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与美人儿玩耍,正想对个嘴儿的的阿眸回头看过了这一幕,再看看那青年一副祖宗的模样,顿时不高兴了。

这人儿谁啊?长得这样好看,却这么不好侍候!

这青年显然不管旁人对自己喜欢不喜欢,说了这些,又见身旁的那青年看着自己的目光带着几分不赞同,便冷哼了一声,许久之后,这才敛目说道,“教导你们的那位老师乃是嘉靖侯,那是本王的岳父!若是叫本王知道你们叫嘉靖侯有半点劳累不安,”他抬眼,在两个侄儿呆滞的目光里往一旁的假山上赤手成拳用力一锤,就见假山上的山石哗啦啦地掉落,之后,便冷淡地说道,“你们是知道本王的!”

太子跟他哥对比了一下假山和自己脑袋的硬度问题,一起呆呆地点头。

那一旁的青年看的嘴角抽搐,咳了一声仿佛是为同伴的强硬补救一般安抚道,“家父虽不是名师,然而二位殿下,也不必太过担心。”

原来这两个还是姻亲。

阿眸探着头看了看那少了一块的假山,抖了抖自己的小身子,往青年的脖子里拱去。

那王叔做了这个,回头就见着了同伴脖子里那美滋滋的猫仔儿,不知为何就看的不大高兴,皱眉道,“怎么与它这样亲近?!小心跳蚤过到你的身上!”

正跟美人儿你侬我侬情投意合的阿眸陛下虎躯一震,想这句嫌弃在脑子里来来回回过了一下,顿时勃然大怒,嗷嗷叫了一声就要飞起给这家伙一猫爪!

它天天洗澡!

可干净了!

第16章

眼见猫仔儿大怒,要跟冷眼看来的黑衣青年分个高下,元德想到方才的假山顿时急了,急忙抱住了这猫仔儿,恐它被揍得满脸桃花儿开,将它从那诧异的青年的身上抓下来,这才笑道,“囡囡认生。”

他王叔,可不是怜猫惜狗的人呐。

这二人显然也不会想到竟然会有只猫听得懂人话这样的神话故事,此时见猫仔儿扭着小身子要从元德的怀里爬出来,只当它有点儿跳脱,便微微点头转身欲走。

那秀美的青年显然对阿眸心有好感,竟觉得有些舍不得,上前将自己腰间的一块拇指大小的白玉解下挂在了阿眸的爪子上,摸着它的头温声道,“日后再来见你。”他笑起来十分好看,又带着与众不同的温和,叫阿眸呆了呆。

安抚了猫仔儿,这青年方才往同伴的方向追去,看着这二人的背影,元德就吐出了一口气,看着兄长将仙鹤往地上一丢,去看那几条锦鲤,便抹着头上的冷汗说道,“广宁王叔越发威严了。”说起这个,他仿佛心有余悸,轻声道,“不知怎地,见了王叔,我就觉得害怕。”

“前头三伯五伯都死在他的手上,你不害怕就奇了怪了。”元恕见阿眸还伸着脖子往美人儿的背影看呢,摸了摸自己英俊有余秀气不足的脸,难免幽怨,手中飞快地给仙鹤拔毛儿,顺手取了几片大叶子将它抱住裹了泥塞进了炭火下头,这才皱眉道,“不过王叔平日里不大喜欢入宫,今日这是……”他与元德小声说道,“难道就是为了与嘉靖侯世子撑腰,给咱们俩一个下马威?”

元德心里觉得兄长真相了,口中却笑道,“不止如此。”

“当年满京城谁不知道广宁王叔最重岳家,”元恕从弟弟的脸上看到了认同,顿了顿,便叹道,“可惜了的。”

阿眸刚收回目光,将对美人儿的恋恋不舍转化为了食欲,就听到了这个,不由有些好奇,也拱到元德的身边竖着耳朵听着。

“王婶儿这都两年了,还没醒。”说起这个,元德也唏嘘,之后也有些敬佩地说道,“王叔守着王婶儿竟就这么过,前儿我听说太后娘娘心疼他无人服侍,因此想要给他指个妾室,也叫他拒了,说是已有妻子,无需旁人。”

他垂着头顺着阿眸指的方向将最肥的那串烤鱼取下来喂给它,给猫仔儿挑鱼刺,低声说道,“我听母后也常说他是个情深的人,只是……瞧着冷清罢了。”

阿眸抖着耳朵听着,一边啃烤鱼,一边想到那倒霉广宁王讨债的模样,哼哼了一声。

听起来这是一个很爱重妻子的人,冲着这个,暂且记下不与他计较了。

只是,什么叫还没醒呢?

因心中疑惑,阿眸就对这陌生的,竟能在宫中自由来去的两人生出了好奇来,待跟着兄弟俩吃得饱了,这才叫元德捧着回去皇后的宫中。

皇后的宫中此时颇冷清,只有沈妃脸色有些憔悴地陪着她说话,因知道沈妃这是叫二公主临走前闹了一场气的,皇后心中叹息,真真儿地觉得二公主还是不要再回来了。

皇帝的几个儿女,各有春秋,只有二公主脑子不好使,还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

这才是真正讨债的呢。

正与沈妃说话,皇后就见几个做了坏事儿的小混蛋笑嘻嘻地进来,心里知道这几个去做了什么,却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嗔道,“又出去撒野。”

“见了广宁王叔与嘉靖侯世子,说了几句话。”元德笑嘻嘻地到了皇后的身边,见她的手上正拿着一块花样子,上头绣着十分娇嫩肥胖的荷花儿,看着鲜艳可爱,然而却不像是给男子做的,便诧异道,“这是做给父皇呢?”见皇后抬手要抽他,急忙笑嘻嘻地赔笑道,“给囡囡的?”他话音刚落,阿眸小小的猫头就从他的怀里探出来,往那绣活儿上看去,见荷花肥嫩荷叶碧绿,就满意地叫了一声。

荷花儿,莲也,水中君子。这才配得上阿眸陛下高贵清纯的身份呀。

“给囡囡做个围嘴儿。”皇后摸着阿眸的头笑道,见了它得意洋洋,胖脖子上挂着一枚小小的白玉,便问道,“这是谁给的?”

“嘉靖侯世子。”元德笑嘻嘻地握着阿眸的小爪子笑道,“这回可发了。”

胖猫仔儿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嘉靖侯世子?”沈妃如今虽闺女不在身边,却比从前轻省舒心多了,至少不必担心闺女哪一天作死坑死她全家,听了这个,想了想,这才与皇后笑道,“是不是要尚庆德长公主的那个?”

说到姻缘,作为后宫女眷的沈妃就十分感兴趣地说道,“我听说嘉靖侯世子京中闻名的美貌清贵,仿佛学问也很好,是先帝朝的探花?”见皇后含笑颔首,显然是自己说的都对,她便笑道,“长公主有福。”

“不是先帝驾崩,这两位早就成亲,不会拖到现在。”皇后温声道,“那一日选秀他也在的,只是你隔得远,想是没有见到。”

“确实是个人才,只是王叔护短,因嘉靖侯要给咱们做老师,这一回还特特跟着世子入宫来与我们提点了一二。”元德便笑道。

说起广宁王,皇后与沈妃都沉默了起来。

“你王叔也苦。”皇后敛目,将手上的绣活放在一旁,转头与沈妃叹道,“当年我在京中还未嫁入皇子府,就听说过这位皇子,出生就被先皇过继给先广宁王,父子亲缘单薄不说,后头好容易有了好日子,娶了心上人,竟生出了那样的事,孤零零的叫人瞧着心疼。”

“我仿佛听说广宁王妃是叫人魇镇?”沈妃说起这个,就有些小心翼翼,仿佛生怕冲撞了什么一样,见皇后叹气,便低声问道,“我从前有缘曾见过广宁王妃一回儿,十分讨喜的小姑娘,虽年纪小,与广宁王年纪不大相配,然我听闻广宁王极爱惜她,等着她长到十五就忍不住娶回来的,那时我还在想这位王妃十分有福气,母家鼎盛,夫君也疼爱,谁知道竟生出后头的事端来。”

“请了神婆瞧过,说她的神魂不知何处,广宁王府睡着的不过是个躯壳。”皇后便摇头说道,“我听陛下说起,每日广宁王都亲手给她翻身揉搓四肢,使她不致身体萎缩,也是十分唏嘘。”

久病床前无孝子,广宁王日复一日地照料妻子,也是难得的了,竟叫皇后有几分羡慕那位广宁王妃。

元德与元恕只知道自家王叔痴情,却不知这些,一时竟停住了。

正欢天喜地拿毛爪子摸着栩栩如生的荷花瓣儿的阿眸陡然觉得心中仿佛叫什么用力地捅了一刀般,疼得浑身发抖,然这疼痛来的快去得也快,一时就消失,叫它抖了抖,转着尾巴检查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便不在意地撇开了。

因说起这个,皇后便与元德元恕温声道,“你父皇如今在前朝,不是你王叔鼎力相助,只怕不会这么容易就稳定了朝中事,日后,你们要对王叔恭敬,不可心生猜忌。”

元德元恕急忙应了,又见皇后对广宁王重视,想到了这王叔的威胁,顿时心里都有点儿发跳,对了一眼急忙都告退回去用功去了。

真叫王叔抽了,只怕也无人做主呀。

见这两个小子这样匆匆地跑了,皇后就忍不住摇头笑起来,一旁的沈妃见她今日心情不错,也奉承道,“两位殿下都是有轻重的人,有了娘娘的提点,日后行事该更谨慎谦恭。”

“他们不是叫咱们操心的孩子。”皇后见沈妃低头笑起来,便温声问道,“这些时候,你在宫中可有不舒坦叫人怠慢?若有,只来与我说。我虽不济,却也不会叫你吃委屈。”

“哪里能叫娘娘担心这个?”沈妃心中感激皇后对自己照拂,此时急忙说道,“我身居妃位,已是荣华显贵,宫中只有我给人脸色的份儿,谁敢叫我吃委屈?”她顿了顿,有些为难,然想到皇后这些年对自己的照顾,还是稳了稳心郑重地说道,“只是臣妾如今在宫里行走,总能瞧见新人在园子里来去……”见皇后敛目不语,她便劝道,“陛下的心,臣妾都看的明白,那些新人……不如拘在各自宫中,省得碍眼。”

“能与我说这些,可见你是真心待我。”见沈妃怯怯地笑了,皇后想到当年皇子府中,她也是这样怯怯恭敬的模样,便怀念地说道,“咱们好了这些年,我……对不住你。”

到底,因她的缘故,她再不得宠。

“若依臣妾的性子,在别的府里只怕叫人吃了,哪里还有眼前呢?”沈妃却很看得开,反劝皇后道,“臣妾这辈子,什么都如意,什么都不缺,都是娘娘的恩德。”她当年在皇子府里,正妃还未进门,叫蒋嫔欺负得要上吊的时候,那时才知道人间真正的恶意与你死我活。如今,竟觉得这样也好。

安静从容,这日子才是她想要的。

“得娘娘多年的照拂,臣妾,也是该回报一二了。”沈妃抬头,见皇后怔了怔,用力地握了握自己的手,低声道,“宫中如何,臣妾也不是瞎子。那几个……僖常在心比天高,既如此,臣妾就帮帮她,叫她好好儿争回宠。”

听说静嫔往御书房去过?常在小主若知道亲姐妹这样露脸,一定特别高兴,对不对?

第17章

沈妃这次竟胆子大起来想要出手收拾人,一则是为了皇后,一则自然就是为了她自己了。

她缩着头过日子,谁都不敢得罪,就这样小心翼翼,竟然还有人叫她不好过,怎能不叫她怨恨呢?

挑唆二公主,真以为她不知道谁干的?!

沈妃虽然是个柔弱胆小的人,可是这样的深仇大恨,足已叫她变身母老虎了!

皇后隐隐知道些,此时见沈妃与自己说了缘故,知这是新仇旧恨,也并无不可。

左右能叫宫中妃嫔不痛快,又不必她出手,有何苦拦着叫沈妃不能报仇呢?

皇后的默认就是很好的态度了,沈妃这才心中欢喜地去了,眼见她走了,阿眸这才拱到了皇后的手边,小小地叫了一声。

皇后醒过神儿来,急忙将阿眸抱起来,见它浑身上下毛里都是灰,也不嫌弃,只笑道,”怎么这么脏?“

听了这话,阿眸就想到方才那杀千刀的广宁王的关于跳蚤的问题了,顿时告状,抬起爪子指了指自己的毛儿,对皇后叫起来。

它气得毛茸茸的脸都扭在一起,特别地生气,皇后只觉得好笑却不明白,正要不管原因安慰一下,却听见外头有爽朗的笑声传来,就见皇帝英姿勃勃地带着两个青年进来,正是广宁王与嘉靖侯世子,此时见皇后起身迎出来,皇帝便笑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

他又叫那两个青年坐在一旁,见阿眸竟在皇后的怀里立起来,亟不可待甩着尾巴就跳进了嘉靖侯世子的怀里,两只毛爪子急色地抱住了人家的脖子,再看看那青年那张秀美绝伦的脸,默默地捂住了嘴角。

皇帝陛下觉得好丢脸!

“这是……朕的爱宠。”皇帝看着阿眸踩在美青年的怀里跟美人儿蹭脸幸福地叫起来,声音都发飘,便艰难地说道,“很活泼。”

“很可爱。”嘉靖侯世子是个很温和的人,此时见猫仔儿肚皮翻过来,便很自然地给它挠下巴,见它一边舒服地哼哼,一边还吐舌头,呆了呆,竟停住了,许久之后,方才继续。

广宁王面对皇帝也十分冷淡,枯坐一旁头也不抬。

“它淘气着呢。”皇帝伸手要接过猫仔儿,却见它竟然用嫌弃的眼神看着自己,显然是觉得自己不是那么美貌,心里直骂小混蛋好色,却还是很自然地收回了手,这才与嘉靖侯世子温声道,“朕寻你入宫,只是为了大婚之事。”见嘉靖侯世子怔了怔,抬头疑惑地看着自己,他便笑道,“朕的昌平也已赐婚,庆德是姑姑,自然不好落在昌平之后,况公主府已经建成,不如寻个良辰吉日,你二人把婚事办一办?”

“臣自然是愿意的,只看陛下与公主。”嘉靖侯世子轻声道,他说起这个,到底是年轻人,面上就透出了薄红,现出了青涩来。

阿眸张大了嘴巴,看着美人儿那一低头的风情,眼珠子都不动了。

此时广宁王抬头,见它一副小色鬼的模样,也怔了怔,之后微微皱眉,揉了揉眼角。

皇帝见胖猫仔儿成了雕塑,真丢脸死了,这一次也不怕那双犀利的猫爪了,急忙将小混蛋抓过来放在手上,飞快地将一片果子塞进它的嘴里。

“如此,朕就放心了。”庆德长公主与皇帝并不同母,因年纪差的大,也没有什么交情,只是如今活着的长公主里,她是老大,自然叫皇帝另眼相看。

况庆德长公主是个十分有眼力见儿的人,平日里也对皇后恭敬,皇帝也愿意给妹妹这么个体面。

阿眸歪着小脑袋嚼着果子看着美人儿害羞,待嘴里的果子嚼得没有了汁水,就习惯地撅起嘴巴呸呸地吐出了果子渣,仿佛觉得有趣,努力地将这些渣滓吐得更远,咧开嘴巴得意地叫起来。

嘉靖侯世子正红着脸抬头,见了它这小模样,竟说不出话来。

“它调皮了些。”皇帝撑着脸上有些虚浮的笑容,努力地再一次说道。

皇帝陛下觉得自己的形象是一去不回头的节奏。

“臣见了它这样,竟有些熟悉。”见皇帝一副恨不能把猫仔儿吊起来抽的模样,嘉靖侯世子心里有数,知道这只怕是皇帝真心喜欢的小猫仔儿,不然这样丢人,只丢在一旁自生自灭也就完了,何必还抱得这样紧呢?此时却假作不知,看着阿眸的目光带着几分温和地说道,“从前,臣的妹妹,也喜欢如此。”他敛目,有些艰难地说道,“是臣无状了。”

说起妹妹,他的容颜仿佛就苍白了起来,一旁的广宁王也侧头不语。

皇帝显然也知道这话不好接,叹了一声。

阿眸见自己伤了美人儿的心,急忙不敢再吐,艰难地把余下的果子渣滓吞进了肚子里,伸出毛爪子要去够美人儿的脸。

那句话怎么说来的?用我的身体,温暖你的心不是?

阿眸陛下的小身子特别暖和!

皇帝见胖猫仔儿被美人儿迷得五迷三道的,怎能叫它这样丢人,温和地安慰了嘉靖侯世子几句,又一同用了晚膳方才叫他们出宫,阿眸虽恋恋不舍,然而后宫美人儿无数,不过叫自家贴身的那宫女给梳了几下毛儿,顿时滚进了宫女美人儿软乎乎的怀里。

这一夜,因皇帝预备与皇后盖棉被纯聊天,因此允许猫仔儿与夫妻俩一起睡,趴在自己特制的小床里,阿眸就探头探脑听皇帝夫妻说话。

“前儿太后母家入宫请安,叫朕想着,什么时间,你要不要见见家里人?”皇帝与皇后靠在一起,拒绝去看床头目光炯炯的猫仔儿,看着皇后一头长发之中带了一丝银白,心里竟不知为何有些难过与愧疚,便低声道,“如今咱们日子过的好了,什么苦都不用再吃,你是皇后母仪天下,也该叫她们都瞧瞧。”皇后所以憔悴,不过是为了生活殚精竭虑,这都是为了谁,皇帝自然是知道的。

“她们,从前无情,如今何必再相见。”皇后沉默了片刻,便叹息道。

阿眸眨巴了一下眼睛,扒拉着探出半个小身子,看着皇后有些单薄的肩膀,眯了眯眼。

它记得,它在皇子府中两年,皇后的娘家从来都没有人上门过,显然是对这个嫁入皇子府的女儿十分冷淡。

况哪怕是嫁到皇子府里,然而皇后的嫁妆却仿佛十分简薄,这对于嫁给皇子的人家,竟有些不可思议的。

女子嫁人,泰半都看重嫁妆多寡,更何况是在皇家,嫁妆少,代表叫母家轻视,只怕叫人看不起,连皇子的妾室都弹压不住,靠山都没有的意思。

若不是皇帝与皇后琴瑟和鸣,只怕皇后如今还不知是个什么境地。

如今看着皇后的模样,显然是对母家没有什么情分。

“你兄长……”皇帝握了握皇后的肩膀,见她转头看住了自己,便将额头抵住她的,温和地笑说道,“我已经召他回京。”见皇后身子微颤,他便低声说道,“他是太子的舅舅,皇帝的舅兄,这样的身份,怎好还在远地辛苦呢?”他说起这些的时候,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然而就见皇后的眼眶变得通红,竟手足无措起来,连声道,“怎么竟哭起来?是朕哪里错了?”

“是臣妾心里欢喜。”皇后伏在皇帝的怀里,将眼泪揉进他的寝衣上,喃喃地说道,“能记住臣妾兄长的,除了臣妾,只怕也只有陛下了。”

她说完这个,只觉得心中苦涩,流泪道,“臣妾的母家……不必多说了。”

“她们对不住你,日后朕给你出气。”皇帝知道皇后身世的,知道皇后当年的艰难,低声说道,“朕做了皇帝,就是为了这些不是?”

说这些的时候,就见一只胖猫仔儿不知何时拱到了自己与皇后中央,还摇头晃脑伸着毛爪子给皇后抹眼睛抢自己的活儿,顿时气煞!

“回自己窝里睡觉!”皇帝提着这猫仔儿一把丢回小床,见猫仔儿脑袋向下屁股朝天地在软绵绵的小被子里扑腾,觉得自己报了仇,这才温声道,“你是皇后,回头叫她们进宫,跪在你的面前,才叫她们后悔!”

皇后想到当年嫁给无权无势无宠的八皇子的时候,继母与妹妹都在讥笑她落魄无用,还撺掇父亲将本该继承家业爵位的兄长给撵到了关外去,夺走自己的嫁妆,自然心中是有怨恨的,此时听见皇帝与自己讨好的话,竟忍不破涕为笑了,抱住了皇帝低声说道,“不管如何,臣妾能嫁给陛下,都是臣妾的福气。”

自然是福气的。

不是她继母从中作梗败坏她,她要嫁的,就是已经去地底服侍先帝的六皇子那死鬼了!

第18章

一夜好睡。

阿眸听见隔壁动静的时候,正睡得正好。

皇帝昨夜虽然只是与皇后简单地睡觉,然而却觉得自己愈发神清气爽,此时正叫人服侍穿衣预备早朝,转头就见小床上胖猫仔儿睡得四仰八叉,翻起的小肚皮一鼓一鼓,一条尾巴盖在肚子上,不知梦到了什么,还吧嗒嘴儿。

见它竟然比自己惬意多了,天天起的比猫早吃的比猫少的皇帝陛下心中难免嫉妒,忍不住上前戳着它毛茸茸的小肚子,与一旁见他撩闲无奈得不行的皇后笑道,“肥成这样,也是不容易了。”

“你闹它做什么!”皇后拍开皇帝的手,见阿眸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睛,伸出爪子习惯地求抱,便俯身抱了猫仔儿在怀里哄。

“我嫉妒。”皇帝贴着皇后的耳边笑嘻嘻地说道,见媳妇儿脸红了,唾了自己一口,这才弹了那枕在媳妇儿胸前毛茸茸的小脑袋一记,自己往前头去了。

阿眸陛下头上被动了土,真是特别生气,想要报复的时候皇帝都不见了,只好愤愤地趴在皇后的怀里,拿点心撒气,顺便心里给皇帝记了一笔小黑账,等着今晚占据皇后的床铺叫破皇帝睡书房。

此时天才亮,皇帝因今日先欲往御书房,因此并未在皇后宫中用膳,然而这样的清早上,阿眸却听见外头有莺声燕语传来,好奇地从皇后的怀里跳下去跑到宫外一看,就见十数个年轻貌美的少女打扮得花枝招展,俱是婀娜柔媚,按着等级聚在了皇后的宫前,跪在地上给皇后的方向磕头。

阿眸扒着门缝探出小脑袋看了看,见最前方的那两个领头的依旧是面色平静的静嫔与一脸不甘的僖常在,这两个今日打扮得格外不同,僖常在本就是绝色的少女,此时盛装打扮,艳光四射竟仿佛连天边那刚刚跃起的霞光都压过。

见了这些姑娘精心打扮的模样,阿眸龇牙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来得这样早,打扮得这样好看,不就是为了给皇帝看?可怜不巧,皇帝陛下没见着!

眼珠子一转,阿眸的眼睛就落在了这些妃嫔立着的一株极大的树下,偷偷地爬上去,伸出爪子抓出了几只肥胖可爱的肉虫子来,胖猫仔儿龇牙一笑,将这几只虫子丢了下去!

肉虫很准确地落在了其中两个少女的脖子里,阿眸就见那两个少女仿佛感觉到有什么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回手去抓,待抓到了那几只肉虫,顿时尖叫起来,将那虫子不分青红皂白地往一旁丢去!

这其中阿眸就见那被丢开的虫子又落在了旁的妃嫔的身上,引得尖叫连连,一时之间妃嫔之中竟是尖叫哭声一片。

缩进了树叶中的胖猫仔欣赏着下头乱糟糟的美人儿们,偷笑了两声,又抓了两条最胖的往静嫔与僖常在的方向重点照顾了一下,见这一次,连素来淡定装模作样的静嫔都大惊失色,手舞足蹈跳起来,便躲起来拿爪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坏笑了几声,待看见了妃嫔妆都哭花,抑或是头上首饰都散落掉,大半没脸见人哭着跑了,又见静嫔已经花容失色地拉着僖常在跑开,显然是恐树上继续落下虫子来,这才无趣地唾了两口。

直到妃嫔都散去,胖猫仔儿这才贼头贼脑地爬下树来,预备回宫吃饭。

才落在地上,阿眸就见对面不远的地方,正有个一身黑衣的俊美青年冷冷地看过来,见正是昨日那广宁王,阿眸心虚了一下,只是看着广宁王目光漠然空茫的模样,仿佛没有看到自己做坏事儿,这才放心下来,也不去管这个看起来不大友好的家伙,仰着自己的小脑袋,迈着王八步得意洋洋地走了。

待回到宫门处,它下意识地转头,却见那青年已经不见,显然是走了,虽对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奇怪,却也并不在意,回宫见皇后已经给自己的小碗里备了饭,顿时跳上了桌子。

“才这么会儿,你就知道发坏。”见阿眸的小毛爪子漆黑,皮毛上还沾着叶子,皇后自然是听人说起外头的异动的,见阿眸昂着头好生得意,便叫人给阿眸擦爪子,温声道,“叫她们难看无所谓,叫你伤了,我该难过了。”

见胖猫仔儿讨好地凑过来拱她,她还是忍不住笑了,亲手喂她吃点心,口中说道,“再有下一次,我就要叫你不许吃饭了!”听见阿眸含糊地叫了一声,显然没往心里去,这才叹道,“太后今日竟请广宁王进宫……”

阿眸扑棱了一下耳朵。

“仿佛是要给王爷娶个侧妃,只是在太后娘娘的宫里翻了脸。”一个嘴巴格外利索的宫女急忙回道,“嘉靖侯世子仿佛也很不快,昨夜太后娘娘宫里就闹腾,今日早上娘娘又召王爷入宫,再三地说和,”她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说道,“王爷不知说了什么,仿佛掀了桌子,方才太后宫中请了太医。”见皇后松了一口气,这宫女不由好奇地问道,“太后娘娘为何这样记挂王爷的亲事?”

那也不是她亲儿子呀!

“广宁王手中有兵权,如今又与陛下交好,自然是要拉拢的。”皇后见阿眸有一口没一口地吃饭,便叹气道,“只是什么法子用不得,偏要给女人,何苦坏了广宁王的深情呢?”

况若广宁王觉得辛苦,自己不会寻妾室,还得太后来?

“只怕那侧妃的人选,是太后娘娘的母家姑娘了。”皇后敛目低声说道。

“娘娘说着了,仿佛真的是。”那宫女小声说道。

“此事,太后只怕是要与嘉靖侯府生隙。”嘉靖侯可是广宁王正经的老岳父,哪怕闺女不给力,然而却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女婿叫人给叼走,想到嘉靖侯即将为皇子师,皇后便一醒,慢慢地说道,“难道,竟是为了打击嘉靖侯?!”

若侧妃能在广宁王处得宠,谁还会记得那正经的王妃呢?听闻嘉靖侯最疼爱自己的这个女儿,自然是要与女婿离心,到时只怕还要再起波澜,想到这个,皇后的脸色便严厉了起来,闭了闭眼冷冷地说道,“太后好算计!”