬得她的肌肤越发亮丽,让人很想将那双白皙纤细的玉手握在掌中。

交领右衽的宽袖短襦把她的成熟身形勾勒得一清二楚,龙安恪对她衣服下包裹的浑圆很是垂涎,十分可惜当日只是匆匆摸了一把而未仔细的衡量大小。

风雰很快便发现某王爷意不在棋局,棋下得七零八落,她微蹙峨眉抬眸朝他看去,却对上一双幽深而灼热的眸子,她立刻垂眉敛目,避开了他的视线,心跳不自觉地加快,羞窘之感越盛。

龙安恪笑着在棋盘上又落一子,左手折扇玩世不恭地轻点着自己的下颌,用轻佻的语气说道:“师妹但看无妨,本王不是小气的人,更何况本王自认为这副皮囊还是很有看头的。”

这个无赖!风雰沉默地继续落子。

见她有意无视他,龙安恪又笑着开口,“师妹觉得本王这马车如何?”

“很好。”

“想来一定是比太傅所坐的马车要好很多,对不对?”

“是又如何?”

“如果让太傅乘坐这辆马车,师妹会不会觉得是个好主意?”

风雰马上反唇相讥,表示质疑,“王爷有这么尊师重道吗?”

小果没想到自家小姐话说得如此直接,惴惴不安地偷瞄向龙安恪。

他不以为忤,“本王突然想尊师重道了,不可以吗?”这只小猫终于不再隐藏她的爪子了啊。

“王爷高兴就好。”

“本王高不高兴不重要,重要的是师妹高兴吗?”唉,她私底下又把称呼改回来了,足见气得不轻啊。

“如果王爷真有付诸行动的决心,民女自然是乐见其成。”

“这话听上去就是有的话很好,没有也很正常。”

风雰坦诚不讳,“民女确实是这样想的。”

小果伸手掩口,一双大大的杏眼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小姐怎么突然跟冀王针锋相对呢?

龙安恪垂眸发出一阵低悦的笑声,折扇在桌上敲了几下,轻咳一声止住了喉间的笑意,这才重新抬眼朝她看去,“师妹这般坦诚,本王真是荣幸之至。”

“不敢当。”

龙安恪在她唇上扫了一眼,敛去眸底的情绪,又朝棋盘落了一子。

风雰也跟着落了一子,动作没有一丝迟疑。既然他意不在棋局,她也不必步步为营,随心所欲便好,反正输赢本就不要紧。

两人你来我往,风雰始终将视线置于棋盘,而龙安恪则是用目光调戏佳人调戏得不亦乐乎,以挑战她的底线为终极目标。

小果只是坐在旁边都觉得压力很大,王爷真是越来越没下限了,白费了他那副谪仙人一般的长相,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小果,沏茶。”

小果收起自己的惊讶,移坐到车厢一角,那里有只固定的炭炉,上面的铁制小壶正发出水波翻滚的声响。

虽然下令的不是自家小姐,但冀王更让人不敢怠慢。

两杯冒着热气的新茶很快便奉了上去。

对弈的凉热分别拿起了其中一盏,似乎暂时对茶水更感兴趣,而对凌乱无章的棋局无心关注。

热腾腾的水汽在眼前氤氯开来,龙安恪的颜色也掩藏在了这片水雾之后,“不如这杯茶后就请太傅过来如何?”

“王爷随意。”

“让我随意啊……”龙安恪的声音微微拖长,意味深长地扫了她一眼,然后吹了吹热茶,“真是让本王浮想联翩的一句话呢。”

风雰面色微变,但很快便又恢复从容,他没错过这细微的变化,心情愉悦非常。

“真的可以随意吗,师妹?”龙安恪意有所指地追问。

风雰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他还要不要脸?“不行!”

他有些失落地一叹,“本王就知道师妹的话不好尽信,让人空欢喜一场。”

她气得胸脯剧烈起伏了一下,惹得龙安恪的眼神为之一热。

她犹如熟透的果实般散发着让人垂涎欲滴的香气,情不自禁想伸手采摘入怀……咳咳,如今急不得,这只小猫被惹毛了会咬人,他得慢慢来。

龙安恪用力摇着手中的折扇,试图将自己的心火也跟着一起摇熄。

不曾尝过那味道倒也罢了,不过是心有些蠢蠢欲动,如今浅尝辄止,实在是挠心挠肺的煎熬。

风雰放下了手中的茶碗,保持着理智对他道:“打扰王爷许久,请容民女告退。”

“也好。”再让你待下去,本王就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内心那头野兽了。

风雰虽然有些奇怪他竟然这么轻易就放过她,但管他原因为何,她都以最快的速度领着小果离开了龙安恪的马车,直到回到了自己的马车,她一颗心才控制不住得怦怦乱跳起来。

好险!那混蛋的目光简直都快剥光她了,让她心惊肉跳的,生怕他突然不管不顾得就扑上来压倒她,太可怕了。

“小姐,喝水。”

风雰结果小果递来的一杯温水,长吁了口气,后者也做了一样的动作。

主仆两人对视一眼,均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近午时分,管道旁的茶寮内,歇脚的行人开始多了起来。

一对人数众多的车队就在这些行人的视线中渐渐走近,光马车便有七八辆之多,其中最大的一辆马车位于车队正中,而随行在侧的人员中有许多明显是镖局的人。在茶寮众人的注目中,小果先从车上跳下,然后放好了马凳,最后才扶着风雰下了马车。

疲累的旅途中突然看到这样一位清丽雅致的少女,大家都不由得眼前一亮,等到那辆最大马车内的人下来后,不少人都忍不住在心中赞了一句:好俊的人!

风雰下了马车便走到父亲身边,等到龙安恪也下车并先他们一步进茶寮后,才扶着自己的父亲跟上去。

龙安恪所坐的桌椅都被人重新擦拭并铺上了锦缎,饮食所需的碗碟茶杯则全部是是从马车上拿下来的。

这样精致讲究的排场,再加上他身后那一群侍卫,实在是显眼得一点儿都不低调。

其实,这也是纷纷私下颇为诟病的事,她觉得就算某人的王爷身份能遮掩过去,这张扬的行事风格却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

风辙父女习惯地另坐一桌,小果拿了帕子简单擦拭了一下茶碗,便提了茶寮提供的粗瓷茶壶倒了两杯茶。

在茶寮歇脚的行人自然也是有好眼力的,看得出这父女二人也不是普通人,从他们的衣着谈吐和身边的仆从无一不向别人证明这一点,只不过他们并不因此自恃其高,比较平易近人。

既然看出他们不是一般人,大部分人便都秉着少惹麻烦的原则收回视线,继续聊天。

龙安恪的心情有那么点不太舒服,那丫头自始至终竟然一眼都没有看过他,当他是瘟疫在躲吗?

看她坐在太傅身边一副乖巧的莫样,偶尔也会因看到、听到行人间的一些有趣的事而会心微笑,他微微眯了眼,一口喝掉了半杯茶。

莫声突然觉得身边的温度低了好多,他觑了眼主子,立刻又敛下眼。

而就在他们的吃食被送上来之际,又有一行人到了茶寮歇脚。

只是这时,茶寮已经没有多余的桌椅,一个管事莫样的人用那双比绿豆大不了多少的小眼睛扫视众人,似乎想找个可以说服的人让张桌子出来。

不待对方找到下手的对象,龙安恪便对身边的侍卫道:“去请先生和师妹过来坐。”

听到龙安恪的邀请,风辙父女虽然不太想跟他同桌共食,但他既然开了口,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出言拒绝,便当是做好事,将桌子让与后来的人。

那小眼睛管事笑着对他们道了声谢,风辙只是轻轻颔首,并未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